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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魔教(下) 第十四章 作者:绪慈
    深夜时分,御花园以西的幽静一隅,灯烛在年久破败的窗纸之后,透出昏黄摇曳的微弱光芒。这命名为梧桐园,历代囚禁妃嫔皇子的僻静冷宫里,传来鞭子一甩又一甩的赫赫声响。

    兰罄双手被铁链圈住,拉扯着身体高高吊起于横梁之下,沾着水的藤鞭抽过后稍做歇息,让底下受鞭的人将蔓延起的痛楚完全尝透,接着才又挥下第二鞭。

    兰罄闷哼着,咬破了唇,嘴角却还是挂着冷笑。

    他目光灼热地望着从自己受刑以来便一直坐在前头梨花椅上好整以暇喝着香茗的云倾,但云倾不开口,他也就不开口。

    云倾身着月牙色绣金镶花素衫,外罩秋风白云同色披风,发以金银丝线混绕明玉冠挽起,两侧垂落一缕发丝。偶有风吹来,一身白衣清淡雅致,更添几许飘渺出尘的脱俗气息。

    云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兰罄也没有,或说有的,也只一直以来挂在唇边那抹冷冷的笑容。

    “东方……”兰罄先开口了。

    兰罄沙哑干涩的嗓音完全失了以往那酥柔入骨的冷然魅态,却又多了点让人心神动摇的致命蛊惑。

    他脸上有些血迹,沿着削尖的瓜子脸缓缓滑落,落到被打得碎散的黑绸之上,混杂了汗水血水又蜿蜒顺着薄薄的胸膛而下。

    血水温柔和缓地沿着一道又一道艳色鞭痕,滑过碎了外衣亵裤隐晦露出大腿的肌肤,再沿着小腿慢慢滴落地上,汇聚成一股妖娆血泉。

    兰罄唤着云倾姓名时,眼角勾魂似地扬起,执鞭之人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一身躁热,第二鞭下手更狠了去。

    “嗯……”兰罄呻吟出声,听得云倾一愣。而后,兰罄低低地笑了。

    “笑什么?”云倾拧眉。

    “你今儿个一来就叫人猛招呼我,就不怕子母蛊连心,让小春知道你这般折腾我。莫非那小子又做了什么药,能断除连心之痛?”兰罄说。

    云倾不回答兰罄的话,只是冷哼了声。

    小春前阵子头疼得厉害,又受存于毒蛊内那四道强烈真气的影响,终日疼得死去活来地,睡也睡不安稳。幸好做出了祛痛丹来止了一切疼痛,这几日入睡时才少了几番扑腾。

    自从那日由外头安然回来后,他便每日盯小春服下祛痛丹。

    兰罄软硬不吃,既然小春不再感觉到痛,他也不怕,遂定了念头在兰罄身上用刑,无论如何都要逼问出拔蛊之法,否则只怕小春性命朝不保夕。

    “这般盛情款待我,你说倘若小春发觉咱俩又不能好好相处……”

    “小春不会知道!”云倾喝断兰罄的话,怒道:“你若不想受这皮肉之苦,便立刻将拔蛊之法说出。只要小春好了,我就派人将你送回乌衣教。你不见他,他不见你,此后老死不相往来,这事,小春绝不会知道。”

    “除非死……否则子蛊难以脱离宿主……”兰罄低低浅笑。”东方,我能说的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啊……”

    “如果再无方法救他,那我便先杀你,再取蛊!”云倾言语冷冽,毫无感情地说。

    “母蛊宿主先亡则子蛊随即毙命……”兰罄笑得浑身颤抖,他瞥了眼云倾,看笑话似地望着他。”你还不明白吗?就算赵小春死,我也不一定会死,但我死,则赵小春一定会死……你啊……什么时候比那小子还不开窍了,这都不明白?”

    云倾心头一跳捏碎了手中茶盏,碎片扎入手心当中,顿时鲜血直流。

    “我不信。”云倾瞠目怒视兰罄。”他说过有毒药就会有解药,世间没一种毒解不了。同命蛊定有方法可拔,只是你拽着方法不说!你听着,倘若他死,我必叫你陪葬!他活不得,你也别想活!”

    扔了那茶盏,云倾心烦地吼了声:“给我继续打!”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下,剧烈的疼痛仿佛没有尽头般,加诸在兰罄身上。

    许久之后兰罄意识模糊,一桶冰冷的盐水泼上他的身,伤口仿佛火烧般刺痛,令他猛地再度清醒过来。

    兰罄发现,这穿着白衣的人,正凝视着他。

    云倾眼有些红,望着兰罄的伤口不知想着什么,突然间他摒退行刑者来到兰罄身前,嘎哑着声音道:“你以为你这就算疼了吗?你这回受的,还不止他当年在写意山庄上被司徒无涯折腾的十分之一。那时他一心一意的为你,想救你,带你回神仙谷去,可却因为你,被司徒无涯施以鞭行,皮开肉绽,浑身没一处好肉。他念着师门情谊,你却几番陷他险境。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舍得?”

