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不屈不挠:「听说你从小是由兄嫂抚养,她如今住在王莽那里吗?何不将她接进御阳宫?」
刘欣的倔强,让他看来像个孩童。不着边际的问题,却直刺矛盾的中心。
董贤失笑:「多谢殿下美意,但兄嫂身负重病,只有王府珍藏的武夷灵芝方能缓解,无法在别处养病。」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偿还养育之恩。
刘欣心中叹道,对董贤的印象明显好了一些。他已明白了七、八分,却仍不明就里问:「如果换作我能救你嫂子,你也会对我忠心耿耿吗?」
这只是个假设问题,却让董贤一懵。他并未说话,只是转身看着眼前做工逼真的假山。
这座假山附有山泉,瀑帘中倒映出两抹修长身影。身边之人,似乎很是心急,董贤见他伸出手,猛地抓住自己的双肩,面对着他。
「我在问你话!如果换作我能救她,你会不会也不顾安危为我卖命?」
刘欣其实有些惧怕董贤的答案。若是他答「不会」,便可证明自己在他心中,根本及不上王莽;若是他答「会」,也只可说明一切都是建筑在「救了兄嫂」的分上,别无其他。
董贤脑中也混沌一片。肩上的那双手是如此有力,自己明明身怀武艺,却一点也挪不开他的箝制。
怎么可能?刘欣分明只有十七岁,应是一个青涩少年!美目中头一回漾起迷茫。董贤没有回答,无从回答。
难得看到董贤失神,他微皱长眉,忧郁如同傍晚暮霭。刘欣眼中的烈焰渐渐消退,长指轻抚上董贤的脸庞,游走到瘦削的下巴,低道:「其实你真的很美,只可惜生不逢时,处在这乱世之中。」
心,像被人轻轻一触。董贤游走于天下,听过多少赞美之词,竟比不上此刻一句朴实无华的慰藉之言。
刘欣放开他,又道:「在这宫里实在太闷,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绝对比这儿有趣百倍。」
董贤还陷在方才的意乱之中,听到刘欣说话,忙问:「是何处?」
刘欣讪讪一笑:「跟我来就是了。」说完,他便牵起董贤的手,准备要走。到底是个孩子,董贤拗不过他,手又被他握在掌心,只好任由他领着飞奔。
两人跑到宫门内侧,侍卫一见有人跑来,立刻上前询问:「两位是要离开长乐宫?」刘欣拿出权杖道:「我是刘欣。与董大人有事要先行离开,请代为向太后传报一声。」
全朝皆知皇上极为器重刘欣,董贤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侍卫忍不住偷偷打量董贤几眼,又问刘欣:「欣殿下外出要不要备马车?」
「不用了,你们只要代为通报就好。」刘欣说完,便携手董贤跨离长乐宫。从奔离假山开始,便换成董贤一路跟着刘欣了。两人先来到一个驿站,刘欣租来两匹马,侧过脸对董贤说:「我是要带你去看处奇景,这一路上的风光也别有风味,坐在马车里,岂不是都看不见了?」两人骑马上路,董贤在后紧随。
眼看西岳已在脚下,大声叫唤前方的刘欣:「殿下!你不会是要带我去华山吧?此处我少说也去了一、二十回了。」
「跟上来就是了。」刘欣没有回头,扬鞭而去。董贤在后,觉得奇怪又有趣,轻轻一松手上的缰绳,座下的马儿立刻紧追上去。
***
话分两头。喧闹的长乐宫里少了刘欣与董贤,依然喜庆如前。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声却让赵飞燕心乱如麻,她不住揉捏着帕子,柔荑边上是一只雕花炖盅。
听说白蓉妃怀子,赵飞燕特地差人赶往江南,采购来最纯正的血莲子,还亲自观火炖煮。可今日见到白蓉妃,她又不敢去送。
平民百姓家亦要论门当户对,更何况是堂堂皇室!她是宫外飞进的凤凰,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直接升为正宫皇后。
为贺太后寿辰,自己精心编排舞蹈,收回的却是几句冷言冷语。漫步在长乐宫中,人人窃窃私语,谁又将她视作这大汉朝的皇后?
