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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旌旗(上) 第一章 作者:颜崎
    近年,郑一官为了扩大海上势力,挟着那几乎算颓败的朝廷所赋予的权力,背叛多年一并出生入死的结拜弟兄,大大方方在海上清除异己,其中,李魁奇和钟斌已遭并吞除掉,剩下最难缠的就是刘香。

    崇祯五年十二月四日,双方人马在福州外海相遇,从早上打到傍晚,死伤惨重,挂着刘香旗帜的船早已尸横遍布,能站的人几乎全身是血,全身是伤,自郑一官之弟郑芝虎带队上他们的船后,彼此就杀成一团,杀红眼后,有时根本分不清敌我,但很清楚的是,刘香船队颓势已现……

    「义父先走!」莫汉卿一手圈着已遭杀伤的刘香,一手拿刀抵挡,趁乱要将他送到小船先逃,「杨叔已来接应,你快下船!」

    刘香身躯瘦小,焦黄的双鬓略显斑白,满脸血渍,却仍一派刚毅,他紧紧抱着一包微弯的长条布包,瞪着血红的眼,愤恨道:「呸!要走也是他们滚,这是我的船,这是我的船!」

    「义父,你放心,我断后,我会尽全力救咱们弟兄脱险,你快走、快走!」

    「不,我要和弟兄们共存亡!」刘香以蓝布包抵挡着投射而来的冷箭。

    「义父,留得青山在,咱们先到东蕃再打算!」莫汉卿拉着刘香,近乎嘶哑的吼着,手还不断的与欺压而来的刀光剑影抗御,「把命葬送在这里,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快走啊!」

    「不……」刘香毫不迟疑的摇着头。

    刘香深谙水性,但就拳脚功夫而言,万万不如这个名扬闽南海域的义子,可是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手段、势力最强悍的领袖,却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苟且偷安的领袖,因此他不能走,不能退,不能弃这全船与自己数年来出生入死的弟兄不顾!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没天没日的打斗后,疲惫越加疯狂累积,刘香感到自己的手脚已越发不灵活,他甚至惊觉,自己已成义子的累赘,眼见莫汉卿得分神来照顾自己,结果反而使他不时陷入险境!

    想来,莫汉卿要自己先行离开是没把话说破,就怕伤了他这不中用的义父尊严吧!?思及此,刘香终不得不心一横,咬牙道:「汉卿,接着!」

    说罢,将手中蓝色布包向上一扔,布包当空散开,原来这蓝布包裹得是一对弯刀。

    莫汉卿忙不迭抛下手中原本使用的兵器接住这对弯刀,而就在他握住刀柄时,他几乎马上明白这对刀的来历。

    莫汉卿一直从旁听过,义父手中保有一把江湖中人人艳羡的宝刀,人称双天阔,而绝世武器,对每个练武的人总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更何况他是使刀老手,因此,早就想见识一下这宝刀的真面目。

    但他万万没料到,他一心以为的宝刀并不是一把而是一对,也就是,这宝刀不是叫『双天阔』,是叫『天阔』,而它所谓的『双』,其实是两把之意!「汉卿,双天阔现在交给你了,记住,要带着它们到东蕃见我!」

    言下之意,倒非真贪图双天阔,而是希望义子能保住性命回来。

    莫汉卿当然明白这道理,当下点点头,再度迎上群敌,刘香则返身跃上船舷,一下子就纵身投入海里,直游到接应的小船。

    少了累赘,多了宝刀,莫汉卿没了后顾之忧却多了好帮手,他放胆的施展招式,然而,海面渐呈血红,太阳西落了,放眼望去,对方的人马却似乎越来越多,仿佛杀不尽似的。

    自家的弟兄却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倒下来,救了一个,伤了一个,伤了一个,死了另一个,任凭他的武功号称闽南之首,任凭双天阔锋利逼人,可是疲累还是找上门,他觉得内息开始有些紊乱,招式施展亦有点力不从心!

