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现代,台湾 >> 合同夫妻,爱恨情仇,破镜重圆 >> 棋逢敌手作者:季蔷(季可蔷) | 收藏本站
棋逢敌手 第六章 作者:季蔷(季可蔷)
    案情的发展逐渐对麦克。葛林有利。

    尤其在程庭琛请出英宇集团的员工,请他坦承当初如何接受李国霖指示对麦克施压,强迫其出卖土地後,舆论几乎是一面倒偏向被控告人。

    一名小小的农家百姓为了家族荣耀不惜与财大势大的企业集团对抗——在程庭琛的有意引导下,麦克成了这样一个既值得人同情,更值得佩服的正义人物。

    而英宇集团,自然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反派。

    当然,凭这样的说辞就想说服陪审团麦克无罪是有些薄弱的,可程庭琛巧妙地以找不到凶器、无法提出有力的证据控告嫌犯为主,复以案发当晚出现於李麒屋里的人不只麦克一人为辅,要求陪审团判决此谋杀罪名不成立。

    以舆论一面倒的态势,加上程庭琛本人雄辩滔滔的口才,李曼如估计这桩谋杀案件在下星期的最後开庭,将会得到陪审团的无罪判决。

    程庭琛,正一步一步迈向胜利。

    而她,却一日一日更加凄惨——

    想著,李曼如娇容颜色逐渐雪白,两道黛眉亦紧紧颦起。虽然两瓣唇依旧倔强地抿著,可眼眸下疲倦的阴影却显示了她近日的无奈。

    因此一案,英宇集团相关企业的股价不断下挫,要不是远在香港的父亲替她准备了一笔庞大资金进行护盘动作稳住盘势,她差点连伦敦英宇建设的代理董事长位置也坐不稳。

    可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而是最近仍然卧病在床的父亲。

    因为近来一连串的打击,李开平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在专属医生的建议下,选择暂时留在家里由特别护士照顾,而集团主席的事务,便交由副主席李开云代理。

    父亲明明知道目前有人正收购英宇集团股票,意图掀起派系斗争,而且主谋者很有可能就是李开云,所以对集团事务必须交由堂弟代理感到很不安,内心焦虑的情况下,身体状况便更加难以恢复,甚至需要特别护士每天为他施打镇静剂,帮助其入眠。

    父亲的身体状况不佳,表示李曼如肩上必须挑起的担子更重,可除了日复一日不停地工作,她想不出有什麽办法尽快解决这次的危机。

    天!她觉得好累——

    桌上专线电话铃声响起,倏地震醒她迷蒙的心神。李曼如深呼吸,缓缓抬起话筒。

    「薇薇安。李。请问哪一位?」

    「薇薇安,是我。」话筒另一端传来满蕴关怀的男中音,「你还好吗?」

    「是威廉啊。」李曼如轻吐一口气,右手揉上眉心,「有什麽事吗?」

    「你这几天每天都工作到三更半夜吧。」这不是疑问句,是完全的肯定。

    「没办法。」她微微苦笑,「你也知道英宇集团现在一团乱,很多事情得我亲自处理。」

    「别累坏了。」威廉轻轻叹息。

    「我知道。谢谢你。」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在Rules订了位子。」他提出邀请。

