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暴雨没日没夜地连下了半月不曾停歇,不但造成百姓的生活不便,还使得各地的河川暴涨,人们赖以为生的农田遭淹没,较低地的房屋也全泡在了水里,一时之间,百姓除了叫苦连天,也只能努力向上苍祈求着雨别再下了。
可老天爷似乎没听到人间老百姓的声音,不但大雨连降,就连地面也不平静。最初的几夜,先是没引起多少人注意的轻微震动,不过等到愈到最近,地面的震动成了夜里人们不定时的恐慌,再加上下半月仍未有停止迹象的雨……如此的天灾与地变,愈来愈加深了人们的不安和恐惧。
就连掌控天朝的上位者和默默隐身在后的守护者,也有了不同的反应──
「一定就是那鬼类栖身在此处的原因,才会惹来这些异变。」华太后凤目射出严厉的光芒,她一点也不怀疑近日来的异象与那妖女有关联,幸而为了消灭那祸害,她早已有了对策。她紧盯着跪在她面前的近身侍从:「我要你找的人,你确实已经找到了?」
「回娘娘!奴才全依您的吩咐找齐了三个人,他们正被奴才安排在宫外候着呢!」侍从立刻回。
华苾面现喜色。没想到她近日正为那妖女所心烦时,依夜里所梦的奇异指示竟真的能令她找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狩猎人。
太好了!毕竟这世上除了封澈,就属传言和他同样拥有异能的狩猎人能够对付得了鬼族人。而既然封澈不动手,她相信其它的狩猎人一定会乐意接手他的工作。
「马上带他们三人进宫来,尽快!」她迫不及待要见见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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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不断,漆深的夜。
夜宿忽地睁开了一双金紫异光交错的眸。
她静静看着封澈那张近在她眼前的平静睡颜。接着,在她的眸心闪过了一抹邪戾的同时,她连动也没动地,身形倏忽消失在他的身畔。
庄雅深静的太后寝宫内,骤地灯烛具灭,屋内,立时陷入一片黑。
不冷不暖的一阵风,无故吹进这深夜的太后寝宫里,并且直吹向躺在凤床上沉眠进梦境太后身上。而令人惊愕的异变出现了──
一缕浓黑的烟气彷佛察觉到敌意地疾速自太后的额心处窜出。很快地,那缕黑气在地上聚现出了一个妖佻人形──是夜剎。
「果然是妳!」与夜剎同时出现的是夜宿。她在那一阵风后,无声地站立在夜剎的前方。「难怪这老太婆有办法叫来几个蠢蛋到我手里来送死!」忘了这家伙的催魂术在鬼族里无人能比。不过她也差点错过这家伙一闪即逝的气息。
夜剎既然让她识破了她的计谋与行踪,干脆也不闪不避了。
「夜宿,我就是怕妳在这里过得太无聊,所以才送几个玩意儿给妳解解闷,怎么?这还不够妳塞牙缝吗?」夜剎已敏感地发现她的细微转变了──她的气息,竟有种与她熟悉的某种力量相似的感觉,还有她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一离开黑暗界和那守护师接触得愈久,就什么都改变了?而且更令她心惊胆跳的是,以往夜宿理所当然拥有夜让人感受到压迫的狂暴摧毁能量,却在这时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也就因为这种忽然令人连探究也无从探究的深沉,才更教人感到害怕。
可即使如此,这时的夜剎一思及此时黑暗界出现的剧烈变化,和自己反因祸得福的际遇,得意立刻占去她的心,也轻易降低对夜宿的警觉。
至于夜宿,也早已在和夜剎接近的一剎间,体内力量彷佛在遇上了何种气氛地一下震荡,便明白了不对劲。而且这种不对劲,就如同最近她感到一直由地底下喧嚣上来的不对劲一样。
在夜剎身上,她嗅出了比往昔黑暗界更深更深、也更邪的气。
眸子光芒微闪乍逝,由她周身迸出的一道白黑交错气焰猛地卷向她。