    兰罄一双眼眸暗了下来,淡淡地嘲讽道:“我不说过吗?你们越痛苦,我便越快活。没人要他为我做什么,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摔下山崖,全身骨头几乎都碎了,虽然后来一块一块拼回来,可每逢刮风下雨便疼得无法入眠。”云倾望着兰罄,眼里窜起了怒火,说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昏迷了两年多的时间,我只要一想到他几次险险离我而去,便恨不得立刻杀了你,剐了你的肉,一片一片扔给狗吃了。兰罄,你根本不值得他对你好!你活着,只会让他痛苦!”

    兰罄凝视着云倾好一会儿,突然露出万分嘲讽的笑。”东方……你傻了吗……你和我是同样的人来着……你让他受的……可不比我给他的少啊……”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分毫,即便是我自己!”云倾伸出手,冰凉的掌心覆盖在兰罄因伤而灼热的手腕上,眼里有一分狠绝。”我答应过他。”

    兰罄笑,他看着眼前这人时老是想笑。

    笑世间痴情多少人,却总遗忘他一份。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云倾直视兰罄道:“我可以给你,只要你为小春拔蛊。等他好了,在他见不着的地方,我给你我的这条命。”

    兰罄怀疑自己听进了什么,他微微一震,脸上竟失了表情。

    “我的命无关紧要,可他一定不能死。”云倾说。

    兰罄静了好半晌,一会儿过后才轻轻地吐露言语。他说:“不……”

    云倾眦目望他。

    兰罄轻笑道:“我得不到的,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你要怨,就怨苍天无眼,不让他那会儿跳崖死了,偏偏又给你个希冀,最后却得让你心爱的人陪我一起死。我不会救他……我就是不会因你而救他……我偏让他陪我一起死,偏要他随我至地府阴司……东方啊东方……赵小春真是害惨你了,昔日你哪会说出这般肉麻兮兮的话来。你为了他,要把你的命给我?真是笑死我了……”

    云倾站在兰罄面前,面对这个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劲敌,想起小春不在的那段时间里,这人偶尔露出的笑和此刻是完全不同。他不懂,为何那时笑容尚暖,此时却变得冰冷无比。

    他的手贴在兰罄腕处,兰罄轻轻一震,闭起了双眼。

    云倾送出内力,震碎兰罄两处腕骨,兰罄闷哼了声,挂起一抹苍白的笑。

    他又缓缓将掌心覆盖于兰罄头顶百汇穴上,灌注内力游走兰罄体内筋络。

    “我不能让你伤害小春。”云倾说。

    “东方……倘若……”兰罄忍着剧痛开口,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了几个字,又咬牙闭了起来,不再多做废话。明知道眼前这人不会将他的话听入耳里,也省得费那般力气。

    兰罄晓得云倾接下来想做什么,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虽手脚受缚,但他仍凝神与云倾相拼。

    两人瞬时身型静止不动,底下波涛汹涌。

    云倾拼着先废了此人功力,虽子蛊无法根除,也得保全小春将来无忧的心思,不计任何后果,硬发出所有内力往兰罄丹田而去。

    兰罄受制又外伤败身,几番下来饶是内力刚猛,也渐渐不敌。

    兰罄倏地收回内力归于奇经八脉,云倾势如破竹直捣对方气海命脉,顿时一股强大的劲力从兰罄体内散出,轰地声竟将周围侍卫全数震开,掀起烟尘片片。

    这一震,让云倾废了兰罄多年苦修而来的功力,让他失去武功成了一个废人。

    兰罄喷了口血,溅在云倾素白长衫之上。他咳了几声,仍是那抹笑。”东方……你可真狠心……”兰罄佞声说道。

    “你让他终身不能动武如同废人,我留你这身武功又有何用。”云倾低头望着衣襟上那道鲜红血渍,异常平静地说:“废了你,你也不能再伤他。”

    “哈……哈哈……”兰罄只是笑,笑道岔了气,又咳出一口血来,“一直以来,你都认为我只想伤他……”

    云倾没理会兰罄话中何意,只是缓声说着:“三天后我会再来,你最好想清楚怎么回答我。乌衣教没了你这个教主坐镇,早已大乱,八大门派暗中策划攻上燕荡山铲平乌衣教,而我,很乐意帮上这个忙。”

    他接过侍卫递来的巾布擦了手,再道:“要对付你,有很多种方法。兰家的祖坟、你的妻子柳料峭、柳料峭的儿子,甚或再把你送给当朝皇帝,让你重温以前被老家伙囚禁时的日子,我都做得出来,你该晓得。”

    云倾语调冷淡,仿佛事不关己般,话说得毫无顿挫。”你当年住的是长春宫是吧?那处还留着。鞭刑痛不着你,你便到那处去待着。在把你送给皇帝之前,我会先挑几个人先让你适应。”

    兰罄的脸色在听见云倾后头那几句话时,有些惨白,但随即便回复过来,还是那抹嘲讽似的微笑。

    “你可……别后悔……”兰罄说道。

    “我不会后悔。”云倾望了兰罄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座冷冷清清的宫邸,并没有将兰罄几句意味深长的话听入耳里。

    对他而言,这天下间除了小春,再也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人。兰罄什么也不是,对于此人,他不会心软。

