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人不准她听而不闻,执意要她放弃睡眠,乖乖的开门。
“哪个王八……”门未开,李忠妍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口大骂。“青云?怎么是你?!”她急忙收住口。
青云一双红肿的眼表明是长时间眼部运动的成绩。
李忠妍已经忘记大夜班后的无精打彩,一颗心全部放在青云身上。
“青云?”李忠妍赶忙上前扶她一把,她蹒跚的随李忠妍进入屋内。“怎么弄成这样?”
“忠妍,我想辞职!”她微弱的吐出这句话。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平医生昨晚找过我!”她幽幽的说。
就算他厌倦失踪,也该回医院报到,怎会找上青云?李忠妍一脸的狐疑。“他和你的辞职有何关系?”
“忠妍……”她欲语还羞的低下头绞扭两只手。
李忠妍拉拉青云的衣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我爱上他了,爱得无法自拔。”晶莹的泪水又在她的黑眸中打转。
仔细想想,什么迹象都没有,这教李忠妍怎么相信?“你在暗恋他?”她怯怯的猜测。
“可能吧!连我也搞不清楚。”青云无奈的坐下来。
“怎么发生的?他知道吗?”
“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她使劲的抱住自己的头,拒绝任何问题。
“好,好,好!我不问”妥协是目前唯一可以让青云静下来的方法。“你休息一下,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说完,她打了一个大呵欠,陪坐在青云身旁。
“我不想休息,我只想找个人谈谈,否则,我一定会疯掉。”青云已经不知所云。前一分钟才央求李忠妍别烦她,后一分钟又缠着人聊天。
“哎哟!我的姑奶奶,能不能拜托你主意拿定些?说清楚点,要我闭嘴还是开口?”
“我不知道。”青云茫然。
“你今天好像对这句话比较感兴趣。”急性子的李忠妍已经按捺不住。她才不要浪费时间,牺牲睡眠等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OK?”
乱了方寸的步青云只有点头的份儿。
“嗯——先从平医生开始吧!他这半个月的失踪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这是她最急于了解的一点,像青云这种三缄其口的人居然会自动招供“爱他”,着实邪门了点。
“我又不是犯人,你这样我好不习惯!”青云皱一下眉头,差点忍不住要翻白眼。“平医生有个弟弟叫作平定,我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时,遇见平安,才知道他们是两兄弟……”
“怎么?这兄弟俩有人想横刀夺爱吗?”李忠妍打断她,自作聪明的猜着剧情的发展。
“你不要打岔行不行?”这回白眼真的赏给她了。
“平安嘴巴好甜,他管我叫姊姊。他和平定的感情非常好,可是,他在半个月前的一次意外中,死——了。平安好难过,好难过。”平安的憔悴和哀伤,深深烙在青云的心中,随时会浮现,也随时刺痛着青云的心。
“确实挺令人伤感的。”李忠妍略表同情的说:“可是哪有人为了弟弟的死,就什么都不管?班也不上,假也不请,还得劳主任的驾找到人才说家里有事?太不负责任了!”
“平安和平定中间,曾经还有两个女儿,可惜都夭折了。这在平安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下的创伤,所以有了平定之后,他更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弟弟。他会回乡开诊所也是小时候立下的愿望,是一种移情作用,他不希望别人也和他有同样的心情,一觉醒来,却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弟弟和妹妹。这一次平定的死,一定又勾起他小时候的情怀,所以他才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你也知道的,小孩子的感情最脆弱,他们在感情上所受到的伤害不容易消失,总是伴随着他们成长。”
“这倒是!”一瞬间,平安变成值得怜悯的人。
“你就因为可怜他才爱上他的?”
“才不是!”嘟着嘴,青云真气李忠妍的瞎说本领。“我想,早在参加平定的毕业典礼后,在他家住两天后就产生感情了吧!昨晚看见他,真教人有不顾一切去护着他的冲动。”
“哇,连人家的家里都去过了!你还瞒了些什么没让我知道?真不够意思!”李忠妍忘了青云是前来寻求安慰的人,反倒是青云的守口如瓶、行事诡异令她生气。
“别闹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好不好?我也没研究过你和齐医生怎么搭上的啊!”
“嘿,对不起,我可是想说的哦!是你不想听的,怪谁?居然还用上‘搭’这个字眼,你有没有良心?”
李忠妍佯装生气的别过脸。
“我好想去安慰他,基于感情和道义,我都无法看着他痛苦消沉下去。我不能让他孤单的伤心,我不能!”青云不理会李忠妍,毕竟个性太了解,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果然,李忠妍闻言,立即接口。
“那李奇呢?你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总不能琵琶别抱吧?那么久的感情会抵不过平医生吗?太不公平了!李奇一定会受不了的!”李忠妍替李奇叫屈。
“你懂什么?”青云无奈得很。“他才去了半年,就寄来一张大红喜帖,‘敬’告我别再纠缠他!隔了一年多又回来找我,算什么呢?”
“这……这怎么可能?”李忠妍吓得目瞪口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不告诉她呢?“青云,你好见外。”
“这种事又不光彩,一个人自怨自艾就成了,又何必硬要拉下你来陪我伤心呢?反正最苦的日子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呢?”
