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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春波绿 第三回 作者:清静
    夜已深,荡雪小筑烛火渐熄,也静了下来,唯有云照影所住的霁月斋犹有烛火照耀。

    屋外竹影婆娑,月光如织。窗内,小小的油灯,照不亮周围三尺之地,给房间凭添了分凄幽之色。光洁的水磨青砖没铺上垫毡,雪白的木墙上挂着一琴一剑,一小轴山水之画。屋里的一切装饰都以简洁为主,简洁中,却透出孤冷自傲,与它那素衣的主人一般孤傲。

    云照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竹影随风,似柔还韧。东风临夜冷于秋,初春的风还带着深刻的凉意,刮在脸上隐隐生痛。烛火晕晕,明灭不定,黯黄的光芒在他脸上拂拭,却染上不暖意,肤寒如雪,寂寞如雪。

    久等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云照影从沉思中惊醒。「门没闩。」

    推开门的少年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软袍,身形虽还不够高大,已可见未来的坚忍。

    「熙儿。」

    「大哥,你不能再叫我熙儿了。」少年面对唯一的亲兄长,微微笑起。「再过不久,我就只剩宝亲王这个封号了。」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云照影一向镇定,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弟弟。

    「父王身体再不静养,迟早会再度咯血的。现在朝中君弱臣强,皇上身边也需要一批新血来扶助他。所以,再过两个月,大概诏书就会正式下来。」少年描述着未来的景象,无喜亦无悲。

    「但……」云照影看着弟弟,才十四、五岁的年龄,肩上便要担下厚重的责任,心下不由涌起内疚。「这本该是我……」

    「大哥,你不想做的事,我自会代你承下来的。这事我做来也不觉有何违和,或者我天生便适合官场吧。」少年低下头。「我们这样也是各得其所。你当你的富贵散人,我掌我的生杀大权。」

    这话若由三四十岁的人说出来,才是象样,如今却出自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云照影突然觉得,自己避开的黑暗,全让弟弟接收了。到底是如何的磨练,才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熙儿,你的册封之典,想要我送你什么礼物?」薄红的唇吐出承诺。

    「我不需要什么礼物。大哥,只要你到时有出现就好了。」状似随意说着,垂下的目光却有些黯然。「就在两个月后,很快就到了……那时,大哥可千万别再叫我熙儿。」

    「就这样?」

    少年倔强抿唇不语。

    云照影叹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到你册封之礼为止,这两个月我都会呆在王府陪你。」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

    一句话,一个时间上小小的改变,命运之轮正式宣告了脱轨。

    只是在当时,谁也不会知道。

    多少年后,云照影回想往事,亦曾想着,如果当日,没有答应弟弟回王府二个月,一切的事情是不是会不同。

    命运之线没有如果。一切只是妄想。

    「真的?」少年眼一亮,似想笑又强忍住,用力一个鞠躬。「大哥,答应就不可以反悔哦。你好好休息,我也去睡了。」说完,怕给云照影有反悔的机会,急忙退了出去。

    云照影凝神看着被关门带动的气流冲得摇晃不定的小火苗,半晌,伸手拂灭。

    「虽知你是苦肉计,但我又岂是真的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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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苦肉计效果如何?「黄衣少年还没睡,一见同伴回来就一骨碌从被窝里钻出来,同时为有可能的失败撇清道:「我一向百试百灵的,如果不成功,那是你技巧不好。」

    少年瞪了他一眼,冷笑。「原来如此,看来下次不管你说得多可怜,我都不能信了。」

    「喂喂,这不是同一件事吧。「不意惹火烧身的黄衣少年干笑,扭转话题。「云兄答应了没?」

    「答应了。」少年脱衣上了另一张床,闭上眼。「虽然总觉得他似乎看穿了……」

    「那不是更好么。」黄衣少年也钻进自己的被窝,笑眯眯道:「苦肉计也得愿者上钩才成。他若没那个意思,你装得再苦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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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锺,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炮龙烩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舞殿冷袖,风雨凄凄,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月流榭里,一水相隔,歌舞正欢,另一边的小阁里,坐着数人,当中一人看着水榭上的歌舞,笑逐颜开,鼓掌大赞。