    只是出了冷宫,望进一片萧瑟凋零的林园,耳边突然回荡起一阵声音。

    酥酥的,暖暖的,带了些笑意。

    “我明日带株桃花让你看……叫眼儿媚来着……那姿态神采可像极了赵小春的眼……呵……知道你想他……我也挺想那笨蛋……”

    那是,几年以前的事了。

    当时也不知什么原因,他竟能与兰罄安然相处那么久。

    或许是因为服了百忧解,或许是因为那是小春最后遗愿,或许因为再无什么好争,或许因为……兰罄……对他……

    不愿再想下去。

    当风过耳边,往事如烟散去,他再度起步,不留恋过去。

    ◆◇◆

    这天安分守己待在端王府内,小春定着性子没往外跑,是等着百里七的消息,也是顺道静静想些事。

    早上用过膳后经脉又爆岔走乱了糟,他睡醒时分明才服过药而已,却已然制不住这骤变。小春喃喃地说:“难办了……这事……”

    祛痛丹不比寻常药,药都有三分毒,更何况祛痛丹让他落足了本,一日一颗已经是极限,再多,怕连这药人躯壳都会受不住,引致药效反噬内腑,令他早登极乐。

    外头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小春觉得有些冷。爬到屋顶上晒太阳,跟着服下这日的第二颗一点都不痛祛痛丹。

    他眯了眯眼,有点累也有点困。知道自己还能撑一下,只是时间也不多了。

    距离与七师兄分别也两三天,那皇宫地图一直都没来,小春不禁想七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么音讯全无。

    翻来覆去晒了会儿太阳,让前胸与后背暖了会儿,极其无聊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休养几日,经脉也没日前那么虚了,遂兴冲冲掏出怀里手绢,将百里七腾在其上的回春功散功法门仔细演练一遍。

    回春功一散,顿时身体从脑袋顶到脚底,每一块骨头都开始喀喀作响。那声音大到让小春心惊胆跳,更让他怀疑自己会因为不慎错估情况,而提早爆掉经脉魂归西天。

    后来除了不停作响、脉相略微急促,眼前又黑了几黑之外,没其它变化。小春一直憋着的气这才喘出来,放下心头大石。

    他想,回春功如此厉害能让人伸缩自如甚至返老还童,可这门功夫要使,必得付出相当代价。这每回运功散功时骨头都得一再挤压缩小、松开放大,那疼痛可比碎骨而后生,绝非普通人受得了的。

    像他,他就一点都受不了了。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服下“一点都不痛”抵御奇疼,要不没个准备便散了功,肯定让他哭爹喊娘满地爬。

    骨头声音响了好久,直到停歇时小春已经满头大汗。尽是冷汗,小春自己吓自己来着的。

    抹了把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小春惊喜万分,伸伸手踢踢脚发觉已经是原先大小,再嗅了嗅身上味道没了奶味,揉了揉脸肉也少了,他乐得在屋顶上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迎着肃飒秋风,尽管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秋瑟的萧条景象,尽管蔽体衣物在身体猛然涨大后碎只剩一小块缠绕腰间,小春却像是沐浴在春风里一般全身舒坦,畅快莫名。

    他忍不住对着空中大喝几声,而后猖狂地大笑了起来。

    “奶奶个熊——爷爷我终于恢复成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了——哇哈哈哈哈——”他吼完又跳,震得琉璃瓦下的梁柱猛抖,灰尘掉了一堆。

    乐够了,他砰地声往琉璃瓦倒下,从怀里掏出节甘草用力咬,咬得满嘴甜味。只是随后念头一转,注意力又回到蛊毒上。

    幼时他在谷里习的是医术,医毒同源,习医就得热毒,毒物涉猎得多了,蛊毒这方面也识得一点。

    同命蛊又叫失魂蛊,是麒鳞蛊的一种,由拇指般大小的负子蟾蜍练成。母蛊长成后喂以精血,便会由背上裂出子蛊。子蛊母蛊受天性相互吸引,植了子蛊的人无法抗拒母蛊,对母蛊痴迷不已,本性尽失。

    这是因为子蛊带毒,一旦植入体内便会受毒压制遗忘前尘,忘了所有之后醒来第一眼见着母蛊宿主,从此天地再阔眼里也只容得对方一人。

    心神受制之后,母蛊宿主要子蛊如何便能如何,杀人越货可行,交媾欢好亦为易事。

    小春记得那时自己还曾啐道:“此蛊根本不该取名失魂蛊、同命蛊,叫失身蛊还差不多。”毒效功用如此明显,分明专用来让人失身的!

    师父当年听他如此说,便对他解释道:这蛊是许久以前宫里传出,传闻几代前的皇帝喜欢上多情的江湖儿女,但偏偏两人立场不同又相互对立,最后费尽心思,才弄得这失魂蛊妄想控制那人。

    皇帝算好了倘若那人妄加动武逃离,子蛊便会受其催动吸取那人内力,让那人成为废人。料定对方嗜武成痴不敢妄动,一辈子都得留在深宫内院。

    可人心哪容得算计,皇帝低估对方意志之坚,那人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离开,结果一再反复动武脱逃的结果,陷入窠臼,子蛊吸尽宿主内力,宿主经脉衰竭而亡。

