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气别说人,连动物们也受不了,平日不易见的飞鼠一类的动物也都聚到山谷里唯一的水源处纳凉,希望能趋走这闷热的气息。
兀地,自涓细水瀑而下汇流而成的湖心,冒出了两道身影,一是身着白衣发着淡淡白光的男人,一是一名身着玄衣,约莫七八岁的童子,而特异的是他有一双尖耳与金色眼眸,那双金眸的瞳仁像是蛇类生物般的呈头尾尖细,居中则微往外呈弧形,但与蛇类那冷冷淡淡的气息不同,这名童子满脸的天真烂漫,笑声回荡空谷。
「来嘛……再来玩……再来玩啊……」童子拉着白衣男子,想再与他比试泅水。
「不。」白衣男子挥挥衣袖襬,即震开童子,童子被震开,一时没站稳又跌进湖里,但他丝毫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珩,栽来碗嘛!」童子在水里巴住白衣男子的大腿,含着水咕噜噜地要求着。
「是你该习字的时间了。」名唤「珩」的男子弯腰伸手进湖里,将巴在自己大腿上的童子给拎起。
两人的衣着皆然浸湿,但由于山谷闷热,反倒无碍。
「又要习字了……」童子瘪起嘴,手脚往身体缩,一脸厌恶。
然后,他由童子的模样幻化成回一条长及珩高,角却不全的黑龙,唯一不变的是他鼓起的腮帮子与金眸里对习字的厌然。
「是谁说玩完就要习字的呀?」珩微挑眉,放开被他拎着蜷成一团的黑龙,黑龙应声跌落湖里,溅起一堆水花,珩不搭理黑龙便往湖岸走去。
黑龙「剥」地一声自水中浮起,见珩往湖岸走去,连忙跟了过去。「珩,珩,等等人家嘛……」
说话的当口,他「忽」地一声卷上了珩的腰,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望着珩。「不要不理人家嘛……」
「不守承诺的并不是我呀……」珩忽地朝黑龙微笑,黑龙正因他的笑感受到无比的和煦之时,没发觉珩把他从腰拉开,往地上一丢。
「碰」一声,黑龙就这么一脸痴呆的被丢到地上。
「好痛哦……」黑龙又化身成为童子的模样,见珩老早跨开大步往湖边的一颗大石走坐,轻轻一跃便于上头盘坐,闭目养神,自己却待在原地无所事事,不禁有些难过,他小跑步到大石跟前,试图跳上大石,无奈大石实在太高又滑,黑龙压根儿无法像珩一样跳上去,不得已,只得小小声的唤着:「珩。」
大石上的珩似入了定似的,没有回他。
「珩,你不要不理我嘛……」黑龙金眸蓄满泪水,眼看就要落下了,但珩完全不为所动。
黑龙颓丧地低下头,踢着大石旁的小石子,好一会儿才说:「好嘛好嘛,我习字就是了……」
坐在大石上的珩仍然不理他。
「珩,你说句话嘛……不要不理我……」黑龙瘪着嘴,死命的跳上跳下想捉住苻聿珩的衣襬,但怎么也构不到,心中的恐惧也因此愈扩愈大,他最怕的便是珩的相应不理,还有他会一声不吭地把他丢下。
黑龙见珩不理他,眼里的泪水开始滚滚落下青白的脸,尖耳也因此一抽一动的,但他强忍着不敢出声,深怕他哭出声珩就更不理他了。
「现下你明白信守诺言的重要了吧?」珩的声音幽幽自上头传来。
黑龙忙拭去泪水,抬头迎上珩睨下的神态,展露笑容,用力点头。
「那上来吧。」珩朝黑龙伸手,黑龙迫不及待的握住,但两人手未握及,黑龙身子即一轻,跃上了大石,落坐至珩的对面。
珩微瞇起眼来打量黑龙,「你哭了?」
「没有没有。」黑龙连忙摇头,珩最讨厌他哭哭啼啼的,他怎么敢点头说:「是,我哭了。」这种话呢?