    「晚上?」她一怔,习惯性地开始翻阅起桌上的行事历,「我傍晚有个会议要主持……」

    「那就开完会我去接你。」他迅速接口,不容反驳,「你总要吃饭吧,人不是机器,不能整天工作。」

    她摇摇头,嘴角却牵起柔媚浅笑。

    虽然他言语强硬,可她听得出他是出自一片关心,在这麽混乱又可怕的日子里,不论是谁都需要朋友的温暖关怀。

    「OK,你来接我。」她柔柔地答应他,「八点半好吗?」

    「就这样。」威廉同意,听得出嗓音含笑,「答应我别太勉强自己,好吗?」

    「遵命,先生。」她半开玩笑,在柔声道别後轻轻挂下电话,明眸定定地望著电话沉思。

    最近,威廉追她追得很勤,天天电话问候,更千方百计约她出去。虽然她因为工作忙碌,很少答应他的约会,可并不表示她感受不到他的热情与诚意。

    也许,她该认真考虑与威廉交往——

    位於科芬园(CoventGarden)附近的Rules餐厅,是伦敦数一数二的高级餐厅。从优雅的外观到古典的内部装潢,在在标榜英国式的乡村贵族风采,而道地的英国美食,更是伦敦上流社会的最爱,不少政商名流都是Rules的常客。

    曾经在剑桥读过书的李曼如,自然曾经来过这家品味高尚的餐厅,而五年後再度光临,一切竟似乎一如从前。

    她不该觉得讶异的,毕竟英国人一向就墨守成规,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坚持类似的款式,更何况是一家年代悠久的高级餐厅。

    说不定连主厨都没换过呢。

    想著,她半嘲弄地一扯唇角,漾开浅浅笑意,而身旁的威廉却误会这样的浅笑是针对他的,亦回她一抹迷人微笑。

    「怎麽样?还喜欢这家餐厅吧?」

    她浅浅地笑,让嘲弄潜沉心底,只是淡淡一句,「还不错。」

    「这里的东西挺好吃,尤其是传统的牛排,主厨很能掌握英国风味。」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多作任何评论。

    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地方的食物比得上香港好吃,走遍世界各地,她还是认为香港才是真正的美食天堂。

    也许中国人就是尝不惯那些外国人所谓的美食吧。

    在侍者的帮助下,两人在靠窗的席位落坐,在一阵研究菜单後,李曼如点了烤牛排骨,而威廉则选择了传统的牛排与肾脏派。

    「需要什麽佐餐酒吗?」在两人点完主菜及点心後,餐厅负责选酒的品酒师递上酒单问道。

    「你想喝什麽?薇薇安。」威廉礼貌地完徵求女士的意见。

    李曼如浏览著酒单,眼眸忽地一亮,「你们有82年份的CH.HuatBrion?」

    HuatBrion是法国波尔多区五大顶级酒庄之一,1982年当年出产的酒品质相当好,是品酒行家的珍爱。

    记得那一夜,她就是将这款酒洒落在程庭琛身上,藉由自己的唇与舌去感觉酒的香醇芬芳……

    她蓦地咬唇,推开恼人的回忆,清冷的眸光望向品酒师,「我就点这一款。」

    「小姐,这——」

    「有什麽问题吗?」

    「这款酒我们酒窖里刚好只剩最後一瓶,正巧方才有一位先生已经先点了。」

    「已经有人点了?」她微微蹙眉,顺著品酒师犹豫的目光看去,映入眼瞳的竟是程庭琛俊逸优雅的侧面。

    而他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蓦地转过头来。

    四束惊愕的眸光在空中互会。

    是程庭琛!他竟然也在这家餐厅!李曼如咬牙,眸子不著痕迹地瞥向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是伊丽莎白。柯林斯。显然他正与她约会。

    这麽巧!两人不仅在同一家餐厅约会,还该死的点了同一瓶红酒!

    她呼吸微微急促,神色不觉阴沉下来,威廉察觉了她的异样,视线亦调往程庭琛的方向。

    「是亚历跟丽西?」他微微拉高嗓音,似乎也挺讶异。

    李曼如没有说话,明眸依旧瞪著程庭琛的方向,看著他转头跟伊丽莎白说了些什麽,然後起身朝两人走来。

    他挺拔的身子愈靠近他们,她心跳便愈不受控制,逐渐加快。

    她暗自深深吸气,镇静自己过於凌乱的呼吸及心跳,星眸敛去所有情绪,清艳美颜保持平淡无痕。

    「嗨,两位。」他打著招呼,嗓音微微沙哑,单手插在裤袋,闲散站立的姿势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李曼如看著,心跳再度漏跳一拍。

