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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难 第四章 作者:秋草
    “不要自欺,神是轻慢不得的。

    人种的是什么,收的也就将是什么。”|

    《加拉太书》6:7

    在一阵冗长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鄢子云首先开口:“尹儿,刚才我是一时不小心才会那样的,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我要你记住,咱们主仆尊卑有别,以后不准再擅自抱着我,知道吗?”

    只有老天知道鄢子云的心里有多怄。才一眨眼的工夫,他二十几年的清白形象就被毁光了,最可怕的是——尹离忧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自己虽是无意间亲到他,可竟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恶心,真是够他郁闷的。想到离京城尚有一段不短的路途,生怕历史重演,所以他必须先跟尹离忧约法三章。

    “是……是的,公子。”尹离忧颤抖着声音回答,眼圈儿登时红了——公子果然是讨厌他!连不小心亲到他一下都这么不高兴。可是自己也不应该,不该对主人有非分之想……这样差劲的自己怎么配得上让主人抱?尹离忧越想越伤心,但他不想在鄢子云面前哭出来,于是只有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去睡吧,明天早点起床赶路。”鄢子云又恢复了冷淡疏离的态度。尹离忧像是得到了大赦,连忙躺下躲在了被子里,苦苦地忍耐着即将决堤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双双顶着个熊猫眼下了楼。吃了早饭二人就要上路,那掌柜的连忙将鄢子云拉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奉上昨日鄢子云当给他的白玉佩说道:“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昨天多亏了公子爷帮我们打发了恶贼,这房饭钱小人是万万不能收的,不然我这店在这里就不用再开下去啦!”

    鄢子云本来不愿收回已经出手的东西,但再三推辞不过,又见那掌柜甚有诚意,心中也颇为欣喜,便收回了那玉佩重新挂在腰间。

    走了二十来里,道路逐渐荒芜。那华北平原烟尘漠漠,还只四五月间,就已经让人觉得寥廓苍茫。鄢子云极目望去,只见远处有二人飞快地向自己靠近,身法奇快无比,但以他的见识,竟然看不出他们的武功家数。

    他心中一惊,只觉得善者不来。眼光一扫,这四周平坦开阔,连个遮蔽的地方也无。

    正转念间,那一男一女已经来到鄢尹两人跟前站定。他们根本不看鄢子云,眼光都停留在尹离忧身上,似乎微觉奇怪。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鄢字云戒备地问道,准备随时发难;而尹离忧则被他们看得极不自在,他慢慢地靠向鄢子云,有些害怕地抓住了他的袍子。

    那二人见状微微一怔,那男子更是忍不住对尹离忧开口说道:“属下参见尹护法。门主有令,让尹护法快快回华山玉女峰去。”声音十分的恭谨,看来是尹离忧以前在乱离门中的下属。

    原来是乱离门门徒,妄图将尹儿带走!鄢子云不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们带走尹儿的——他可是朝廷钦犯,绝不能被别人带走!总之就是这样!

    尹离忧根本不知道那男子在说些什么,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那女子一张瓜子脸,秀秀气气的,打扮甚是高贵,样子不似江湖草莽,倒像个官家夫人。她上下打量了鄢子云几眼,见尹离忧像是很依恋他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他说道:“离忧,你不跟颦姐姐回去么?为了这个家伙,你竟然连姐姐的救命之恩也不顾了吗?难道……你忘了究竟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你到底要为他做到什么程度才肯放弃?”她的口气关切爱怜,听得出是正在为尹离忧担心着。

    可是她的这几个问题尹离忧一个也不明白,反倒是身边的鄢子云听了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听这女子的口气似乎是在针对自己……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可恶!在自己对过去感兴趣以后,偏偏这小鬼又记不得了!

    “离忧,你为什么不说话?”惊讶于尹离忧对自己见面不相识的态度,那名叫梅颦的女子仔细地观察着他,在看到他眉心的红痣隐隐被一层淡淡的黑气所笼罩时,她惊呼一声:“离忧,你怎会中了本门的‘素颜清芬’?”可恶!自己偏偏又没有解药!乱离门的毒,除了门主和施毒者以外,谁也不能解。

    梅颦在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她恨恨地望着呆在一边的鄢子云道:“鄢子云……你好毒的心肠!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再一次利用他!你害得他还不够吗?”