而对她的防备力没警惕心来得高的夜剎,虽然也反应不慢地在发现她袭出的力量时,便已化做一缕轻烟闪避,可她仍是没躲过那当头罩下的天罗地网──
夜宿轻而易举地将夜剎困在她的掌心里。
她危险地微瞇了瞇眼盯住那仍兀自挣扎的夜剎,轻魅地低吟:「看来就算我要问妳话,妳也不会乖乖回答是吧?」
被她以一圈又一圈的火烫气焰紧紧捆吊在半空上的夜剎,即使痛苦难当仍倔强十足地瞪她。「没错!妳这……叛徒!妳……快放开我,否则……否则……啊!」断断续续的声音终结在身上传来一束陌生尖锐的火烫。
「否则妳能如何?」懒洋洋地收回停在夜剎胸口的一指,夜宿改缓缓上移到她的眉心。她看着她惨白却又不想服输的脸邪冷一笑。「姥姥他们早已不是我的对手,至于妳,更不用说了。不过现在我倒想知道,能让妳有恃无恐的原因是什么?」低寒的话落,由她指尖迸射出的黑气已经穿入夜剎的眉心。
夜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这时,她只能再尽力用自身的力量与她按入她脑际的气息对抗,可没想到她愈施力,她的思绪就愈昏沉。
不过,夜宿以力量探她的眉心深处,时间也是短短的一瞬。转眼,她已收回指。而就在这时,一直深陷在无边无际梦魅中的华太后,终于也挣扎着醒来。
没想到当她满身大汗地醒来,眼前的全然黑暗使她还以为自己还在作梦地怔了怔,可四周阵阵莫名刺寒的风,立刻让她知道自己是清醒着的。不过即使四周一片黑暗,在这一剎间,她仍敏感地感觉到就在这黑暗里有着某种她说不出所以然,却直觉令她一阵毛骨悚然的「东西」存在……
「谁?谁……胆敢在本宫房里?来人哪!」而就当她壮着胆对着黑暗出声,却又一刻也无法再忍受四周令人背脊泛寒的氛围而突地高声喊人的同时,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彷佛衬在一圈朦胧的光雾里若隐若现在她床前。
「或许等我杀了妳这老太婆,妳就会永远记得我是谁了……」低幽如丝如魅的似人似鬼声回荡在她身边。
华苾终于受不了惊骇地摀住耳朵,放声尖叫。
可就在她闭眼骇叫的这时,一抹极淡的白影适时出现在屋里,接着再一闪,连同黑影一起带了走。
寝宫外,一群宫女、侍从正连滚带爬地冲来。不过也在这个同时,由地层深处传上来、隐约闷夹着鬼哭神号的强烈震动,再次撼摇了戒慎恐惧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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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剎趁着天变地动的乱象惊起时逃脱。
封澈阻止夜宿追上去。
「别去!」他只是轻轻勾住她的纤腰,便拦下了她的去势。
而瞪着夜剎已转瞬无踪的方向,夜宿深灿的眼波妖异流转。终于,决定暂时放过她,她转过身与封澈面对了面。
「我以为你睡得很熟。」蓦地朝他现出娇冶诱人的一笑,她若无其事般的顺势偎进他的怀。
封澈却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没刻意将她带离开离太后更远的地方,他们还只是在太后寝宫外的一处回廊下。
翻天覆地似的剧震刚才停歇,而廊外,风雨依旧。
「我只比妳稍晚察觉到『她』的气息……」他蹙结的眉峰尚未松开。事实上,近来他的心情一直处在矛盾复杂的状态。而引发他这些心绪的,可没有别人。「若是我没来,妳是不是就追她回黑暗界去,顺便一探此时黑暗界的现况?」
他就怕她一去不回,预感成真!
近半月来的雨灾与地动,他早有感应祸源便是来自地面下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是比以往的鬼族、以往的黑暗界,更邪恶、更强大的力量。就连他也不知道这突然活跃于地面下的力量是如何出现?为何出现?不过他却在察知它存在的同时,脑际也隐约浮现了灵石的影子。
黑邪力量与灵石?
