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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云密布3 第二章 作者:铁勒(绿痕)
    “王爷。”刚自扬州伏羲营回来的嵇千秋,方抵长安,就马上赶赴信王王府。

    “伏羲营可都安顿好了?”恭候已久的德龄命人送上后,便将旁人全都支出厅外。

    “都安顿好了。”

    回到杨国后始终挂记着伏羲营的德龄,在听见这句话后,表情很明显地似松了口气。看着他不同于以往的模样,嵇千秋想起了杨军在返回神农营时,他也时常紧锁着眉头闷闷不乐。

    “王爷,您近来是怎了?”其他战胜有功的王爷们,自回杨国以来,皆在京中活跃得很,可他除了那日上朝外,也不见他在长安四处走动,或是接待过任何上门的宾客。

    “没事。”

    听到消息的嵇千秋再问:“听府上总管说,王爷日前曾到韦将军府走过一趟?”

    “我去向韦将军的遗族致意。”在提及这个话题时,德龄顿了顿,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采石一役,他能率伏羲营突围,安然退至贵安,全赖韦重次以死为杨军断后,说得明白点,韦重次是代他而死的,至今他仍然记得,在突围迫在眉睫的那一刻,韦重次大声地在他耳边喊着他已尽力的模样,身上背负着韦重次恩情的他,在韦重次的灵柩运至长安时到韦府上柱香,他不能不去告诉韦重次,他有多么感谢韦重次的舍身相救。

    “王爷……”没想到他竟把韦重次这事搁在心上这么久的嵇千秋,也不知该怎么劝他自这道人情阴影里走出来。

    “多亏二哥在朝上替我说话,否则依父皇的性子,我早丢官了。”身为行军元帅却战败,父皇没撤了他扬州总管一职,他是该感激玄玉在朝上不遗余力力保的。

    “齐王深知采石之战并非王爷之过。”

    “但他人并不这么认为。”别说朝中有多少王公大臣在战前就已经多不看好他了,在战后,处处费尽心思打压他的,除了尔岱外,尚有凤翔,尤其是在攻采石中损失大半女娲营军员的凤翔,那日在朝上父皇降罪之时,凤翔丝毫不顾手足之情,就只差没要他战败买罪。

    若要买罪,钱他多的是,只是他不甘于买罪,因他在灭南之战里,并不是一无所为的,在伏羲营中无大将可用时,是他这名行军元帅亲自领军征战,相较之下,不曾在战场上拿过刀枪,就只会躲在辛渡背后领功的凤翔,凭什么说他拖累杨军?他更看不过所是,当丹阳城一破,他恪尽职守地依照大元帅的吩咐,守住丹阳城内外以让杨军顺利进城,而凤翔呢?只想抢下战功的凤翔,不但不依照大元帅帅令行事,反还先行去捉尧光皇帝以抢战功。

    虽然说,他从不是个什么清白正直之人,但他至少不像凤翔那种笑里藏刀的伪善者,只想坐手渔翁之利却又不想费半分力气,今日凤翔要置他于死的这笔帐,若要他不记下,除非他不姓冉。

    “王爷就别想太多了。”嵇千秋大抵也知道,目前在朝中,德龄的情况是真的很不利,独自攻下西北的尔岱,战功高人一等,玄玉灭南有功,众目所睹,凤翔手下的女娲营则是灭南中不可或缺的主力,至于德龄,若不是德龄在朝中与众官交好,也常贿赂于那些爱收小惠的大臣们,只怕在战后,早就无人敢站在德龄这边。

    静夜中,德龄自口中吐出的话语,听来异常清晰。

    “我不甘心。”

    嵇千秋不语地看着除了自责以外,更想再博得一个机会重新证明自己的他。

    “在我手中,只有赵奔一人是不够的。”已经反复在心中检讨不下数百回的他,紧握着双拳分析,“伏羲营之所以损失惨重,问题就出在主帅资历太浅,以及阵中无大将。”轩辕营与女娲营中,人才济济,阵中大将更是身经百战,偏偏伏羲营中,却仅有一个赵奔能够撑天。

    聆听着他的话,深感欣慰的嵇千秋面露笑容,因他话中并没有推卸身为元帅的责任,至少在灭南之战中,他学到了“负责”这一门学问。

    “若王爷信得过臣,臣想向王爷引荐一人。”也想帮他一把的嵇千秋,索性趁这个机会把自扬州带来的一个消息奉上。

    “何人?”求才若渴的德龄,两眼顿时一亮。

    “扬州守将,狄万岁。”

    他不禁皱眉,“怎么从未听过这人?”