但他这一摇头,把眼底还留着的泪水就这么摇了出来。
「我教过你说谎么?」珩一见,眉又扬高了。
「对不起……」黑龙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头。
「没有下次。」珩淡淡地命令。
「嗯。」黑龙吸吸鼻子,擦去泪水,破涕为笑。
「上回咱们习到哪儿啦?」珩这才展露笑容,方才的威严尽失,回复到先前与黑龙戏水的那个珩。
「习到珩字。」黑龙朝空中写出个歪七扭八的「珩」字。
「我的全名呢?」
「苻聿珩。」黑龙一字一句的念着,一边念,也一边在天空画出「苻聿珩」的字样。
「鬼画符。」那残留空中的白烟正是黑龙写的字,让苻聿珩皱起眉头,「这个艹字头跟付连在一起不打紧,可你却将艹与付全写成一团,看起来字不像字,图不像图的。」
「好难写嘛……」黑龙抱怨着,又在空中写了好几个「苻聿珩」,每个「苻聿珩」全都惨不忍睹。「真的好难写嘛……」
他最讨厌习字了,每个字都好难写,再怎么写都无法似珩写的那般行云流水,跟他珩身边,他唯一学得最好的,便是说话了,能像人类一样说话是他最开心的事,尤其是他能同珩说同一种语言,那更是让他一想起来可以高兴得三日三夜都说个不行,说到珩不耐烦为止。
「好了,别写了。」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成那样,苻聿珩心中着实不好过,却也不能太过责怪黑龙。
本来黑龙就是最高深莫测的神族,听说他们还有自己的文字,不过他们的排外也是出了名的,因此苻聿珩心想黑龙习字的能力如此之差,也许就是因为黑龙一族的手生来就不是拿来书写天庭共通文字的。
苻聿珩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不能责怪黑龙太笨,更不想怪自己的教学方法有误。
「罢了,罢了,至少我把你教会说话了。」想起不久之前黑龙那五音缺一音,一音都不全的说话方式,现在的黑龙能流利的说话,他已经很欣慰了。
「习字什么好的呢?累死了!」黑龙宁可在水里泡一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想习字。
「因为我无聊想教你习字不行么?」苻聿珩敲了黑龙的头一下。
黑龙痛得捂住头,忙跳起来闪得远远儿的,不让苻聿珩有机会再敲他头。
苻聿珩也不理会黑龙那傻呼呼的举动,只笑道:「背个三字经来听听。」
黑龙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苻聿珩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青白的小手儿,双手在背后交握──这是苻聿珩教他背书时的姿势,清清喉咙,放声朗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我教你的那版呢?」苻聿珩懒懒的问,随手摘了果子啃着吃。
「哦。」黑龙偏头想了下,才道:「仙之道,首要闲。若有事,逃第一。背重责,万不可。昔玉皇,位权高。吾小仙,放闲逸……」
「嘘。」苻聿珩放松的神态兀地警觉了起来,他咬着果子,起身扑向黑龙,黑龙闪避不及,就这么被他扑倒入湖。
湖很深,有鱼一群一群有秩序地在游,被他们这么一搅,倒成了无头马车,到处乱游。
「珩……咕噜噜……」黑龙在水里的灵活度比苻聿珩好上几倍,他小小的手捉着苻聿珩的大手,想将他拉出水面,但苻聿珩拼命将他往湖底拉去,把他拉到水草聚集,易掩蔽之地后,要他留在原地。
黑龙拉住苻聿珩,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如此紧张。
苻聿珩只下了个指令要他留在原地,用眼睛警告他不准跟,黑龙心一凛,以为苻聿珩要丢下他,只拼了命摇头,不想被丢下。
苻聿珩往湖面看去,知道那东西愈来愈接近了,心一急,抡拳往黑龙头上赏了他一个狠绝的爆粟,痛得黑龙当场飙泪,但他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捉住苻聿珩的手,害得苻聿珩得狠心「断袖」,才得以自由离去。
黑龙一见苻聿珩游远,想追又怕被他踹回来,只好抱着断袖嘤嘤啜泣着。
☆
苻聿珩可没心思管那么多,他全副的注意力全集中那掠过湖面停在方才他与黑龙嬉闹的大石上的黑影。
他小心地潜至靠近湖面处,透过水光观察停驻于大石的那只巨大的鸟。
牠全身通黑,只有颈圈上一圈拇指至小指宽的白色羽毛,身形巨大无比,几乎将这小小的湖面给覆满了,特别的是牠有两颗头,嘴喙呈鲜红色。