虽然他是旁人眼中的异人,可以知道很多事,但他还是有很多不知道的事。例如,他知道当他察觉到那诡异力量时,灵石会跟着出现,必定有其道理,可他就是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神秘的关联。
不过,当他早在发现到那原来只扩展在地面下的黑邪力量竟比先前鬼族人的活动更形嚣张、不加掩饰地延伸到地面上来时,他就该事不宜迟下到黑暗界探查,可他至今为止仍未展开行动的原因,就是为了夜宿──
虽然他还不清楚黑邪力量与灵石的关联,不过现在,灵石就是夜宿、夜宿就是灵石,他无法预防一旦夜宿碰上地面下那力量会发生何事,所以他一直尽可能暂时地阻止夜宿与那力量接触;而相对于他的顾虑,出身于黑暗界、也比他更敏锐感知到地面下变化的夜宿,却早就在蠢蠢欲动着……
夜宿丝毫不隐瞒她的意图。「我是迫不及待想去会会那东西!」她的紫眸烧起了火焰。「更何况那东西现在就在那命大没被我打死的蠢帝身上,这么有趣的事,我的兴致更是愈来愈高了……」
刚才从夜剎那里,她轻易便探到了此刻整个黑暗界天翻地覆的变化,包括──意外获得隐藏在比黑暗界更深处、接近幽冥的魔界力量的蚩枭,不但死而复生,更因此较之前只能靠圣石利用鬼族、本身实则能力劣等相比,已是天壤之别。现在他已足够令所有鬼族人真正俯首称臣,而且还不以统冶黑暗界为满足,他更要使人间界也落在他的手中,成为他的王国。
魔界幽冥的力量已经控制住他,也控制住了整个黑暗界。
其实当这力量一出现在黑暗界,夜宿就感应到了,而且随着它的力量愈来愈明显、强大,她的心就愈来愈躁动,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似乎非要带着她去到那力量所在之处,她恼怒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不过偏偏她又知道控制她的,正是存在她体内的圣石力量,而且她还清楚圣石要她做什么──同时这也就是人间界的灵石会成为黑暗界的圣石、成为她的目的。
因为它等待的,就是魔界力量出现的这一刻。
照它所愿,她会去消灭那该死的、可恶的魔界力量──在她的心整个被圣石掌控住之前、在她还是「夜宿」之前!
封澈已约略由她的话中,明白黑暗界此时的概况。他深深地看着她,当然知道她没说出来的事,比她说出来的多。
他轻缓地将她的手执进掌中,温柔包覆。
「我明白,我们早就该去完成我们必须完成的事,只是为了我的私心,我却反倒给了那力量充裕壮大的时间……」他对着她燃焰般的金晶紫眸微微一笑,清朗而迷人。「宿,妳还记得妳曾答应过我什么事吗?」他突然这么问起。
看着他的笑,夜宿的眉眼神情乍地柔软下八分,至于剩下的两分则因他的问话而一转为锐利。
「『无论如何,保住我自己的命是最要紧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忘。可是你呢?」她毫无预兆地倾上前,邪韵轻佻十足地以吻刷过他的双唇。「我也要你一个承诺,你先答应!」
扬眉,封澈面对她的挑逗与霸气,深邃而莫测的炯眸也染上了一层动容与爱怜的笑意。
「好,我答应!」
「你──是我一个人的,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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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界。
死灵般的气息笼罩在这整个地下世界,比黑暗更黑暗的浓雾终日弥漫不散,就连原本气势万千、奔腾轰隆的深恶黑水,也彷佛失去了来向去处般的停止了流动,成了一条永恒不动的死水。
黑暗界──改变了,它变成黑色死灵的世界,一个甚至连低等的鬼族人都无法再适应生存下去的世界。
而这时,一抹微弱的光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暗界。不过,即使光影淡得几乎无从令人看见,可它仅那一丝异于此处的气息,仍然足够惊扰到已掌控地下一切的那一个力量──