    同命蛊取的是情人生同衾死同袭,互不分离的意味。

    当年子蛊先亡,母蛊宿主的皇帝后来郁郁而终,同命蛊被封,从此失传,后来人虽闻蛊名,却始终得不到制蛊之法。

    小春暗忖,这只臭虫子附身后,体内便多了四道不属于自己的猛烈真气,这些真气之强烈,摆明子蛊之前的宿主皆非寻常练武之人。

    看来这大师兄不但寻得了失传的练蛊法,更将其中优点善加利用,让子蛊吸尽宿主功力后不至立即枯竭,还能继续转移到下个宿主身上,不断吸取更多功力,最后全归母蛊所有。

    “奶奶的,这毒手谪仙的称号真不是白给,是人都不会想到能这么用,师兄脑袋里尽装些什么,脑筋居然能动到这上头来!”小春越想越是冷汗淋漓。

    倘若他家大师兄真将这些高手功力尽数取回,从此以后不就称霸天下所向无敌?

    想着想着,不免又想着那个沃灵仙。

    沃灵仙突然叛教脱逃,细想起来该只是一个局。兰罄命沃灵仙假装叛教,引教内潜藏不动异心份子出来一网打尽,可后来兴许是发现沃灵仙也有那么点不对劲,干脆一起下手诛杀,而他则是倒霉碰上了乌衣教这场盛事,被挟怨种上同命蛊。

    脑袋想得都要花了,这才探出点端倪。

    小春狠狠咬碎那节甘草,全吞进肚子里。

    兰罄没必要、也没兴趣对付他,那日他让那个奶娃娃引自己过去乌衣教分舵时,担忧的神情有几分真。

    云倾这头则是关心则乱,胡乱将他家大师兄也当成搞鬼之人。

    啧,现下也不知将大师兄关到哪里去了?照他们之前的恩怨纠葛,师兄落到云倾手里,还不被扒层皮。

    搞不好还会切了四肢装进瓮里,用盐去渍……

    “娘的,不想了!”小春大喊一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光在脑海里幻想那副场景,便叫他浑身发毛。

    ◆◇◆

    决定先解决身上这只虫子,小春到药房拣了些药材回云倾寝宫,沿着旁边走道进入浴池。云倾生性爱洁,寝宫旁建了条小道,床侧不远木门推开,直走便达沐浴净身之地。

    其内浴池约有寝宫两倍大,四壁用玉璧镶嵌,脚底下踩的、头顶的全是磨得光滑的温润玉石。中间挖了个圆池,池下铺着的,是皓白剔透的羊脂暖玉,池上张着的,是深浅不一素白华盖。

    而四周,再以纬幛重重迭迭,香雾氤氲,富丽豪华,气派非常。

    水是带着甜味的温泉滑水,由景山引来,分别由两处管道进入池中,一冷一热,入了白玉池中便成恰到好处的温度,烫得人通体舒服。

    原本宫廷习俗,侍女商会洒上丁香、桃花、梨花等等香料沐浴,只是后来一回云倾眼尖发现花瓣上竟有虫子爬,从此禁绝那些东西入他水池。

    虽然云倾这浴池宽敞万分,可小春今日却没必要用上。他伸长脖子在雾气朦胧的大池子边的探来探去,最后找着角落边上的两个随侍侍女。

    随后便是喊道:“两位姊姊能否帮我个忙,我要一个净身用的木盆,里头注满烈酒。”

    侍女应声后没多久,木盆便给取来。

    小春看那桶子之后愣了一下,知道是自己没说清楚,才让人拿了个小桶子过来。

    “没再大一点的了吗?”他失笑。看眼前这个高度及腰而已,只能站着不能坐下,八成是个压酱菜的桶子。

    “公子可是要沐浴?”侍女问着。

    “嗯!”小春捏着下巴望望酱菜桶,又望望浴池。”可为难桶子太小,浴池又太大,就没一个刚好装得下几瓮酒,容得下我一人的澡盆吗?”

    云倾入浴都是在这宽广的大池子里,寻常人家用的澡盆自然是不需准备,才打定主意自己外出买个回来洗时,却听见侍女说道:“公子无须担心,王府酒窖藏酒甚多,自可注得满浴池。”

    侍女随即吩咐下去,木桶迅速移出,而后府内珍藏数十年的莲花酒一坛一坛地抬进来,封泥拍开便往池子里倒去。

    池下柴薪不断烧热酒水,池子里热气蒸腾酒香扑鼻。小春站在池边光只是闻都有些茫茫然,没沾半滴都觉得有些醉了。

    向对方道了声谢,小春随即将之前研好的皂角末、雄黄末、苦栋根皮、使君子等等具驱虫除恶功效的药草扔下。

    再丢些桃子皮、桔子皮、最后加上他苦心收集而来千年难得一见,祛热解毒最有效,可惜长得十分丑的百年虾蟆王——三只。

    而后搅了搅,让药材散开,叫池中酒水先行蒸煮,待他沐浴。

    这时小春眼角余光瞥见那两名侍女走向前一步,见模样状似又要替他洗浴来着,遂连忙跳入水中,笑嘻嘻地朝对方道:“不用劳烦,我自己来便成了。有些地方自己洗才洗得干净,别人洗是洗不干净的。”