    “狄万岁于三年前的÷母丧,近日方守孝期满复职。”想他到扬州之时,狄万岁正好守孝回乡,而扬州素来即无流寇或匪盗,自然人们也不会常将扬州守将挂在嘴上。

    “引荐他的理由?”深怕又再来个温伏伽之流的德龄,这回问得很小心。

    “其实引荐狄万岁的人并非臣,而是赵奔与黎诺将军。”明了他在顾忌什么的嵇千秋笑着安他的心,“这狄万岁,可是赵将军的得意门生,有着赵将军的保证,王爷大可安心。”

    他随即做出决定,“明日命他进伏羲营。”

    “是。”嵇千秋不疾不徐,“另,臣还有一事。”

    本想送客的德龄,见了他面上严肃的样子后,又再坐回椅里。

    “如今天下一统,圣上近期内将大封众皇子领地,并择出总管长江以南国土之人,不知王爷想要前南国何地?”如今满朝大臣都在猜测着诸位王爷中,究竟谁分封到的领土将会最多、谁又会得到最重要之地。

    早就对分封领地一事打算过的德龄,在嵇千秋将话问出口后,闭上嘴沉默。

    他想要前南国何地?现下的他,怎么去跟其他的皇兄弟们争土论地?虽然他富甲天下,可无战功,再怎么想抢,只怕也争不过玄玉与凤翔。

    嵇千秋不得不警告他,“王爷,这事可非同小可,亦不能不争。”

    “我要丹阳。”无论是在战前或战后,他想得到的地方只有一个。

    深觉想得丹阳恐是难上加难的嵇千秋,不看好地向他摇首。

    “只怕其他王爷也想抢下丹阳这块地。”若以功劳来论,齐王应当是圣上头一个考虑的人选。

    德龄却没他那么悲观,“运用地利之便,本王要获封丹阳,机会虽小,但并非不能。”

    “地利?”

    “扬州距丹阳甚近,一来管理方便,二来丹阳一带水道遍布,若扬州发展两地漕运,将可为朝廷带来笔可观的财富。”深谙商道的德龄一条条剖析给他听,“如今时值战后,我国国力大减、国库甚损,父皇若想让南国遗民臣服于父皇脚下,父皇必定得让南国遗民于治下心悦诚服,而欲臣民心,自当以食为先。”

    因他的话怔愣了好一会的嵇千秋,在回过神来时,不禁露出笑意。

    “王爷还是口不离商。”或许众位王爷都有着治地与行军打仗的本事,可他们却没有德龄这商人的本事,而这一点,则是德龄最大的优势。

    “这是最现实的一面。”知道自己目前并无战功,仅能靠这一点为自己下注的德龄,已经在暗地里盘算好,将一笔款子去笼络杨国长江沿岸离丹阳较近的郡县,好说服他们支持他继续经营扬州,并拓展丹阳与扬州之间的商业发达。

    “臣会开始朝这方面下工夫。”嵇千秋走至他的面前朝他深深一揖。

    德龄不忘交代,“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谢王爷。”想法与他一致的嵇千秋,明白地颔首。

    送走嵇千秋之后,德龄走至廊上,此时夜深人静的庭外,春日脚步已至,寒意不再,可在这即将春暖花开的夜里,他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在南国时那些下着大雪的日子,那些,逼人成长的日子。

    自信过头就成了自负,以往,他就是太自负了,所以才会看不清现实,在经历灭南一战后他才明白沧海辽阔,而他的船渺小。

    回想起当他负伤退至贵安,杨军三军会合后,凤翔是如何在大元帅的面前数落他的不是,说他的退失采石是如何害了乐浪错失打下南国太子的良机,在那时,玄玉开口说的头一句话,不是质问他为何督军不力,率军不当,而是先召军医再问他的伤况,并在凤翔穷追猛打之时,淡淡说了一句与韦重次类似的话。