    被骂得一头雾水的鄢子云还来不及反应,梅颦已然飞身来到他身前,“呼”地就是一掌,看她的招数透着诡异古怪,鄢子云不敢小觑,立刻凝神应战。

    此时的尹离忧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是会武的,只能呆看着他们动起手来,心中暗自替鄢子云担心——公子别又被人伤到才好。

    过了数招,鄢子云很快找到了她的拳路加以反击,梅颦立时不敌,转眼已呈败象。那男子见状忙道:“颦颦莫慌,我来救你!”说着加入了战团,鄢子云知道他们是旁门左道,并没有以众欺寡的忌讳,当下更加快了拳风,守得四面滴水不漏。

    鄢子云的“黑白十九手”最擅长的是便一个“围”字,门户守得极紧,也和他木讷的性格颇为合辙。

    两人和他纠缠了半天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不禁都急躁了起来。那男子似乎想在美人面前献宝,更是不顾露出破绽,急着抢上前去便要伤他。鄢子云窥到空,倏地翻拳为掌,“噗”地一声打在了那男子的小腹上,他立刻委顿在地,胸中气血翻涌,面色苍白,已然身受重伤。

    梅颦见同伴受伤不知生死,她失声尖叫,突然不论章法夹头夹脸地向鄢子云打来,犹如泼妇一般。鄢子云见她是个女子,本来不欲伤她,但她就像是不要命似的疯狂追打,无奈之下只得使出重手,一掌正欲打向梅颦的膻中大穴,却猛地听见尹离忧闷哼一声。

    鄢子云一听连忙分神去瞧,只见那男子正单手抓住尹离忧的双臂,另一只手却抵在他的后心,作势便要吐力。原来他生怕梅颦有什么闪失,无奈之下只好来个“围魏救赵”之计,他要赌一赌尹离忧在鄢子云心中的地位。

    鄢子云不知尹离忧刚才被打中哪里,只看到一缕血丝正从他的嘴角缓缓下滑。尹离忧似乎害怕打扰到主人,所以除了刚才事发突然的一声惊呼之后,硬是咬着牙不吭声。

    “尹儿!”一瞧之下鄢子云果然掌法大乱,梅颦乘机在他的左臂上抓下一爪,“嗤”的一声,顿时衣衫破裂,鲜血淋漓。鄢子云救尹离忧心切,再不容情,呼呼数掌将梅颦逼开,脱兔般的抢到尹离忧身边,身法快得让那男子措手不及。其实那男子刚才拼着重伤打了尹离忧一拳,已经是强弩之末,鄢子云当下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此时梅颦却又已奔至他跟前。

    “公子!!”电光火石间尹离忧根本没有考虑,倏地蹿至鄢子云跟前替他挡下了梅颦的双掌,只听“喀啦啦”的断裂声,尹离忧缓缓倒地不起。

    “尹儿……”见他如此,鄢子云只觉得胸口被大铁锤狠狠地敲了几记,仿佛立刻就麻木了。霎时间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梅颦冷笑着看看自己的手说道:“再过一瞬你中的‘离魂散’就要发作,至少让你昏迷半个时辰……离忧我带走了。我不杀你算是给离忧一个面子……”不知道她还说了些什么,鄢子云应声扑倒在地上。

    那“离魂散”只是普通的迷药,待药性过后,鄢子云从昏迷中转醒。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看着没有半个人烟的苍茫大地,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孤寂无比,好似整个广袤的世界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从此飘摇无依;脑子里也同样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意识。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看着手臂上鲜血已经凝结的爪痕,他才肯相信一切都是事实。刚才的惨剧,的确是发生过的……尹儿,那个让他心惊胆战又心惊肉跳的孩子,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自己和他之间真的有那么多的恩怨纠缠吗?哦哦,他想起来了……刚才那喀啦啦的声音,倒像是肋骨断裂的声音呢……仁慈的主,请求你保佑他!为此,我愿意承受任何的恶报……

    无意识地撕下衣襟包扎好伤口,鄢子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身边突然失去那个让人乱了心绪的小钦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走过了一排鹅黄色的弱柳,走过了一畦碧绿的麦地,走过了一片金色的菜花田,走过了一架摇摇欲坠的小桥……

    尹儿,是你么?在那早开的桃花边?尹儿,是你么?在那抽芽的皂荚树下?为什么我看到你了?难道是我眼花了吗?就让我的眼睛一直花下去好了……

    “公子……”

    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微弱?鄢子云不满地皱着浓眉,尹儿,以后叫主人的时候,声音要大些知道吗?像蚊子一样,谁听得见!