    「亚历!」威廉起身,槌了程庭琛肩头一记,给了他一个男人对男人的招呼,「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还好。你呢?」

    「不错。」

    「跟薇薇安约会?」程庭琛问,黑眸像是漠然地扫视李曼如一眼。

    「是啊。」威廉高声回应,彷佛有意藉这样的热情缓和气氛,「知道吗?你竟然跟薇薇安点了同一瓶红酒!」

    「是吗?,你也点了82年的CH.HuatBrion?」黑眸掠过异光,语调却仍无起伏。

    「是又怎样?」她故作冷漠,暗暗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不适当的联想。

    「听说酒窖里只剩最後一瓶了。」他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有任何异样。

    「我知道。」

    「建议你们可以改点85年的CH.HuatBrion,当年葡萄的品质也很好,而且现在正是饮用的时机。」

    「哦?」李曼如不置可否,倒是威廉连忙表示赞成。

    「那就麻烦你了。」他对品酒师说道,打发其离开後,再度转向程庭琛,「怎麽样?亚历,新的事务所还好吧?」

    「还不错。」他微笑回应威廉,可转向李曼如的眼眸却毫无笑意,「多亏薇薇安,否则我到现在说不定都还没机会出来自立门户呢。」

    「不客气。」她冷冷回应,明知他有意讽刺。

    「今天跟丽西约会吗?」威廉看出两人之间异常的冷淡,连忙开口缓和气氛。

    「嗯。」

    「早该这麽做了,亚历,以前老要你空出时间跟丽西约会,你却总是忙著工作。」威廉望他,眼眸亮著某种嘲谑辉芒,「我要是丽西,早受不了你这个工作狂,琵琶别抱了。」

    程庭琛闻言,一勾嘴角,正想说些什麽时,李曼如已抢先一步开口。

    「以柯林斯小姐如此出众的才貌,相信追求她的男人一定很多,她实在有资格审慎选择交往对象的。」

    她淡淡评论道,语气似乎漫不经心,可谁也听得出其间暗示。程庭琛挑眉,锐利的眼神射向她,可她却不以为意,好整以瑕地端起玻璃水杯,浅啜一口。

    他瞪视她,数秒,唇畔忽地拉开诡谲弧度,「看来你似乎很欣赏丽西。」

    「我是欣赏她。」

    「那我就代丽西谢谢你了。坦白说,丽西不仅人漂亮,家世、才情,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她虽然出身世家,却完全不见一丝千金小姐的骄气。」

    他摇摇头,神情宛若赞叹不已,「像她这样的好女孩在这个社会真的很少见了,现在的女人要不是任性固执,就是脾气坏得吓人,尤其那些世家千金,简直让人不敢领教!」

    「是吗?」她放下玻璃水杯,自然不会傻得听不出他的暗讽,纤纤玉指轻轻敲著水杯,「那麽奉劝程先生,最好离那些世家千金远一些了。」

    也就是离我远一点!混蛋!

    她在内心暗咒,表面却微笑璀然,唇畔荡漾的甜笑动人心魂。

    「谢谢李小姐的建议,我会记住的。」他微微笑,笑意却不及眼眉,黑眸在对李曼如掷去冰冷一眼後,转向威廉,「听到了吗?威廉,离那些任性的世家千金远一点,那种女人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

    「亚历——」在法庭及私下一向能言善道的威廉忽然被卷入两人的唇枪舌剑,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不晓得该说些什麽。

    而程庭琛只是潇洒地对他一挥手,「我先回去了,丽西还等著我呢。用餐愉快。」

    「用餐愉快……」他喃喃地应,眸光胶著在程庭琛的背影上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而对上的,正是李曼如点亮火焰的灿眸。

    那对火焰双眸正瞪视著亚历与丽西,其间蕴含的意味除了强烈怒意,似乎还有一些些——嫉妒?