    莫汉卿知道这么熬杀下去不是办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瞄到首敌站在桅杆上,居高临下的指挥着,便心一横,提气上跃,一立在他身畔的桅杆时就朝他劈将下去,没想到首敌的武功也不弱,反身就以刀格了开,且还进一步朝莫汉卿砍了过来。

    几回合过,莫汉卿摸到他的弱处,知道他下盘不稳便连连急攻,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弱点被勘破,有些着慌,赶紧跃下桅杆,暂避莫汉卿的进逼。谁料才一落定,不知何处飞来一个四爪锚,拦腰朝他一击,他感腰身一痛,顿失平衡,接着就被一群人用一串粗大的铁炼紧紧缠住。

    莫汉卿追下来,弯刀一挥,正想架住他的颈项以作威胁时,背后忽地被人轻轻一拍,还没细想,就感到脚底升起一阵恶寒。

    莫汉卿深知自己太过专注于郑芝虎,竟没注意到自己早被盯上,只是几年来打遍闽海,从未碰到有人能这般无声无息的偷袭自己,更没想到那掌力拍得不强,可是灌进体内的阴柔劲道这么顽劣,这么一下子,就随着奇经八脉,遍布周身,令他忍不住打起冷颤!

    他回身挥刀,想杀死偷袭者,可是那冷,让他差点连刀柄也握不住,因此,弯刀只无力的划过一个白色身影,连对方衣角也碰不到,不一时,冷气灌入双腿,莫汉卿双脚一软,当场跪下。

    莫汉卿猜到那全身迅速蔓延的寒冷兴许是中了毒,转念再想自己纵横闽海数年,竟这么不明不白被毒死,义父交给自己的双天阔也将不保,不由得深感愤慨。

    眼前刀光剑影,自知性命难保,牙一咬,拚死抬眼,怎么也要瞧清是何人下手──就见此人一身雪白,双手没有任何兵器,只戴着一双薄薄的手套,手套表面银辉生光煞是刺眼,再往上瞧,竟是个异常清俊,丰神秀雅的男子,脸上露着邪魅的笑意令人心惊胆跳,却也一见难忘!

    「啊──」他再次由梦中惊醒过来。

    不多时,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男孩探头进来:「海生哥,你又作恶梦啦?」

    海生──是,在梦中,他叫莫汉卿,而在现实生活里,他叫纪海生。

    「海生哥,你到底是做什么梦,要不要叫大娘陪你去观音庙解解签,或许对你想起过去的事有点帮助!」

    男孩叫纪骏良,是收留他吃住的纪家三房长孙,今年十六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煞是讨人喜欢,不过比起梦中那清俊的容颜,还是有些差距。

    「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纪海生坐起身,感到满背冷汗涔涔,他真的不明白,何以近月来老是做这些杀气腾腾的梦,那么血腥、那么刺激,连他现在坐着,还能感到汹涌的热血在全身奔窜,低头望着双手,双天阔那沉沉的刀柄,闪着银灰的弯刃是如此鲜明,他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梦里重历了那场生死战役。

    他调着息,望望窗外转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牌时分了!」

    「哦,那你帮我跟三爷说一声,我换下衣服,等等就跟他上市集!」

    「好吧!」纪骏良点点头,缩回头去,将门轻轻合了起来。

    纪海生看他消失门口,瘫软身,再次倒卧床上,待调好心绪,下了床,仔细将自己梳洗好,走出房门,就见到纪家男丁几乎全在厅堂。

    纪家庄自四代前就在此落地生根,子孙绵延也有好几旁支,本家有三房,大爷、二爷因出海意外身亡,如今是三爷纪世廉当家。

    十五年前,纪家庄由纪三爷操持后,为维家计,便藉过去之所长,不止私捕渔获,亦与番船海贼交易,设立纪家栈,供货予闽南海寇,进口香料宝货,畅达内陆,倒也算生财有道。

    而据纪家人所说,自己是半年前被他们的商船于近海一块大礁岩上救起,一开始除了全身是伤外,精神状况更像中了邪,整日昏昏沉沉,不时发抖、打冷颤,呓语不断,本来以为救不活了,没想到这么撑持大半月,竟然醒转舒活起来,只是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幸好他年轻力壮五官俊朗,纪世廉很喜欢,便收留他在庄子里做事,后来更发觉他对天象有特殊的敏锐,加上水性极强,精通番品,于是渐渐重用他,如今已等同纪家一员。