    他这般已经说过不知多少次,但每回入浴只要云倾不在,这两名侍女还是会向前服侍。不晓得这云倾是不是暗中偷看过他沐浴,知道他都是随便搓搓便上岸,这才吩咐人每当他洗澡便得上前帮忙把他洗干净。

    小春一入水,原本挂在腰间的那块破布顿时水上漂。

    两名侍女回到角落垂首站好,专注地看着地面。

    小春拿起那块破布往自己身上招呼,边搓边揉边嘀咕道:“大男人洗个澡却叫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看着,这事也只有云倾习惯得了。”

    难得浴池像个湖那么大,却没办法扑腾也没办法在水中翻滚,甚至连那些淫荡小曲调都唱不出来。

    小春缩手缩脚地搓着身上的泥,浑身都埋在酒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所有动作都在水底下完成。

    侍女偷偷抬起头来瞄了小春一眼,刚好碰着小春偷偷往她们望去,双方视线相交碰地一声,又连忙移开视线。

    靠在浴池畔搓着,酒气蒸腾,这些陈年老酒光是鼻间闻闻而已,便煞足醉人。

    小春酒量本就出奇糟糕,如此泡没半刻,脑袋便开始不清楚,头重脚轻屁股坐不稳,晕呼晕呼地慢慢往下滑去。

    ◆◇◆

    云倾回来时,只见小春在池子里直点头,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单纯困了。

    这些年的经历几乎要去小春大半条命,这人早不是当初晒得一身蜜色肌肤的少年。满室酒香惑人心智,云倾望着水中略嫌苍白的少年身躯,见他湿漉漉的黑发在水面上摇晃,消瘦的面容难掩病色,却又有那么一抹傲气存于其上,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为谁悖离自己意志的模样。

    他的目光描绘着眼前人的面容,仍是飞扬跋扈的眉,睁开后流光满溢的眸,笑起来犹如春风般醺人的容颜,修长却结实柔韧的四肢。这样一个人,是他的、他的。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他会好好守着他。

    云倾视线沿着小春俊朗的脸庞,扫过如浅染了胭脂而淡红的嘴唇,慢慢移至水底下裸露的身躯,由诱人的锁骨而下,茱萸、平坦的小腹、直至深埋在草丛中垂软沉睡的分身。

    他感觉到喉头有些干涩,努力吞咽唾沫,眼珠子始终无法离开小春,只能这么绕着他转,感觉心里头因此人而兴起的强烈情感,或许叫做贪婪。

    他贪婪地想将这人吞下肚,从头到尾,不留一丝给他人,不许任何人见着这人的模样。

    小春睡得正香,没注意到有人正盯着他看。他越睡越往下,在水里摇摇晃晃地,是醉了也是困了,竟就这么滑入水里。灭顶之间他吓得七手八脚在水里划,浮起来了又安心坐下,坐着坐着睡着后没一会儿又滑入水里。

    这几番反复间喝了好些酒,小春苍白的脸上浮现红晕,整个人也更加茫茫然。

    云倾走入池中抓着小春的胳臂,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没入水中的他拉起来,溺水的小春遇着浮木便攀了上去,八爪鱼似地巴着云倾不放,可等酒劲入脑,又缓缓从云倾身上掉了下来。

    “池子里灌满酒做什么?”云倾揽住小春的腰,将他扣牢了。

    小春听见云倾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这才发觉云倾不知何时竟到了他身边,还和他一样衣衫尽退全身赤裸。

    小春对云倾那张虽然冰冷冷、却美到不可方物的面容露出傻傻的笑容,而后正色道:“雄黄、桃子皮和陈年烧刀子调成的子午驱毒酒,正午拿来洗浴是再好不过的了,不仅祛毒强身还兼驱蛊!”

    末了,小春大大地打了个响亮亮的酒嗝。

    跟着他又笑了笑,“可这王府里肯定没寻常人家在喝的烧刀子,所以我也没叫要,只请姊姊们帮我拿几坛啥都好的烈酒。”

    云倾握着小春没半两肉的手腕,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嗯?”小春脑袋糊糊的,听不懂云倾讲什么。

    “回到原来的模样,散功了?”云倾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方才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一丝不挂的小春身上,静下心来才发觉小春已经和他同高。

    “啊!”小春莫名其妙地大叫了声,而后道:“你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

    小春这声啊的太明显,呆子也知道这人在转移话题,云倾拧眉道:“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正问你话。明明让你别动真气了,你为何又明知故犯。”

    “欸。”小春搔搔头,晃晃脑袋,还是有些晕。

    “赵小春!”云倾语气不佳地吼着。只要牵扯到小春的事情,他怒火不但烧快,更烧得旺,这赵小春真是生来克他的。

    小春眼神飘过来飘过去,醉得迷迷糊糊的脑袋想不出可以搪塞云倾的借口。

    他知道动气不好,但那五岁小娃的身躯他说什么也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赵小春堂堂七尺男子汉,将来理想是行医济世,百年以后让人当神那般拜的,这一直当个看起来就像还没断奶的娃娃哪成,用个娃娃身行走江湖替人看病,会被笑的!

    云倾冷着张脸刚想开口,小春鼻间闻到一股味,凑到云倾胸前嗅了嗅。

    “……”小春猛地抬头盯住云倾,眼神突如其来地亮了起来,问道:“你身上血腥味怎么这么浓?”

