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正。
任无情瞥了眼扣在腕上的表,心中默默估量时间。
她应该已经下机了,现在差不多正接受护照检查,通过海关。
还有几分钟时间。
任无情想着,放松上半身靠人白色宾士敞篷跑车的椅背,俊颜微微仰起,隐在墨绿镜片后的眼眸直视湛蓝天空。
蓝天,澄澈得不可思议,连一丝云影也无,衬得阳光更加灿烂逼人。
真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记得前几天连续下了好一阵绵绵细细的雨,天色灰灰暗暗,人心也跟着晦晦涩涩。今天倒难得,竟然阳光普照。
许是上天眷顾他吧?自从接下家族事业以来,不知有多久不曾有这般闲情逸致眺望天际——难得偷一回闲,竟然便偷得这般好天色。
想着,他温润的嘴角微微一扬,衔着淡淡笑意。还有几分钟时间,他得好好享受这得来不易的闲情。
闭上眸,任温煦的阳光圈住一张隽雅容颜,神思随意茫茫渺渺于虚无当中……
直到一阵规律的乐声打断他的冥想。
他唇角弧度一敛,手指一弹,银灰色手机接上了线。“哪一位?”
“任先生,我是殷水蓝。”吐嘱清雅的语音悠悠传来,“我到了。”
她到了。
任无情一凛,直起上半身,墨镜后的双眸开始锐利的扫射,“我在计程车招呼站附近,白色宾士。”
“敞篷跑车吗?”
“是”
“我看到了。”清悠的嗓音才吐落,手机的线路便跟着一断。
任无情侧转头,视界走人一名身着灰绿长裙,步履窈窕却坚定的女子。
女子正收起手机,挂着灰色墨镜的白皙脸庞平静淡雅,不见一丝波澜,只有长裙衣袂因着翩翩步履微微翻滚着好看的波浪。
她便是殷水蓝。
虽然之前从不曾见过她本人,只见过几张照片,再加上墨镜隐藏了她半张丽颜,任无情仍然肯定她的身份。
她便是殷水蓝没错,他那只比他大上一岁的哥哥任傲天在伦敦订下的未婚妻。
他下车迎向她,“殷小姐吗?我是任无情,傲天的弟弟。”说着,他主动伸手,与她一握。
扣在掌心里的柔荑细腻得教他不觉一怔,扬起眼睑。
落人眼底的是一张近看更觉肌肤细致的清丽脸庞,一对灵魂之窗虽藏在墨镜后,仍掩不住灿灿神采。
是个美女,与傲天称得上一对璧人。
“你好。请叫我水蓝吧,傲天都是这么叫我。”她说,语音清淡。
“那么你也叫我无情吧,傲天都是这么唤我的。”他微笑,俯身替她打开车门,待她坐定后,方回到另一边的驾驶座。
按下钮,他让车篷拉上,还原密闭空间。
“不好意思,台湾空气不好,”他发动引擎,一面温和解释着,“还是把车篷拉上好一点。”
她点点头,玉手一抬摘下墨镜,清丽的脸庞跟着朝他的方向一偏。
他悄悄倒抽一口气。
那双眸——原本躲在墨镜后的那一对黑玉,原来如此动人。
水灵灵的眸子,泛着亮灿灿的波芒,却又隐隐漫着朦胧的雾,像是澄澈透明,又仿佛神秘迷蒙……
“其实伦敦的空气也不太好,我习惯的。”她清冷说着,吐出的其实是最平淡的话语,但衬着那对幽深难解的瞳眸,不知怎地就是让他心突地一跳。
是怎么了?竟让一个女人迷失了片刻心神?不像他啊。
任无情微微一牵嘴角,心底固然暗暗嘲弄自己,双手却依旧镇定地放上方向盘,号令车子前进。
不一会儿,车子便经由交流道,转上平坦的高速公路。
气氛一直是沉静的,他不说话,她也就静静坐着,不开口。
是伤感吗?
任无情悄悄一转眸光,瞥过她侧对着车窗,仿佛专心凝望窗外的半边容颜。
“别担心,傲天不会有事。”他忽地开口,语音沉静。
她倏地转过脸庞,“你能肯定?”