    “公子!!”

    对,这样的声音才行,赶快过来,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谁让你在我打架的时候到处乱跑的?以后再也不准了,不然我非惩罚你不可!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哦……

    尹离忧艰难地挪动着步伐,但在看见鄢子云跌跌撞撞的身形逐渐清晰后,对他的关心立刻凌驾了身体的痛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一路呼叫,小跑着奔向鄢子云。中间踉跄地摔了一跤,他吃力地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又继续飞快地跑到他的身前。

    “公子……”刚想扑进呆楞着的鄢子云的怀中寻求温暖与安心,突然他的脑子里响起了鄢子云在客栈里跟他说过的话。

    糟糕!自己又想擅自去抱着公子了!这样做一定会让他讨厌的!!他在离他一尺的地方及时地停了下来,喘着气抬头望他,“公……公子。”

    鄢子云看着眼沾染着尘土、汗水和少许血迹的白皙脸庞,热切又温柔地向自己微笑着,黑眸清亮一如子夜的明星。

    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和庆幸,鄢子云再没有任何迟疑和保留,他将他一把揽进了自己的怀抱,圈得紧紧的,“尹儿……”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痛苦。上帝!你为何要如此安排?!

    “公子……我……”被包裹在怀中的尹离忧有些不安,公子他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会……不行了,身上好痛!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会抱着自己的,绝对不想推开他!真的好温暖哦,让人好想睡……

    “尹儿!你到哪里去了?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乱跑,听见了吗?”鄢子云居然还在发火。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的一颗心早已是一团乱麻,混沌不清。

    “嗯……那位姐姐为我接了骨,是我求她放我回来的……我还要报、报答公子……咳咳咳!!”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尹离忧的声音逐渐地模糊,他咳出一串串血花,晕倒在鄢子云的怀中。鄢子云青色的衣衫上留下了醒目的点点猩红,显得又是抢眼,又是凄丽。

    “尹儿!!”凄厉的声音划破了长空,惊得树上的的鸟儿鹊儿惊慌地四下逃窜。

    “这位大娘,请你借我一把刀子和一只碗,再往碗里边放些清水。”鄢子云抱着昏迷的尹离忧,跑了好几里地才找到一户农家,他立刻就敲门冲进去借东西。

    尹离忧因为内伤呕血,本来就贫血的他生命岌岌可危。鄢子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嘴唇和指甲也逐渐泛起青紫,体温不断下降,脉象也十分衰弱。鄢子云的一颗心也慢慢地下沉着。

    “这位公子可是要杀鸡啊?”通常农家杀鸡,往往要准备一碗清水接住所有的鸡血,等凝固后制成血旺做菜吃。看鄢子云一进门就急着要这些杀鸡必备的道具,那老妇人脱口问道。

    “……不是!!”鄢子云简直不知所云,“少罗嗦,快点!”他顾不上礼貌连声催促着,那老妇人见他头发散乱,目光狂野,身上带着伤,怀中还抱着个一动不动的人,也不知是生是死。怕他突然发狂,那老妇人连忙取了一碗水,拿了一把刀子递给了他。

    鄢子云劈手夺过,问也不问一声,径自抱着尹离忧走进那老妇人家的卧房,轻轻地将尹离忧放在床榻上。在把碗和刀子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后,他扶起昏迷的尹离忧,双手抵在他的后心,调整内息全身一转,突然感到手心一热。尹离忧身子一震,鄢子云已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渡向了他。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分,尹离忧终于悠悠睁开了双眼,但皮肤、嘴唇和指甲的颜色却未曾改变。他软软地靠在鄢子云的臂弯中,头脑还尚未清醒。

    鄢子云拥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左手绕过他的肩背,将手腕放在床边小桌上的碗口处,一面用右手拿起刀子,毅然重重地往左手手腕上一割,鲜血立刻汩汩地流入了那碗中。一股极浓的血腥味登时在小小的房间里飘散开来。

    等血流满了一碗,鄢子云随手撕下一截桌布系住手腕止血,端过那满满的一碗鲜血凑在尹离忧的唇边,轻轻地唤道:“尹儿,来,喝下这药。”

    尹离忧迷迷糊糊地听到他说“喝药,”下意识地乖乖张开嘴喝了一口。但刺鼻的血腥味和微咸的怪味却让尹离忧睁开了眼睛,一看之下他惊呆了,“公子……这、这是什么?”

