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湄告诉我你今天去找周邦彦。”他侧头深深地看她一眼,这才开口。“你想谈谈吗?”
淇曼茫然地摇摇头然后闭上眼睛,记忆必须锁起来,因为碰了会痛,会好痛好痛,痛彻心扉。
“我们可以开收音机吗?我想听音乐。”
子铭的手握住她要转开收音机的手。“淇曼,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小湄打电话给我之后我都快疯了,如果你不说出来,你永远也好不了。”
“子铭。”她慢慢地唤他的名,知道他真的关心。
他的眼睛碰上她的,却像怕看到她眼中浓浓的情意似地急忙看回路上。
“带我回你家。”她的声音好远好远。
他坐得直直的,她可以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突然一紧,他的一头乱发冲淡了脸上僵直的线条,表情很难看。
“我不是英雄。,”他平静地说。“如果你只是需要安慰,最好去找别人。”
“我不需要安慰,只是想让脑子保持空白几个小时。”她向他望去。
为什么他咬着牙?为什么他会有奇怪的表情和痛苦的神色?好像想把她用几百层的拒马隔开似的。
“你想忘记一切吗?”
车子往前开,路灯继续倒退,一明一暗的光线使得子铭的侧面看起来变得好陌生。
“没错,”淇曼喃喃低语。“忘记一切。”
“淇曼?”他担忧地望她一眼。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柏油路面,迳自低语着。“没有问题,没有答案,天堂里一定干干净净的,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需要这么悲观,”子铭给她一个苦笑。“这不像你。”
“子铭……”
“嘘……”他在她耳边对她轻声细语地催眠。“别说了,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就快到家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他如她所愿地打开了收音机,理查-克莱德门的钢琴演奏曲轻柔地从音响里流泻出来,充斥在整个车座里。
淇曼闭上了眼睛,利用这一份宁静,平抚自己的情绪,也紧紧地把不好的回忆全部封锁住。
一回到玻璃红木屋,子铭也不招呼她,只是带着无线电话走进厨房。淇曼站在窗边眺望海上的夜色,心里猜想着他应该是要打电话给小湄报平安。
他的第一通电话的确是打到淇曼的小木屋,向小湄匆匆交代了几句后,他打了第二通电话,直拨龙家大宅二楼,龙子俊书房里的分机。
“喂?”
“大哥。”龙子铭二话不说,直接表明了来意。“帮我安排一些事情。”
“干什么?你把我这儿当黑社会的‘天诛帮’还是‘地灭堂’?”龙子俊还以为他是吃饱撑到或是闲得发慌,又想来找碴了。
“你的身份还需要我来定位吗?”子铭的语调不同以往的嘻笑。
子俊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同,直觉地,他知道子铭一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打电话来向他寻求支持。
“你需要什么样的协助?”他不急着问理由。
子铭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明天一早帮你安排好。”子俊答应道。
“谢了,老哥。”子铭说。“我欠你一次。”
子俊听完,沉默了半晌。“你会来找我调兵遣将,一定是件很大条的事喽?”他以试探的口气问道。
“不,不是什么大条的事,但……”子铭冷笑一声。“这是私人恩怨。”
他回到客厅之后,递了一个马克杯给淇曼。
“这是什么?”她心不在焉地瞧了一眼。
他把她拉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她身边。“热巧克力,我相信你需要。”
淇曼皱眉看看杯子里的液体,她颤抖的手使杯里的液体晃得溅湿了她的手指。
“的确,我抖得好厉害。”
“没事的,喝下去就好了。”他的声音好轻好柔。
她望入他的眼睛,她的眼眶里有水,使她看不清他。她的嘴唇干得要裂开,她舔舔唇。“你不要我在这里,是不是?”