至此,苻聿珩已然确认,这巨鸟便是「匆聋」,也是自天庭落凡的仙兽之一。
牠生性警觉,双翅展开能达百丈,飞行速度更能日达千万里,是天庭打仗时的利器,但因牠听不见,因而得名为「匆聋」,虽然听不见,但牠的叫声可是可怕的武器,牠一叫那音波并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近年来因为天庭无战事,和平得可以打蚊子,虽然与黑龙一族日益恶劣,可在两方都受制于数千年前订下的规约之下,还无人敢打破此限,也因此,「匆聋」的数目锐减,「匆聋」十分难以生育,目前天庭只有这么两只,失事时雄鸟跑了,雌鸟因为受孕无法移动,才没跟着跑。
「匆聋」一生只一偶,不离不弃,但雄鸟却跑了,雌鸟因而不食不喝,只靠着驯兽司的几位驯兽师以仙气喂养。
但「匆聋」雄鸟跑掉该与失事无关,该与「夫妻失和」有关。
现下苻聿珩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遇见雄鸟,想浮出水面与之沟通,无奈他的鸟语老早还给先生,现在脑袋空空,一句鸟语也不复记忆。
想来想去,苻聿珩决定用最简单也是最省力的方法──生擒。
兀自思忖之际,苻聿珩手泛白光,驯兽鞭不知何时已握于手中,等待雄鸟警戒最松戒之时,才要冲出水面擒住雄鸟──
黑龙竟不知何时离开了他命令他得好生待着的地方,死命的巴住他的大腿,金眸的泪是往横飞的,不是直直落的。
苻聿珩皱起眉,用力敲了下黑龙的头,示意他回原地等,但黑龙怎么也不肯,苻聿珩眼看良机已要过,只得奋力飞出水面。
这一动,无可避免地惊动了「匆聋」,但苻聿珩出水面之时,手中的鞭已然甩出,直往「匆聋」的颈子圈去,可由于腿上巴了个重物,使他重心偏了,也给「匆聋」逃走的机会。
只见「匆聋」「暪暪暪」大叫三声后,便展翅飞离,而苻聿珩也因此受到音波直接攻击又坠入湖里。
「珩!」黑龙改抱住苻聿珩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拉出水面,往湖岸游去。
隐约知晓自己破坏了苻聿珩好事的黑龙半点儿也不敢放松地拖着昏迷的他至岸边,小小的手将苻聿珩脸上的水给拨掉后,便跪在他身边,正襟危坐,手搁在腿上抡成两颗小小的拳头,尖耳低垂,金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双眼闭合,脸色发白的苻聿珩。
「珩,对不起……」黑龙咬着下唇,强忍着泪,咽噎着向昏迷的苻聿珩道歉。
他又怕苻聿珩醒不来,又怕他醒来,怕的是苻聿珩醒不来,他就被他丢下了,又怕他醒来,把他给丢下了,这两样的心情此时正轮番煎熬着黑龙。
「珩,你醒醒啊……不要丢我一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你丢下我……呜……珩……珩……」他不知道刚才飞走的大鸟是什么,但是如果牠对苻聿珩很重要的话,他就要去捉牠回来向苻聿珩赔罪。
也许……也许这样做,珩醒来就不会把他丢下了?
这个念头突然闪过黑龙的脑子,他止住了泪,并为自己竟然想得到这样的解决方法感到万分开怀。
「珩,你等我,我去捉那只大鸟,你、你要答允我,不可以丢下我……」黑龙抬手擦去泪水,爬上方才大鸟栖息的大石,闻了下气味后,便化身为原形,往大鸟飞离的方向飞去。
只是他的速度较之「匆聋」,当然是慢上许多倍不止,不过黑龙凭着恒心与毅力还有一股怕被苻聿珩丢下的恐惧,竟就这么跟着「匆聋」的轨迹寻去了。
☆
「哎哟!好烫好烫!」
苻聿珩的意识就在这连声的哀叫中逐渐苏醒过来,他微扬眸,半明半暗的视界里,瞧见了正于火堆旁的黑龙,瞧他小小的身子被火给烫得到处乱跳的模样,就让苻聿珩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天性趋水的神族,怎么会呆到想近火呢?
但见黑龙试图升火,热气给熏得满脸黑,还教刚燃起的火苗烫得哀哀叫。
笨手笨脚的……苻聿珩在心中嘲笑黑龙,可目光却离不开那侧对着他升火的笨拙身影。
「终于好了,我成功了……唔,好热……」黑龙好不容易升起了火,感觉四周因火焰的热度而温暖了起来,他有些适应不良的退后好几步,这一退,也让苻聿珩看见那被密密实实绑在大树上的大鸟「匆聋」。
「匆聋」?!怎么会?!
苻聿珩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支起肘来透过火光看着那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双头巨鸟。
牠不是逃了么?怎么会被绑在那儿?