    薇薇安嫉妒他们?

    威廉倏地眸光一沉,为自己这样的猜疑感到不愉快。他拚命在心底告诫自己毋需在意,可两人针锋相对的画面却一直在脑海里残留,不肯淡去。

    这两个人之所以一见面就吵,火星四处迸裂,是因为太憎恨对方,还是太在意对方……

    「你很在意她?」在侍者撤下主菜,为两人送上甜点与饮料时,伊丽莎白忽地开口问道。

    「谁?」程庭琛俊朗的眉毛一挑,一面端起方才侍者为他再度斟满的红酒杯,浅啜一口。

    「你前妻。」

    「曼——」李曼如的中文名字方滚到唇边,他忽地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你指薇薇安?」

    习惯用华语跟曼如对话,也习惯了唤她中文名字,教他每回在旁人面前提起她时,老是忘了该喊她的英文名字。

    薇薇安——他还记得在剑桥初识她时听闻这个芳名著实好好取笑了她一番,笑她这个来自香港的小学妹竟跟随流俗取了这麽个大众化的英文名。

    「全香港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女孩子叫薇薇安吧?」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麽嘲弄她的。

    而她瞪大了一双迷人凤眼,倔强地还口,「可只有我李曼如配得上这样的名字。」

    他还记得当初自已在听闻她理所当然的反驳後心底流过的震惊。

    天下竟有如此自信骄傲的女孩子,对她的印象至此深深烙印在心版一角,即便之後由於一心一意爱恋梦婷,对她的主动示好一直漠然以对,可他不否认,在心底是存在著对这个自傲又主动的学妹几分不寻常的好感的。

    只是那时候的他,并未料到自己竟会与她牵扯一段姻缘,还闹出这许多风风雨雨来——

    「亚历?」

    伊丽莎白试探性的轻唤拉回他片刻走失的思绪,他定了定神,对她送去一抹迷人微笑。

    「你刚才分心了。」她凝望他,蓝眸蕴著几分哀怨。

    「没事。」他耸耸肩,「只是忽然想起一件案子而已。」

    「不是她?」她问,语调平静,可任谁都听得出其间蕴含的淡淡妒意。

    「当然不是。」他安抚她,「你怎麽会那样想?」

    「因为整个晚上你都心不在焉。」她直视他,不容他轻易打发,「我注意到你的眼光一直飘向你前妻那个方向。」

    「我看的人是威廉。」

    「哦?」她显然不信,「为什麽?」

    「因为我不喜欢威廉跟她交往。」

    「为什麽?因为她是你的‘前妻’吗?」她微微讽刺。

    而程庭琛仍一派坦然,「对,就因为她是我的前妻。」他放下红酒杯,食指轻轻敲著桌面,剑眉微微蹙起,「我明白她是怎麽样的一个女人,我不认为她适合威廉。」

    「她适不适合威廉应该由他自己来评断,不需要你为他操心啊。」

    「他是我学长,丽西。」

    「可他也是个四十岁的大男人了。」伊丽莎白反驳,神情略显激动,「难道你不认为他有自行判断的能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认为你只是在嫉妒,亚历。」

    「我嫉妒?」剑眉斜飞,显然觉得这样的论调可笑。

    可伊丽莎白一点也不觉得可笑,「是的,你嫉妒,亚历。」她望著他,神情凝肃,「所以才会整个晚上都一直悄悄注意他们,所以才会每一回你前妻对著威廉笑时,你的眉毛都要忍不住皱起,有时候当威廉对她的动作亲密了一些,你更是一副想杀人的表情——」她顿了顿,「别告诉我你这样的行为不叫嫉妒,我不相信!」