他眼睛里的火花一闪而逝。
“我去把客房准备好。”他转开头避开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带我回家?”她低声问,觉得好尴尬。
他把双手插进裤袋里,两眼盯着天花板发呆。人虽然在她眼前,心却不知飞向何处。她喝了一口热巧克力,捧着马克杯走回窗前。
他望着她纤细柔弱的背影。“我想你可能需要个朋友,而我希望自己能看着你,照顾你,我担心你会……”他吸了一口气。“你今天晚上需要我,这就够了。”
“可是不够。”她心痛,因为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
对他而言,这样是不够的,然而他却心甘情愿接受这种折磨。
淇曼看着他映在窗上的影子,看着他离开。她把热巧克力喝完,拿着杯子走进厨房,洗好杯子放回原处之后,她便回到客厅。
这时,子铭也正从二楼下来。
“我准备了一间客房,”他淡淡地微笑,试图冲散空气中那一抹奇怪的气氛。
“希望你不会讨厌那套太艳丽的床套。”
她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我想你还是送我回家好了。”
“不信任我?”他的脸上有微笑,可是他的眼睛却很冷。“跟我上去,我们用最不痛苦的方式把这件事做完。”
分裂之一的淇曼警告她楼上是龙潭虎穴,千万不能上去,否则就算她有九条命也不够死;另外一个淇曼却好奇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最后,好奇的淇曼战胜了,她无法对他说不,只好跟着他上楼。
他在一个客房前停下,将门打开。“说晚安,淇曼。至少对我说声晚安,我需要它来陪我度过漫漫长夜。”
我却需要你的人来陪我;她用眼睛对他说。陪我,用你的嘴巴对我说晚安。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连忙转身迅速地下楼。
“别走。”她惊慌之余脱口而出。”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既大胆又无礼,但她心中的那份悸动告诉她,如果她真的让子铭在此刻离她而去,她铁定会化成一缕轻烟,在他的背影下消逝。
他一步一步地踱回来。“你确定你想这么做?”他的声音深沉沙哑,颈动脉跳得飞快,眼神则是充满了饥渴情欲。
“比我从教堂离开的那一刻还要确定。”她的眼中闪着一抹不可思议的光芒。
她从来不曾这么想过一个男人,想他的欲望强过一切,得不到的话她会心碎,碎成一千片、一万片。
他双手搂着她的腰,拖她靠到他身上,把头埋进她浓密的秀发里,一次又一次地亲吻她柔软的耳垂。
“淇曼……”他在她耳边低喃。“你无法想像我有多想要这么做。”
她偎着他温暖的身体,低唤他的名字。“子铭……”
他的手慢慢地抚上她的双颊,热烈的眼光教她心驰神摇,血脉沸腾,教她忘了一切——只要他能这样永远看她。
“给我一个机会……”他的头慢慢低下来,声音嘶哑地说。“让我给你……”他轻刷一下她颤抖的手。“永恒……”他的唇结实地覆到她唇上,却又轻柔无比,热热的舌轻舔她干燥的唇,滋养她久旱的唇瓣。
她无法忍受,也无法再等待,她的唇内也一样需要得到滋润,她张开唇邀请他可爱的舌头进入。
她必须跟他更契合,她是如此的焦急,如此的渴望。她的手压紧他的背,她饱胀的胸部需要他坚实的胸膛。她的另一手找到他脖子,手指插入他发中,要他更深更炽烈地吻她。
她已经昏迷了、疯狂了,火热的身体难耐地在他怀中扭动,疯狂、猛烈地回吻着他,以最原始的肢体语言倾诉她的爱意。
欲望的洪流排山倒海而来,怎么都阻挡不住,而他也和她一样焦躁,火烫的唇频频炽吻她的颊、她的鼻、她的眼,最后再回到她甜蜜的口中。
他轻轻推开一点,以便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和她一样水汪汪,一样的迷离,眼中有情有欲有原始的需求。
她樱唇微张喘着气凝视着他,她头昏,头昏得很,她快死了,只有子铭能救她。谁都浇熄不了她心中的那把火,谁都扑灭不了遍燃她全身的火灾,只有他。
“我已经等了好久。”他双手在她上臂来回地轻抚。“好久,好久……”
他的眼睛吻住她的眼睛,他的手笨拙地拉下她洋装的拉链,然后轻轻的,怕弄疼她似的,把她肩上的洋装剥下让它滑落到地毯上。
他再度吻住她的唇,吻住她的呻吟,她闭上眼睛,全心感受他的手抚着她细致的颈项再移动、移动,拇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抚弄她的敏感处,她的手也难耐地溜进他衬衫里,她需要感觉他,需要真实的他。
他的唇在她脸颊上烙印,沿着她的颈动脉密密亲吻下来,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甜蜜,肆意地轻咬吮吸……不!她受不了得到这么多的愉快。
他抬起头看她,脸红红的,她一定是全身都被欲火烧红了,他在等什么?他还不知道她的心意吗?他还没发现她的脚已经软得站不住了吗?