他听出她语气的微微不信,加强了语气,“当然。那小子一向福大命大,这口登山虽然不小心摔下了,肯定有人救走他了,不然救难搜索队怎会一直找不到他呢?”
她沉默数秒,“我很担心。”
“放心,我已经聘请了最好的私家侦探,绝对会找到傲天的。”
“从何找起?”
“他在德奥边境的阿尔卑斯山失踪的,我想就从那里找起吧。”
“范围那么大……”
“多派些人去找,总会找到的。”他语气温和,有意安抚她,“傲天不是神,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她不语,敛眉低眸,轻轻咬住粉红樱唇。
“他虽然爱冒险,却不是莽撞,有分寸的。”他继续温声说道,“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别担心。”
墨密的眼睫倏地扬起,“你——怎能如此安心?”黑玉绽出清光,顺着他英挺的侧面一阵流转。
他微微一扬嘴角,“我信任他。”
“信任?”
“他是我兄弟,任家的人不会蠢到让自己出事。”任无情简单地解释。
殷水蓝望向他,仿佛觉得这样的论调不可思议,翠眉微微凝起。
“他说过,你是个骄傲的男人。”半晌,她忽地静静说道。
“骄傲?”他剑眉一挑。
“外表温和谦让,其实不然。”她一字一句,语气平静无痕,瞳眸透过车窗直视前方,“谁要轻忽了你,肯定马失前蹄。”
“傲天这么告诉你?”
“嗯。”
“你呢?也这么觉得吗?”
“我不会选择轻忽你。”
“哦?”他扬扬眉,嘴角扬起颇觉好玩的弧度,朗眸跟着瞥她一眼。
她仿佛感觉到他的注视,直视前方的面庞角度却没有一分一毫的更改,甚至连致密的眼睫也不曾眨上一眨。
他蹙眉,唇边微笑跟着一敛。
这样冷淡漠然的神态——她性格一向如此吗?
这样的女人怎会跟他那个任性不羁、洒脱狂放的哥哥凑成一对的?两人的性情分明是天差地远啊。
傲天为何会选择跟这样一个女人交往、订婚,甚至结婚?
他不解。
☆☆☆
任无情果非池中之物。
殷水蓝想着,浓致眼睫微微低掩,透过水晶香摈杯缘悄悄打量坐在她正对面的男人。
他面容俊朗,吐嘱温雅,浓密黑亮的头发微微右分,简短利落,和傲天带着野性感觉的披肩长发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而那对摘下墨镜防护后,依旧深奥难测的幽黑寒潭,也和傲天隐隐燃着不羁火苗的黑眸两番况味。
“别看他表面温文儒雅,在商场上可是人如其名。”傲天曾这么告诉她。“从小,他性格便比我这个做哥哥的稳重许多,老爸更把他当成最佳接班人栽培。对那种诡谲的商场风云,他适应得很。”
她相信。
环境训练出来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绝对不似他表面所显现的那般温煦和雅——他不是个软脚虾,必要时,他或许比任何人都还坚毅、冷酷。
他绝对不寻常,否则任承庭不会在两个儿子中择取身为弟弟的他为首要接班人。
任承庭——这只老狐狸,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一念及此,殷水蓝眸光一阵流转,悄悄凝定坐在桌首,侧对着她的任家掌门人。
任承庭年近花甲,却只有两鬓的发微微苍白,那对嵌在线条冷硬的脸庞上的眸子可还锐利得很,雷电逼人。
方才进任家餐厅,与他初次四目相接时,她明显感受到老人不赞同的冰锐眼神。
他认为她配不上他儿子吧!一个模特儿出身的女人,毫无身家背景,怎配人他任氏门庭?