    伊丽莎白的指控令他心惊,而她凝睇他的哀怨眸光更令他呼吸一窒,他暗自绷紧身子,唇角则浅浅一扬,翻飞迷人的笑弧。

    「瞧瞧是谁整个晚上注意著他们了。」他摇摇头,假作无奈地说,「看来你比我更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呢,丽西。」

    「我——」

    「别这样,丽西。」他浅浅地笑,忽地俯近她耳畔低喃,「别让那个女人坏了我们今晚的兴致,好吗?」

    袭向耳畔的性感气息教伊丽莎白蓦地染红了玉颊,她呼吸一凝,在程庭琛的唇顺势在她精致的耳垂印下一吻後更忍不住一声嘤咛。

    他竟然当众吻她!

    正端起水晶酒杯的李曼如在眼角馀光瞥到程庭琛烙上伊丽莎白耳垂那一吻後,玉手一颤,艳红的酒液差点洒落。

    幸亏威廉刚刚起身到洗手间去了,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轻咬下唇,翻起皓腕将杯中红酒一仰而尽,重重将水晶酒杯搁上桌面,然後招手唤来侍者,示意他再上一瓶红酒。

    今晚的她已经喝了大半瓶红酒,照理说不宜再饮,可她不在乎,就偏要继续喝下去!

    因为她需要酒精来压抑内心那股无可名状的烦躁。

    她是故意的!

    当伊丽莎白离席去接一遍私人电话时,程庭琛的眸光不由自主又朝整晚一直挂心的方向瞥去,而映入眼瞳的一幕教他差点气得翻倒桌子。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对著刚刚从洗手间归来的威廉送去那样诱惑而放荡的媚笑,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著沾染酒液的湿润红唇,明摆著就是要勾引威廉。

    而他那个自命风流的学长,自然抵挡不住她有意的魅惑,神魂颠倒地倾身在她唇上烙印轻吻。

    该死!

    程庭琛咬牙,左手紧抓著桌缘,而右手再度举起红酒杯。

    浓郁丰盈的酒液入喉,满足了他的味蕾,却浇不熄他内心焦躁的火苗。

    一个糟糕至极的夜晚。

    她不仅喝醉酒,还在威廉送她回家给她一个晚安吻时吐了他一身,她惊慌地向他道歉,而他只是好风度地微笑,问她需不需要他留下来照顾她。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照顾」意味著明早两人同时在她的床上醒来,房内则充满著欢爱过後的暧昧气息。

    不,她还没有心理准备让两人的关系推展到那一步,所以她只是轻轻摇头,婉拒他的好意。

    即使他有一点点失望,也小心翼翼地掩藏,温柔地与她道别後便转身离去。

    他是个斯文体贴的男人。当李曼如望著他的背影时,心脏不觉微微一扯。她实在应该认真考虑与他交往的,可偏偏一整晚,她眼底、心里都只有那个天杀的男人!

    天杀的程庭琛!为什麽她就是学不会漠视他的存在?

    哦,该死。

    她低低呻吟,右手刚刚用力摔上门,身子便不由自主软倒在地。她背靠著冰冷的门扉,双手抚揉著太阳穴。

    她的头痛得要命,都怪她今晚喝了太多的酒。

    都怪程庭琛,是他让她不停喝酒,尤其当她望向窗外,看著他护送著伊丽莎白坐上他的深蓝色BMW後,更是眼皮直跳,不觉又灌下许多红酒。

    她忍不住要幻想那辆BMW的目的地是她的家,或是他的家?

    而他们抵达屋内又会做什麽?先来个让彼此几乎窒息的热吻,再迫切地褪去对方衣衫,甚至等不及上床便当场狂烈地做爱?

    依他们整个晚上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看来,在她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机率会成真……

    哦,该死!

    一念及此,她忍不住深吸口气,再度在心内诅咒。

    就算他们俩回到屋里迫不及待地做爱又怎样?关她什麽事?她干嘛要如此介意,像个妒妇般不停在脑海里描绘那样限制级的画面?