    “……”云倾质问的话在嘴里噎了住。

    “你问我做什么散功?我还想问你这阵子怎么回事呢,嗝!”底气不足,酒嗝坏了严肃的逼问口吻,小春抿着嘴又打了个闷嗝,继续道:“说啊,你到底是去了哪里?早出晚归天亮回来就算了,今日居然还迟到正午才回来。知道你端王殿下事忙,可事忙正午回来也罢,干啥竟带着这么浓的血味归来。你是去杀人还是被人杀,伤了人还是被人伤?我赵小春这辈子最不爱见到的便是缺胳臂断手臂、血流成河的景象。你杀一个人容易,我救一个人却得花上十倍的努力……你这人真是……嗝!”

    “……”云倾闭紧了嘴,罕见地不说话。

    忽然一阵震翅声传来,有只羽毛鲜红的鸟儿由寝宫外飞进浴池内,盘旋片刻,停些在小春纠结如稻草的头顶上。

    “什么东西?”小春感觉动静,抬了抬眼。

    “是只鸟。”云倾说。

    巴掌大的小红鹂鸟踩了踩底下令它不舒服的稻草堆,而后歪着头与对面的冰美人云倾相望。

    云倾正觉得奇怪想伸手抓鸟,红鹂却展开翅膀细细叫了一声。

    原来是小春趁鸟不备,从后头扯住了它的尾巴将整只鸟给吊着拉了下来。

    “小红!”小春惊喜地叫了一声,仿佛看见老朋友似地那般高兴。

    跟着他也不管尾巴被揪着的红鹂在半空中如何扑腾,迳自捏住它的脚,拆下爪子上的信函展开阅读。

    小红是小七养的信鸽,他以前在谷里见师父抓过一次。这鸟怪得很,哪里不停,就爱停人头顶上。搞得小七每次放信鸽回来,师父头顶上的毛就要掉上几根。

    看着封简里画得又小又挤的皇宫地图,小春挑了挑眉,努力记下位置分布后张嘴将那片薄纸吞了,没等到云倾过来问,便双手撑住身子要往池上跃去。

    云倾眼明手快随即把住小春的腰不让他逃脱,小春腰间的痒痒肉被抓,气岔了一下喷笑出来,手臂也软了,没了支撑,整个人便往后跌撞了去。

    云倾贴向前来将小春拉入怀里,然而云倾一贴近,小春便又闻见云倾身上那血腥味。一想到那血腥味可能是兰罄的,小春心里就猛地揪了起来。

    他不知道云倾是否真杀了兰罄,只希望一切都还能来得及。

    心里惦记着生死不明的人,小春心里着急,加上始作俑者一直靠近,他挣也挣不开,气着了,便拳打脚踢起来。

    “赵小春你发什么疯?”云倾不明所以,只是不停挡着小春的招式。只守不攻。

    “我发什么疯,我发什么疯你不知道吗?”小春越想越气,脑袋也越来越昏。

    “我不知道!”云倾说。

    小春瞥了眼池子旁的白色素衫,吼道:“你衣服上那血是不是兰罄的?”

    云倾愣了愣。

    “你把他关了起来,又对他用刑是不?”小春问。

    云倾咬咬牙,别过脸道:“只有他晓得该如何解同命蛊,他伤你如此,我自不会放过他。”

    “他总是我大师兄啊!”小春气愤地道:“我这条命算是他的,他要怎样我都无所谓,就算他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小春这番话让云倾僵住,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心甘情愿为他死?你心甘情愿为他死,留我一人?”云倾越吼越大声。”你连命都可以给他,还说不喜欢他!”

    “不和你说了!反正同命蛊我总会想到办法,你别动他。他之前因为经脉逆行走火入魔过,如今只要稍微刺激很容易便会再犯病,放了他,这样对大家都好。”云倾声音一大,小春随即也压低嗓音忍了下来。

    他和云倾两个人只要正在气头上,谁的话就都听不进去。

    每回越吵,也只会火越旺而已。

    小春跃上池边,想着先到别处静一静,否则两人继续这般吼下去,绝对会打起来。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赵小春,你究竟置我于何地!”云倾立即制止小春的举动,又将小春拖下水来,声音中饱含愤怒与焦急。

    小春哪听得进去,他现下只想离开而已。两个人在水中扭打成一片,一举呼过来一拳又呼过去,与云倾几番纠缠混斗。

    云倾抓着小春的肩想把小春往自己怀里塞去,克制住小春的串脚。

    小春一滑挣脱云倾桎梏,劈手往云倾颈项而去。

    云倾猛地施力隔开小春的手,震得小春双臂发嘛,随即又钳制住小春双手,牢牢将他扣住。

    小春想这云倾还和他动真格的,不过手没了、还有脚,他气极了也没想到后果,膝盖用力一抬、狠很往上一撞,跟着听得云倾闷哼了声,整张漂亮的脸蛋扭曲到一个不行,缓缓弯下腰去。

    “呃……”云倾那声闷哼像朗日晴空突然打了个旱天雷,猛地将小春神智完全震回。他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干了什么,瞬间是背脊冷汗直直流,额头上汗珠滴滴落。

