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齐王端王共推先帝十四弟,也就是他们的皇叔十四王爷东方罗绮继位,暂时稳住纷乱局势。
东方罗绮手中并无实权,只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皇帝,重要政事接落在齐王与端王两党臣子手中。
然东方罗绮何许人也,继位之前的十四王爷虽行踪成谜消失过好一段时间,当年却也是王朝赫赫有名的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身军甲一匹战马,领军数十万,扫荡边境南蛮令蛮子对天朝生畏不敢来犯。
虽说后来迷上青楼名妓赵凝春,解甲投奔温柔乡,又在赵凝春死后神行恍惚而后闹失踪……咳……这些都是后话来着……
罗绮登上皇位三年时间,朝中大冲突未有,小冲突不断,两名摄政王掌握实权,他也不含糊,暗中招兵买马。直到对方发觉,这名皇帝早已得到当年他手下将领,如今天朝大将军杨朔的支持,手握兵符,得以和端敬两王相抗衡。
于是如今朝廷,便和当年天下局势一般三强分峙,任谁亦无法撼动谁的地位,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云倾抬头望着龙椅上振振有词说自己年纪老大不小,早该有婚配的皇帝,底下群臣也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三派推出三门,把对方待字闺中的闺女讲得多好多好,又是秀外慧中又是兰心蕙质什么的,可私底下想的却是利益瓜葛、势力纠纷。
云倾冷哼了声。这些人的女儿再好也没他家小春的好,比不上小春的,抬出门丢人现眼做什么!
他的一声冷哼,哼得满朝文武顿时倒抽了口气,憋着不敢出声。连皇帝的脸色也惨白惨白的,问道:“端王以为如何?喜欢哪位大臣家的闺女尽管说,朕绝对会替你作主,给你一门好姻缘。”
云倾冷冷地瞧着龙椅上的皇帝,又瞥了眼站在他对面等着看笑话的敬王,开口道:“臣喜欢的不是姑娘。”
云倾一开口,整个金銮殿炸开了来。皇帝脸色大变倏地站了起来,身旁的太监连忙扇风安抚,才又坐下。
敬王东方齐雨脸色也不太好,狠狠瞪着云倾。这回朝堂上情势可不太妙,若他这七弟接下来说自己喜欢的是谁,可就大大不妥。
虽这满朝文武都知,他端王心里揣着个人,可却也只他与皇帝几人明白,那人身份特殊,张扬不得。
太监和皇帝窃窃私语了一阵,皇帝也怕若继续追问端王喜欢的是谁,将会听见他这辈子最不想听见的名字,遂抖着声音道:“哈哈……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勉强爱卿,这事就算了。有事继续启奏……无事朕要退朝了……”
齐雨朝斜后方打了个眼神,随即便有臣子出列,放声道:“臣有事启奏!”
接下来霹雳啪啦地南方大雨成灾,江河溃堤恐酿疫病等等事被提起,云倾的婚事便又压了下来。
云倾与齐雨两个人隔着条走道大眼瞪小眼,齐雨以嘴型作势:“赵小春让给我如何?我拿五个绝色美男子跟你换。”
“找死!”云倾面色冷冽地道。
当下户部尚书正建议开放粮仓救民之贫,云倾一句“找死”,冻得对方张开的嘴还合不起来,手上笏板匡啷落地,整个人僵在当场。
齐雨笑了笑,出来打圆场。
“这两年间天灾连连,税收不丰,端王想必是忧国库之空虚,才会说出找死二字,陈大人别多心了。端王你说是吧!”齐雨转头回望云倾。
云倾哼了声道:“臣这声说得是国库空虚,可这几年有人大兴土木、府邸越拓越宽,不但宅内有歌姬有舞妓,又连连收了几名绝色男子。”
“噢,是谁?”皇帝连忙问道。
“自是敬王,这话他方才才亲口说出,臣刚入耳而已。”云倾冷冷地瞪着齐雨,说道:“国库既然空虚,敬王乃皇上臣子,本该为皇上分忧解劳。请敬王将拿来置地买奴的钱财献出,正来整治水患,救济灾民最是恰当。”
齐雨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低声道:“小七,你今日话还真多。”
“你要继续摊上赵小春,我话还能更多。”云倾同样回道。
“甚是甚是,爱卿所言甚是!治水振灾之事便交由端王处理了,为了天下百姓,敬王务必配合端王才是。”皇帝说。
底下两大势力目露凶光,情势紧张得仿佛就快在金銮殿上打起来。
皇帝在龙椅上头是坐如针毡,云倾一提议后他立刻点头赞同,随即宣布退朝,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
皇帝这一走,底下人更是乱成一团。
天灾开国库放粮一向是大有油水可捞的优差,哪料这回敬王却得干起赔本生意,倒贴出去。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散了早朝的金銮殿上嗡嗡响个不停,云倾与齐雨对峙一会儿,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齐雨原本也做足了准备打算狠狠地教训他这七弟一阵,可云倾却突然转了个身,往殿外走去。
“喂!”齐雨觉得莫名其妙,连忙问道:“你怎么就走了,干啥呢!”
