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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郎从天降 第七章 作者:尉菁
    大难

    娇鬟堆枕钗横凤,

    溶溶春水杨花梦.

    红烛泪阑干,

    翠屏烟浪寒.

    ──菩萨蛮冯延已

    管老爷、管夫人,甚至是管芙蓉跟魏武德等人,在见到阿九的夫婿时也傻眼了。

    这、这……是阿九家的相公、良人吗?

    他、他……不是个老实、木讷的熊?不是七老八十吗?既然如此,那么眼前这个身著浆洗得乾干净净、半旧长袍,挺著昂藏身量的男子是谁呢?

    「阿九,这位是?」管芙蓉首先回过神,连忙拉著九妹的手,要她介绍她身边这个风姿飒爽的男子。

    「他呀?他是石头啊!」阿九大方的介绍石头给三姊认识。

    从她三姊惊讶的表情中,阿九也知道她家阿姊在想什么。

    三姊是打从心里瞧不起石头,认为石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没想到如今一照面,石头竟没三姊想像中的不堪,三姊当然会惊讶罗!

    「石头!」九妹家那颗石头?!管芙蓉脸上有的只是藏不住的惊讶。「他──他当真是你家相公?」

    「如假包换。」阿九挽著齐横石的手臂,状似亲匿的走向众人。

    而管芙蓉看著九妹挽著一个貌似仙人的郎君,胸口那团妒火竟烧得更旺。她是设计让阿九回来接受难堪的,没想到这会儿她倒觉得自己才是所遇非人的人。

    像是要挽回自已一点颜面似的,管芙蓉板著脸回到魏武德身边,将祝寿礼献给她爹。

    「爹,这是咱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请爹爹笑纳。」管芙蓉将手中的油包递上前,里头装的是安徽的松萝茶,还有太湖的碧螺春。那全是她爹爹的最爱。

    管老爷一看,果然笑得阖不拢嘴。

    「好好好!你们夫妻俩先入座、先入座。」管老爷势利眼地冲著三女儿、三女婿直笑,至於阿九跟石头──嗤!他才懒得理他们呢!

    没错,这个叫什么石头的是比上回来时看来体面多了,但上回来时,他手里还提著两只野味呢!而这回竟是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就来!

    啧!穷人就是穷人,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管老爷藏不住心里对齐横石的嫌弃,眉宇之间净是不屑,他落落大方的招呼众人坐下,却独独忽略了阿九跟齐横石。

    魏武德说到底还是心疼阿九的,连忙让出自个儿的位置,招呼阿九到他的身边。「九妹,来,这边坐。」魏武德拍拍自己的位子。

    阿九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迳自转过头对她爹说:「爹,石头也有祝寿礼要送给爹。」

    管老爷则是置若罔闻,一味地差人把饭菜送上来。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尴尬。

    管芙蓉眼看阿九就要气爆了,这才出来打圆场。「爹,九妹他们还等著!」

    「等著?等什么呀?难道这年头连吃饭都还要人家劝,才晓得入座吗?」管老爷冷言哼道。

    管芙蓉的嘴角噙著一丝得意的笑。

    魏武德也觉得岳父大人一开口。多多少少替他挣回些威风。毕竟,打从他一进管府,这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这个叫什么石头的九姑爷身上,害他的颜面大失,心里不是挺舒服的,直到他岳父大人根本就不甩阿九的夫婿。他的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至少岳父大人的态度让九妹知道,这年头光有光鲜的表相还是不够称头,他希望让九妹能明白一件不变的事实,人呀!还是要有点钱,才能让人看得起。

    「九妹──」魏武德打算在阿九最孤立无援时适时的伸出援手,看阿九会不会感激他,进而爱上他?

    问题是,阿九根本就不理他。

    阿九拉著齐横石的手,就要离开。「既然这过个地方没人欢迎我们,那我们夫妻俩也不必在这里自讨没趣。」阿九转身就要走。

    魏武德连忙踢著妻子的脚,要她开口留人。

    管芙蓉被踢疼了脚却不敢喊痛,只得匆匆忙忙的开口想留下阿九跟齐横石。

    「我的好妹子,你都身为人妻了,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冲?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爹他……他又没有说不欢迎你们夫妻俩。爹,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呀?」管芙蓉别过头,冲著她爹使眼色,要她爹按照计画留下阿九。

    不然的话,等她一回去,铁定会让魏武德那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给折腾得不成人样。

    管芙蓉不停的对她爹眨眼睛。

    管老爷这才搁下筷子,开口留人。「既然来了,就坐下吧!这儿没有人当你们夫妻俩是外人,更没有人不欢迎你们,你别这么多心眼。」

    管老爷算是勉强说了两句好话。

    阿九转头看了看石头。

    而他还是一样无所谓的脸。

    有时候阿九不禁真的要怀疑,石头是不是真的没有七情六欲?要不,怎么大夥为了他的事争得面红耳赤,而他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死模样?

    真是气死她了!