    而今天,是纪家栈收集物资之日,纪三爷向大伙儿交代事宜,一会儿,便就各自本份的出了门。

    「海生!」纪世廉浑厚的声音响起。

    纪海生忙转回来,纪世廉一反之前稳重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有传言闽南海寇现在都遭郑氏船队并吞,你等等去市集后多份心去探听探听,现在到底是什么局势……」

    闽南沿海,海寇盛行,统计起来也有数百要角,各占区块,其中以郑一官势力最巨,既拥有海上霸权,内陆货品流通亦扩及沿海各省。若要与之并存必付令旗费,而纪家却是长年与另一势力──陆旦做买卖,因此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说造成相当大的危险。

    「好的,三爷……」

    纪世廉见他欲言又止,便道:「有话直说无妨!」

    「不知三爷可曾听过莫汉卿?」

    「莫汉卿……」纪世廉皱着眉,思索着,好半天才道:「好像曾听过,不过……不太记得了,怎么,你想起了什么关于过去的事?」

    纪海生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莫名其妙的想起这名字,嗯……那没事我先出去了!」

    纪世廉点点头,挥挥手,目送他出了厅堂后,随即苦着脸,若有所思,嘴里喃喃念着:「莫汉卿……莫汉卿……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是他呢!」

    此地为闽南一个海口,由于靠海多贸易,番品四流,市集内繁华鼎盛,客商往来好不热闹,而想打探消息,最重要就是找个人流众多之地,那非客栈不可,因此纪海生如同往常来到了云留客栈,没想到才一进门,身后马上传来激动的叫喊:「海生哥,不得了了!海生哥!」

    纪海生认出是纪骏良的声音,马上窜出客栈,果见纪骏良面无血色,神情慌忙地奔到他眼前直喘气。

    「发生什么事你慢慢说!」

    「不能慢、不能慢,」纪骏良双手扶膝,粗喘着,「阿爹和二伯……被人打伤了!」

    纪海生眉一皱,拉着纪骏良就走,边道:「谁那么大胆,敢动咱们纪家人!」

    纪骏良还是喘着:「不知哪来的恶霸……个个凶神恶煞,武功了得……一出手就把他们打伤了!」

    「怎么惹上的!」

    「不知道,兴许是见财起意吧!」

    见财起意?纪海生心里直接排除了这个猜测。

    纪家一行人数无八也有十,谁会刻意的挑这样一群人来抢劫越货,更遑论现在是大白天,市集人来人往!

    不过看纪骏良早吓得面色惨青,纪海生知道多问无益。三步并两步的跑一会儿,纪海生已见到市集中清空了一大块,纪家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一车的货亦被捣得粉碎,而一旁站着四个穿着朴实破旧衣裤,却个个魁伟吓人的彪形大汉,分别持着棒、槌、棍、刀,正洋洋得意的笑着。

    纪海生扫眼见纪家人虽或昏迷或乌青脸肿、就地哀号,倒还没有伤及生命,再见这四个人并没有搜刮货物,而是将其破坏殆尽,更确定来者非盗。「在下纪海生,请问四位朋友何以无故伤人!」