“不想同闲人浪费时间。”云倾哼了声。家里还有个人,他想回去看他。
齐雨当然也想到云倾这般归心似箭的原因,他手指绞着笏板,狠狠碎下了那坚硬的象牙质地,啐念道:“可恶!”
齐雨随即又高声喊道:“小七你站住,大不了十个,赔本跟你换!”
回应齐雨的,是数根锐利的梅花针。
齐雨吓了一跳,连忙跳到旁边去。
“唉呀!”
结果他这一躲,梅花针扎到了他身后的一名老臣子,红糟鼻上,三根。
◆◇◆
小春从一早起便待在据说曾经是他所建的药房中,翻箱倒柜找出许多药材,通通扔进大陶缸里大火煮开,再文火熬炖。
侍女送来的早膳没心思动,他站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木棍往大缸里头搅,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容,低声幽幽唱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伤在你身痛我心,魂梦相随与君同……生不同衾死同穴,情比金坚心意绝……”
那曲调之哀怨阴凉,着实叫人汗毛直竖,加上熬药时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味,药房四周简直人迹灭绝没谁敢靠近。
夏末秋初天虽未凉但也不热,药房里柴火烧着,寻常人当觉有些闷炙,他却穿着件狐毛滚边白缎绫罗厚衣,脚上裹着绒毛白边小靴,一边搅锅还一边冷得发抖,唱完一首曲子啐念声:“奶奶个熊。”,接着换首曲子继续。
可唱来唱去接不离那些“要死一起死”、“缠绵入骨想死你”之类,偶尔“想死你”还会唱错,目露凶光唱成“想你死”。
傍晚时分,药制好,嗓子也哑了,小春顾虑到现今身体的状况,将药丸搓成很小很小一颗收进数十来个紫色小瓶里,毕竟只有五六岁孩童模样,太大颗的药丸吞下喉咙,搞不好噎死了先。
塞了几颗药到嘴里,他先从这边凳子上爬了下来,再爬上那边凳子去倒水,吃下了药长长地吐了口气,抬起头来,见云倾正在窗外看着他。
“喝!”小春吓了一跳,“你站那里多久了?”
云倾没回答,迳自走进药房里。
他看着那一地入药用的的毒虫蛇蚁、花草山石,皱了皱眉头。”上回拉得还不够?怎么又做起药来?”
“这回不是用拉的,安心安心!”小春露齿一笑。
“在你身边,从来安不了心。”云倾皱着的眉舒展不开。
小春想要拍拍云倾的背,伸出手却发觉自己矮了、手也短了,白嫩的手臂一伸出去,便悻悻然地收了回来。
自己现在不过才到云倾的腰间,这距离可谓是天差地远了,说到底都是那可恶的大师兄,小春嘴里喃喃地又骂了两声。
突然腾空而起,小春一惊,而后落入了个熟悉的怀抱里,他回过神来才发觉云倾抱起了他。
“奇怪,怎么身子变小了,人却还是一样重。”云倾说。
“自然,这回春功莫不是缩骨功的一种,骨头缩起来罢了,又不是切了扔掉,哪会变轻呢?”小春解释。
云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对这回春功也挺好奇。
“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小春在兰罄口中得了口诀,教起人来不是问题。“虽然回春功发功时会痛得死去活来,可我方才做好了这个,”他献宝似地将紫瓶拿出来,递给云倾看。
“这‘一点都不痛驱热镇寒祛痛丹’药效非常神奇,只要一颗,无论是刀伤、剑伤、蚊虫咬伤,头痛、肚子痛、癸水来那么痛,吃下去之后全部就都不会痛。即便是被砍上七七四十九刀疼得翻来滚去奄奄一息的,大火纹身烧烂到没一处完整的,也是只要一颗。一颗过后,就能感觉天地一片宁静,心旷神怡,怡然悠远。”
云倾只是看着小春,一下摸摸他的头,一下捏捏他脸颊,一下戳戳他手臂,一下挠挠他的小肚腩,没注意听小春解释那什么丹药有多大疗效。
显然,对小春如今这身体,比对念起来饶舌万分的祛痛丹有兴趣多。
“欸,会痒会痒。”小春伸手挡云倾。
小春武功还在,出手和云倾过了几招,运气时发觉体内真气顺畅,便放开来与云倾单手互搏。
突然云倾劲式一收抓着小春的腰挠了挠,小春咯咯笑倒在云倾怀里,嘴里嚷着:“好痒,你使诈。”
同小春闹了一阵子,摸够了,云倾才带着小春离开药房。
接着沐浴过后,看小春趴在床上曲手指数着紫瓶里的药丸有多少,云倾系上腰带,道:“我晚上有点事,等我回来。”
“好。”小春点头,仍是埋在药堆里。
走了两步,云倾又回过头来。“不许乱跑。”
“好。”小春应了声。
再走两步,云倾还想叮咛什么,却见眼前有物袭来,他伸手抓住,听见小春说:“前些日子庙里求的平安符,听说很灵的。你收好,可别丢了。”