    一股狂怒蓦地攫住她,她扬高手臂,用力抛掷手中一串钥匙,钥匙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在落地时发出叮当脆响。

    而当这清脆声响还未停歇时,一阵突如其来、在深夜里听来分外诡谲的钤声差点让李曼如整个人惊跳起身。

    她眨眨眼,好半晌才领悟是客厅的电话响了,低低诅咒一声後,她撑起虚软的身子无力地走近沙发旁的圆桌,拾起无线电话的话筒。

    大概是威廉吧。她如此猜测著,可线路另一端传来的清晰华语令她一怔。

    「没想到你居然有空接电话。」

    是程庭琛!

    她愕然,不敢相信竟会听到他独特而醇厚的嗓音,「你怎麽知道这个号码?」

    她心跳加速,可语调却是十足不客气的。

    「要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并不难。」言下之意是这对他这个大律师而言只是个小CASE.

    李曼如皱眉,极力压下心底因接到他电话突然泛起的复杂滋味,「有何指教?

    大律师。」

    他不语。

    「说话啊。」她不耐地拉高嗓音,「别告诉我程大律师要跟我玩这种恶作剧电话的游戏。」

    「……威廉在你那儿吗?」

    「威廉?」她一愣,「你专程打来就是要问我威廉在不在我家?」

    「到底在不在?」他粗鲁地问。

    怒火在她心底燃起,她深吸口气,故意甜腻著嗓音,「那你的丽西甜心在你家吗?」

    「她不在!该死的!」他以一句粗话回应她甜蜜的询问。

    可她不但不感觉受到冒犯,反而一股莫名的喜悦,她咬牙,克制著唇间逸出轻笑的冲动。

    「威廉到底在不在你那儿?」他继续追问。

    而她不知怎地,心情开始变得极好,「怎麽?难不成你是威廉的监护人?他的行踪还得随时向你报告?」

    「李、曼、如!」他低声怒吼,「我警告你别惹恼我,否则……」

    「他不在。」她闲闲地打断他的威胁。

    「什麽?」他一愕。

    「威廉不在我家。」她解释著,玫瑰唇角忍不住要微微一弯,「他试图吻我,可是我吐了他一身。」

    「你……吐了他一身?」

    「我喝醉了。」她轻松自如地宣布。

    「你喝醉了?还吐了威廉一身?」程庭琛重复她的话,语气是不可思议的,接著,一阵清朗笑声从他唇间迸落。

    她不晓得一切事情是怎麽演变成那样,也许是因为她醉了,也许他也有一些些醉,所以一向彼此仇恨的两人才会在深夜里抱著电话不停地谈话、不停地大笑。

    她告诉他从小到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糗事,他也告诉她他的——虽然事实上并不多,但由於两个人一向都是既骄傲又自信的,所以对每桩糗事的记忆便会格外清晰,感觉亦格外深刻。

    在半梦半醒之间,两人进行著前所未有的风趣对话,自我嘲弄、挖苦对方,可却都伴随著灿灿笑意。

    在笑声中结束一段对话,也在笑声中开启另一段,到後来两人根本弄不清楚彼此在说些什麽了,只是不停地、不停地狂笑。

    直到凌晨的第一道曙光亮起,酒精终於真正宰制了两人的神智,同时让他们切断电话,并且倒落在床,沉沉睡去——

    无梦,无忧。

    昨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程庭琛忘了,只记得自已在与伊丽莎白共进晚餐时不停地饮酒,终於在今晨尝到宿醉的滋味。

    哦,该死的。

    他捧著头,忍不住呻吟,幸亏今天没有任何案子必须上庭,否则凭他这副模样,肯定令陪审团对他的印象扣分。

    一向冷静自持的程大律师竟然也有喝醉酒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不像个不知节制的酒鬼啊。

    问题是,他昨晚的举止与贪杯的酒鬼几乎没什麽两样。

    程庭琛阴沉地想,对昨晚自己在伊丽莎白面前闹出的笑话有说不出的懊恼,他甚至没把握自己能安全驾驶,最後还是伊丽莎白接手将他送回家後,再开著他的车离去。

    而他一回到家,什麽也没办法想,第一个念头便是打电话给曼如,确定她是否在家——更重要的是,确定威廉是否留宿她家。

    他不晓得自己见鬼的为什麽要那样做,那种打探的行为简直跟个嫉妒的丈夫没什麽两样!

