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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膝上有娘子 第八章 作者:圆悦
    不久,招来替孩子治疗烫伤的大夫已经退下,就连一直哭闹不止的孩子,也在喝了含有安眠成分的药汤之后睡着了。

    室内一片沉寂,只闻人的呼吸声:细弱的是睡着的孩子,深长的是拓拔雷的,不稳的是吕郦的。

    「为什么?」良久,拓拔雷忽然开口。

    「呃,什么?」吕郦避开了他的眼睛,有些心虚的问。

    「为什么这么做?」他紧盯着她游移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放松。

    「我、我做了什么啦?」吕郦暗暗决定不管他逼问什么都否认到底。

    「茶是妳泼的。」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才……」不是呢!

    吕郦想否认,可是──

    「这孩子看妳的眼神里满是恐惧。」拓拔雷指出。「孩子不可能会害怕自己的母亲,除非她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

    在大夫替孩子疗伤的时候,那孩子一直躲避着吕郦的目光,当吕郦靠近他时,他甚至还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虽然拓拔雷没有看到吕郦用茶泼孩子的这一段,不过以他一向缜密的思维,细想之后也能猜到答案了。

    「你……」没想到计谋这么轻易就被揭穿,吕郦不禁有些语塞。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拓拔雷追问。

    「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眼见无法自圆其说,吕郦索性打出「怨妇」牌。「你说过要娶我,可是我等到的结果却是你娶了别人,你说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办?!」

    「是妳先嫁了人的。」他甩过头。

    「是啊,我是嫁了人没错,可是当时他们都在传你战死了,我这怀着你骨肉的未婚女人除了嫁人还能怎么办?」吕郦泪眼婆娑的,知道拓拔雷一向就对她的眼泪没辙。

    「郦……」果然,她的眼泪才挂到腮边,他的眼里就满是怜惜之色。

    「莫非、莫非你存心要我气死我阿爹阿娘才甘心?」吕郦跺着脚、扭着小腰,激动的叫嚷道。

    「究其本末,确实是我对不起妳。」拓拔雷没有回避责任。

    「你当然对不起我了!」

    借着檀木桌光可鉴人的桌面,吕郦相当满意自己含泪控诉的娇媚状,要知道当年罗尚甫也是被她这招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些年里你给过我们母子什么了?」吕郦唱做俱佳的继续控诉道:「我长途跋涉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本以为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了,谁知道……你竟然娶了妻子!你……你这死没良心的,究竟把我和我们的孩子摆在哪里嘛?」

    「妳好像要吵醒拓儿了。」注意到床上的孩子正不安的蠕动着,拓拔雷提醒道。

    「我才不管会不会吵醒呢!」吕郦任性的道。「反正他爹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干么还管他的儿子怎么样!」

    「他呢?」他突然插嘴。

    「谁?」吕郦一怔。

    「孩子的爹。」拓拔雷冷不防问。

    「管他去死!」吕郦冲口而出,随后又结结巴巴的补充道:「孩、孩子的爹不是你、你吗?」

    「是哦,我都忘了自己才是孩子的爹呢。」拓拔雷淡淡的笑了。

    眼前这男人比她记忆里的更有威势、也更内敛了,不知怎么的,他的笑容让吕郦有些紧张。

    「我不管、我不管,」吕郦扑在拓拔雷身上撒娇道:「你休想再次抛弃我们母子。」

    「当年,我也没想过要抛弃妳。」否则他就不会罔顾自己的腿伤未愈,执意要赶赴京城了。

    「现在就更不允许你抛弃我了!」吕郦霸道的道,一边刻意用丰腴的身子摩擦着他的,企图挑起他的情潮。

    她本以为残废之后的拓拔雷必然会落拓不堪,谁知他不但声威胜昔,就连体格也丝毫不逊当年呢!

    在经历过和罗尚甫的无味生活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怀念他曾带给她的极乐呀!