    「哟,又来一个姓纪的!」拿粗棒的汉子撇嘴笑着。

    「有听说纪家人长年勾结海寇做着黑心生意,赚饱了荷包却鱼肉乡民,咱兄弟特来为民除害!」另个拿刀的汉子接了话。

    纪海生见他们四人根本无意相商,心火顿起,才想出手,脚踝一紧,原来被撂倒在地的纪复平拉了一把。

    「二伯!」纪海生忙蹲下身。

    纪复平是纪三爷二子,现下他五官都布在血色之下,看起来伤得不轻,不过他还是用尽气力道:「他、他们是……郑一官的手下!」

    纪海生登时明白他们用意为何。

    前段日子,郑一官曾派人来游说纪世廉希望能与之做成买卖,此即变相并吞陆旦势力之举,唯纪三爷与陆旦相交多年婉拒此事,想来今天才遭人报复。纪家庄虽富甲一方,但总是渔民出身,身上几下拳脚功夫防身可以,若真要和这些闯荡海域的凶神恶煞交手,当然得吃大亏。

    「咱们惹不起,算了!」纪复平紧紧抓着纪海生的脚,试图让纪海生退让。纪海生看着纪复平痛楚的模样实在很想出手,可是想到事情轻重,不得不咬着牙道:「二伯,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

    纪复平见他打了包票才松开手,昏昏沉沉的躺平。

    「喂,这位送上门的纪家人,今天老子就留你帮忙收拾残局,但记得帮我们向纪三爷问个安啊,呵呵呵!」

    四位大汉看到纪海生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心里十分开心,便各自将武器大剌剌的扛在肩上,说说笑笑的走了开去。

    纪海生双拳紧握,咬着下唇,满心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眼见他们渐行渐远,才想扶助倒地的纪家人时,忽听纪骏良大声道:「海生哥,你怎么就放了这些王八蛋!」

    原本躲在一边的纪骏良,此时正一脸不可置信的奔出来,而那四大汉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人,嘴巴还这么不干净,拾刀客当场旋身,大步一蹬,提起刀往纪骏良头上削去。

    事实上,这四大汉除了将纪家人等打得落花流水,本意似乎也只存教训之意,因此这当头一刀,吓唬的成份很高,但是看在纪海生眼中却惊骇非常,当下奋力跃到他身旁,一手圈住纪骏良,一手朝拾刀客当胸一掌,结结实实的将他打飞开来。

    谁也没想到纪海生会突然出手,更没料到他的掌力竟然浑厚至此!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场的人都看到拾刀客腾空飞起,嘴上狠狠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倒地不起。

    这下子不止所有倒在地上的纪家人全生了力气,没命坐起来看仔细,连纪海生自己也莫名其妙。

    回想刚才,只不过是焦心的甩出一掌,即便当时确实有种热力由心灌掌的感觉,却没想到有这等威力!

    不过没等他想清,就听有人粗豪的喊着:「阿桂死了!阿桂被打死了!」

    叫的人是拿着木棒的家伙,在他出口后,其他二人已是面无血色,纪家人更是个个呆若木鸡,连身上的痛楚也忘得一干二净。

    三大汉看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同伴忽地没了气儿,个个忙捏紧武器,直盯着纪海生,却没有一个人敢先行出手。

    他们或许粗鲁可是不笨,兄弟们的武艺有多少斤两,心里有数,却绝不是能被人一掌就打死的,所以他们深知纪海生的武功实在高自己甚多。

    大伙儿还沉浸在死了人上,都没人作声,三大汉子看纪海生似乎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不由得相互对望,思索逃离。

    「纪海生,你打死咱兄弟,等于得罪咱郑爷,你们纪家庄等着被灭门吧!」

    毕竟是男子汉,有自尊,明明是落荒而逃,偏偏还不忘逞口舌,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真是提醒了纪海生。

    现在,算是结结实实得罪了郑一官,而靠海为生的渔民,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郑氏贼风如何狠辣,尤其现在他又挟朝廷命官之职要,正可明正言顺铲除劲敌,杀人不偿命。

    所以今天之举,九成九要连累整个纪家庄,那么,死一个人,然后放三个人回去通风报信,和死四个人,多少出口恶气好像一样结果,既然如此……

    纪海生感到胸口一抹残酷的意念升起,提气一跃就赶上那三个汉子,他们只感到有人影扑将上来,回身才想抵挡,却见纪海生不知何时已抄起那拾刀客的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在众目睽睽及三人恐慌的惊声中,将刀刃一一送进他们的喉咙里!