    不要紧,我知你已尽力了……

    趁着宝亲王冉西亭卖命拦下袁天印点名的王妃帖,使得雀屏中选的王妃人选,截至目前为止,尚还未让朝中有心人士得知,瞧过王妃人选书帖的乐浪,在这日,背着玄玉与袁天印,换了便装偷偷摸摸来到了未来齐王王妃所居之地,准备先代玄玉看过这名王妃再说。

    站在道旁树后的乐浪,也不管经过他身旁的路人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双目呆滞的他,就只是一径盯着这座外观相当落魄府宅直瞧。

    那个袁天印……他到底是替玄玉选了什么王妃啊?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那日他在帖中所见,这位未来的齐王王妃,出身前朝贵族,在父兄相继过世后,母女俩就靠着微薄的遗俸为生,想当年她的祖父还曾在朝中干过朝散大夫,算来,也是个从五品下的官,她的父亲也曾在前朝当过从七品上的朝散郎,因此就算是这些年来家道中落、仕业凋零,那也不致于短短几年内就衰败到这种地步吧?瞧瞧这户人家,家宅门面和一旁的达官贵人之居相比,屋龄老迈久未修葺,门庭简朴到令人简直难以相信这也算是贵族,就算是寻常百姓,只怕也比这一穷二白得可怜的王妃来得强。

    他实在不该任袁天印插手选妃的,瞧,圣上亲自为太子所选的太子妃,乃是当朝宰相禄德功之女,身家也只比宰相阎翟光差了一点而已,而圣上亲自替凤翔选的王妃乃太原太守之女,来头同样也是不小,德龄虽还无妻,但府中之妾,也全是扬州与长安高官之女。若是往后玄玉想借妻家发展旁势,袁天印就该替玄玉择门好亲事,虽说也不一定非得要是高官贵戚或是名门望族,但最起码也别……

    在宝亲王将那张书帖送出去前,他非得回去找袁天印谈谈不可。

    打定主意后,乐浪才想打道回府,猛然一转身,差点就撞上躲在他身后,行迹同样跟他一样可疑的燕子楼与顾长空。

    “你来这做什么?”他先是一愣,随后正色地问。

    “你又来这做什么?”顾长空转过头去,理直气壮地问向也跟着他来的燕子楼。

    燕子楼大剌剌地指着他们俩,“你们来这做什么我就来自做什么!”又不是只有他们才想知道未来王妃长得是什么样。

    一片静默过后,在路人们已经开始对他们三人指指点点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齐步闪躲至府宅外,趁人没发觉,纷纷躲上正发着春芽的一株老树,再伸长了颈子一同望向墙内。

    顾长空好奇地左顾右盼,“余将军怎么没来?”他还以为最关心玄玉的余丹波早就耐不住疑心往这跑了呢。

    “那小子说他不屑做这种事。”邀过余丹波一回,却遭拒绝的乐浪,没好气地扁着嘴。

    燕子楼索性拆穿事实,“哼,他是不想丢脸。”堂堂一名元麾将军,跟他们一样跑来偷瞧新王妃?余丹波情愿光明正大的递拜帖登门,也不愿学他们一样躲在人家的墙上偷看。

    “喂,肯定是这一户人家?”既然大家都有志一同,做都做了懒得再遮遮掩掩的乐浪,以肘撞撞躲在他左侧的顾长空。

    “错不了。”眼前的景象虽令他满脑疑惑,可顾长空还是很坚持他没背错地点。

    燕子楼也愈看愈怀疑,“王爷不会是真要选这个王妃吧?”就算玄玉的作风再怎么亲民,但在选妻这事上,他可不能随意挑个地位跟个平民没两样的女人。

    就在他们三人在府墙上头交头接耳之时,走出了一名打扮似婢女的女人,一手挽着衣篮,来到了府院的晒衣竿前晾晒起衣裳,不过一会,她转首向屋内唤了句小姐,当下令墙上的三人,紧紧将目光锁定在屋阶上,屏息敛气地等待着她口中的小姐步入庭院内。