    奶奶的……他居然踢中了云倾的子孙根……

    奶奶的……还用了十成十的力……

    奶奶的……这回那生孩子用的东西不废八成也给撞歪了……

    云倾越蹲越下去,因剧烈疼痛而流出的冷汗大滴小滴地落,整个人几乎都埋到水里头了。

    小春猛地哆嗦了下,七手八脚地爬出浴池,光着屁股往外狂冲。

    “赵小春,不许走……”云倾咬牙喊着。

    小春跑得极快,一溜烟便不见人影。云倾心里又慌又乱,堵得厉害,急忙跨步便想追上,无奈小春那脚实在踢得太重,他不仅困难到连腰都直不起来,更是举步维艰,动弹不得。

    云倾不知道小春为何急于离开,莫不是伤了他后趁他无力反击,便要离开端王府寻兰罄那混账去,以后或许、以后或许再不回来见他了!

    一想到此,云倾便慌了。

    “赵小春,你敢给我走看看!”云倾即便弯着腰,言语间的威胁失了点魄力,可却仍放声大吼道:“赵小春你这混账,你敢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到你!别想要和兰罄双宿双栖,你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我的,不许你和那混账在一起。赵小春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赵小春回来了、赵小春回来了!”小春满头大汗光着身子捧着一个紫色药瓶从外头再度奔回。

    他迅速跳入水中拔开塞子,急忙忙地倒了颗药丸给云倾服下。

    “这这这、“小春结巴道:“这是我跟你提过的‘一点都不痛祛痛丹’,服下后立即见效,不管你是跌打损伤刀伤剑伤,还是净身当公公公公公那么伤,只要一小颗,包管你药到痛除,一点都不痛痛痛痛……”

    小春抖着声音说:“我我我、是给你拿药去,不是踢坏了你就忙着逃命,伤在你身痛在在在我心啊!况且你痛成这样,我心痛都来不及了,哪还会跑跑跑跑跑呢!”

    小春噼里啪啦讲话兼结巴,好不容易才解释完,随即望着云倾小心翼翼地又问:“云云云倾,你还痛不痛?”

    云倾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可没开口讲话。

    小春紧张地道:“要不、要不我帮你揉揉好了,揉揉揉揉揉,就不会那么痛了!”

    讲到最后小春都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让自己平静下来。

    自己这结结巴巴的真不像样,每回一遇上云倾的事情,他总是一团糟,脑子进水兼进酒,糊成一团。

    小春紧张地将手掌覆盖在云倾的伤处上,轻轻地动了动、揉了揉。

    “还痛吗?”小春抬头望着云倾,担心地问着。”嗝!”

    “……”云倾面无表情地看着小春。

    池间酒气弥漫,方才云倾痛得脸都扭了,吓得小春一劲地往外冲拿药去。如今酒气上涌迷得他晕呼晕呼,眼里的云倾一个头便成了两个,还不停地打转,转得他头都晕了。

    “云倾……你好歹出个声……”小春说了句。“嗝!”这么静悄悄地不讲话,也不知是疼还是不疼,他哪放得下心啊!

    然而便在这时,他诡异地感觉到云倾水底下被他心疼地揉着的那部分,愈来愈发肿胀了。

    “呃……”小春脑袋不太清楚,只觉得奇怪。低下头望进水里,池面上水波荡漾,而他眼里模糊。

    小春轻轻捏了捏,问道:“怎么肿了?还是很痛吗?”

    随后小春听得云倾闷哼一声,还哼得挺……呃……

    愉悦?好象不是……

    爽快?好象也不是……

    正当小春被酒弄糊了的脑袋使劲地想着这声音该算什么来着的时候,云倾整个人却慢慢贴了上来。

    “嗯?”小春问着。

    “痛又如何,不痛又如何?”云倾说。

    “嗯……”小春努力地。

    方才那番无理取闹是自己不对。云倾毕竟也是心里有他才容不下自己嘴里喊出别人的名字,其实他都明白的,云倾这是一再让他,而他却一再让云倾伤心。

    小春低声道:“别气……你也知道我心里头只有你一个,断不会同兰罄走的。若有什么意外,也都是这同命蛊搞的鬼……瞧我这回竟与你吵了起来,这看来看去也是同命蛊的影响,才让我一心向着兰罄,决不是不把你放心上。”

    他把错全推给臭虫子,虽然说自己本来就容易冲动,和云倾拌嘴也非一天两天的事了。

    云倾静了半晌,那双冰晶般清澈的眸子看得小春心虚不已。

    后来看到气终于消了,云倾把小春的手拉来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在小春额间落下一吻,而后又离开。