赵飞燕轻叹,抑郁难止。晚风袭来,掠起她薄如蝉翼的衣裙。本能地察觉有人正默默注视她,赵飞燕猛然转身:「是谁?」玄色衣袍,长身玉立。赵飞燕一见王莽,薄唇轻颤:「原来是王爷……」
「皇后怎么一人在此?」
犀利长眸落到边上的炖盅上,王莽低问:「是要给白蓉妃送去?」
「我……」话到唇边,却涌不上来。脸蛋微微发烫,赵飞燕低头,不看王莽。
「皇后是不是身体不适?」抬头所见,是那对温柔双目。
赵飞燕心头一震,不慎碰倒了边上的炖盅。她连忙弯腰去接,而炖盅底部早一步被另一双手给稳稳接住。
赵飞燕一失神,混乱间又碰掉了王莽手里的盅盖。砰——盅盖掉地,碎成几片。
「呀!都怪我太笨,笨手笨脚的。」器皿落地而碎,历来不是什么好兆头。赵飞燕脸色猝然变白,赶紧蹲下身去捡。
「让仆役来收拾,别割伤手。」王莽伸手搀起赵飞燕,看她脸色仍不好,轻笑:「不过是打碎一个盅盖,不用杞人忧天。皇后既然准备补品,怎么不送给白蓉妃?」
「我……有些害怕。蓉妃现在和太后都在后花园呢。」赵飞燕细声道。
王莽笑:「皇上陪着姑母在寝宫歇息。不如我与你去找蓉妃,正好我也要向她道贺。」炖盅还在王莽手里,他说完转身就走。
赵飞燕无从拒绝,只好跟着一同前去。
后花园中,白蓉妃一见赵飞燕,立刻热络地拉她坐下,喜悦之声不绝于耳。
「姐姐,我这两天可真吓坏了,就怕一不留神累到孩子。想想怀胎还得十月,往后的日子叫我怎么过?」牢骚却带着甜蜜。
赵飞燕满心祝福:「恭喜恭喜!你怀上了皇子,皇上总算心想事成了。」
王莽站在边上,恭敬道:「臣不像皇后如此用心,还准备了补品。只能恭祝娘娘早日诞子,皇上也好有继承人了。」
「多谢王叔。」一喊出口,白蓉妃立刻吐了吐舌头:「你们看我,盼子心切,这么快就跟着孩子称呼了。」看到赵飞燕炖好的补品,白蓉妃连忙言谢。
血莲子对安胎保孕极有益处,赵飞燕为她炖的血莲子,个个精挑细选,大如桂圆,鲜红透明。
白蓉妃知晓赵飞燕身为后宫之首,心地却无比善良。不愿辜负她的心意,便唤人拿来碗勺,一勺勺统统饮尽。
江南血莲子功效果然出奇,一盅喝完,全身立刻灼热起来,随之心跳也不断加快,如同胸内拴了一匹野马,拼命要蹦出来。
不仅如此,接踵而来的腹痛,让白蓉妃心头大震,她连忙抬首,眼前的景象却已颠颠晃晃,不清晰起来。
「皇后!」白蓉妃大惊,自知不祥,赶紧去抓赵飞燕。一碰到白蓉妃的手,只觉烫得非比寻常。
赵飞燕将她扶稳,急切问:「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迎头吃了一巴掌。赵飞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掴得愣在原地,嘴角瞬间溢血。
尽管如此,她仍理不出前因后果,又扶住白蓉妃,焦急道:「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赵飞燕!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女人!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下毒害我?」视线模糊不清,一阵又一阵的腹痛几乎把白蓉妃撕裂。
她再也坐不稳了,猛地跌倒在地,哀声连连。
「我没害你!妹妹,你相信我,我没做过!」赵飞燕同样惶恐,她想靠近白蓉妃,却被她一次次歇斯底里地轰开。
吵闹声引来不少仆役,白蓉妃伏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嘴里不断诅咒。
赵飞燕不知所措,眼泪大粒大粒往下落。瞥目望见王莽,仿佛找到一个安全岛,她赶紧拉住他,哭道:「快救救蓉妃!她快死了,她快死了!」
