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开了。
“哎呀!你是李小姐吧?”灰发苍苍的山羊胡老板迎上,一双手在满是油渍厨兜上擦了擦。“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里面请、里面请。”
李小姐?
……等等!老板称呼她“李”小姐?
她睁圆眼。为什么第一次碰面,老板就知道她姓李?是认错人,还是她像火柴小女孩一样有幻觉了?
“我是姓李没错。”她揉揉眼。
“唉呀!那就是您啦!迟先生交代,这几天可能会有位李小姐来,遇到定要好好招待一番!我刚刚瞧就你在门外张望,我就想你是李小姐。”
老板拉着她入座,擦擦桌椅。“来来来!迟先生说你一定要坐这个位子。这些我请,以后你三餐找我负责。嘘,别跟其他客人说哟。”
她脑中的不明就里及不上三日来的饥肠辘辘,一大碗香喷喷的饭端至面前,菜色丰富堆满山,她扒扒扒,塞得满嘴饭菜,随即愣住,突地感觉眼前有道金黄影子闪过。
一抬起眼。“咳……”害得她差点呛到。
怎么到哪都遇到妖怪?业障,这肯定是业障……啥时眼前又多了一只妖,是俊俏脸皮,一身青衫。
喀!他用筷子捣了捣盘内绿色。“啊,迟先生跟我说……”
又是迟先生!
她满嘴饭菜,看他嘴巴一开一阖,然后他将一堆一堆绿色夹到她盘里。
“怎么你跟迟先生一样啦,偏食偏得这么严重,不吃蔬菜不行啊。”
瞄眼旁边忙活的杨老板,那人又喀喀喀拨了一大半绿色给她。
回神,她已经吞完一大口饭菜了。
“唔……”虽是饿得连锅碗瓢盆也可狼吞虎咽下肚,但也没必要像喂猪一样塞吧。
“啊,我叫斐悦,是迟先生派来负责安排你住所的。”理所当然、顺水推舟地将整盘剩余的花椰菜通通拨到她盘里。他瞥见她手中的白名片,毫不客气地一把抄去。
“呦,迟先生给你写了东西的名片?那可奇了,他递名片从来很少在上头写东西,我还记得他最早的名片是一片雪白,连名字都没——不过大家看了名片还是知道他是谁……”他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的同时,目光掠过她到后方便打住,她跟着转头,对上一群大摇大摆的凶神恶煞。
她赶紧低下头,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吃饭吃饭,凶神恶煞也是来吃饭罢了,、、脚步声……没想到那群人的脚步停在座位旁,突齐声顶礼:“悦哥好!”
“噗……”她噎了,喝了一大口金黄啤酒又呛着,她从不知道人坐在椅子上,脚踝也能拐到。
“嗳,免礼免礼!迟先生说过的,你们该做就做。”斐悦摆摆手,望了下门外对街。
“是,悦哥说的是。”那群彪形大汉互使眼色,一屁股坐下,架子大得很,挑门口最近位子,占满。
她……她她她造了什么孽要夹在这些凶神恶煞中啊?一整桌的杀气腾腾。她瞪大眼,其中一名腰间还插了个什么?
她倒抽三口气,不自觉地从脚底颤到头顶。
杨老板迎上。“诸位大哥,小店常蒙你们照顾,这些就托你们麻烦了。”说完,递上包得厚厚的一叠信封——李衰衰睁圆眼,这是收保护费呀?就算四下没客人,也太明日张胆了点!
他们……是道上的人吗?那么……迟暮春也是道上的了?
她继续扒几口饭,看着老实的老板被凶神恶煞勾肩领去的背影;难道就因为是迟狐狸的地盘,就可为所欲为,命令人往东往西?
生意冷淡还要受气?狼狈为奸,全属一挂!她用力搁下筷子,瞪了眼对面的斐悦。“这顿饭我吃不下了,太“恶”了!”