「你啊,别再乱动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绑好,别动了啦!」黑龙斥责的声音传来,苻聿珩才发现黑龙不知何时已站到「匆聋」跟前,拳头不停地往「匆聋」身上招呼。
黑龙矮不隆咚的身高只及「匆聋」的脚,但「匆聋」却敢怒不敢言,牠身上也到处有一块没一块地秃着,原本乌黑亮丽的羽毛也被烧得面目全非。
苻聿珩这才看明白,原来是黑龙把「匆聋」捉回来的。
但是他是怎么把身形速度都大他好几倍不止的「匆聋」捉回来的呢?
「珩!」黑龙一声喜唤,跟着就是直冲入怀的身子。
苻聿珩抱住他,稳住身子,这才闻到黑龙身上隐隐泛出的血腥味,不由皱眉,「你怎么了?」
「珩,你醒了,你没事了么?你昏了之后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你看,我学会升火了,你终于醒了……呜呜……」黑龙边说边哭,一边讲着他昏迷后发生的事给他听,一边还炫耀一向不近火的自己终于会升火了。
但苻聿珩只关心黑龙身上那不绝传来的血味。
「你受伤了?」苻聿珩打断他的话。
黑龙闻言抬头,金眸骨碌碌地转着,心虚地移转视线,低头紧抱着苻聿珩不放,深深吸着属于苻聿珩的仙气,久久,才小声的回着:「没有啊……」
「全身血味还敢说谎。」
「真的没有嘛,是……是那只大鸟的血……」黑龙肥短的手指指向被五花大绑的「匆聋」,这时苻聿珩才发现「匆聋」的嘴喙也被黑龙用绳子缠缚住,压根儿不能言,只能睁着无辜的鸟眸,用力的彰显自己的无罪。
「伤到哪儿了?」苻聿珩淡问。
黑龙的肩瑟缩了下,他知道,通常苻聿珩语气愈轻描淡写,便代表他愈像个仙人,愈像个仙人,便是他生气了。
「肩……肩膀……肚子……后爪……」黑龙也不太记得自己伤到哪儿了,他只记得为了捉那只大鸟,他飞了好远好远才看到牠在河边猎食。
一想到牠把珩伤了,自己却在这里悠闲的猎食,黑龙一把怒火上心头,也不管牠是多珍贵的仙兽,冲着牠就引了一把雷砸去,可那「匆聋」虽是听不见,但还是警觉性十分高的仙兽,一查觉到有危险,便往后一跳展翅飞了起来,同时张开大嘴,「暪」的一声,响彻云霄。
黑龙因有苻聿珩的前车之鉴,摀住耳朵,却还是躲不过「匆聋」的攻击,耳朵硬是被牠的叫声给震得痛到晕头转向。
不过黑龙也没让「匆聋」占到便宜,「匆聋」叫的同时,他又引了一道雷,正中牠的左翅,牠重心一偏,却努力煽动翅膀想维持重心,并往黑龙的方向冲去,想用自己的重量压扁这只莫名奇妙出现的小黑龙。
可黑龙也没这么轻易被「匆聋」撞上,他停在半空,等着「匆聋」冲过来,短兵相接之时,便用「缠」字诀缠住「匆聋」的其中一颗头。
两者缠斗之久,最后「匆聋」败在黑龙使尽最后力量的一咬上。
而后牠就这么被黑龙当成坐骑,歪歪倒倒的飞回苻聿珩身边,然后在黑龙想绑住「匆聋」时,他们又打了一架,因此黑龙与「匆聋」身上才都体无完肤。
尤其是黑龙,他全身上下不是被翅膀打伤,就是被嘴喙啄伤,再不就是被叫声给震伤,还有的是他用力过猛打到自己的伤,原本完好的鳞片还被啄掉好几片,痛得他差点连维持人身也做不到……
「你竟然能把『匆聋』捉回来……」苻聿珩哭笑不得的为黑龙疗伤,「听到『匆聋』的叫声会暂时昏迷,因此我才会叫不醒,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会将牠捉回来。」
此时此刻,苻聿珩方觉自己捡了只了不起的神族,别的不说,光是他这不畏艰难,为了捕捉仙兽所做的努力,苻聿珩便佩服万分。
黑龙观察着苻聿珩的神色,「珩……」
「嗯?」
「那……你不生我气了?」尖耳略垂,金眸小心翼翼地望着苻聿珩,如履薄冰地问着。
「我何时说我生气啦?」苻聿珩见他可怜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摸摸他的头,替他将比较严重的伤包扎起来,再将他较轻的伤治好。
「我以为……你会生气……」黑龙听苻聿珩这样说,心头的恐惧如云烟般消散,往苻聿珩怀里蹭去。「你不是要捉那只大鸟的么?结果我……我搞砸了……」
「所以你才去捉牠回来?」苻聿珩的声音低了几阶。
「嗯。」黑龙用力点头,「我想如果我捉牠回来,你就不会……」
他抬头望苻聿珩,觉得方才温柔相待的苻聿珩听到他这样说,好像……生气了?