他读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抱起她,放她躺到床上,她无助地看他,看到他眼中同等的饥渴,看到他的身体和她一样灼热。
他凝视着她,一眨也不眨的,用眼光告诉她耐心一点,他马上就会来温暖她。除去了衣物后,他马上实践他的诺言,一次又一次地吻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唇边呓语,她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她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被情欲冲激的昏昏然不知所以。
他的手在她身上滑动,她颤抖、呻吟着;她以吻轻刷他的脸,双手无助地抓紧他,几乎受不了这种致命的甜蜜。
“噢……”她嘶喃地在他身上蠕动。
他的头自她皙白乳峰上抬起,欲火烧红了他的眼睛,他的手下移到她最敏感的地方。
“说吧,淇曼。”他发出嗄哑难辨的声音。“说你需要我……说出来。”
他的眼中有旺盛的欲,也有熊熊的情,她只觉得灵肉合一的爱情在此刻表露无遗。
他温柔地对她微笑,温柔地给予她满足,吻着她,有力的手臂托起她臀部,完全地占有她,她也炽情地配合着他,一阵浊重的喘息声,两人一同迷失在古老的韵律里——
他望着她,眼睛同时和她缠绵。在她愉快的呻吟声中,她知道,他们的心灵也在缠绵,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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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而且第一个感觉就是子铭还躺在她旁边,用一只手臂和大腿粗鲁地抱着她、占有她。
他们真的那么热情地缠绵了一整夜吗?她真的听到了他说他爱她吗?是的,没错,在她被欲情迷惑得昏乱时,她真的听到了几十遍他说——我爱你。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深深地吸,气聚在胸中,再缓缓地吐出。她侧头看他被她抓乱的发,好想再一次感觉他身体的温软。
她没有动,看着子铭的后脑袋,回想起昨夜,她是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妈妈的迷路孩子。
她轻轻地挣脱他的怀抱,悄悄地溜下床,拿了她的衣服和鞋子进入浴室。
现在走吧!如果等子铭醒来,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为了他好,她希望他别对她认真,她需要他,只有他才能给她全然的安全感,她再也无法投入第二个男人的怀抱。可是她不能给他什么,她一无所有,她什么也不是,她只是一个……一个私生子。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他睡得很熟,脸上则挂着满足的笑容,多可爱的一个男人啊,她怎能不爱他?可是她不值得爱,她配不上他,她会默默地爱他,偷偷地爱他,但是他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好、更值得他爱的女人。
“子铭……”她像他昨晚一样,在他耳边低喃。“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淇曼在冲下楼梯的时候必须紧紧抓着扶手,她看不清路,因为泪水早已阻碍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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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家门,淇曼就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蹑手蹑脚地想通过客厅走回自己的房间,深怕把小湄给吵醒。
昨夜是那么地神奇美妙,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从现在起,她会经常回忆那一段甜蜜,直到永远。
可是,她不准备让这美好再发生,一次就够了,一生中有这样的一次她就满足了。她配不上邦彦,配不上子铭,她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她可以自己一个人苟且偷生,可是她不想拖累任何人——这是她自己的十字架。
总之,她不想见任何人,更不想解释自己出轨的行为。可惜偏偏天不从人愿,就在她要经过厨房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小湄好整以暇地坐在厨房里。
“哈!终于!”小湄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这家伙,快,快点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淇曼低头把鞋子放下,一边武装自己的心情,这才抬起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
“你的意思是认为我还在呼呼大睡吗?”小湄满脸不高兴地说。“你也把我看得太悠哉了,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我怎能安心睡觉?”