王莽拍拍赵飞燕肩膀,抹去她的泪痕,大声唤:「来人!去把皇上请来!」
几个仆役赶忙奔离后花园。
白蓉妃腹痛难当,迷蒙间看见赵飞燕战栗地靠在王莽胸前。赵飞燕吓得六神无主,她一回头,即刻引来白蓉妃破口咒骂:「是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奸夫淫妇!赵飞燕,皇上专宠你一人!你这贱人竟背叛他,做出这违背人伦的丑事!」
「我没有我没有!你为什么这么说?」赵飞燕又急又羞,她的眼泪在白蓉妃眼里,却成了罪恶的化身。
白蓉妃手捂微隆的小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作戏!全是作戏!她没料到和蔼可亲的皇后竟如此有心机,且隐藏得一丝不露。
白蓉妃卯足了最后一口气,猛地抽出边上侍卫腰间的配刀,向赵飞燕和王莽冲去:「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死了也要你陪葬!」刀光一闪,一瞬间,面前的景致如走马灯般,赵飞燕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王莽一个回身将她抱起,转至身后。
「铛!」白蓉妃手里的配刀被王莽击落在地,随之而来的一掌立刻打得她口吐鲜血。
「大胆白蓉妃!长乐宫里,竟敢公然行刺皇后!」衣襟前迅速染成了一片红,犹如一朵剧毒之花。
白蓉妃喘着粗气抬头,眼前的男子是谁?他是王莽?为何印象中文弱的他,竟会下手如此狠毒?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白蓉妃起身,踉跄着拾起刀,狠命挥砍几下。身边众人都当她发了狂,远远避开。
后花园外,刘骜匆匆赶到。赵飞燕已显木然,王莽抱起她左右避闪。白蓉妃猛然一扑,刀子竟向正巧入内的刘骜猛然刺去。
「护驾!」
身边侍卫高喊,齐齐上前推倒一个满身是血,手持配刀的妇人。
头顶的发簪掉落而下,乱发和着鲜血粘在脸颊。白蓉妃凄惨地爬到刘骜脚边,抓住他的衣襬,呻吟道:「皇上,是他们,是他们害我……」
刘骜着实被突如其来的刀子给震住了,没去搀扶白蓉妃,向周围人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皇后与我一同来看望蓉妃。皇后还带来了补品,谁知白蓉妃突然发狂,持刀要行刺皇后!」
刘骜看回话的是王莽,不免有些尴尬。
前些日,希妃失子,他郁闷不已,没召幸任何妃子,独自在寝宫喝闷酒,王莽深夜来访,两人促膝而谈,朦胧间,竟发现这个异姓表弟也妩媚过人。
酒可乱性。当夜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仍觉荒唐。
醒来时,只见王莽已起床梳洗,刘骜又气又恼,挥了他一巴掌,赶了出去。此刻再遇王莽,神态自若,像是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
刘骜打起精神,看到赵飞燕脸色苍白,忙问:「飞燕,你怎么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赵飞燕双唇直颤,急道:「皇上,白蓉妃说我下毒害她。可我没有!我没有!」
王莽拱手上前:「皇上何不宣召太医,查查白蓉妃究竟有无中毒。」
刘骜闻之有理,马上宣召太医。
待太医赶来后花园,白蓉妃只剩下微弱一息。
太医一搭她的脉搏,即刻摇头:「皇上请节哀,蓉妃娘娘体内经脉尽断,臣等回天乏术。」