在伦敦,当傲天打电话回台湾通知父亲两人订婚的消息时,他当场便是一阵厉声怒吼,坚决要儿子立刻取消婚事。
傲天可不理会父亲的盛怒,照旧决定与她结婚。
任承庭没辙,无力干涉一向独断独行的长子,可她明白他对这门亲事绝对是持反对态度的。
所以才以那么冷淡的态度迎接她暂住任家位于天母的豪宅。
他不欢迎她吧。殷水蓝心想,唇角微微拉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老狐狸是不欢迎她,可却阻止不了自己对她的兴趣。她确定。
因为从她一进餐厅开始,他两束鹰锐的眸光几乎没离过她身上。
那两束眸光扫遍了她身上每一处,从她被一头乌亮秀发框住的精致容颜,低胸黑色小礼服衬出的一抹莹白,以及一双修直窈窕的长腿。
她知道自己一向吸引人,完美的相貌,惹火的身材,从来就没有男人的眼眸克制得了不去注视她。
要是她肯稍稍施展魅力,怕不惹得他们每一个人如苍蝇见了蜜糖,紧随不放。
就如她现在有意吸引任承庭的眼光一般。
她冷冷一晒,搁在桌边的右手臂微微一拉,碰落了银亮的餐刀。
☆☆☆
清脆的响声惹得任承庭扫了她一眼,另一边任家的小女儿任澄心蹙起了两道翠眉,她的丈夫于冠云切割着肉食的动作则不觉一缓。
至于任无情,对她这般出糗仿佛不以为意,只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她轻轻道歉。
“没关系,让佣人替你换一副餐具吧。”任无情温和接口,一面便用眼神示意站在一角服侍进食的女佣。
殷水蓝赶在女佣弯身替她拾起落地的餐刀前侧弯身子,绷得丰满的胸部更加浑圆逗人。莹润的乳沟更是清晰可见,大好春光完全落人身旁男人眼底。
“我自己捡吧。”她仿佛浑然未觉,只朝意欲上前服务的年轻女佣微微一笑,伸长藕臂,拾起餐刀,偏偏又一个重心不稳,致令玉手不意刷抚过任承庭大腿。
“啊,对不起。”她急忙缩回手,在重新坐直身子后朝任承庭送去尴尬的秋波,粉颊染上淡淡红晕。
“没关系。”任承庭淡淡一句,两道剑后像是微微蹙起,一对黑眸却迅速掠过某种炽热光芒。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有殷水蓝捕捉到那迅速闪过他眸中的异彩。
那是饥渴。
她可以清晰地辨别,不只他的眼神,方才她弯下腰时一瞬间瞥见的景象也证实任承庭确实对她起了生理反应。
“听说殷小姐这次来台湾是为了宣传?”
待女佣接过落地的餐刀,重新换给殷水蓝一把新的后,餐桌另一角的于冠云起了个新话题。
“是啊。一家国际化妆品公司相中了我做他们亚洲区的代言人,除了在台湾拍CF,顺便配合一些促销推广的活动。另外还接了几场服装秀。”
“大约要停留多久?”
“一个月吧。”
“这段期间会住在这里吧?”
“水蓝既然是做天的未婚妻,当然住在家里好一点。”任无情主动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不麻烦的话……”
“当然不麻烦,家里房间多得很。”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任承庭粗鲁的嗓音打断了她。
“你就住下来吧。”
她微微扬眉,双眸不禁瞥向他。
他一开始不是还以冰冷淡漠的态度给她难堪吗?现在居然要她留下了?
她转头,接收到老人若有深意的眸光,樱唇淡淡一弯。“谢谢任伯伯。那我就不客气打扰了。”
“你在伦敦是怎么跟大哥认识的?”仿佛对父亲态度的突然转变感到不满,任澄心尖锐地开口。
“在一场派对中。那时我第一次到伦敦走秀,傲天也去看了那场服装秀,我们俩都参加了会后的Party。”
“哥哥看服装秀?”任澄心的语气微微不信,“怎么可能?他应该对那些流行时尚没什么兴趣啊。”
“那是一场慈善服装秀。”殷水蓝转过头,镇静的容颜直对任家女儿妆点得用心的脸孔,“傲天也是被朋友拖去参加的。”
“朋友?肯定是女人吧。”
“澄心!”于冠云蹙眉,轻斥妻子一声,接着又对殷水蓝送来一抹带着淡淡歉意的微笑。
“本来就是。大哥一向风流倜傥,人尽皆知。”对丈夫的训斥,任澄心只是不高兴地撇撇嘴,“才不相信他到了英国会循规蹈矩呢。”一面说,一面还对殷水蓝送去两道挑战的眸光。
殷水蓝悄悄一捏手掌,正要发话时,任无情温和的嗓音拂过,“这就是水蓝了不起的地方,竟然可以让一向任性不羁的傲天定下心来。”
他维护她?