    虽然由屋内步至阶下,只不过是短短一瞬,但对他们三人来说,却是长久且紧张的等待,当婢女口中的小姐终于步下屋阶走入院中时,映入他们眼中的女人,外貌虽不是美如天仙,但也别有一番韵致,最让他们讶异的是,她竟弯身自篮中取来衣裳,边与婢女谈笑边帮忙披晾起衣裳。

    不知该作何评语的三人,皆沉浸在某种诡异的默然里。

    燕子楼百思不解地骚着发,“那日我听袁天印说,他会挑上这门婚事,是因为这位姑娘的命格乃皇后之命。”那位姑娘横看竖看,可不像什么皇后,倒像个亲和的当家主母。

    “皇后?”顾长空忍不住瞪大了眼。

    “嘘……”警觉性高的乐浪忙不迭要他们住嘴,“这话你们可千万别在外头瞎说。”若是传到他人耳里,只怕到时又是一阵风风雨雨。

    “等等。”顾长空抬起一掌,愈想愈觉得不对,“倘若玄玉娶了个皇后命的王妃,那日后,玄玉岂不就是……”

    乐浪一拳揍在他的顶上,“叫你闭嘴你听见了没?”

    “喂,袁天印算得准不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挨打,顾长空还是不死心地想知道内情。

    燕子楼摊摊两掌,“我哪会知道?”

    当院中的女子扬手与婢女合力披挂起被褥,准备让它晒晒日光时,眼尖的乐浪,怔忡地瞧着那一只挂在她手腕上,在阳光下看来剔透耀眼的玉镯。

    他一手抚着额,喃喃地问:“告诉我,袁天印究竟是何方神圣?”

    自大军返国后,就一直没到宣王府上走动的皇叔贺玄武,这日才到凤翔府上不久,就令凤翔皱起了两眉。

    他将手中的清单递至贺玄武的面前。

    “我说表叔,你单上写的这是什么?”净是一堆价格不斐的东西,他以为他是在进贡不成?

    “贺礼。”等着去替他采买贺礼的贺玄武,不耐烦地催促,“你就别挑三拣四了,快选几件。”在玄玉的王妃人选经由宝亲王面交圣上后,现下全朝文武大臣都在忙着这件大事。

    凤翔总算弄清楚,“玄玉成亲时的贺礼?”

    “你总要做做面子吧?”听说太子的礼,可早就浩浩荡荡抬进齐王府内,而信王的厚礼也不落人后早就送到齐王府上了,目前就只剩他和尔岱比慢。

    “这事你拿主意就行了,不过不许太铺张浪费。”懒得搭理这事的凤翔将单子扔回给他。

    贺玄武实在很头疼,“凤翔……”就算节俭,他不会是想连自己皇兄的贺礼也送得很寒酸吧?

    凤翔朝他摇摇指,“朝中人人皆知宣王节约用度,若在这上头大肆铺张,反而易惹人诽议,更甚者,还会有人怀疑起我的居心。”

    “好吧。”无话可说的贺玄武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办。

    “幸好,父皇对玄玉这个行军大元帅的灭南奖赏,就是替他套房媳妇。我原本还担心,父皇会将他从总管再往上提拔。”想起那日在朝上父皇论功行赏之时,他可是着实捏了把冷汗。

    贺玄武款款道出不为人知的内幕,“圣上之所以不为,是因太子主张,王爷们为圣上办差本是理所当然,况且日后诸位即将册封领地,诸王实不宜再擢升官衔。”

    凤翔很不以为然,“他都是急着打压我们这班皇弟。”

    安坐在东宫之中啥事也没干,更不需与那些皇弟们一般亲赴战地,这位隔山观虎斗的太子殿下,只要在父皇耳边说上几句,就能轻而易举地让皇弟们的心血化为乌有,真要论坐享其成,任谁也及不上太子。