    「长吉真不愧是鬼才,一场平平凡凡的宴会,也能被他描写得如此华丽富彩,尽态极妍。再由舞月流榭的歌娘们唱出来,在下都要觉得,此刻身在瑶池之中。」

    「寒少侠过奖,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桃花之源,哈哈!真是的,若小弟早知道的话,小弟早就作东请寒兄一游。寒少侠刚回到家,椅子都还没坐稳就上小弟这捧场,小弟寒舍篷壁生辉,哪怕是瑶池也不敢相换啊。」坐在寒惊鸿对面,口沫横溅,说个不停的三十多岁的「小弟」,正是这家舞月流榭的主人杨柳枝。他的脸色黄中透青,一脸病痨相,偏又自命风流,打扮得花枝招展,快冻死的时候还拿把纸扇摇摇摇,一笑起来,就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杨柳兄,你也太谦了。」仰首喝下一大杯酒,寒惊鸿继续大笑。「你这舞月流榭远近驰名,哪用在下给你添光。来来来,再喝一杯。」

    杨柳枝陪着饮了一杯,抹去唇畔酒渍,被肥肉挤得快看不见的小眼睛一眨。「听说山庄里有位贵宾,不知寒兄见着了没有?」

    「贵宾?」寒惊鸿微微向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喷到自己衣上的唾沫。「你是说……」

    「当然是月华郡主莹无尘啊。」杨柳枝说得不胜向往。「若说起来,除了皇宫大内,天下少有小弟未曾见识过的名花。论起倾国之姿,自是首推武圣庄的柳依依柳大小姐,她那脾气,虽然是火爆得惊人,但她的容貌,可真是国色无双哪!可惜她后台太硬了,只有远观,谁也不敢近赏……话说回来,月华郡主虽不如依依姑娘芳名远播,皆因她皇室贵胄,养在深闺,轻易不抛头露面的。但对她的美丽,京师也是有不少传言。据说她原本不姓莹的,是皇上见了她,赞她皎如清月莹无尘,于是她才改名莹无尘,封号月华郡主……」

    寒惊鸿心不在焉地听着杨柳枝的呱噪,心下想着若是以前,有这等不识趣之人,不用他赶,只消云这么稍稍扫过一眼,就绝对可以把那人冻僵到送入火炉还无法解冻的程度。如今只有他一人,即不是那么在意,也就懒得动手了。他手中的酒一杯一杯地喝,越喝琥珀色的眸子便越亮,亮得似乎要燃起冲天业火。

    师父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杯里的酒越喝越苦。

    卖弄了半天的情报,见寒惊鸿无动于衷,杨柳枝只得闭上嘴。过了会儿,又笑道:「其实还有些趣事啊。听说贵庄自迎来无尘郡主后,寒少侠的几位兄弟们便全受了伤,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话,暗下都在传,以诗书传家的寒家几个兄弟,为了争美人一顾,暗下手足相残手段无所不用其及,又互相设计揭底,才闹成这样……嘿嘿,美人芳心没得到,白眼却得了不少。莹郡主一怒之下要回京,却被寒庄主极力挽留,大概就是在等五少爷你回来吧。」

    「哦?」听到有兴趣的话题,寒惊鸿终于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已经喝了不少酒,不由托住额头。「传言多半不可信,我那几位兄弟可是忠孝仁义集于一身的好男儿。只有我才是这个诗书传家中唯一的异类,呵呵呵呵……」

    「五少爷你这是说哪里的话,谁不知道垂虹山庄名声最响的就是五少爷你了。」杨柳枝一句五少爷,立时将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向寒惊鸿一竖拇指。「文武双全,侠肝义胆,除奸拔恶,名动天下。寒庄主不等着你又等着谁呢。」

    寒惊鸿闻言,又爆出一阵大笑,笑得捂住了腰,喘都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直起身。世人总是这样,看事情,永远只看到表相。「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再说下去,在下真要爬上天找不到梯子下来了。」

    杨柳枝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寒惊鸿笑成这样,闻言也乐于转开。「那寒少侠为何不去见莹郡主?」