“抱歉,小湄,让你担心了。”
“担心?我?别开玩笑了,确定你被龙大哥带回他家之后,我就一点也不担心了。”小湄愉快的神情,真的一点也不像是在为她担心的样子,反倒是像个等着听故事的兴奋小孩。
“既然如此,你在这儿等门干么?”
“我要听‘实况转播’。”小湄笑嘻嘻地道。
淇曼轻叹一声保持沉默,等于默认了。接着,她被小湄的笑容传染,虽然她没有微笑的权利,就在她决定把对子铭的感情封杀时,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真是的……”她装出轻松的语调说。“你特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就是为了要调查我?”
“不是调查。”小湄一挥手,严重、慎重、郑重地否认。“我是关心你。你知道,我发觉观察你的人生比看电视连续剧有趣多了o”
“小湄,这是真实的‘悲惨世界’,”她想起昨天的遭遇。“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我也没说我当你是个笑话呀,”小湄的缠斗功夫倒真是一流。“昨天晚上接了你的电话之后,到龙大哥通知我你没事为止,我的头发大概白了上百根,脑细胞八成也阵亡了一半,你现在就不能满足我一点点的好奇心吗?”
淇曼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子铭的身影,她连忙打开冰箱,把头钻进冰箱里,希望能冷却她脸上急速上升的红晕。
“真的很对不起,害你担心。可是子铭不是打电话给你了吗?”她不敢让小湄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没错,他电话给我了,他说你的心情很坏,他会照顾你。”小湄的眼睛不饶她,一秒钟也不肯自她脸上移开。
基本上,龙子铭会对她透露半句话那才有鬼呢。
“我是心情不好,”淇曼喃喃地坐下来。“他也照顾我了。”没有人能比他“照顾”得更好,只有他能那样完美地照顾她。
“我就知道,”小湄笑得好乐。“从他看你的眼光我就知道,还有那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时他那副怪异的行为——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那一副恨不得把所有盯着你看的男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模样,方圆五里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的杀气。”
她简直比当事人还兴奋。“好了好了,不用谢我,我只是个喜欢当月下老人的小孩,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也就不追问……别忘了我是写小说的,我可以自己想像昨夜的情景……”
淇曼立刻避开小湄的眼睛。“你怎么会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她心虚不已地抑制心跳。
“别装了。”小湄对她挤个眼睛微笑道。“全写在你脸上呢!”
“你……介意吗?”淇曼忽然低声问。“我的意思是……你和子铭……”
小湄眨眨眼睛。“我和龙大哥?怎样?”她一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的表情。
“你们很谈得来,我以为你也被他吸引,你们……”淇曼越说声音就越小。
小湄噗哧一声,微笑、轻笑,接着大笑、爆笑、狂笑,笑得她东倒西歪,气竭声嘶,直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天啊……”小湄的笑音未歇。“淇曼,你害我笑岔了气。”她抹掉自己笑得流出眼眶的泪水。
“有这么好笑吗?”淇曼不解地发呆,就算她说错话好了,小湄也不必笑成那副德行吧?况且那天在餐厅里吃饭的情景,她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
“拜托你,淇曼。”小湄终于笑完了,但她脸上还在微笑。“龙大哥也许在血统上是很优秀的,但是我跟他绝不会发生那种感情,更何况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眼里只有你。”
“他的眼中是有我,但绝不可能只有我一人。”淇曼喃喃地喝一口刚才小湄递过来的茶,心情的确不再沉重了,可是她仍旧皱者眉头。
“笑一笑呀,淇曼!我们要庆祝你摆脱了周家老巫婆的诅咒,并且祝福你和龙大哥永浴爱河。”
淇曼的头痛得更烈了。永浴爱河?这算是讽刺吗?她闭上眼睛,揉揉她酸痛的后颈。要不是知道小湄是个单纯的人,淇曼会以为她是在消遣自己。
“小湄,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美,我不知道我跟子铭有没有将来,你也知道昨天晚上我心情很坏,只是需要一个肩膀依靠一下,他找到迷路的我,而且安慰我,让我暂时忘了一切烦恼痛苦,就是这么简单。”
“你只需要一个肩膀依靠一下?”小湄茫然地望着淇曼。“听起来怎么像是‘瘾君子’会说的话?难道你们并不是真的情投意合?”