云倾抓着红香囊的手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声:“好……”
“早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小春说。
“好……”云倾攥着红囊,带着浅笑离开。
小春耳朵动了动,听见脚步声远直到消失了,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小褂子乱穿一通,靴子也胡乱套上。
几瓶应急的药塞进怀里后,他一双灵动的眼睛转了转,呼地便从窗子口窜了出去。
然而随着他这一窜,原本隐藏在周围的近卫也动了起来。
小春尚未落地手中粉末便是一扬,顿时漫天粉尘纷飞,踏着地面绿草再回头,后面近卫已经倒了个七七八八。
小春拉长颈子看了一下,露齿灿灿笑道:“小爷我实在是不喜欢走到哪都有人跟着,难为几位先在这花圃里休息休息,我去去就回啦!”
语罢转身,驾起轻功一阵狂风似地掠起地上落叶,跑得不见人影。
◆◇◆
小春小心翼翼地在端王府里转了一圈,上下左右连地牢都翻过一遍,却没发现兰罄的下落。
与兰罄相会的那晚,他虽然因为吐血太多晕了过去,可没忘记兰罄中剑的事。
兰罄那剑前胸贯穿后背,又让云倾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照理说云倾会把他给带回来才对,哪可能把人放了。
现下找来找去找不着,依他推论可能性只有三个:
一,云倾把兰罄藏得太隐密;二,云倾把兰罄藏得太隐密;三,云倾把兰罄藏得太隐密。反正就是不可能把兰罄放掉便是了,更不可能有人将兰罄救走。
乌衣教那些人没一个是云倾的对手,他家云倾如今武功可是天下第一,要从他手中救人,没那个可能。
盘膝坐在嘲风兽的石头脑袋上吹凉风,将所有问题想过一遭,落了个明白后,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先吃饭吧,饿扁了。”小春抚了抚大唱空城计的小肚腩,心想真是难为它了。今儿个那药第一剂是得空腹用的,才让它空了整天。
足下轻轻一点,提气翻身跃出端王府。
云倾不在府里,小春便不想为了自己的小小一顿饭劳动众人为他备膳。这京城酒楼饭馆林立,即便到了晚上还是热闹非凡,吃的随处都有,他简单寻点便成。
他在街上窜来窜去,最后定在名为“湮波楼”的饭馆之前,心念一动,正觉得这名字熟悉时,他嘴里喃喃念起“湮波楼湮波楼湮波楼……”,按住额头等待疼痛出现,然而站了半晌,脑袋里头却无丝毫动静。
小春眼亮了起来,张嘴露出白闪闪的整齐小贝齿,一边笑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铺里,随意挑张桌子坐下。
那药的确有效,原本无论想起啥都会头痛到哭爹喊娘的,如今撞着个熟悉地方,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想来众人说得没错,他赵小春神医托世,即便失了忆,这身望闻问切开方治病的功夫还是稳稳地留在脑子里,谁都无法将它们抹灭掉。
湮波楼的店小二见着这个看起来不过五岁大的孩童独自一人出来,先是有些诧异,但见小春不疾不徐点好菜还要了一壶菊花茶,态度整个从容不迫闲适悠哉,只料这莫不又是京城哪户富贵人家的子弟,年纪小小便如此不得了。
赞叹一声,阳春面来时顺道拿了张小凳子来,好心地道:“小公子,你不够高,替你垫张小椅子,吃面方便些。”
都还没来得及回决,小二哥哥便好心地将小春弟弟抱起来,然后垫上小椅子,再让他坐下。
小春嘴角微微抽搐,却也同对方说了声谢。
低头胡乱塞面,吸哩呼噜地,脑袋里却也想着,这回回去得从云倾口中逼问出兰罄下落才成。他要真以这般孩童样貌一直过下去,肯定没多久便会疯掉。
“刷——”地声,突有折扇摊开之音响起。
小春边咬着面边斜眼往旁边看去。
只见来人约莫二十八九,样貌清秀,身着暗绯色金线绣柳丝绸,红玉金丝束带,发以同色玉冠扎起。
那人举手投足一派雍容华贵,身后两列深红布衣家丁随行,怎么看怎么不似寻常人,尤其在这随手一抓便是数不完王孙公子、侯爷世子的繁华京城里,身份肯定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小春囫囵吞了一口面,瞥了眼后,转身拿背对着对方,没兴趣理会。
“赵小春……”
小春听见这声音,背脊突地一僵,想起这不就是他和云倾回来时在门口嚷嚷,可云倾不让他见的敬王?