    唉~~吕郦忍不住叹息:如果当年她没有被罗尚甫的官衔迷惑了,又或者她能再多等几天就好了。

    「郦……」拓拔雷才刚开口就被吕郦用纤纤素手封住了唇。

    「别说,我都明白。」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娇滴滴的道:「放心,我不会再离开你的。」

    他是她的,谁也别想和她抢。

    至于那个罗尚甫,就让他在天牢里腐烂好了!

    「大、大哥,你和这女人在做什么?」蓦地,身后传来申元惊讶的声音。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他如今已经十分熟悉的清香──那是裴静特有的味道。

    「呃!」拓拔雷的身子一僵。

    「申元,你没看见我和你大哥已经和好了吗?」拓拔雷还没来得及开口,吕郦便赶紧表明自己的新身分。「以后你该叫我大嫂了。」

    「妳?大、大嫂?」申元简直傻了。

    「是啊,我连你大哥的孩子都有了,自然是你的大嫂了。」吕郦理直气壮的道。

    「你……」申元看看骄傲有如孔雀的吕郦,又看看身边黯然的裴静,有些手足无措。「大、大哥,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雷的意思。」吕郦再次抢着发言。

    「雷……」裴静呆呆的看着拓拔雷,才喊出他的名字,就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抱歉,我对不起妳。」拓拔雷望向她的眼眸里满是痛苦,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么一句。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也不必说抱歉。」裴静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轻声道。

    她爱他,只要他能过得幸福,她就满足了。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申元气愤的冲口说,差点就要冲上去给他一拳了。

    「申爷!」裴静拉住他的衣角。「我有些累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房间。」

    「大、大嫂?」

    申元一会儿看看那对绝情的男女,一会儿又看看一脸苍白的裴静,无法决定该先将这对负心男女好好揍一顿,还是先送裴静回房去。

    「申爷,大嫂这称呼以后就别再提了。」裴静淡淡的说,将自己与拓拔雷的关系彻底撇开了。

    「大、大──呃……」申元支吾着。

    「那就不劳申爷了,我出去问其它人好了。」裴静努力维持仅剩的尊严。

    「大──呃,裴、裴姑娘,我带妳去好了。」申元狠狠瞪一眼吕郦,就追着裴静去了。

    「看她一副穷酸样,不如我们就给她些钱打发她走算了。」吕郦刻薄的道。

    「嗯。」拓拔雷用鼻子应道。

    「咯」一声,却是他捏得太用力,竟将轮椅的扶手握断了。

    「哎呀,你流血了!」吕郦大呼小叫。

    「没事。」他只是淡淡的回道。

    「可是……」

    「住嘴!」拓拔雷的冷眸如电。

    「呃……」吕郦心里突一下,第一次察觉面前这男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阿、阿爹……」床上的孩子忽然惊叫起来,闭着眼伸出一双小手在空中乱抓。

    「在这里。」拓拔雷立刻过去握住他的小手,一抹安心的笑浮上孩子哭得肿肿的小脸。

    吕郦没有错过拓拔雷眼里的温柔,她知道只要他相信这孩子是他的骨肉,她的未来就有依靠了。

    ☆

    「……不如我们就给她些钱打发她走算了。」屋里传来吕郦刻薄的声音。

    「那女人简直欺人太甚了!」申元气不过,转身就要去理论。

    「别这样!」裴静拉住了他。

    「可是……」申元简直快气炸了。

    「我有些累了,能快些进房吗?」她岔开了话题。

    「哦……这边走吧。」申元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裴静不让他去理论,是因为她太爱拓拔雷,不愿让他为难。

    可该死的大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毒,居然放着像裴静这样好的女人不爱,却选择那个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人。

    哎呀呀呀,真是气死他了!

    ☆☆☆

    申元原想将裴静安排到专属于城主夫人的房间,可是吕郦一来就占了这与拓拔雷毗邻的房间,他只得将裴静带到客房。

    这一路走来,被热茶烫伤的地方好像愈来愈疼了呢!