    “别问了,快喝。”鄢子云不想让他管太多,他很清楚尹儿若是知道这是自己的血,必定是不会肯继续喝下去的。

    但尹离忧一看桌上的刀子和他手腕上还在渗着血迹的白布,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公子!!”他激动地叫了一声,霎时痛苦地将头偏向一边,不愿再看见那碗热腾腾的鲜血——那一定是公子的血!自己又拖累了他……

    鄢子云见他如此,脸色一沉:“尹儿,你又不听话了吗?这是主人的命令!你若是不喝,我就立刻拿它出去倒掉!”他几乎是铁青着脸说出这些话的。

    尹离忧听了,身子一僵。他只好闭着眼睛转回头,鄢子云再次将碗凑到他唇边,让他慢慢地喝。而尹离忧一边喝,泪水一边不断地流进那碗中,和着鄢子云的血一起,一并被他吞下了肚子。

    喝了大半碗,尹离忧实在是喝不下了,他忍不住轻轻推开鄢子云端着碗的手,“公子,不行……我……我喝不下了……”

    “不行也得行!继续!”鄢子云急红了眼——若是他敢随便死掉就试试看!!“快点!”

    尹离忧无奈,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痛苦地继续将那些鲜血吞下咽喉,直到喝光为止。鄢子云放下碗,冷得像冰山、臭得像茅坑的一张俊脸这才稍稍地放松了一丝线条。他满意地感觉到尹离忧的身子终于有了一点温度,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和刚刚的死人脸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不准再失血了,你给我小心一点听见没?”明明就血虚的家伙还要学人家见义勇为,替人挨拳头,这不是活腻了是什么!“算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先躺着睡一会儿好了。”这次是自己没有看好他,以后他——以后?!

    惊觉自己用的这个词是多么的不切实际,鄢子云的思绪不禁一乱,还会有什么今后?不久他们就要回到京城,然后他就要将尹儿交给刑部审讯,最后——看着他被凌迟处死?!

    不,不能……绝不能!鄢子云发觉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像当初那样,事不关己地看待这个问题了。尹儿待他一片真心,他万万不能这么做!!抱着尹离忧的手臂突然紧了紧,仿佛害怕谁会来抢似的。

    “嗯……公子,你……”尹离忧突然感觉无比幸福,如果公子能一直这么抱着自己就好了!他内心深处这样期盼着,但下一秒他就为自己这荒谬的妄想而脸颊一热。真是不害臊!你配么?他在心中骂着自己。

    鄢子云回神,瞥见他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尘土和血渍,经过刚才泪水的冲刷后更是显得楚楚可怜。他心里一紧,连忙将他放下躺好,“我去拿帕子给你擦擦脸。”

    尹离忧虽然感到一阵失望与失落,但他却不想违逆鄢子云的意思,乖乖地点了点头。最终他还是忍不住,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嗫嚅着问道:“那……那公子你……你快点回来好吗?”

    他的声音和口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撒娇了,鄢子云听得暗暗心惊——这孩子依恋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的程度么?!这……这究竟该如何处置才是?他自认对尹儿的确是存着些怜惜之心,可那并不包括什么特殊的情感在内。若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软,害得这孩子胡思乱想,入了歧途,那可就麻烦了。

    说穿了鄢子云还是根本不相信两个男子之间会产生不寻常的感情——至少他认为在他自己来说不可能。他仍旧如是地坚信着,却不知道有些缺口只要打开了一个缝,就会越裂越大……感情的事,是永远不能用理智来控制的。

    “尹儿,起来我给你擦一擦……”

    鄢子云真正做到了“宾至如归”,很自觉地把这里当成了自个儿的家一般。他罔顾那老妇人和她务农完毕回家的老头子那四只惶恐的眼睛,径自找到一块觉得还算干净的布回到卧室,准备给他抹抹脸。

    原来尹儿已经睡着了,他暗道。

    尹离忧受伤后体力不支,鄢子云才离开一会儿的工夫他就进入了梦乡。鄢子云当下轻柔地用那布巾擦掉他脸上的血污和泪痕,慢慢地看见他柔和的五官逐渐一一地呈现在眼前。

    尹儿长得真够普通的,没什么本事身体又差,如果是个女孩子,可能会嫁不出去吧……见鬼!他在想些什么无聊的事情!