想起她肚里的孩子,刘骜忙问:「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太医们连连摇头。
王莽突然跪地:「皇上恕罪!刚刚为护皇后,臣情急之下才击伤了白蓉妃。」
刘骜皱眉,又问太医:「看看蓉妃是否中毒?」
太医们点头称是,取来银针放在染血处。
银针并未变色,白蓉妃仍在不断吐血,血色鲜红,也并非中毒之症。
「回皇上,照此看来,蓉妃娘娘并没有中毒。」
「那怎么会弄成这样?蓉妃,你来告诉朕。是不是你想借这出苦肉记,来陷害皇后?」简短几字如同利箭,且箭箭穿心。
白蓉妃几乎说不出话来,贝齿之间也尽是艳红,她大笑,放声大笑,笑出眼泪,笑碎心肺。「刘骜……你这个昏君!区区嫔妃,我死不足惜,但今日你不杀这两个贱人,你……你一定会后悔。」
「妳!」刘骜听懂了第一句,顿时恼怒不已。而后几句,他听得一头雾水,刚要开口质问,白蓉妃却重重倒地,不再爬起。
她的双目没有闭上,里面仍然充满怨恨。即使自己并不是最偏爱白蓉妃,但就凭她肚里的皇子,日后也很有可能会荣登太后之位。
这深宫中的女人为何就爱勾心斗角?两个妃子怀上皇子,一个孩子出生不久,便已夭折,另一个还未出生,就胎死腹中。
刘骜呆了片刻,叹道:「今日是太后寿辰,不要让她受惊。来人!把白蓉妃抬下去,好好安葬。」脑中总缠绕着一些蹊跷的结,还没解开。
刘骜心情大坏,吩咐随从:「此事暂时不要告知太后,皇后娘娘累了,送她回宫。」方才陪太后时,被人风风火火地请来,王政君此刻一定起了疑心。
刘骜急着回去,说完后举步就走。赵飞燕仍处在恐惧中难以自拔。白蓉妃的死状,她历历在目。
片刻前,还是以子为贵的蓉妃娘娘,片刻后,竟变成一具需人拖动的死尸。
她没有害她!她只是炖了一盅血莲子给她补身。侍卫上前抬起白蓉妃的尸首,她的双目忽然冒血,蜒蜿而下,形成两道骇人的血泪。众人大惊,民间传说,死者若流血泪,必是死得奇冤。
「啊!」赵飞燕看到此景,立刻失声大叫。「快抬下去!」
王莽立刻挥退侍卫,安抚她道:「皇后不要再想了,问题并不在你。连太医都说蓉妃不是中毒而亡的。」
一听到那温和的声音,赵飞燕赶忙抓紧王莽的双臂,啜泣问:「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害她!」
王莽当然清楚赵飞燕没有下毒。
无色无味,服下后亦无中毒症状的鲜卑鹤顶红,他可是费了百两黄金才从鲜卑国购来。此药入腹便起效,却不露丝毫破绽,服用之人就如突然猝死,绝不会有中毒之症。
万无一失,一击即中。鼻息下,是一缕女子的花粉香,王莽的笑容一闪而逝,心道:赵飞燕啊赵飞燕,你真是这世上最愚蠢又最幸运的女人!愚蠢在,你将炖盅安心地由我去端,也无须我另寻机会。幸运在,你选择信任我,不知即是福。妳就安心做妳的皇后吧。
「别傻了!臣亲历整个经过,怎会不知道皇后的清白?」王莽轻拍赵飞燕的后背,唤人道:「备轿,送皇后娘娘回宫。」
感激浮上心头,赵飞燕满怀感恩地谢过王莽,在仆役的搀扶下离开了后花园。可惜她此时只能看见王莽的种种关怀,却猜不到在这表象后,是怎样一副狰狞面貌。
身上还留有皇后的花粉清香,王莽笑得诡异:「单纯善良,舞技举世无双,刘骜最爱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
托王莽之福,白蓉妃惨死长乐宫。星火虽小却能燎原,斩草就要除根,绝不能让刘氏皇族遗留下子嗣。
为达此目的,王莽就必须一个个解决刘家的后代。此时此刻,刘欣与董贤并不知晓长乐宫内发生的一切。
晚风作伴,西岳华山就在蹄下,山林间灌木丛生,翠绿苍茫,一派生机盎然。天边夕阳似血,太阳犹如一只火红铜盘,骏马飞奔间,条条山路已奔驰而过。
刘欣难得有兴致,董贤便不言不语,紧随其后。前方马匹突然长嘶一声,刘欣猛拽缰绳,停了下来。