她将钱包里仅存的铜板掏出,总共五十元。她不想白吃老板的,若不是自己身份可议,真想、真想……哎哟!想是太久没大吃大喝了,胃一时承受不住地酸酸疼疼。不行呀,她不能生病,不能生病,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她不能去医院的!
她这头晕手滑破钱包落地,一角露出身份证——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醉了,拧开水龙头哗啦啦洗脸,泼在脸颊上的水滴冰凉凉,刺激她清醒。
她这才听到后门外隐隐约约有两人在谈话。
“杨老板,我们这个月手头阔绰,您拿去装潢店铺子或开分店,找苦力工头小弟,我们都有人手。”拿出更大包红包,客客气气。
“唉呀,分红就多给小弟嘛。”老板推辞,皱纹随着笑意起伏,拍拍凶神恶煞的肩头。“这几天场子给砸闹了,许多老点被他们吓跑了呢。如果今天不是你们来帮忙,恐怕又有小太保来闹场了,”
“我们是杨老板您当年好心供餐养大的,请再忍耐三天,我们帮您摆平。”
“不可以啦,他们是年轻不懂事啦,谁没年轻过?再说迟先生不是另外派了个小财神?”
她听得一愣一愣,事情好像不是表相那般——迟暮春、迟暮春到底是什么来头……
后方斐悦吊儿郎当地环胸身前倾。“李小姐是否愿意动身,随我至迟先生安排的住处去呢?”
她回头,才注意到方才坐的桌位上,搁着大大一颗金元宝。七、八点晚间时段,莫名的客潮涌入快炒店……
啊……她觉得天旋地转了。自己的酒量不过几罐啤酒、几大杯啤酒罢了,竟就这样醉醺醺了。
眼前的门孔像只飞蛾扑扑姗姗,她踉跄掏出一支钥匙——办公桌的钥匙戳着宿舍的钥匙孔,几次不成后,她开始放声:“……好一只美丽的大狐狸,好一只美丽的——大、狐狸……”
碰!哎哟,疼!额头啥时撞到一堵厚实的墙啦!
她揉着脑袋,抬眼。“您什么来着?挡门啦!喂!斐悦,有雕像挡门啦!你……你别小看我!”她指着自己鼻子,没几秒后,又咯跌倒,埋在甘草味中,她眯起眼,一片澈蓝入眼。
“迟先生。”她酒气熏天,斐悦掩鼻,开口说得鼻音嗯嗯。“我差人初步查过了,她久居国外的父母在她高中时因一场车祸双亡,但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念完大学,还考了几张证照,于去年进入曾氏企业营运部行政组当约聘助理,她拥有的体质是天时地利赠予。”斐悦加强音量,因为后方李衰衰唱美丽大狐歌唱得更大声。
迟暮春淡应一声。
“噢……”她一个踉跄,他顺势搀扶住她。
“迟先生。”斐悦看他提拉她圆圆手臂,原本在心底酝酿的,又说不出口了。
“你先去休息吧,择日再追查。”任李衰衰攀在胳膊上,迟暮春眉眼慵懒,却无不耐。
不是她么?若是她还在,年纪也差不多这大小了。她会怎么做?说着不好不好,笑意满盈,还是小嘴满口说着要行善积德……
“是的,迟先生。”斐悦眼珠子溜溜转转,应声蹬蹬走下楼梯,离去前瞥见李衰衰嘴角牵出几音,而迟暮春的表情似乎微微一愣。他摇摇头,走下楼。
啊……水滴子悬了半天,落在地面,她一嘴的酒味咂咂。“嘿……大黑……”
迟暮春一愣,有些错愕。“你刚刚说什么?”他以为是飞蛾扑灯光啪搭啪搭误扰的吵闹,于是想再确认。
喀擦!她推门跌坐。“大、嘿嘿……”伴随一连串咯咯笑声,晶亮把手图像扩张扭曲,映出一只美丽大狐,他讷讷看着那样的自己,眯起眼,想他一身皮毛银黑,人族创意贫乏,总爱称他顺口的大黑,这些年来自己总对这两字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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