    “山雨欲来,太子自然得及早做防备。”灭南一战虽是让天下一统,可也彻底改变了朝中的局势,目前朝中人人都在观望,在诸位受封领地之后,究竟要选哪边站,太子若要图势稳,地位不被其他王爷动摇,就必须及早下手。

    凤翔摆摆手,“那就由他吧。”

    “什么?”贺玄武还以为他会很介意他在朝中的仕途。

    “我不在乎官衔能不能被擢升个几阶,我在意的是,我将受封的领地位在何处。”他所着眼的是大处,眼下这些小利,太子爱占就占,待他获封了领地且在朝中站稳了后,再来慢慢对付太子也不迟。

    贺玄武试着推论,“怎么,连你也想抢丹阳?”

    “你怕我抢不过玄玉?”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事很没把握似的。

    “论战功,你俩是不相上下,但玄玉身为大元帅,督军指挥有功,这点就是你所不及。”

    “只怕就算我想让给他,太子也未必会肯。”只要玄玉一表态,就等于是与太子宣战,往后也就将就不到太子袒护玄玉那等场景了。

    贺玄武随即奉上一石二鸟之计,“何不就将丹阳让给他,让他去与太子作对厮杀?这样一来,咱们也好省了一番力气。”

    “丹阳若给了他,你还怕他会敌不过太子吗?”凤翔冷冷一笑,“太子若是遭他压了过去,这后果,谁来收拾?”一个洛阳就让玄玉凿出了座财库并弄出了个轩辕营,再给他丹阳?只怕到时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日后见了玄玉也要让他三分。

    “这……”凤翔若没提,他还真低估了玄玉。

    “总之,丹阳这地非但不能让,且得尽我全力去抢。”手拥丹阳,就等于是拥有了另一个长安,最重要的是,前南土最富蔗之地,皆集中在丹阳至九江一带,若想与太子分割天下,就得先占下能够与长安比拟之城。

    “王爷,两位将军来了。”府内管家在门外低声通报。

    “请他们进来。”凤翔挑了挑眉,踱至案内坐下,准备秋后算帐。

    当闵禄与辛渡双双入内,未及向他俩请安,被闵禄下了一跳的贺玄武急忙走至他的面前,掩嘴讶看着少了一只眼的他。

    “闵将军,你的眼……”

    不愿对任何人提及这事的闵禄,只是闷声不吭。

    坐在案内的凤翔嘲讽地开口,“哼,叫你们收拾轩辕营两位大将,你们倒教人给教训了一顿。”

    一个杀余丹波未成,反被暗算了只眼还不敢声张,另一个,主张利用余丹波在先,却反遭余丹波利用,后又派人行刺乐浪失败,玄玉若不是不知主谋是谁,就是硬忍下这口气不发作,倘若玄玉知情又有凭有据,现下他还能站在这吗?

    “卑职知罪。”

    “战后女娲营损失泰半不说,如今余丹波荣升元麾将军愈站愈高,日后在朝中还有谁动得了他?”凤翔最气的的就是所损之兵,“你们太教我失望了!”杨军三大营,虽然在灭南之战中皆有伤亡,损失最大者,莫过于伏羲营,其次,就是折损近一半兵力的女娲营,亏他们女娲营所遇上的南军军伍还是南军中最弱的一支,这教他的脸面往哪摆?

    深知凤翔治人素来下手不留情的辛渡,忙不迭地向他拱手。

    “请王爷再给卑职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凤翔冷眼一眯,“你有法子将功折罪吗?”要让女娲营恢复战前的兵员阵容,最起码也得花上个数年。

    辛渡自信地扬首,“有。”

    “去办。”凤翔看了他一会,没好气地扬手。“是。”

    因齐王婚期将至,入了夜,齐王府内仍是人声一片,全府上上下下在宝亲王冉西亭的指挥下,正紧锣密鼓地在筹备大婚一事,放眼看去,人们面上皆是喜气,可惟独玄玉,对此事丝毫不在乎。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在乎。