    「别傻了。」寒不知是不是笑过头酒劲冲上了脑,摇头道:「那种千金大小姐,只有那种千金大少爷才承受的起,我可没力气去讨好任性刁蛮到不可理喻的千金大小姐。」

    「有这么差么?」杨柳枝摸摸脑袋。

    寒惊鸿的唇角扭曲了一下,突然举着击盘唱道: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

    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

    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

    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

    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寒惊鸿的歌低沉暗哑,曲不成曲,虽说不上难听,但一向听惯乐坊音律的杨柳枝还是听得不忍耳闻。他正欲打断,却听有人轻声道:「好。」

    好?!杨柳枝忍不住瞪向那个耳朵有问题的人。但这一瞪,眼珠子再也转不开了。

    寒惊鸿也听到那声好。自己唱得如何是心中有数的,吃吃笑着回头看是哪位『伯乐』。

    那人站在暗处,他又酒喝多了,虽是努力眯眼,却看不清,只见到一身素白罗衣。那色泽让他想起至友,不由又笑起来。「好?好在哪里?」

    「好在气节,是真名士自风流。或许阁下真能做到贫,气不改,达,志不改。」回答的声音还是低柔而清脆。寒惊鸿晃了下身子,有些站不稳地咳了声。

    「你是女子?」

    「那又如何?」

    「好见识,堕落风尘太可惜了。」

    那声音微微一顿。过了会儿,带上笑意。「谢谢夸奖。」说着,缓步走了出来。

    众里寻她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稼轩之心,寒惊鸿突然能明白了。这是一见钟情吗?他不知道,一向情淡如斯,只当世间再无可动心之人,事,物;可是,在第一眼,他却沉醉了,沉醉在她那双清冷沉静,古井无波的点漆之瞳中。沉醉在那孤芳自赏,遗世独立,不沾半丝尘俗的高洁中……

    ───────────────

    茅檐里,有两人在谈话。灰衣老者手抚长须,不住摇头。

    「他这伤很麻烦。」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佛手魔心。」

    「……其它的伤虽重,倒也无妨,唯有这纠心虫,七情六欲十三色毒,世上仅地脉紫芝可解。」

    「哦?」

    「你也知道,地脉紫芝一直只是传说中的神物,百余年未曾现世,连皇宫中也没有此物存在。」

    「哦。」

    「所以,你快快将他带走吧,老夫这不收死人。」

    「哼!欺世庸医。」这求医的蓝衣少年也怪,虽是历过三关二难才成功闯入佛手魔心所在医庐,但却不象一般求医者,闻得噩耗,对医者苦苦哀求,求他救治伤员一命。听医者说无解,便抱起受伤者干脆离去。医者虽以怪僻出名,亦不由好奇打量两下。

    「说来,武林传说,这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么?」

    「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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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很烈,闭着的眼睑映照出一片桔红暖色,交织的光线斑斑剥剥,转眼就是黑夜。

    醒过来时,看到蓝衣少年坐在灯下。见到自己醒过来,露齿一笑,笑得明亮。「你醒啦。」

    摇了摇头,晕晕沉沉,晃动下更是金光闪闪,忙伸手扶住脑袋瓜子,一时也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

    「不用想了,在十八峒你说要抛弃月雅,她一气之下放了纠心盎。你到底不肯娶她,拉着我偷跑,结果半路上毒发晕倒了。」

    想起此事,忙运气一探,却觉体内真气顺畅,一切平安。

    「是你救了我?」话一说出便后悔了。见那蓝衣少年瞪大眼,要笑不笑一脸戏谑。

    「云照影,你头脑没一块坏了吧……」

    他取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进来的二小儿打断,黄衣男孩扑上床。「云哥,你没事吧?」

    白衣男孩随后将黄衣男孩从床上扯下来,瞪了他一眼。小心问哥哥。「云哥,你还好吧?父王请来御医,说你的伤已无大碍了。」

    看来是自己误会了。有些恼羞成怒,强板着有些红晕的脸,不动声色地瞪了寒惊鸿一眼。但见背光处,他的脸色极是苍白。

    未想清是为了什么,蓝衣少年已转身离去。

    想叫唤,却想起两人现是还是对手一事。

    于是忍下了没叫。

    蓝衣少年苍白而落寞的脸色一直留在他的记忆里。

    无数次梦里回想,皆在遗憾,当时为何不唤住他。

    睁开眼。东窗映着晓白,渐渐亮了。抹了下额,隐隐有些未干的冷汗。

    云照影知道自己真正地醒过来了。

    为何会做起这个梦呢?梦到久远之前,与寒惊鸿初识不久时的事?