在瞬间,黑暗界的空气凝固冰结。而那微弱的光影里,两个一男一女的朦胧人形成像,并且立刻对压束在他们上下四周的空气做出反应──一团灿亮的白光加一团炙红的光球一起轰向上方那一面黑色气旋的中心点。
白光和火球威力十足地投向那黑色气旋,不过它们却像被吸进一个无底洞似的,不但震动不了那黑气,就连一点声响也没留下。反而,那黑色气旋像吸收了能量般地突然扩张膨胀了一陪。
一声冷哼,接着带着邪热之气的火球毫不认输地又连续朝它轰出好几记。没想到──结果不但相同,而且现在,那黑色气旋简直以如一片天空的姿态完全覆在他们的上方。
四周,空间更形紧缩,空气愈加寒窒了。
封澈适时阻止夜宿徒浪费力气的攻击。
他冷静地看着已经占满他们整个上方的黑气,脑际迅速澄明如镜。
这时,他们的四方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无数的黑影。
夜宿紫暗的眸危险地瞇了瞇,她邪戾地看着最前方的乌姥姥、夜剎和长老等人。
「夜宿,我正打算要将妳这叛徒捉回来处死呢!没想到妳不但知道要自己乖乖回来免得多受罪,还连带附送一个大礼……」乌姥姥满是皱纹的脸更显得阴鹜,她接着将深无止境,却空洞冰冷的灰紫眼珠转向封澈。「封澈,既然你胆敢来,就必定有不要命的觉悟。现在,我就让你这人间界的守护师……和妳这叛徒,尝尝什么叫做死亡的滋味!」一把黑钢拐杖抡起一道气旋指向两人。
封澈周身的白色光芒乍盛,也同时将身边的夜宿护住──乌姥姥的气旋一碰上他的封界立时激出了一阵不小的气流波动。
「姥姥,没想到你们如今倒真正甘愿沦为那蠢蛋的奴才,怎么?那蠢蛋拥有魔界的力量就不是蠢蛋了吗?」夜宿微垂眸。就在她的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早在她一回到黑暗界的那一剎,便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差点将她的意识完全夺占去。绝不轻易让任何事物掌控的她,必须要专注所有心神才能守住属于自己的意志。
而封澈也已察觉到她的异样。所以即使在与所有鬼族人的对峙下,他仍一直牢紧地握住她的一手。
乌姥姥灰紫的眼眸一瞪,其中立时魔气大盛。
「大胆!黑暗王已非昔日的黑暗王,现在只有他能兴盛我黑暗界鬼族,只有他能一统黑暗界、人间界,他是我们至高伟大的王,妳这叛徒还不给我快快向王下跪认错!」怒喝,并且手中拐杖向她扫去。
而配合着乌姥姥的话,四周密密麻麻的黑影也响起了阵阵低呜鼓噪。
夜宿一声闷哼,随手便将乌姥姥的杖打了回去。「是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向谁下跪!」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在这个时候开始──
魔物的气息冷不防地由那一片黑气上整个压袭下来,封澈同时反应地瞬间向上划去一记比一记强大的光印。至于夜宿,则毫不留情地对付四周一拥而上的族人──不!正确说,应该是一个个已被魔界力量同化了的魔物。
由咆哮、狰狞狂吼、鬼哭神号交错的各种魔音,使得这个异界空间变得更加恐怖骇人。而在这漫天盖地的黑暗中,无数比黑更黑的影子全数围攻向这场激战中唯一的白光与模糊的金影。
「……」一种低沉到几乎超出常人耳朵接收范围的声音,突然自封澈以光印封住的那一团黑气里爆出。
也在这个同时,正在扫荡着这些鬼族类魔物的夜宿,体内一直被她压制住的力量却似乎对那低低魔音起了反应──一个剧烈的冲击后,圣石的力量终于趁着她倾力激斗间攻占上了她的意识,而且转瞬接管了她的身体。
封澈的力量只能封住这魔物一下子,很快地,他的封印由里面被魔物所破,不过就当他要再度补上封印时,身旁的一种异响立刻令他的心一动。他一边不忘朝魔物封去,一边迅速半偏过首──一看到浑身被一层金色光芒包裹在其中,并且神情肃穆凛然的夜宿,他随即知道不对劲……
「宿?!」他轻声唤她。
