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羿军眼神如刀地审视着她脸上担忧的神色,延续一整晚的烦躁终于获得了平静。
其实他是搭出租车来的,但他故意不告诉她,想知道她到底还在不在乎他?
“谁担心你了!我担心的是其它无辜的路人,你自己不要命就算了,但也别害了别人!”詹芸乔嘴硬。
“……今晚是‘龙梦传说Ⅲ’游戏用户突破百万人的庆功酒会。”项羿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闻言,詹芸乔神情一震,一段久远的记忆蓦地掠过她的脑海,但她硬是勉强自己压抑下那些纷乱的思绪。
“是吗?恭喜你了。”她语气有些涩涩的。
“我猜你应该刚下班。”他再度痞笑。
这话让詹芸乔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再度被挑起。“对,就为了你那‘气势万钧、群雄争霸’的震撼感,所以我加班加到现在!这样整我让你觉得很好玩、很有趣吧?”他还真敢提!
“欸,明明是你提出的脚本太糟,怎么说是我故意整你呢?再说,‘奇岩’现在随便一套游戏都是动辄数亿的进帐,为了拍摄出最棒的广告,我不严格一点怎么行呢?”项羿军摆出一副有钱就是大爷的暴发户模样,摆明了就是要激怒她。
“你——”詹芸乔深吸口气,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她现在又困又饿又累,只想上楼去嗑掉意大利面,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没必要陪这个神经病聊这些没营养的话题。
“放开我,你一直拉着我做什么?”詹芸乔奋力地想抽回被他钳制的手腕。
“我刚才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现在脑袋疼得快要爆炸了……”项羿军佯装痛苦地揉着右额的太阳穴。
“那你就快点滚回家睡觉!”
“可是我住处的大楼停电,电梯没办法搭,我又住在二十楼,等我爬完楼梯到家时,可能已经天亮了……”项羿军耍赖道。
今晚是“奇岩”和“荃宇科技”合作开发的“龙梦传说Ⅲ”用户突破百万的庆功宴,双方高层主管选择在五星级饭店举办宴会。当他站在饭店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跟几名主管一同举起槌子敲碎用冰块雕塑而成的一百万数字,望着台下员工欢欣鼓舞的笑容时,他却只感觉胸口空空的,像是拚命张开双手,却明白什么也握不住的失落。
直到宴会结束,他醉眼迷蒙地走出饭店,拦了一辆出租车,想也没想地就报出詹芸乔的地址。
问他为什么要来找她,他也不晓得,也许他的脑袋已经被酒精彻底麻醉了,让他无法再抵抗内心的渴望。
他想见她,想问她为什么当初这么狠心,硬是决绝地选择与他分手,将两人之间的一切全部抹煞掉……
“也许……你可以请我上楼喝杯咖啡?说不定喝完了咖啡,我家大楼的电力就恢复了也不一定……”他狭长的眼眸戏谑地盯着她因气愤而胀红的双颊。
“你想得美!”詹芸乔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
咬牙切齿地将手中榨汁器的金属把手奋力往中央推挤,当一阵柳橙独有的柑橘甜香沁入她的鼻腔时,詹芸乔忍不住在心中痛斥起自己。
她分明已经拒绝项羿军了,却还是心软地让他进到自己的住处来,他甚至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一副等着被人侍候的大少爷模样。
明知他根本就是故意装醉,她却还是没有办法拒绝他,她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耻,却也明白终其一生,她都绝不可能将他从她的心上剔除,毕竟两人过往拥有太多太多刻骨铭心的甜美记忆,教她怎么能说忘就忘得了!
坐在詹芸乔公寓客厅的布质沙发上头,项羿军锐利的目光穿透了悬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用来区隔空间的彩色珠帘,锁定正背对着他忙碌的小女人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紫色雪纺纱上衣,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更加明亮诱人,白色丝质长裤紧紧包裹着浑圆挺翘的翘臀,当她弯身时,那曲线优美的臀形更是惹人无限遐思,他忍不住下腹紧绷,感觉胸口像是有把熊熊烈火正在焚烧。
尽管分手多年,他仍旧没有忘记在她冷静的外表底下拥有一副玲珑有致的好身材,更不曾忘记拥抱她的感觉是多么销魂美妙的一件事……
该死!光是这么想着,就让他想起身从后头搂住她,将脑中所有邪恶的念头付诸行动。
但他仍硬逼自己别轻举妄动,尽管他渴望她渴望得几乎要爆炸,他仍没忘记十年前两人交往时,他忙于创业抽不出太多时间陪她,她竟然就劈腿跟他同系的学弟沉至宇交往,甚至在被他撞见两人在她住处楼下搂搂抱抱时,她还反过来埋怨他的冷落,决绝地开口要求分手,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屈辱!
清洗好器具后,詹芸乔从厨房走了出来,将手中的果汁递给项羿军。
“这是什么?”他一双剑眉拧得死紧。
“柳橙汁,可以代谢掉你体内的酒精,让你早点清醒。”
让他早点清醒?项羿军自嘲一笑,他若是能够早点清醒,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嫌恶地将那杯柳橙汁推开,项羿军高傲地抬高下巴。“我要喝黑咖啡,不要加糖跟奶精。”
闻言,詹芸乔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大爷真当自己在点餐吗?