怎么这人竟然认得出他现下模样……小春狐疑地想着。
“……是你什么人?”说完话,齐雨已经在小春身旁的长凳子上坐下,摇着扇貌似斯文风流,一对眼睛带着笑紧盯着小春瞧。
小春眼珠子转了转才回过身来,用小孩子特有的口吻装傻充愣地朝齐雨道:“哥哥说不能和生人讲话。”
这开口的声音奶气十足,可也不是小春故意,而是外貌一变声音也跟着变,他如今除了一颗心犹有雄心壮志,里里外外可都像足了个五岁小鬼头。
奶奶的,这回春功真是够呛!
“哥哥是谁?”齐雨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笑容可掬地朝眼前的小家伙问。
“哥哥是小春!”说出口,小春还故意噎了声,像不小心说错话一样,想把话吞回去又吞不回去。
“你果然是赵小春的弟弟,可我还不知道他有个弟弟。”齐雨眼中光芒四射,倒是十分开心。
小春一边吃面一边望着这人,又是一个他以前认识的人。不过瞧这人的阵仗,该是自己出端王府就被盯住了的,难道又是个对药人有意思的家伙?
一想起寒山派上差点被割肉剜骨的事,小春屁股挪了挪,离对方远些。
“你叫什么名字?”齐雨问道。
小春顿了顿,狐疑地望了这不知有何企图的齐雨一眼,说道:“哥哥叫我小猪。”
“小猪?”齐雨先是一愣,随即开口笑道:“皮滑肉嫩又圆滚滚,娃儿你这乳名倒是贴切。”
“我吃饱了。”小春放下面碗,搁了锭银子在桌上后,爬下椅子便要走。
可走没几步,便让人从衣领给抓住,整个人拎了起来。
“唉呦你干嘛抓我!”小春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死命挣扎。娘的,一个大男人给人像拎小鸡一样被拎起来,倘若传出去了,他颜面何存。
“看不出你小小的,倒还挺重。”齐雨有些诧异。
“我有在练功夫,身上放了铁块的。快放我下来,否则叫你好看!”小春又摇了两下,拳打脚踢比画着。
威吓的语气显然起不了作用,齐雨抚着小春的睑蛋,喃喃地说:“你和赵小春长得真像,过几年大些了,会不会也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小春被摸得鸡皮疙瘩全起来,心想怎么净是碰上些怪人,对个小孩摸来摸去,那手、那眼神,怎么暧昧便怎么暧昧。
“小猪,你哥哥在哪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齐雨问。
“在床上睡觉!”小春说。
“哦……在小七的床上睡觉是吧……”齐雨那张脸瞬时扭曲,左看又看都十足妒妇模样。
小春眼睛眨了眨,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小猪,哥哥可不是坏人。”齐雨柔声说。
小春心里却想,是啦是啦,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小猪和哥哥住在端王那里,那端王才是坏人。”齐雨又说。
“嗯?”小春可被勾起了兴趣,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齐雨。
齐雨来劲了,立刻便道:“小猪的哥哥小春头撞坏了,脑袋不清楚。”
小春翻白眼,心里头暗念。爷爷的你才头撞坏了脑袋不清楚!