夜宿竟彷佛听而不闻,甚至就达看也没看他一眼地朝着前方那团黑气伸出了双掌,掌心剎间迸射出两道灿烂夺目的七彩光芒。
封澈终于在这时顿悟到了什么。他的神色蓦地一敛沉凝。
「呼……」那团黑气里,一个蟑头鼠目的男人影像若隐若现。而那男人彷佛仍未改先前对夜宿的色恋,属于他的意识才在这剎间控权,他立刻见猎心喜地向她扑去。「夜宿,我的宝贝,妳可想死我了!」
夜宿的眸,金光流转。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她的反应,倒是他的行动,立刻促发她的攻击──两道炫目的圣光毫不迟疑地向他射去。
而一遇袭,原来扑向她的男人,身形立即迅速被黑气再度包围隐去。滚滚的黑气在霎时化成缕缕轻烟避开了夜宿发出的两道彩光,再在倏忽间以掩天袭地的惊人气势向她和她身边的封澈一同掩埋去。
一时之间,浓盛的魔气将两人团团困住,就连外面的乌姥姥等人也无法窥见里面的状况。不过这时的乌姥姥和长老们立在外圈,个个的神色都是若有所思。尤其是乌姥姥,紧盯着黑气中不时迸散出来的异光,终于联想到她会对夜宿身上的某种力量与气息感到异常熟悉的原因了──圣石!
那是曾残存在她的记忆里,久远以前圣石独有的气息。而今,它竟在一个叛徒的身上出现……
为什么?!
不单是乌姥姥,就连鬼族长老们也全被一清二楚唤醒这记忆了。
这也就是他们错愕惊震地无法再对她乘机攻击的原因!
激战,彷佛在双方之间正以不分胜负的状态在那一团魔气中继续着。闷吼、光影,不时自滚腾黑气里传出,整个黑暗界也跟着这场战斗天摇地动了。
时间,彷佛永恒地停留在这里。
就在四旁的黑暗界人们随着这战况与四边天地剧动而愈来愈心惊胆战的时候,突然──
一道夹着金银光线、宛如昼阳的光芒以足使整个黑暗界照亮、使众黑暗界人们不得不摀住眼睛的强度穿破黑气而出,同时,一声让人摧心裂肝的哀号也震撼了整个黑暗界,甚至还传透至上方的人间界……
不过紧接着出现的,才是真正能够净化、毁灭所有存在地下世界一切的力量──
仍在挣扎未散的黑气与魔吼声,被最后一团绚烂耀目的七彩光球击中,并且终于化为丝丝无力的烟气遁入地底的深处消逝后,落下地面的光球随即引爆了轰隆不绝的山崩地裂,黑水再度苏醒并且乱窜成灾……
所有鬼族人在他们的黑暗世界惊恐的最后一眼,就是这一幅末日的景象──
而就在这末日里,一头幻影似的威猛神兽背上驮着一抹蓝影、身侧跟着一束金光在转眼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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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放晴的天。
不过对于江海他们而言,此刻却是他们愁云惨雾的天。
因为在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师父和夜宿自黑暗界回来的时间已经过整整一夜后,天亮,外面连下半月多的雨也终于停歇,他们却在此时等到被瑞和夜宿送回来的师父──没命的师父!
夜宿正面无表情地将封澈自瑞背上安置回他的床上。
江海四人则个个神色凝重焦躁地站在床边。
「师父他……他没事吧?他没事吧?喂!妳快说师父他没事啊!」激动的流云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师父那灰白平静的脸,不安的情绪立刻紧紧揪住她的心,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她立刻泪流满面地要扑到他身上。
「他死了!」夜宿的金色眸珠眨也不眨地看向四人,同时只一指便阻止了流云的身势。
所有人既震惊又悲伤。四人的视线全都停留在床上师父那双眼紧闭的脸上,完全还不能置信。而除此之外,他们几乎全都无法做出其它动作地呆在当场。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天底下最不可能早他们而死的师父、神人一样应该长命千岁的师父……死了?!