“项先生,我这里不是Starbucks,那杯柳橙汁你要喝就喝,不喝拉倒,我还有事要忙!”
语毕,她从桌上拿起从超商买来的意大利面,转身就要走进厨房微波。
看见詹芸乔竟然头也不甩地转身就走,项羿军又气又恼怒。
也对,她早就不再爱他了,当然也不会在意他的情绪,说不定在她眼中,他比她手中那盘该死的意大利面还不如!
思及此,一抹强烈的不甘情绪凌驾了项羿军的理智,他倏地起身攫住詹芸乔纤细的肩膀,将她压抵在距离两人最近的一面墙上。
“啊!你要做什么?”詹芸乔吓了一跳,惊恐地抬起头,瞧见项羿军饱含怒气与浓烈欲望的眼眸。
她心中一惊,急忙别过头,然而项羿军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大掌强悍地扣住她的下颚,随之覆下的火热唇舌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唔……”詹芸乔抬手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搂得更紧。
不,他心里早已没有她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詹芸乔惊慌又恐惧,深怕项羿军只是把这个吻当作一个恶作剧,更怕自己会因为他的撩拨而泄漏了埋藏在内心的真正情绪。
然而项羿军却不允许她闪躲,他半强迫地固定住她,湿润而柔软的舌头撬开她的贝齿,霸道又狂野地吸吮她的丁香小舌,属于他的阳刚气息沁入她的鼻尖,詹芸乔忍不住眼眶发烫,内心酸涩。被他这样紧密地搂在怀里,她竟有种仍被他深深宠爱的错觉,她顿时放弃了抵抗,不由自主地响应着他的吻,告诉自己,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就好,她真的好想好想再重新温习他的温柔呵宠,那是她盼了好久,却明白再也不可能拥有的甜蜜……
直到项羿军解开了她胸前的钮扣,右手放肆地捏揉着她的浑圆时,詹芸乔心中的警铃才倏地大作。
“不行!”她奋力推开眼前的男人,惊慌地拉拢凌乱的衣衫。
“怎么,你是怕被沉至宇知道后会生气吗?放心,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体内的欲望累积到最高点时被人硬生生推开,项羿军口不择言地说道。
闻言,詹芸乔脸色一白,没有多想地扬手往他的脸挥去,却被他在半空中截住。
“你这个混蛋!”她心痛又愤怒地瞪视着他。
“何必那么生气?刚才你不是也很享受我的吻吗?不知道沉至宇看到你这么热情的回应我,会有什么感想?”
他恨她,恨她当年无情地将他的真心当成垃圾践踏,当她笑得甜蜜地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时,他却因为她的背叛而生活在永无止境的地狱当中,所以他要她后悔自己曾那样愚弄他,让她也感受到他的痛。
“出去!”詹芸乔疯狂地推着他,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滑落。
项羿军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冷眼盯着她,完全没把她那小鸡般的力气看在眼里。
望着她泪流满腮、崩溃痛哭的伤心模样,他应该感到得意。但……见鬼了,他竟感到心疼和愧疚,甚至想狠狠地痛揍自己一拳!
他握紧了拳,面罩冰霜地转身大步离开,只怕再看她一眼,他就会不顾一切地上前搂住她,向她忏悔自己刚才的混帐行为。
见项羿军终于离开,詹芸乔快速地冲上前锁上大门。
接着,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头,将小脸埋在双膝之间,泪水像是决堤般不断滚落。
她真的好傻,竟然心软地让项羿军上楼,以为他早就释怀了那段过去。
从他找上“晶星”,对她展开一连串的恶整与刁难开始,她就该明白他这辈子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只是,他又怎么会明白,在爱情中,先提出分手的人,并不一定是爱得比较少的那一方……
深刻的哀伤侵袭了她的思绪,泪眼蒙眬中,詹芸乔不禁回想起十年前,那曾经美好纯真的时光……
站在台北车站前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十八岁的詹芸乔提着一只红色的行李箱,清秀稚气的脸蛋不停地张望着路过的人潮,表情满是焦急与惊慌。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搭火车来台北,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传统家庭里头,能从南部乡下来到台北读书是她向父母极力争取来的,尽管在台北人生地不熟,但是为了能够就读心目中憧憬的设计学校,她仍是决定北上一圆设计梦。
她今天得先到学校宿舍报道,以便办理后天的注册手续。
不过才刚下火车,她便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钱包忘在火车上头了,虽然连忙请车站人员帮忙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只怕是被人瞧见拿走了。
她并没办手机,加上身上也没有半毛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向路人借点钱打电话给跟她在同所大学就读的邻居沉至宇求救,却被人当成骗子,还被训了一顿,让她尴尬极了。
眼见天色愈来愈黑,詹芸乔也益发心慌,在瞧见附近骑楼下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牵移机车时,她决定硬着头皮再试一次。
“先生,不好意思……”她音量小得跟蚊子一样,以至于男子并未听见她的声音。
于是,詹芸乔只好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先生……”
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正低头拿着悬挂在车龙头上的安全帽的项羿军纳闷地转身,当他瞧见眼前身穿土气碎花洋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塑胶镜框的陌生女孩时,英挺的浓眉忍不住拧紧。
“有什么事吗?”
啧!瞧这名村姑恐怖的打扮,敢情她是刚从田里头插秧回来吗?
同一时间,詹芸乔再看请男子的面容时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