    例如,盛长渊。

    在得知盛长渊自软禁之处逃走了后,玄玉整晚都将自己关在房内。

    依赵奔送来的情报来看,丹阳、九江皆有重兵镇守,逃回前南土的盛长渊,极有可能召集残余南军后,将在巴陵一带起兵复国。

    其实他也知道,对主甚忠的盛长渊,根本就没有臣服杨国之心,想让盛长渊投效杨国并为杨国效力,这不过只是父皇与太子的一厢情愿,留着盛长渊,就等于是留给了南国遗民一个复国的希望,因此在未破采石之前,他是主张杀盛长渊的,但父皇与太子却皆坚持要召降盛长渊这等将才,为此,他才不得不留盛长渊,如今可好,逃了个盛长渊,等于就是纵了只猛虎归山,灭南之后,好不容易南边的局势才稍微平定了些,只怕过不了多久又将再掀战乱。

    若是不想盛长渊起兵之后被杀得措手不及,眼下杨军应当速速备战,并快些加派军旅调至南土驻守,只是他若叫轩辕营备战,那他将父皇与太子的颜面置于何地?南国已灭,他可不再是行军大元帅,要想不造成误会,他最好就是装作不知这回事静待父皇下令。只是如此装聋作哑,苦的就将是方才回国又要再次上战场的杨国士兵,与又要饱受战火之苦的南民。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权的他,目前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另一件令他在乎的事,即是诸位分封领地之事。

    南国这么大的版图,不但早就不甘留在西北与西南的尔岱有意想抢,凤翔也不会不贪,德龄更可能因地利之便抢下丹阳。

    那么,丹阳该给谁好呢?

    这也是袁天印想问他的问题。

    “王爷想要前南土何处?”坐在他案前与他商讨这事的袁天印,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他徐徐说出决定,“我想要九江以南以及长江沿俸。”

    “丹阳呢?其他三位王爷对这地可是野心勃勃。”袁天印很讶异他所选之地竟跟他人皆不一样,“顶着行军大元帅的战功,王爷只要开口,得丹阳乃反掌之易。”没把握却又想拿的,大有人在,有把握也想拿的,偏偏不去拿?他若不是有自知之明,就是太看轻自己。

    他摇首,“丹阳得之虽易,只是我若拿下了丹阳,就是与太子正面决裂。”丹阳曾为南国京畿,得了它,就是摆明了他想与太子互别苗头、他想与太子在日后互争天下。

    袁天印耸耸肩,“一定会有那么一日的。”不过是提早让它来到罢了。

    “以眼下的朝势来看,不宜过早。”之所以不能太早与太子失和,是因长安中的百官,泰半皆为太子所有,只要太子铁了心要朝他下手,在朝中无众臣为靠山的他可难与太子斗法,因此丹阳这事,即使他再怎么想得,可他就连半点意愿也不能表现出来。

    袁天印不得不提醒一下他后果,“袁某虽不赞同王爷取下丹阳,但王爷若不出手,宣王定会抢下丹阳。”

    玄玉淡淡一笑,“丹阳不会是他的。”丹阳这块地,是说想要就能要的吗?

    “喔?”说得这么笃定?

    “明日早朝,我会站在德龄那一边。”玄玉不慌不忙地道出他即将把何人拱上丹阳这个位置。

    “原因?”没想到他挑的竟会是德龄,袁天印不禁对他的选择深感兴趣。

    “我要给德龄一个机会。”他一手下颔,嘴边带笑,“我要给他一个从失败中站起来的机会。”德龄若在战后即失势,那还太早,德龄还得代他去对付几个人。

    “王爷……想借信王打击宣王?”想来想去,袁天印也只能推敲出这个答案。

    被看穿的玄玉并没有反驳,“与亲自领兵的德龄相比,丹阳这块地,坐享其成的凤翔受之有愧哪。”

    “但宣王若得丹阳,太子将会开始对付宣王。”若能让这二者决裂失和,到时无论得胜者是那一方,皆可让他们少了个敌人。

    玄玉压根就没想过要捡这个便宜,“我不认为凤翔会是个只挨打不还击的人,太子若动他,我虽可获渔翁之利,但我同时也要承担太子若失败,凤翔拥有丹阳后的风险。”

    太子长袖善舞表里不一,凤翔为人又何尝不阴险?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若伤者是太子呢?太子居于东宫正位,就与玉权一般得顾忌着身份与脸面,处处制肘的太子像只笼中之虎,而无需忌惮身份的凤翔,则像只山林野虎,两者相较,凤翔的危险性大多了。与其冒着风险将丹阳给这两头虎争,他情愿拱手将丹阳这块地让出,让那两头虎皆吃不着这块上等肉。

    “难道王爷认为信王得了丹阳后就不会有威胁?”他会不会太小看了德龄?