    鄢子云收敛心神,看着尹离忧擦干净以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他的五官真的太淡了!淡得像一幅轻墨染就的水墨画一般,仿佛只要再加上一点点的水就会晕开、漾开,从此不见踪影,不成原貌……他是那么的需要人来鉴赏与呵护呵!

    小鱼儿一样安静的睡相,的确惹人怜惜……鄢子云看着他沉睡的脸,犹如中了蛊一般,想试一试这细致如冰的肌肤是否会就此融化,于是用手背轻轻触了触他的脸颊——原来是温热的;大拇指滑过他柔嫩的唇,竟然兴起了想流连摩挲的欲望……鄢子云倏地收回手,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脸色也突然变得煞白——他感到一股热流倏地从指尖一直涌向下腹!

    年届二十八的鄢子云早在十几年前就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他立刻狼狈地站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尹离忧身边。

    他不敢面对的是,那不止是本能,还包括了悸动,无法掩饰的悸动!!

    鄢子云逃出卧房,定下心神后将那老妇老翁拉到一旁,诚恳地说道:“老丈、大娘,实在对不住……我和……嗯,我和弟弟遇上了歹人,他受了重伤,所以方才我不顾礼数,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他虽然个性冷漠了些,可毕竟出身名门,礼仪风度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不会忘记的。

    本来以为来了个疯子的老夫妇这才松了口气。老妇人忙道:“公子不必客气,那位小哥现在可好些了吗?”刚刚她听到什么“我不行了”、“不行也得行,快点”这样奇怪的话,还以为是某人在逼迫良家妇女做苟且之事,吓得不得了,还好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他睡下了,谢谢大娘关心,等他醒来我们就离开。叨扰你们了。”他已经决定要尽快带尹儿回到北京,让弟弟鄢子皓好好救治他。反正离一个月的期限尚早,他要乘这段时间尽最大的努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他绝不能不明不白地让尹儿去送死!他以前和自己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他也绝不能胡里糊涂地放着不闻不问。

    那老妇人不再问什么,拉着那老翁一起出门走向后院,说是喂鸡去了。鄢子云就坐在外屋,呆呆出神。

    “公子!!”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鄢子云的考量。尹儿怎么了?他猛地跳起来跑进房去,

    见尹离忧已经坐起身来,茫然地寻找着什么。

    “尹儿,为什么起来了?”鄢子云尽量温和地问他,生怕他有什么不妥。

    “公子……”尹离忧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怎么叫得这么响!“我……我没事,对不起。”可是,那个梦真的很可怕嘛!公子说:“我根本就不需要你这麻烦的家伙跟在身边!快滚吧!”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自己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其实自己早该明白这只是梦的。因为就算他再没用,就算他再麻烦,可是公子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他哦!也没有因为这样而嫌弃他。这也是他感激公子的地方。

    “没事啊……”鄢子云暗想,那你叫个什么劲?还用那种吓死老百姓的高音……算了,看他重伤的分上不跟他计较了,“那你再睡一会儿,等你睡好了我们再走。”

    “我不想睡了。”怎么能让公子等他!“我们这就走……”说着他竟想下床,等站在地上才发觉自己头重脚轻根本站不住,鄢子云及时地接住了他。

    “也好,”鄢子云脱下外衫裹住他横抱起来,“我们早点上路。”自己抱着他施展轻功赶路肯定会快些,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尹离忧的心砰砰直跳,双颊因为燥热而升起了淡淡的粉色,这样真的可以吗?“公子……我还是自己走……”他挣扎了几下,但鄢子云抱得很牢,挣不开。

    “闭嘴!这是主人的命令!”鄢子云已经很清楚该怎么堵住这张罗嗦的小嘴了。果然尹离忧立刻不再骚动,乖乖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但一双黑黑的眼睛兀自瞪得大大地瞧着鄢子云,充满了疑惑。

    “闭上眼睛,睡觉!”鄢子云无法面对他深潭般探询的双眼,因为这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主!关心、怜惜和爱的尺度,究竟在哪里?如果我能够再狠心一些,您能够同意吗?也许就算你同意,我也做不到吧?这难道是你对我的考验吗?如果是,我不能怪您的残忍……要做您的追随者,这是我应受的。这就是我今天的告解,求您给我一个平静的心境吧,阿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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