“昨天晚上我们是情投意合。”淇曼淡淡地微笑,但微笑马上逝去,不该贪恋那短暂的欢愉。
她吐出一口气。“可是那并不能改变事实,我现在不想跟任何男人有牵扯。”
是吗?一半的她问自己,另一半的自己不想回答。
小湄看着她的表情,绝对是失望——坠落谷底般的失望。
她缓缓站起来。“我要去洗个澡,回床上蒙头大睡,如果子铭打电话来,告诉他……”
“要我转告什么?”小湄平静地问。
当他醒来发现他的床边是空的,他会怎么想?
“算了。”淇曼无力地耸耸肩。“我想他大概不会打电话来。”
会吗?不会的,他很可能和她一样,只把昨夜当成人生中的一幕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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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淇曼一起身时,子铭就已经醒了。
他闷不吭声地听着她的脚步,想着她的动作,而她在他耳边的话语,他更是一字不漏地刻在脑海里。
等她一离开之后,他便坐了起来。
考虑了三秒钟,他依然不改初衷,毅然决然决定按照计划行动;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淇曼并不见得会感激,但他就是忍不住想替她讨回公道。
他无法忍受淇曼被周家的人羞辱,不光只是因为他不能容许自己喜欢的人被伤害,还因为他突然了解到,淇曼不敢面对自己,而选择在他还没醒来则离去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被伤害得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他的心就痛苦得纠结在一起。
虽然淇曼从来不曾提起,但是他感觉得出来,她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而那些深深困扰着她,就像个不肯安息的幽魂,一再地纠缠着淇曼,让她害怕得只有选择逃避——
今天的行动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秘密。至于秘密是什么……当然就是秘密了。
总而言之,周家这一回可是惹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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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淇曼没有一分钟安宁,那是个星期日,她醒得很早。她没有任何应征面试的约会,加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四十五分钟,终于决定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她会疯掉。
她起来换上运动衫牛仔裤,花了三个小时没头没脑地翻杂志,神经绷紧地以为随时听到电话铃声,或是“某个邻居”来做友好访问的声音。
然而,她最后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做任何表示就是他的表示吗?很多,这样他们就两不相欠了。她无助地逃走而他也不想费力追她。
这不正是她期盼的吗?干干净净地不把昨夜当成一回事。
但是,突来的一阵电话铃响,淇曼还是被吓得跳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哆哆嗦嗦地,犹豫了半天才接起电话。
“喂?”她的心快跳出来。
“叫小林来听电话!”对方的口气凶恶。
“这里没有叫小林的!”
“那小陈在不在?”
“这里也没有叫小陈的!”她毫不客气地吼回去。“你打错电话了!”
“嘎?对不起,是我打错了……”对方一楞,连忙道歉,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淇曼的神经放松了,同时却气愤地想放声大哭。不是他——当然不是他,竟然不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子铭没有马上杀气腾腾地冲进屋里来,然后用凶狠的眼光看她,既粗鲁又占有地对她大吼:你为什么逃走?昨夜对你不具任何意义吗?
然而事实呢?事实就是昨夜对他才真的不具任何意义,否则他应该来看看她,他是大男人呀!
到了晚上,她终于觉悟;她和子铭之间的感情完了,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还没有开始,只有一夜的激情而已。他绝对无意来串门子,绝对无意来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第一百次告诉自己:这样最好,她可以不必再自责苦恼,反正子铭根本不在乎她。
放他去吧,LETITBE,她没有资格爱他,记得吗?龙子铭是个豪门大少爷,而罗淇曼是个没人要的私生子!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子铭那么令她心仪的男人了,然而她却不能拥有他的爱。
这是她活该、应该付出的代价,她这一辈子都背负着名为私生子的十字架,一辈子,永远也解除不了这项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