    那时两人一路由北比拼到南,直下南疆,结果自己却中了月雅的纠心盎,是寒惊鸿将他带回中原的。好象是从那次之后,他跟寒的关系才有所转变,嘴上说话照样尖刻,却不再生死相博,改为拿别人的事来打赌。

    后来两人第一次停手合作是在蜀山,为了证明剑仙之迷,二人承诺谁先得解出迷底谁便胜利。在据说是葛洪得道的洞穴内钻了半天,又是掉下坑洞滚了一身泥,又是往下走被地火烤伤,到最后,终于寻到出路,以为会来到神仙一般的府地,得到剑仙秘籍时,却发现洞外竟是人世,山脚下的村人看着野人一般的二人尖叫不已,两人被尖叫声吓到,也惊呼了声……

    惨不忍睹的初次合作呢,莫怪每次江湖上的人问起此事,寒都是用他那种很招牌的豪爽大笑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别的地方去……毕竟实在太不容易说出口了。

    想象寒惊鸿每次眉毛垮下的『豪爽』笑容,云照影不由也淡淡弯起唇角,然后,笑容又抿起来了。

    这次会这么轻易便答应与寒惊鸿分手,大抵是觉得已到忍耐的界限了。再跟在寒身边,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发现了这份友情其实已经变质了呢?

    是在齐齐哈尔时,他为救自己被雪獒抓伤中毒,昏迷在自己怀里时么?微弱的呼吸,灰紫的唇色,完全没有平日里阳光灿烂的笑容,睁开眼,说了句,我是骗你的,然后,就这么昏了过去。

    许久没见他重伤了,都这种时候了,还可能安慰得了人么?真是个彻底的……混蛋!

    更混蛋的是要为这个混蛋牵心的自己,惊慌失措到几乎失去了正常的反应。

    平日里一直相依相伴,倒也无甚感觉。一朝分别,噬骨的空虚感竟让人生气尽失,再提不起一点。原以为只是长年相伴,所以对友人的离去难以适应是人之常情,过一段时间便会好了。因此并不在意。

    但是生平魂魄不曾来入梦,初次入梦的却是一位男子。

    吁口气,从床上坐起,想想时间已过一个半月了,本来以为自己在京师呆了这么久,寒惊鸿在荡雪小筑等不到人,应该也上京了。可是直到今天,还没等到人。

    默默将冀南到孤山再到京师的路程又重算了一遍,莫说寒惊鸿的座骑乌骥是千里良驹,就是一匹劣马,此时也该到了。莫非垂虹山庄真有什么大事拖累了他的行程?

    但近日江湖上并没有听到与垂虹山庄相关的流言啊?

    是路上发生了意外?还是垂虹山庄发生了未被外人知悉的惊变?

    思思绪绪,纠缠不清,念兹在兹地想着那个人,可是变化到底发生在何方,云却并不很明确。

    此时虽然省悟自己对寒的感情已不再是单纯的友情,但寒对自己呢?如果告诉寒自己对他的感觉,会不会在他与寒之间挖出裂痕?

    告诉他,然后承受他的白眼与疏远,或是得到他的谅解与接受?

    不告诉他,将这件事一直隐藏在心里,看着寒娶妻生子,生老病死,直到进棺材前,自己也忘记了这份情绪,承认当初没说出来是正确的选择;又或始终记得,后悔当初没有告诉寒?

    空想是无益的事,只是相隔千里,除了空想,其它是什么也不能。云有些苦恼地暗叹口气。

    新皇亲政未久,百废待兴,家人皆殷望自己能入仕。二个月来,游说不止。若在以往,他大可一走了之,今次却受制于诺言,不得不留下,始知上了弟弟的当。但当初是自己选择上当的,怪不得人。

    所以,一到五月,熙册封这日,云一早便起床收拾好行李,等弟弟典礼一结束,自己就离京。

    宫中的圣旨还没下到宝亲王府。他用过早膳,出了院子,往弟弟院落走去,却在院落外见黄衣少年一人静静坐在一角,垂着头,脸色十分苍白。因为白,眸色也衬得更加深沉。他一见到自己,突然跳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阿情?」不明所以地唤了一声,那人没停住,弟弟倒是出来了。