    小春歪着头看云倾,动作如同方才那只红鹂鸟般带了点天真。

    云倾吻上小春的嘴唇,亲着亲着,又有些愤恨地想起小春这些年光是身子板往上抽,几乎和他一样高了,可肉却半两也没增多,骨头硌得人更痛了。

    都是那该死的混账兰罄,若非他小春哪会弄成今日这样。

    胸口一阵一阵地痛着,让云倾想起自己这条命是小春用心窍灵血换来的,如果可以他宁愿把那能解世间所有无解之毒的紫血还回去,也不想小春日复一日逐渐衰弱,徒剩一身单薄。

    缓缓吻着,渐渐动情,云倾每回只要一碰小春便会如此,本来极为讨厌的虫子落到了小春体内,便叫他整个漠视了去。

    小春身上的都是好的、小春身上的都是香的。带着药味而且干干净净,他一点都不会感到恶心,丝毫也不会厌恶。

    云倾抬起小春的膝盖,让小春靠在水池边缘,双脚悬空离开水面。

    灼热的欲望从分得大开的臀间冲了进去,小春被云倾专注的眼神迷得晕呼呼的,当下只感觉稍微不适,低低哼了一声。

    直到云倾摆动着深深地抽插,小春才被云倾所带来的激烈快感所惊醒。

    直接的进入,强烈的冲击,没一会儿小春便拧起了眉,咬牙忍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服药后疼痛皆无,云倾一入一出带来的只有纯粹的愉悦,然而这些却比以前那些既痛又舒服的感觉更难忍耐。

    云倾深入时,小春被架在他腰际的膝盖便会晃动,让脚掌没入水里;云倾退出时,甬道灼热地收缩着,脚板痉挛情不自禁地扬起,掠过水面溅起水花。

    一动、一动、又一动,这或许是这满池酒气让人失了理智,云倾进出的动作前所未有地猛烈,偏偏两人又失去痛觉,只有快感驰骋。

    小春没开口喊疼喊停,云倾也就撞得越激烈。

    “啊……”小春低低地喊了声,在池畔水声激荡中,那细如蚊蚋的声响几乎被掩盖过去。

    云倾咬上小春的嘴唇,在那上头啃噬着。

    小春感觉体内真气因这剧烈情事又开始波动,眼前黑了一下随即闪过光明,大腿渐渐也盘不住云倾的腰,缓缓往下滑去。

    察觉小春脱力,云倾干脆将他的双腿抬到自己肩上,动作停歇后再继续,却比之前猛烈。

    小春被摆弄顶撞得几乎不能呼吸,一口气堵在胸口里,眼前黑的白的一直闪,明明就要晕过去却又因为药效而维持着些许清明。

    小春觉得这是个折磨,就好象行刑时刽子手那刀磨啊磨拉啊拉,像锯子般的使,却不给人一个痛快。

    是说,锯子再怎么拉来拉去,也没办法把他整治得这样不停哼哼浑身颤抖的。

    就当小春这般想的时候,绝顶的快感宛若一根针,从头顶灌入直至脚底,而后在体内整个炸了开来。

    他仰头呻吟出声,声音大了,响在云倾耳畔。

    云倾猛地一冲撞入小春深处,爱液在内部喷洒出来,小春像是给烫着了般耐不住尖叫了声,身躯整个蜷曲。

    小春身体细细痉挛,微微的收缩激起了云倾仍埋在他身体里未曾疲软的欲望。

    云倾凝视着小春的脸,动情时春情荡漾,丝丝惑人心弦的媚与欲尽写在眼底眉梢。别样的风情别样的神态,不再是寻常时候的洒脱不羁,而是难耐情潮的蹙眉与压抑。

    “小春……叫我的名字。”

    云倾吻着小春的眼,兴起下一波攻势,动得缓慢而温柔。

    “云……云倾……嗝……啊……”小春内壁痉挛,加上连续的酒嗝打到他差点岔气,为了避免下一刻又受不住地叫出声,随即咬上云倾肩头。

    “唔……”云倾突如其来被小春这么一咬,加上深埋在里头的性器感觉灼热的内部紧紧一缩细细颤抖,竟克制不住随着小春射了出来。

    小春咯咯笑了两声,说道:“你莫非是肾气虚损精门失控,要不怎么动两下就出来了。相公我开方帮你补一下好不,相公当神医,医术很……灵的……啊……”

    不待小春废话完毕,云倾又是一阵抽插,食指沿着洞口硬挤了进去,小春被一再进出早已麻痹,直到体内那点被施以不轻不重却足以折磨死人的力道时,才猛地颤抖起来。

    “你……你……你……嗝!”小春你了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那么一大根插进去了还嫌不够,又伸进手指,这么弄法,他这屁股肯定裂开了。

    小春气岔了,左摇右扭想摆脱对方,哪料却使得云倾猛吸气,一轮又一轮埋首进攻不已。

    到最后无力抵抗,小春做罢。他身体一摊双手一放整个人装死尸往后倒去,云倾高兴怎么弄就怎么弄、想弄多久就弄多久,他放弃挣扎了。

    水波荡漾间,池面上飘浮着的药材在这两人周围来回拍动着。

    装死中的小春突然感觉云倾低叫了声整个人一抖,竟早早便泄精在他的体内。

    “咦……”小春眼皮努力睁开一眯眯。

    云倾恨恨低吼着:“你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入浴池里?”

    小春低头一望,这才见到云倾身旁因来回激荡的水波而不断打着圈圈转的,竟是他用来入药洗浴的百年虾蟆王,而且一共有三只。

    尚不待晕乎中的小春作答,被翻肚虾蟆王吓着的云倾倏地抱着他,从浴池中仓惶跳离。

    “换上清水!”云倾在浴场内大吼。

    他要重新再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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