    「留下来吧!」管芙蓉亲热的想去拉石头的手。

    齐横石眼明手快且不著痕迹地避开了。

    管芙蓉自小就是得天独厚,惹人喜爱,她活到二十七岁,还没有半个男人拒绝过她呢!而这个傻不愣登的石头倒是头一个。

    管芙蓉收起老羞成怒的容颜,硬生生的挤出一抹笑来,转而去拉阿九的手。「九妹来,就坐三姊对面,咱们姊妹这才好说话。」

    管芙蓉拉著阿九坐在她对面,也就是魏武德的斜前方。

    魏武德逮著机会,立刻以一双色眼直瞪著阿九看。

    阿九觉得乱恶心的,赶快强迫石头跟她换位置坐。

    大夥全坐下了,阿九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站起来,手里揣著石头给她的玉,恭敬地送到她爹跟前。「爹,这是石头送你的祝寿礼,女儿连同女婿恭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管老爷却看都不看一眼,随口道:「放著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随便放,也不会有人偷。」

    「爹──」阿九正要抗议。

    眼看他们父女俩又要起争执,管夫人连忙收下阿九手里的玉。「娘替你爹收著。」管夫人将玉收进掌心,只见这小小的玉一遇到体温便微微地生热。

    咦?这是什么?怎么这么怪?

    管夫人手里揣著玉,才刚要开口问女儿,门外却急急传来家丁紧急的通报。

    「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六小姐她、她、她逃出宫,躲回家里来了──」报事的家丁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口中叨念著管芙芸私自逃出宫的罪刑。

    花厅内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一位姑娘家已发髻松散地闯了进来。

    管芙芸一见亲人,未语泪先下,她双膝一曲,跪著行走,一路喊著,「爹──娘──你们苦命的孩儿回来了──」

    苦命?!

    管芙芸这会儿私自逃出宫来,谁会苦命还不知道呢!

    「孩子呀!你怎么──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管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但是,从当女儿被选上秀女,送进宫的那一日起,他们也稍稍明白宫里的规矩。

    选入宫里,别说是秀女了,就算是皇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要见娘家的人,除非是皇上恩准,否则的话,哪能说出宫就出宫的?

    而管芙芸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末册封的秀女而已,别说是取得皇上的恩准了,恐怕皇上连他后宫里有这号人物都还不知道呢!

    「芙芸,你说,你是不是逃回来的?」管老爷怒气冲冲的问女儿。

    管芙芸不敢看亲爹的怒颜,只是低著头,点了两下。

    管老爷生平就怕惹事生非,可他一个个女儿却净是替他招惹事端。「你做的糊涂事、糊涂事呀──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惨咱们家?」

    「可女儿不甘心呀!」不甘心自己的花样年华竟然就葬送在皇宫内苑里啊!

    她明明比家里其他几个姊妹们都来得貌美,为什么她的下场就必须得守著那座深宫,孤独的过一辈子!

    「爹,你救救女儿吧!」管芙芸任性地要求亲爹收留她。

    而管老爷不但不安慰女儿,反而气急败坏地责骂管芙芸。

    「你、你……当你爹是什么人啊?你爹我只是一介平民老百姓。怎么会有那个权利去管到皇上大老爷的家务事?」

    「爹,难道你就不管女儿了吗?」管芙芸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未出嫁前,她是爹爹手中最珍视的瑰宝,爹逢人就说她模样长得好,日后管家就靠她光耀门楣了。怎么──怎么才短短几年的光景,亲爹就不再宠她了?

    「六妹呀!你怎么能这么说爹?要知道你犯的可是杀头的重罪,护著你,我们几家子人岂不是都要跟著你遭殃了吗?」管芙蓉怕事地站出来「仗义执言」,很怕自己被亲妹子牵连,人头跟著不保。

    「六妹,你还是回去自首吧!别连累大夥了。」

    「三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要不。我要怎么说话?」

    「你──」管芙芸转过头,正要跟她三姊论出个是非正义来时,却不期然地撞见一张面孔──

    管芙芸的脸色倏然转白,她吓得惊呼一声──

    「皇上!」

    皇上?!

    这儿哪来的皇上啊?

    大夥听得不明所以,各个都以为管芙芸是被吓傻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芙芸,我可怜的儿呀!你别这么折腾自己了,娘知道你害怕,但你也别胡乱认人哪!」管夫人抱著女儿哭。

    「不!我没有乱认人,他、他……真的是皇上──」管芙芸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齐横石。

    反正是死罪一条,管芙芸已经豁出去了。

    她跪著行走,不断地朝齐横石磕头、谢罪。「皇上,请您念在奴婢思亲惰切的份上,饶恕奴婢私自出宫之罪。」

    管芙芸一直磕头,额前都磕出血印子了。

    大夥见到管芙芸这种疯癫的模样,都不知如何是好?

    而阿九则傻傻的望著自个儿的夫婿哑口无言,不知此刻她该说些什么?

    倒是一向对什么事都无动於衷的齐横石郭则觉得胆战心惊,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竟会冒出个宫女来!

    更要命的是,有这名宫女在这,他的身份迟早会曝光!不行,他得想个法子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他该以什么藉口作为对阿九的交代呢?