“那个小七啊……小七就是端王……他心肠坏、又狠毒,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他动不动就杀人的。小猪和哥哥是被他骗了的,小春本来是我府里的人,心里向着我、喜欢着我来的,可因为不慎撞坏头忘记一切,这才被小七给拐走。”齐雨说得是一副捶心肝,哀痛欲绝的模样。“小猪你乖乖回去,偷偷把哥哥叫出来,别让他待在端王府,齐雨哥哥接你们敬王府去,那里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小春眨着眼看着齐雨,两人对望。
齐雨望着小春,挺满意自己这番说词,眼前小家伙愣愣的模样着实可爱,他忍不住,又捏了那雪白粉嫩的脸蛋一下。
小春皱眉,嘴巴瘪了瘪,眼睛里随即漫起雾气。
齐雨这方正在得意自个儿这番说词骗得了眼前,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便听见一阵软浓的童音夹杂着鼻音,“哇”地声嚎啕大哭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啦,我要回自己的家,不要跟你回家!”
齐雨一愣,眼前的小家伙揉着眼,泪水扑簌簌地直掉,又哭又喊又挣扎地,让他全懵了。
“救命啊——有人要拐骗小孩啊——”小春又是哭天喊地地嚷。“强抢民童——强奸非礼啊——我不要去你家当你的脔童,我要回家找哥哥啦——”
齐雨听了小家伙嘴里的话,回头再见湮波楼里起了阵混乱,十几名江湖汉子握着兵器站了起来,鄙视的眼神毫不遮掩投向自己,再见楼上雅间里探出几颗头颅,好几个都是同朝为官的熟面孔。对方掩着嘴窃窃私语,眼里有着不屑。
他当下一张俊脸刷地全黑,晓得自己是被耍了。
“你这小子!”齐雨抓紧小春衣领,将他提到与自己目光相对。“不愧是赵小春的弟弟,连这张嘴也一样臭!”
小春揉了揉眼,向齐雨嘿嘿一笑,紧接着弯起膝盖朝对方胸口用力撞去,齐雨没料这小子有如此一招,当下痛得松手,整个人被击得往后飞去。
小春漂亮地翻了个身,身形俐落地降到桌面上,站得直挺挺地,脸上哪有眼泪,连滴水也没有。
“好——”一旁围观的人喊了声,如雷掌声响起。
小春咳了一下,按了肚子,随即笑容满面地对众人拱手,嘴里连连说着:“还好还好,雕虫小技,献丑献丑!”
“来人,把那臭小子给我抓起来!”齐雨一张脸又青又白,手下都还没将他扶起来,他便吼道。
穿着红衣的敬王府侍卫立即团团围了上来。
小春又按了按肚子,里头翻腾得厉害。果然刚吃饱饭还是不能蹦蹦跳跳,方才翻身翻得叫一个漂亮,可现下冲着了,让他直想吐。
小春脸色有些白,又朝那些侍卫拱拱手,飞身踏过其中一人头顶,借力使力要窜出重围,却叫对方反手抓住,一把拉了下来。
小春扭腰在空中硬转了圈,猛地旋开对方的手。
齐雨这时甩开缠在腰间的鞭子朝小春打来,小春打算空手接下,哪料那鞭子却如灵蛇般迅速拐了个弯,卷往小春腰间。
小春见那鞭子扎实,出门又没带剑,这回如被卷着哪还拖脱了身,他在空中立即泄劲直摔落地,可鞭子也随之而至,甩上他左边脸颊。
幸好吃了专克疼痛的“一点都不疼”,这回即使皮开肉绽,也没啥感觉。
唯一察觉的是一道浊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小春没费神去擦,而是抓住时机擒住齐雨鞭尾,将深厚内力灌入鞭中猛烈击去。
他大喝一声:“放!”
那头齐雨轻敌的结果是闪避不及,立刻破他刚强的内力所伤,当场哇啦啦地吐了好大一口血,也松开了手中鞭子。
小春卷起鞭子挥舞一圈,扫开要向前擒人的敬王府家丁。劲势呼啸,鞭尾甩过一张木桌子,仅是擦过而已,便叫木桌子连同旁边的椅子一同碎了个完全。
湮波楼里没半个人料到一个五岁的小孩竟有如此功力,当场所有人都被震遏得动弹不得,嘴巴张大到快落了地、眼珠子瞪得也要掉下来。
小春见机不可失,那鞭子一扔砸在齐雨头上,驾起轻功转身便朝门外飞奔,留下一群震惊得不能再震惊的江湖高手与王府侍卫。
他屁股着火似地猛冲猛撞,离那湮波楼离得远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