    就算现在已非太平世道,但光天化日,在街坊市集残杀四人,没有人可以平静。

    尤其与纪海生相处近一年,纪家庄的人只当他是拳脚功夫了得的年轻人,却从没想过要把拳脚功夫了得和杀人不眨眼划成等号,加上纪家庄世代平民,没有半个人沾过江湖世事,更遑论当面与手段凶残连官兵也怕的海贼对抗。

    整整两天,纪海生都坐在房里,因为当他踏出门,纪家人表面虽都想装作自在,可是每每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眼神飘忽,借口逃离,仿佛他是个可怕的通缉要犯。

    纪世廉看在眼里,干脆要他先待在房里,并称,等他把家族要事安排妥当,就要和他好好『聊一聊』。

    纪海生知道自己成了纪家人人惧怕的家伙,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不过,对自己痛下杀手后,竟不像一般人充满罪恶感,更觉骇然。

    这两日呆坐房里,望着自己的双手,重新体验那挥刀瞬间,对方血流如注的景象,心头竟是如此激昂,甚至有种快感!

    屏气凝神下,内息汹涌翻滚,奔腾全身奇经八脉,仿佛一头静蛰许久的潜龙,跃跃欲试的想破胸而出,那是股野蛮的呼唤,教他兴奋莫名。

    敲门声乍响,不知是多虑还是如何,他觉得这声音显得很谨慎,完全不像往日般自在。

    「呃、海生,我可以进来吗?」纪世廉别于往常稳重形象,小心翼翼的询问。

    纪海生一直很尊敬他,因此,当他听到纪世廉这么谦卑的口吻不禁有点感慨,但是如今也无法多想,只能赶紧起身,帮他开了门:「三爷,请进!」

    纪世廉也算是老江湖,面对纪海生虽叙礼相见,不失台风,不过忧虑与错愕在脸上仍有迹可循。

    「三爷,海生……这次……」

    纪世廉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抬手阻止他说话,只抿嘴思虑一会儿便神情凝重道:「海生,我知道你是为了骏良才出手,算来,我是要感谢你仗义护孙……不过,那些是郑一官的人,就算杀了灭口,只怕终究纸包不住火……」

    「三爷,您放心,我已经决定明天就上门找郑一官说清楚,绝不连累纪家!」

    「海生,你已算是我纪家人了,没有理由要你去送死,」纪世廉觉得他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我只是听复平说……你当时是用大刀杀了他们,是吗?」

    「是。」

    「那么,你还记得用了什么武功招式吗?」

    「武功招式?」这很重要吗?

    纪海生皱着眉,双手在空中轻轻挥动着,想像当时自己怎么出的手,然而那是一瞬间的反应,他实在无法称之是什么招式,便诚实道:「我不记得了……」

    纪世廉点点头,仿佛在思考什么,好半天才自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铁块,递给他:「那么,你对这东西,可有印象?」

    纪海生满心狐疑的接过来看,那是一块黝黑沉重的铁制腰牌,上头印着一帧生动的烈焰图案,铁牌顶有个不规则的小洞,连着一条六寸长的红色线缎,看似粗糙,却散发一股无法忽视的肃杀之气。

    「这……是郑氏权杖吗?」一拿到手,纪海生就觉得很熟悉,很快便想起过去,纪世廉曾告诉他海域上的各种要角中,势力最庞大的船队旌旗记号。

    「没错。」

    「这是那四个家伙的吗?」

    纪世廉很快的摇摇头,凝望着他,迟疑道:「我想请你去见一个人……」

    看着纪世廉欲言又止的模样,纪海生满心莫名其妙,却也没理由拒绝:「三爷要我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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