「骗人……」水雁呢喃道。
「对!妳一定是骗人的!甜儿,妳这么喜欢师父,妳干嘛要诅咒师父死?」平涯跳起来指着夜宿叫。
江海的眼神则静静流露沉痛地看着这一脸淡定的异族女人──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注意到她原本紫邪的瞳色竟惊人地转为澄净的金。
这是……怎么回事?在她和师父的这一趟毅然绝然的除魔之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哇!妳还我师父来!还我师父来!呜……一定是妳害死了师父!一定是妳啦!哇……」流云「哇」一声,一下哭得唏哩烨啦。
夜宿却是一点辩解的意思也没有。她只是突然站了起来,对他们道:「出去!」
四人一愣。
「你们出不出去?」夜宿见他们仍站着没动,艳容终于染上一层愠色。
水雁的头脑却在这时异常灵敏、清晰。「妳是不是还有办法救师父?夜宿?」
而她这一问,立即在众人心中点燃下希望的火花。他们马上全满怀期待和焦急地看着这原本就拥有一身与师父同样神秘力量的夜宿。
这个时候的他们,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只要师父活过来!
下一剎,四个人已经被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移出了房门外。
而四个人当然全清楚是谁做的好事,可是在这一刻,他们倒什么气也无法生。
门再也打不开,他们立刻动作一致地全趴在门板上,丝毫也不肯放过里面一滴一点的动静──
至于房里,终于只剩下两人。
夜宿,缓缓地将自己俯卧在封澈动也不动的胸怀上。闪着两簇火焰似的金眸定定地凝视着他,她伸出双手,轻柔地爱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吋肌肤。
「你是笨蛋!为了救我,你真毁了你自己!可你从你那可恨的预言,我绝不从!」她近乎呢喃的柔丝声音,在最后一句一转十足的霸道邪气。
她的朱艳唇畔坏坏地漾出笑。
「你是我的!生生世世是我的!我──可不会让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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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温柔吹拂大地。
晴空朗朗。
背负双剑、明显削瘦清瘤许多,但眉目神色却凭添了股以前所没有的英华内蕴之气的天十方,他正沉稳站在他这一生中唯一景仰的人面前。
他来赴约了。
而且,真如封澈两个月前的预言,他懂了!他不明白他是如何懂了、也不明白为何是他,不过,他欣然接下这个「使命」──
「十方,从今以后,你就是人间界的守护师,守护人间界、守护天朝的使命,我就将它交给你了。」依旧一身蓝衫出尘、丰神绝世间更见朗月清风般的封澈,清亮而柔和的眼睛看着他,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觉悟。
天十方仍微微顿了下,接着才终于对他点头颔首。
两人静静对视。而彼此间,某种不需言语的默契在交流着。
一会儿之后,天十方开口了。
「封先生,我要你知道,你是我天十方此生最敬佩之人,在我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你!」
封澈清朗一笑,就连他深潭似的眼也闪动着莞尔笑意。
「谢谢你,十方!谢谢你在经过这许多事之后,我在你的心中仍有这样的地位、你仍然信任着我!」他拍拍他的肩膀。
天十方却立刻由他的神态中察觉到隐约的深意。
「封先生,你不留下来帮助我?」由他的感应与封澈方才透露给他更完整的讯息,他知道黑暗界已近乎呈灭亡状态,不过遁入黑暗界之下的魔种尽管受创不轻,但仍有可能死灰复燃,重新再扰乱人间界,因此,他才更需要他。
他知道,封澈早已有离开的准备。
「十方,比我更能够帮助你的人,不久之后就会来找你,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封澈不讶异他看出他的去意。「我们,各自珍重吧!」
天十方这时心中的惊疑脱口而出。
「难道你还是要跟那妖……夜在一起?」即使知道若不是她,如今的人间界恐已沦落比黑暗界更邪异的魔界之手,可那种根深蒂固的成见,依然还是难在一时之间完全消除。