    “与凤翔相比,德龄还称不上个威胁。”觉得德龄气候未成的他,其实还有着其它的目的,“将丹阳给德龄,不只是因日后风险较小,我还有德龄欠我一个人情。”

    “王爷肯定他会还?”

    “他会。他不但会还,他还会代我对付凤翔。”战后他力保德龄,一部分是就事论事,因德龄的确罪不至买罪,另一部分,则是他故意要挑起德龄对凤翔之仇,如今他不但保住了德龄,还给了他一个报仇的良机,德龄不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原本还以为他对德龄是因兄弟情,因而力挺德龄渡过难关的袁天印,这日才明白玄玉不但不只在做大元帅与兄长的面子,他还在暗地里埋下了伏兵,早早就准备好要对付凤翔。

    袁天印转了转眼眸,“王爷是否仍在记恨?”

    “你说符青峰之事?”玄玉并没学他拐弯抹角,直接代他问出他想问的重点。

    “嗯。”

    “我曾对燕子楼说过,报仇,三年不晚。”他站起身与袁天印面对面,黑眸炯炯闪亮,“我是个言而有信者,三年内,我要凤翔付出代价。”

    射人先射马,欲阻鸟先断其翼。

    这道理,凤翔实践得太过彻底了。

    未免他手中的轩辕营会在灭南中立下战功,未免身为大元帅的他将因灭南之战而跃登四王之顶,即使乐浪曾为驸马、曾是他们的亲姐夫,凤翔依然不顾情分只重敌我,狠心派人欲杀乐浪,国与国交战、大敌当前之际,余丹波就只因为是他的手下,凤翔也仍旧只重私利亦不肯抬手放过,竟选在攸关两国存亡的战事中,对余丹波开刀,惹得余丹波不得不倒过头来,冒着战败得赔上一命的风险反击以保轩辕营,若是当时余丹波一个不慎败给盛长渊了呢?那他是不是也得失去余丹波做为凤翔私心下的代价?

    他说过,性命不是代价。同样的,国与国交战的战土,亦不是凤翔谋求私利的地方。

    这些发生在前南土上的旧帐,每一桩每一件,他都牢刻在心头,从无一日遗忘。不愿在灭南那时破坏杨国三军的和谐,以免杨军阵脚大乱,因此在灭南中他始终隐忍不发,但在灭南已成之后,他知道,他必须给乐浪与符青峰一个交代,至于余丹波那边,他相信有仇必报的余丹波会自行解决。

    也认为他既做出了承诺,就得做到的袁天印,反复思索了许久后,并未开口在德龄这事上反对,因仔细分析利弊,若玄玉真得了丹阳,届时得同时应付太子与凤翔未免也太吃力不讨好,他们犯不着为了一座丹阳而将这等麻烦给揽上身,因为一个不小心,既有可能船破人沉,既然得了丹阳也未必见得是件好事,那为何不就照玄玉的说法,将丹阳这颗烫手山芋扔出让他们去抢?

    “就照王爷所说的去做吧,眼下看来,也着实没有比德龄更好的人选。”他伸手拍着玄玉的肩头,“袁某这就去为王爷拟摺。”

    “多谢师傅。”

    将这件事交由袁天印后,开始觉得日后大计已开始上车轨的玄玉,在这暖春的夜里,独自走至火盆边,以灭了盆中之火,低首看着微弱的星火犹不死心地在沙隙中闪烁,他自言自语地问。

    “凤翔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但凤翔又怎会知,我心中亦容不下一根刺?”

    战争未必得发生在沙场之上,只要有人心,即可有战场。

    真正的战争,现下才正要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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