    「阿情来过了?」

    「嗯,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大概是收到喜讯吧。」少年无奈地抿起唇。

    「喜讯?」云照影看不出黄衣少年有半丝欢喜的样子。

    「是喜讯。」少年悠悠说着,看向天空。「只是,我不知道,他居然陷得这么深……」

    ───────────────

    「请问贵庄五公子在家么?」白衣青年牵着马,向门口护卫问着。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垂虹山庄,一路上焦虑的心情,在看到山庄大门平静的气氛时,突然释然。

    「五公子?」护卫对看一眼,再看看白衣青年,有些犹豫道:「五少爷早上出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位公子如有事,不妨留个名帖,五少爷回来,我们会跟他说。」

    留名帖?白衣青年看着垂虹山庄朱红的正门,摇了摇头。「不用了,能告诉我他大概去了哪里么?」

    护卫一脸为难,想不说,对不起这样一个出色清绝的白衣公子,说了,又担当不起。

    「什么人在门外喧哗?」伴随着话声,一位身着秋香色软绸墨绿滚边的青年走了出来,看打扮似乎正要出门。他见来人一身简朴的素色长袍,微不可觉地动了下眉,只道又是哪来的落魄文人,不愿多睬,径自走下台阶。

    「回二少爷,客人是来找五少爷的,小的跟他说五少爷不在……」

    「又是五少爷。」青年哼了声,停下脚步,再次打量白衣青年。清秀的五官,瘦削欣长的身形,手无缚鸡之力。「垂虹山庄又不是只有一位寒惊鸿。如果是慕名前来,小子,你不如去舞月流榭看看你寒大侠的真面目,哈哈哈哈……」

    「二少爷,老爷都说了……」护卫有些惊惶地叫了起来。

    「哼,那小子敢做,我们为什么不能说?简直是家门之耻,还天天有人上门拜访……我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侠肝义胆的小子在青楼里如何风流自在,哈哈哈哈……」二少爷又大笑起来,话下怨毒几乎有形般滋滋作响。

    青楼?寒惊鸿不象会耽迷于青楼之人?虽然有些不解,但知道他没有出事就好。白衣青年牵马转身离去,离去时冷冷一笑。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站住,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少爷被一刺到痛处,一怒之下,举手抓向白衣青年的肩头。他含怒出手,手上含了八成劲道,存心一把废了这个敢讽刺他的文弱青年。

    手已经触到白衣青年肩上衣料,劲道正欲吐出,身前之人已如鬼魅般自眼前消失,连丝风声都没有。下一瞬间,一双如铁般的手从后面扣住他的脖子,冰冷的声音自后响起。「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武就下这种杀手,若在往日,我定废了你这身功力——你该感谢你姓寒,这让你保住一条手。」

    说着,一股冰冷激烈的真气从颈上灌入,游走八脉,锁住了他的真气。

    垂虹山庄的二少爷绝非弱者,在父亲精心调教下,虽不及乃弟名声响亮,却也是武林中喊得出名号的一流高手。但在这文弱青年的手下,引以为傲的武功竟如稚子般脆弱。

    鬼魅般令人心骇的轻功,一身白衣,秀美而冷酷,二少爷奇怪自己先前为何没想到。那人第一次为世人所知,正是在怒江之畔以一身绝顶轻功施展‘浮云飘萍’身法,自水面踏萍而过。

    「你姓云?」

    云照影哼了声,收回手,也不答话,牵马往山下走去。

    「不要以为我承你的情,我才不要那贱人之子的人情……」二少爷气极败坏地吼着,却因真气暂时被封而发作不得。他嘴上嘶吼,心下一片绝望。

    云照影与寒惊鸿齐名。看了云照影的身手,他知道,他一辈子也胜不过寒惊鸿。

    「我不会输给你的!」

    云照影在青年大骂时,曾停下脚步过。

    贱人之子?几乎想冲回去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复又自责自己,从寒这几年来几乎从不回垂虹山庄便该知道,这个家对寒来说,并非憧憬的归宿。

    这样恶劣的气氛下,寒呆了三个月没离开,到底发生什么事?思索着又动了脚步,云照影心下轻叹。

    罢了罢了,不管你是为何流连青楼,我既来了,便不会再让你一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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