    他该死的为什麽要嫉妒她跟威廉,她明明已经跟他毫无关系了啊……

    「看来你今天早上也不好过,亚历。」

    耳畔摹地传来半嘲谑的嗓音,他心神一凛,扬起眼眸,「威廉?」他微微一怔,望著伫立在他办公桌前,修长而挺拔的身影,「你怎麽会来?」

    威廉耸耸肩,没立刻回答,忽地一跃,坐上他办公桌一角,俯下上半身,明亮的碧眸直视他,「眼眶下有黑眼圈,看来你不仅宿醉,还睡得很少。」

    那是因为他跟曼如聊到凌晨五点多的关系。

    他垂落墨睫,以一个端起水杯喝水的动作掩饰眸中神情。他不愿威廉看出他的异样,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昨晚他们俩是发了什麽神经,居然有那麽多话题可以聊……

    可威廉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宿醉是因为薇薇安吗?」

    「什麽?」他一惊,玻璃杯一晃,几乎溅出水滴。

    「薇薇安昨晚也喝醉了。」威廉淡淡地说,坦然承受程庭琛惊愕的眼神,「真巧,不是吗?」

    「她喝醉酒干我什麽事?」他粗鲁地说,故意冰冷著神情。

    「真不干吗?」威廉凝望他,碧眸似乎蕴著嘲弄。

    程庭琛蹙眉,「我跟她从五年前开始,就已恩断义绝。」

    「没有一点藕断丝连的旧情难忘?」

    「我根本不曾爱过她。」

    「很好,亚历,」威廉直起上半身,满意地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什麽意思?」

    「这样我就不必感到愧疚了。」威廉微笑,双唇平静吐逸的言语如落雷,精准地劈向程庭琛耳畔,「我决定追求她,亚历。」

    他忍不住一惊,好不容易才能保持语调的镇静,「你不是早已在这麽做了?」

    「我是认真的。跟从前那些风花雪月不同,我希望娶到薇薇安。」

    「你……要娶她?」

    「没错。」

    「你疯了!」程庭琛斥道,一股奇特的愤怒攫住他,「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哪里好?」

    「我没有疯,亚历。」相对他莫名的愤慨,威廉倒是相当平静,嘴角甚至勾著迷人浅笑,「她正是我欣赏的那一型——你知道,我一向喜欢有个性的女人。」

    程庭琛不语,只是瞪著威廉,可心中却已如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你跟她不适合,亚历。」威廉静静地诉说,「你们两个都是刺猬,碰到了只会两败俱伤。」

    「我没说自己跟她适合。」他握紧双拳,一字一句从齿缝逼出。

    「那最好了。」威廉点头,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凌跃下桌,挺拔的身子笔直地往前走,不旋踵,忽然又回过头,「对了,亚历,你真的认为薇薇安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吗?」

    「当然不是。」

    「所以这只是一种辩护手段罗?」他问,碧眸深思。

    「没错。」

    「……你想凶手会是谁?」

    「总之不会是我的当事人。」

    「这麽说对这件诉讼案你是有必胜的把握了。」威廉颔首,忽地迸出低声朗笑,「那就祝你成功了,亚历。」

    「我一定会胜诉的。」程庭琛一字一句,坚定的嗓音无一丝犹疑。

    他确信自已会赢,一定会!

    可为什麽——他竟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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