「珩,你生气了?」
「你觉得呢?」苻聿珩扬眉反问。
「我……我不知道……」黑龙捉紧苻聿珩的衣襟,但苻聿珩轻轻地捉开他的手,下一瞬,他的视界天地翻转,人已经躺在苻聿珩的腿上。「珩!你做什么?哎哟!好痛哦……」
「痛?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痛。」苻聿珩淡然冰冷的声音在黑龙头顶响起,黑龙惊然查觉苻聿珩外发的怒气,想逃已来不及,他整个人被按在苻聿珩腿上,动弹不得。
「珩……啊……哎……呜呜……好痛啊……你不要打了……好痛……好痛……」黑龙边叫边哭,但苻聿珩还是一下比一下重的打他的屁股,「我下次不敢了……呜呜呜……珩……珩……不要再打了……」
「还有下次?!」苻聿珩毫不留情地打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被『匆聋』攻击,受了重伤,而我又昏迷不醒来不及救你,该如何是好?嗯?」
「呜呜……」黑龙泪如雨下,声嘶力竭,已经被打到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没有下次?」苻聿珩终于停了手,而黑龙的屁股也被打到麻木,他整个是瘫在苻聿珩腿上的,一点儿气力也无。
「没……呜呜……没有……」
「会不会再做如此危险的事?」
「不、不会……」黑龙抽噎着,道出应允。
「很好,要做也要有我在场,知道么?」苻聿珩将他抱正,拥入怀,拍着他一抖一抖的背。
「知道……」黑龙将涕泪纵横的脸埋进苻聿珩的肩窝,哭累了。「珩……那你保证你不会丢下我一人?」
「唉……」苻聿珩拍着黑龙背的手一顿,轻叹一声,「我们终会分离。」
「不要,我要永远跟珩在一起!」他最怕的,莫过于此,他想永远都跟珩在一起,但其实他并不了解永远有多久,只不过是如此单纯的想着,也因此造就了他固拗的执念。
「随便你。」苻聿珩眉微挑,似笑非笑的说。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珩的!」黑龙忍着痛抱住苻聿珩,激动不已的说着。
苻聿珩见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倒觉得好笑,他敷衍地拍拍他的背,「好好,你先把伤养好,到时再说吧!」
「那、那你还生气我捉了那只大鸟么?」黑龙想起被绑起来的大鸟,忍不住回头瞪牠一眼,才紧紧捉着苻聿珩的肩头,趴在他怀里,爱娇地蹭着。
「你都捉回来了,难不成放了牠么?」他自己一个人都不见得能捉回「匆聋」,现下黑龙替他捉回来倒省了他的事,只是他左瞧右看,也瞧不出黑龙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能独立将「匆聋」捉回。
想来,黑龙一族的骁勇善战并非虚名,连这只角长不全,学习又迟缓的笨黑龙都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也难怪那天帝的宝座一直坐不安稳。
不过,这不干他事,他只负责将脱逃的仙兽给捉回来,以及……
苻聿珩摸摸不知何时趴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且变回原形的黑龙的颈后,顺着他的鳞片方向抚着,黑龙舒服的咕哝两声,更往他怀中蹭去。
养条小黑龙乐趣还真多呵……
「匆聋」低低呜叫了一声,吸引了苻聿珩的注意力,手一翻,另一制作精美的卷轴又出现,上头写着「鸟语释义」,「匆聋」又叫了一声,后来又连续叫了好几声,但因牠的嘴喙被绑住,因而伤害力减至最低。
苻聿珩查到「匆聋」所说的话,不由得开怀大笑。
「你还挺聪明的嘛,知道带黑龙在身边是违反天条的事,但是……」苻聿珩眸光一沉,「我相信你不会多嘴的,是不?」
「匆聋」一连叫了好几声。
苻聿珩闻言,只微笑以对,他想做什么还由不得一只仙兽置喙。
黑龙冒着生命危险升起的火已燃至灰烬,黑夜,笼罩着大地,也将苻聿珩微笑的脸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