殷水蓝一愣,没料到这个今天才初次见面的男人竟如此自然地替她挡去言语的利刃。
她不禁瞥他一眼。
他正微微笑着,瞧着她的目光温暖和煦,仿佛真把她当作了未来大嫂。
她心一紧。
“他定心?他要是定心的话就不会还跑去爬那座什么阿尔卑斯山,搞得现在下落不明!”接口的是怒气分明的任承庭,“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任性妄为,让人生气!”
“放心吧,爸爸。”面对父亲突如其来的盛怒,任无情仍然冷静,“傲天不会有事的。”
“我才不是担心他!我是生气。他要是一直这么不知死活的话,干脆就让他这么死在外头算了!”
餐桌上所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爸爸!”任无情蹙眉,对父亲的气话颇不以为然,瞪向他的黑眸略带凌厉。
仿佛震慑于儿子的眼神,任承庭没再说话,冷哼一声。
“登山是傲天的兴趣,不能这样就说他任性妄为。何况他虽然爱冒险,却不是那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这回失踪虽是意外,我相信他一定没事的。”任无情悠然说道,跟着朝殷水蓝微微颔首。
他在安慰她。
她蓦地了悟,领略到他这番平心静气的话语其实是针对她,他怕她被他父亲的气话动摇了心情。
他——原来真是如此体贴的一个男人。
“我已经请私家侦探到那边打探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大家安心等就是了。”
他静静地继续,语气虽然温和平淡,可殷水蓝却敏感地听出其间隐含的权威。
他说的活在这个家极有分量。
不,应该说在这个家里真正最有影响力的人是他是任无情。
☆☆☆
她终于明白傲天当时说那番话的真意了。
他说他这个弟弟表面温和谦雅,但绝不容小觑。
当然不容小觑啊,就连任承庭,当这个儿子竖起眉毛,也得让上三分。
更别说任澄心和于冠云了。
他总是如此气定神闲吗?三言两语便接管了一切而且没人表示一点不服气一’
可怕啊,这个男人。
她料想得不错,他——的确是任家最难以对付的一个人。
“你跟二哥还有爸是怎么回事?都被那个女人迷住了吗?”
卧房里,任澄心不满的嗓音扬起,柳眉倒竖,黑亮的眸直直逼向半躺在床头翻阅着杂志的于冠云。
她从浴室走出,一面系着桃红色丝质睡袍的腰带。
“什么意思?”于冠云漫应,脸孔仍埋在杂志中,头也不抬。
“还有什么意思?我说那个殷水蓝啊。”
“水蓝怎样?”
“你叫她水蓝?’任澄心拉高嗓子,“她是你什么人?叫得那么亲密!”
“傲天的未婚妻啊。”
“什么未婚妻?我才不承认!”她撇撇嘴,“哥哥怎么可能看上那种出身的女人?”
“她出身有什么不好?”
“你没听她说吗?她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
“那又怎样?”
“那表示她没教养啊。而且只念到高中毕业,连张大学文凭也没有。”
“没办法啊。她得工作才能养活自己。”
“那种工作?”任澄心冷哼一声,“肯定是靠美色才爬到今天顶尖模特儿的地位。”
于冠云不答腔,懒得理她。
丈夫的冷淡令任澄心怒上心头,奔到床前一把夺去他手中的杂志,用力往地上一摔。
“我在跟你说话,于冠云!”
“我听到了。”他瞪她。
“听到为什么不回话?”
“你要我回什么?我可不想跟你这么无理取闹。”他仿佛也生气了,拉高了声调,“人家在孤儿院长大又怎样?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有什么不对?要你这么批评?”
“你!竟然帮她说话——”她回瞪他,气得浑身发颤。
“我就替她说话怎样?”