    齐横石还在左思右想之际,众人早已恢复神志,齐说管芙芸看错了人,错把山野莽夫看成是皇上爷。

    「我没看错,他真的是皇上。」管芙芸坚信自己没看错人。「我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但是,在宫里也待了七年之久,我曾远远的见过皇上的龙颜数次──」

    「那是远远的见呀!哪能看得清楚呢?」魏武德马上开口反驳,打死他,他都不信阿九的夫婿会是九五之尊的皇上爷。

    「说得是、说得是呀──六妹,你都是远远的见到皇上爷,搞不好你真是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的。因为──因为像皇上这等英姿,这世上能有谁呢?」管芙芸目光中带著迷恋的投向齐横石。

    自从在御花园里偷偷见到皇上英姿的那一天起,皇上的英挺相貌便一直映在她的脑海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偷偷的拿出来反覆咀嚼,正因为有皇上在,所以,她才能守著那无聊的深宫长达七年之久。

    「我绝不会认错的。」管芙芸的口气十分坚定。

    大夥又全把目光转回齐横石身上。

    齐横石这会儿不得不开口澄清这天大地大的误会。「我真的不是皇上──」他说,但管芙芸还是不信。

    齐横石没辙了,只好反问管芙芸。「你最后一次见到皇上的面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皇子周岁时──」

    「这就对了,阿九,夫君问你,半年前我身在何处?」齐横石打断管芙芸的话,转身问阿九。

    「海塘镇城北处的山脚下。」阿九没忘,因为,自从她认识石头后,便天天往他那儿跑,从没一天间断过。

    「大姊,你是真的认错人了。石头这一年来都跟我在一起,除非是石头有分身术,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阿九指证历历,只因她是在场人证。

    管芙芸的信心此时开始动摇了。

    莫非这人真的不是皇上?「可是──可是他真的跟皇上爷好像。」

    「或许只是相像罢了。」齐横石趁管芙芸开始产生不确定之际,临门补上一脚,想洗清自己的嫌疑。

    反正,他又没说谎,他真的不是当今的圣上,只是跟皇上长得相像而已嘛!

    为此,齐横石是脸不红、气不喘地为自己辩驳。

    误会□清了,大夥终於不再把焦点放在齐横石身上,各自急著找生路。

    魏武德当场休了管芙蓉,想与她画清界线。

    管芙蓉的脸色乍青还白,不能承受这种打击。「老爷,你──」

    「别你呀我的叫得这么亲热,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干。」魏武德抽身便想溜之大吉。

    阿九连忙抓住他,气他的薄幸与没担当。「你不能休了我姊姊。」

    「不能!为什么不能?」

    「她又没有做错事。」

    「她这几年来没给我生个一男半女的,便犯了七出之罪,我休了她是合情合理的事。」魏武德用力甩开阿九的手。

    这会儿魏武德觉得顾性命比较要紧,根本不再妄想娶阿九为妻,要知道管芙芸犯下的罪极可能诛连九族,他若是还想要保住这条贱命,最好是跟管家的人离得愈远愈好。

    至於阿九嘛──

    天下的美人儿这么多,又不差阿九一个,而这会儿他连阿九都不要了,又怎么会要管芙蓉这个糟慷妻?

    「待会儿我便差人将休书送来,你我从此恩断义绝。」魏武德等不及把话说完,便急急的逃离管家。

    管家的人自是逃不了,而阿九──阿九──

    阿九看看石头,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齐横石握著她的手,也叫她快走。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阿九十分讶异石头竟然也会像魏武德那个衣冠禽兽一样,是个懦夫。「那你何不也休了我──」

    「阿九,你误会我了,我是说咱们留在这里也是於事无补,不如利用各人的人脉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要紧。」

    齐横石的话彷佛是一线生机,大夥全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你有什么法子?」阿九目光熠亮地望著齐横石。

    齐横石是有法子,但他哪能在这里说呀?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省得有人找上门来,如果真到那个时候,他就是想逃也来不及了。

    「阿九,相信我,我绝对不是个怕事的人,你家人的事我会尽快解决,但──你总得让我出去找人帮忙是吧?」齐横石想了一个很蹩脚的答案当藉口。

    阿九却因为全心信赖石头,所以,愿意相信他随口胡诌的话。

    「好!咱们去想办法。爹、娘──你们别担心,石头会有办法的。」阿九如此相信齐横石。

    但管家的人才不信一个平民百姓能有什么法子救他们管家一大家子呢!管老爷只当齐横石说这番话是想逃命,但──

    也罢,这年头本来就是共享乐的人多、共患难的人少,他对九丫头跟她的夫婿也没有多好,大难来时,他们要走、要飞,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走吧!」管老爷挥挥手。

    好好的一个寿诞竟弄得家破人亡,管老爷似乎在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

    阿九频频回头,几度还想留下来,是齐横石一直劝她,告诉她纵使是她留下来地无济於事,阿九这才离开。

    「相信我,我会保你家人没事的。」齐横石如是说。

    相信他、相信他──

    阿九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但是,内心的恐惧却无限地扩大,她不知道石头是打哪儿来的信心,笃定自己能救她家人一命?但──这会儿,她除了相信石头外,她也没什么法子好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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