毫不在意他的犹疑,封澈笑了。他将温柔带笑、波动着神秘光彩的眼眸转望向头顶上那蓝得不可思议的美丽天空。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刻都不放开她……不过现在,时间对我来说,竟变得如此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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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微亮的禁园,因为一封信已引起了鸡飞狗跳。
平涯第一个在师父的房里,发现了师父的失踪和他独留下的一封信。
署名留给他们「徒儿四人」的信,平涯马上拆开,匆匆看完之后立刻脸色大变。
才一会儿的时间,其它三人也看过师父写给他们的信了。
江海微皱眉、面色深沉;水雁拿着信,一时六神无主地走来踱去;至于最先发现信的平涯则一边在嘴里嘟嚷着什么「师父不够意思,竟然自己偷溜走」之类的话,一边猛搔着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流云呢,毫不犹豫,跺了下脚之后就想去追师父了。
「什么……要我们各自去追寻自己的路?什么师徒有缘,日后还能再见?我看师父现在把我们当成累赘才是真的!哇!可恶的师父!」流云绝不依他。
水雁赶忙拉回已经冲出门外的她。
「云妹,先慢着,别冲动!妳现在就算要追也一定追不上师父,更何况我们也没人知道师父会往哪个方向走。」水雁在安抚她的同时,也慢慢让自己纷乱的情绪和脑袋冷静下来。她把信放在桌上,再看向其它三人。「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快快商量一下,究竟我们是要去找师父,继续跟随他,或者……依师父的话,我们各自去决定自己未来的路?」
平涯和流云迫不及待举手。
「我要找师父!」
「我也赞成!」
「大师兄,你的意思呢?」他们两人此时有志一同地问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出声的江海。
江海回视着三人,目光清晰不紊。「你们有没有想过,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们再继续跟在他身边?」
一时被问住。他们的确没仔细想过这问题。
三人怔了怔,这时不由凝眉思索了起来。
「是因为……鬼族的祸害除了,师父也不再是守护师,所以他不需要我们了吗?」平涯首先如此猜测。
「莫非是为了……夜宿?」水雁的语气和神色都不禁微黯。夜宿……
流云转的念头也是她──那个可恶的妖女!救了师父,自己却……
江海的表情却是变也未变。「你们不记得很久以前,师父曾问过我们,如果有一天我们不除鬼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家的回答是什么?」
三人的记忆随即被挑起。
「我要乘大船去看看大海……」平涯的梦想源自小时候当被师父带去看汪洋大海的震撼。
「我想拥有一间专门收养孤儿的农庄。」因为自己是孤儿,水雁对孤儿向来感同身受。
流云的俏脸眉飞色舞了起来。「没鬼打,我就打坏蛋!」
江海的脸上有了些微笑意,他最后开口了:「我呢,想去大漠体会天苍野茫,和大自然搏斗的生活。」
沉默了下来,四个人轮流互看着对方。然后,他们的眼里渐渐染上了揉合心动、不舍与难受等等各种复杂交错的情绪。
「师父他……真的要我们这么做?」打破了沉默,水雁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双手支着下巴,流云飞扬的神色又沮丧了下来。「反正师父就是不要我们嘛……」
平涯也忍不住摇着头。
「既然师父想要让我们各自去追寻自己的路,我们何不再听师父的话一次?」江海终于提出了他的主意:「我们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我们也给师父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而且既然师父说我们会再见,那么我们就一定有再重逢的一天,等到了那一天,不管师父再怎么说,我们就永远都不让他离开了……」
他还没说完,平涯第一个点头赞成。「这样也行!反正我们现在也找不到师父,这里我们也没多大用处了,倒不如就这么决定!」
「对了!王和太后娘娘还不知道师父走了的事……」水雁突然想到。
四人立刻面面相觑了起来。
「谁……谁去跟他们说这事?」江海也头痛了。师父也有这任性的时候?虽说新的守护师已觉醒,可是连辞行也省了,这好像不太好吧?
一时噤声没人开口。
「要不……我们干脆也自行开溜好了!反正有师父以身作则嘛!」然后,流云吐着舌建议。
四个人,静默了一剎。接着就在同时间,四人突地跳起来,分头朝自己的房冲去。
阳光,挥洒大地。春天已翩然降临……
而关于「守护师」和鬼族「夜」的故事,悄悄、悄悄地在人间界传说的那一页流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