“你竟然为一个外人骂我?我就知道,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整个晚上眼睛就没离过她身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没胡说!事实就是那样。”
“我懒得理你……”
看来任家女儿和女婿感情并不好啊。
殷水蓝淡淡一笑,收回凝在任澄心夫妇房门的眸光,莲步轻移,回转任家佣人特地替她收拾出来的,位于三楼的客房。
虽只是间客房,空间却不小,装演也相当雅致。
淡淡的粉橙是卧房的主要基调,搭上米白的地毯,温暖的壁灯,色泽柔美的家具,整间房给人一种宁谧和馨的感觉。
关上房门,殷水蓝走向落地因前,拉起浅色纱帘,推开了玻璃窗。
窗外,围着乳白色栏杆的阳台正对着任家端丽工整的庭园,一株临窗不远处的桂树还传来阵阵淡雅清香。
靠着窗,她放纵眸光,漫无目的地测览起笼在夜色下的庭园景致。
这是栋豪宅,庭园的设计自也不同凡响,看得出经过一番精心布置,一草一木皆是艺术的结晶。
沿着石板道的几座大理石雕像,以及之后一座拔天高耸的喷泉,更显示出这个家族的气势不凡。
这些——位于半山腰的豪宅,广阔精致的庭园,收藏丰富的艺术品,贵气雅致的室内装演,全是用财富堆砌出来的。
要有多少财富才能堆砌得出这一切富贵风流?
她不知道,但可以确定那绝不是个小数目。
得在商场上用尽多少手段才能挣得这一切……
一念及此,她蓦地凝眉,旋身踏回卧房,跟着锁上落地窗,拉下纱帘。
掩落眼睑,她开始在脑海里推演起一切。
任傲天、任无情、任承庭、任澄心、于冠云——一个个任家人的脸庞掠过她脑海,每一个皆掀起一波浪潮。
任傲天因为登山失踪了,任承庭觊觎她的美色,任澄心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和丈夫于冠云感情不算和谐……
脑海里任无情英挺的面容定格。
他——是几个任家人中她最难掌握的一个。
难以掌握,是因为她看不透他的心思。
那幽幽深深,仿佛不见底的黑眸里潜藏的究竟是什么呢?他对于她,究竟是怎样一个想法?他真把她认作未来的大嫂吗?
任承庭与任澄心都瞧不起她的出身,他呢?
毫不在乎吗?
今晚席间,他从不曾主动问起她的一切,是尊重她,或是轻蔑她?
他对她难道没有丝毫的好奇……
正纷乱想着,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忽地响起。
敲门声清脆有礼,很容易联想到敲门人的形象。
殷水蓝神智一凛,不知怎地,心跳微微加速起来。
“门没锁,请进。”她轻轻扬声。
房门开启,落人眼瞳的果然是任无情挺拔修长的身影。
他穿着家居服,闲散的打扮一点也没减去他不凡的气质,反更添了几分慵懒的魅力。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有什么事吗?”
“睡不着吧。喝点牛奶。”他说。
她一愣,目光不觉一落,这才注意他手中扣着杯热牛奶,还冒着温暖热气。
“这……
“喝一点吧,能帮助你放松心情的。”他微微一笑,黑眸瞬间点亮无数神采,映照着一张俊挺容颜更加迷人。
她心不觉漏跳半拍,怔怔地望他,怔怔地接过热牛奶。
“喝完就早点睡吧。你明天一早还有工作不是吗?”
“我……”
“明早我上班,顺路载你一程。”
“你不必对我这么好。”她突如其来一句。
“什么?”
“不必对我这么好。”她凝眉,语气淡漠。
“你是傲天的未婚妻啊。”
“只是不相干的外人。”
“未来就是家人了。”他望着她,嗓音和煦,神情一派温润。
她一怔,还没从他这句和婉的宣言中回过神来,他嘴角已拉开浅浅笑弧,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好好睡吧。晚安。”
她没回应,只愣愣瞪着他旋身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完全在她视界消失了,她方转过眼眸,落定自己肩头。
圆润的肩头,还微微感到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