董贤随后停下,跨下马来问:「到了?」刘欣未答反问:「你看看这是华山何处?」向四周张望,已身环群山之中,耳边萦绕着潺潺泉声,想必是到了中峰的位置。
华山共有五峰,东峰朝阳、南峰落雁、西峰莲花、北峰五云,中峰则是玉女。
「莫非已到了玉女峰?」刘欣点头,下马后,将马匹拴好:「后面的路,骑马走不进去,你随我来。」像是为抢在日落前赶到目的地,刘欣急忙拉走董贤。而后的路皆是羊肠小径,有的地方甚至要弯腰而过。
前方是一片茂密竹林,清幽淡雅,犹如仙境。行走在竹林中,刘欣突然回头:「这里的竹子有的开了口,小心被划伤。」董贤应了一声。他浑身散发出的气质与青竹相符,同样清新高洁。
翩翩白衣,穿梭于竹林中,美得不可方物。竹林的掩护下,其后掩藏着一处小山崖。
刘欣指向前方道:「那前面就是我要带你看的奇景。」
董贤走到山崖边,向下一望,底下是一泓清潭,夕阳倒影完整地映入其中,仿佛太阳坠落在此。
此景虽美,但也称不上奇景。他回头道:「不过是清潭映日,干净些的湖泊都能看到。怎么称得上奇景?」话音一落,忽闻潭下有戏水声。
董贤低头再望,一只雪白的天鹅从潭边的山洞中飞舞而出,浮在水上,高贵不凡,婷婷玉立。
「天鹅?这里竟会有天鹅?」董贤脸上浮现惊喜。传闻里,冰清玉洁的圣鸟果真栖息在这与隔绝的世外桃源。
刘欣走至他身边说:「许多天鹅白天栖居在此,饮水觅食。到了傍晚,便会飞回巢穴。」说话间,崖下的戏水声逐渐变大。
一剎那,数百只天鹅从洞里展翅而出,站在高处向下俯瞰,天鹅浮于碧绿清潭,宛如一件精致的工艺品。董贤被这一幕所震,还没来得及发出感慨,潭下忽又传来巨大的水声。
顷刻间,夕阳完全沉下,暗夜弥漫天际,潭下数百只天鹅齐翅高飞,半边天空霎时被掩白。暗夜下,挥翅而翔的天鹅群如同夜空中一匹纯白布帘,惊艳华美。山涧风声大作,仰头凝望,甚至能看清它们挥动翅羽时,在空中散落下的晶莹水珠。天鹅飞尽。
短短时间,清潭又恢复先前的平静,太阳落山,星空继而灿烂。此刻的潭面又浓缩了天际夜空,映出点点繁星,像是浓墨上浮动着一颗颗珍珠。
「天下真有这样的美景??」董贤情不自禁地赞美。
他的喜悦换来刘欣的微笑:「我小时候,常来这山里玩。有一次,无意间和伙伴发现了这个地方。」
「是和芷薇一起?」刘欣点头。董贤感叹:「原来这是你们童年时发现的宝地。」刘欣径自转身,背对崖:「你与我相处也有些时日。没什么作为谢礼,只好把老师带到这里观景。」董贤轻笑:「我教你是职责所在,殿下无须言谢。」
刘欣仍未转身,沉声道:「不过,我还想让老师教我一样东西……」
董贤忽觉迷茫,询问道:「是什么?」天色已晚,崖下的清潭反射星光,周围景物依稀还能辨出。
刘欣的背影就在自己一尺外,修长俊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腰间的软鞭就突然被人抽出。
这条软鞭,董贤一直将它缠束在腰间,被刘欣一拉,他整个人立刻飞转起来。
剎那间,袍上的流苏跟着转动,盛开绽放,失了禁锢的白袍也随之迎风而舞,下一刻,软鞭已到了刘欣手里。
他出其不意的身手,像鹰隼般又快又准。青丝长发像在替主人不解,飞舞向刘欣的脸庞。
刘欣拈起几缕,缓缓道:「我还想跟你学武功。」山涧晚风轻掠于二人之间。
董贤看了刘欣片刻,苦笑:「殿下恕罪,我已武功尽失,这要求未免强人所难。」
刘欣没接他的话,反而把弄起手里的软鞭。他来回踱步,使劲拽拽鞭子:「百年常春藤所制,细而坚韧,藏于腰间,亦明亦暗,锋利无比,可缠断刀锋剑刃。于数尺外绞断敌人首级,取其性命!这鞭子果然是一件好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