    申元一离开,裴静就解开裙子,这才发现受伤的部位一片红肿,尤其大腿内侧更是起了一片水泡。

    走动中衣裙摩擦,不少水泡都因此磨破,和布料黏在一起,当她试图剥开衣裳时,感觉到一股强烈撕裂的疼痛。

    「啊……」她疼得咬紧牙关。

    「匡啷」一声,是摔碎东西的声音。

    「是谁?」裴静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不禁吃了一惊。

    她火速掩起解了一半的裙子,紧张的抬起头,才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地上还洒着一地的饭菜,看来是不小心摔了拖盘。

    这些饭菜倒了还真可惜!

    多年的贫困生活养成裴静节俭的个性,看到这洒了一地的饭菜,她不禁皱起眉。

    「婢、婢子不是故意的。」注意到裴静皱起眉,小丫鬟吓得跪了下来。「请城主夫人责罚!」

    「既然不是故意的,就没有责罚妳的必要了。」裴静安慰她。

    「还是请城主夫人责罚吧!」小丫鬟连连叩头。

    她记得先前那位城主夫人才来时,自己也曾不小心将燕窝粥泼出一点,而那位长得天仙也似的夫人,嘴上虽说不要紧,却用针狠狠刺她的手。

    「我没有责罚妳的权力,妳起来吧!」

    「城主夫人……」有了吕郦的前车之鉴,小丫鬟哪敢随便起来呢?

    「我不是你们的城主夫人,妳不必怕我。」裴静温和的道。「如果愿意,妳可以称我裴姑娘。」

    「可是……」

    小丫鬟还在思索这话的真假,裴静已经起身找出扫帚、畚箕,小丫鬟一惊,还以为她要用扫帚打自己,不料她竟弯下腰开始清理一地的狼藉。

    「不、不行,婢子怎能让主人来做下人的事呢?」小丫鬟慌了手脚,赶紧跳起身抢着收拾。

    「我不是主人,只是借住在这里……」裴静试图解释。

    「不成不成,还是我来!」

    扫帚在她们手里夺来抢去,一不留神,扫帚柄正好戳在裴静腿上的伤处,她疼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让我瞧瞧。」

    小丫鬟赶紧将她扶到一边,拉起裙子才发现她腿上的伤。

    「我去请大夫!」小丫鬟吓得手足无措。

    「没关系,用冷水敷一敷就行了。」裴静拉住了她。

    「那──我去请城主大人。」这位裴姑娘好歹也是城主夫人之一,如果在她手里有什么闪失,她可是担待不起。

    「城主和他的夫人久别重逢,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尽管心在滴血,可裴静还是说了。

    「真、真的可以不通知吗?」想到那城主夫人的狠辣手段,小丫鬟仍觉得不寒而栗。

    「听我的没错。」裴静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小丫鬟于是张罗着打来冷水,又送了新的饭菜来,还向厨子借来治烫伤的药膏。

    这药膏很有效,裴静才擦上去就觉得灼痛的伤口起了一种清凉的感觉。不知那孩子用的药膏……

    这念头才起,她就忍不住嘲笑自己。

    既然请的是名医,用的药膏应该不会比这个差吧?再说,那孩子烫伤的地方也不大,应该没有大碍吧?

    「城──哦不,裴姑娘,为什么妳的眼神看起来这么悲伤呢?」小丫鬟忍不住问道。

    「悲伤?不,妳看错了,」她故意扯开嘴角,笑得很难看。「妳给我拿来这么好的药膏,我怎么会觉得悲伤呢?」

    「哦,是婢子看错了。」小丫鬟虽然年幼,却也不蠢,赶紧改口道:「厨房里还有事要婢子去做呢,婢子就先告退了。这碗筷婢子一会儿会来收,妳若吃完了就先随便放着吧。」

    「嗯。」裴静颔首。「妳叫什么名字?」

    「婢、婢子叫小萍。」小丫鬟受宠若惊的答道。

    「那以后我就叫妳小萍好了。」裴静和善的笑说。

    「嗯。」小萍觉得鼻子酸酸的。

    她不禁想道:如果留下来的不是那个跋扈骄傲的吕小姐,而是这位谦和有礼的裴姑娘就好了。

    「妳不是还有事要忙吗?」见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裴静忍不住提醒。

    「哦啊……」清醒过来,小萍赶紧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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