“你好勇敢,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苦。”李忠妍真是于心不忍,想当初她对齐文正有好感,在电影院偶遇他带女朋友看电影就让她有够呛的,哪还能忍受被抛弃?“那个王八蛋还敢回来找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再来的话,我纠众扁他。”她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教训这个始乱终弃的败类。
“他也没错!人在异乡感情更容易迷失,有人待他好自然就靠过去,也没什么不对。总之,我看开了。”
“这么好说话?难怪人家会这样喽!”李忠妍实在不想轻易放过李奇。
不过,话说回来,又能如何呢?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简直笑掉人家的大门牙。
“对了!他又回来找你干嘛?重温旧梦?”
“说和老婆分开了,谁晓得?”耸耸肩,青云不再在乎李奇,而他,相信也不会再乘纠缠她了。
“分开?模棱两可的说词,还好你没上当!下次再来……”
“不会来了,放心吧!”
“那,你辞职干嘛?”李忠妍很是纳闷。
“心好乱,上什么班?太对不起那些小朋友了。
而且,我真的好想去陪平安,我不要他太孤单。”
“我赞成!不过,也用不着辞职嘛,先请几天假再说。”
“班都排好了,怎么请假?”青云的忧心忡忡露于神色之间,渴望见到平安的心是如此强烈,令她坐立难安。
“我可怜的青云!”李忠妍握起青云的手,心想,这么纤细的人,如何载得动这许多愁?“去吧!一切我帮你安排。还有,替我和齐文正向平医生致意。”
“忠妍……”青云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奋勇向前就对了!只希望平医生是个懂得爱你的人,那么,所有的一切将会是真善美的开始。”她拍拍青云的手祝她好运,然后放开。“打算哪时候走?”
“今天,现在。”
“你真是一刻也等不及,是不是?好吧!你今天是什么班?”李忠妍已有两肋插刀的打算,顶多自己代青云的班罢了!大不了累死而已,总不会死人吧!
“晚班。”
“真好!我还有几个小时的睡眠。今天我得连上十六个小时,现在,你放心的走吧!姑娘我也要好好睡一觉喽!”
“谢谢!”
“天啊!这是我们之间用得上字眼吗?”李忠妍夸张的往额头一拍。“就当帮我自己吧!否则,你哪有心情喝我的喜酒?老公找成时,别过河拆桥,咱们就安慰了。”
“没问题!”久违的阳光终绽放在青云的脸上,连日来的阴霾已被灿烂的笑容驱逐出境。“我走了,先回去打点一些简单的行李,拜拜!”
平安的眼睛在每一个角落作最专注的巡视,这个属于平定的房间,每当平安进来,总会忍不住的摇头。
一进房门,视线的焦点就落在“悍卫战士”那张巨型海报,汤姆克鲁斯的眼睛正频频对着你笑。他是平安祟拜最久的一位偶像。
平定的衣服仍然挂满任何可以挂的地方,总是分不清哪些该洗,哪些该换?
书桌上还是一片混乱,什么东西都有,却什么东西也找不到。平定常说那是最佳的防盗设备,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无法从那乱堆中找到要找的东西。
昨天公祭之后,平安才接受平定再也回不来的事实。也因此,他允许自己走进平定的房间。
一切只有平定的房间才有的邋遢哲学,如今看起来,也不再令人咋舌、皱眉头。它反而更有一份亲切感,可以填补主人永远缺席的空虚和寂寞。它的热闹感,可以排遣睹物恩情的人,心中的落寞和遗憾。
平安默默的来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平定最喜欢跷起二郎腿,将它放在桌上,享受平安无法想像的轻松自在。
现在,跷在桌子上的两条腿,是平安的。
他闭上想念的眼睛,假装自己和平定一样的率性,一样懂得快乐。渐渐的放松,他觉得隔着未可知的时空,平定的心和他的心,紧紧的契合着。
他和平定有太多人生观念、快乐角度还来不及沟通,却在死后得到认同,真是痛苦又甜蜜的讽刺。
“挪个位子给你吧!”睁开眼,放下腿,瞪着平定笑得无忧无愁的照片,平安收拾起书桌来。
打开第一个抽屉,里面已塞满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打开第二个抽屉,还是没有空位容得下桌上的“异物”。
打开第三个抽屉,意外的只放了几枝笔和一封信,简单得太整齐,和其他两个抽屉太格格不入。
将信取出,信封上模糊的字逐渐清晰,三个字——给老哥:看得平安的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会是遗言?“不可能!”像是和谁发脾气的大吼,平安重重的、狠狠的把信关进原来的幽暗、狭小的角落——抽屉。
平定怎么可以和他开这么大的玩笑?
从来,兄弟俩纵使有若干的思想分歧,平定也舍不得关上话匣子,非得滔滔不绝的将心底的话全部吐露不可,想不听都难,哪还有什么话被他遗漏子,需要写在纸上补充的?没有!除了他认为没机会当面说的遗言之外,平安想不出平定写信的动机。
是平定有预感?还是预谋?
预谋?平安不觉冷颤,缓缓的,他又将信拿出来。
拆信不会是困难的动作,平安却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折得整齐的信纸展开。
是平定的字迹,没错。
一点也不安分的龙飞凤舞,和平定的个性一模一样。
老哥:
说实在的,我很不希望这封信交到你的手中,这表示我将非常“短命”,谁愿意啊?
不过,如果命真如此,也怪不得谁!
从我立志读官校那一天起,飞行员就是奋斗的目标。很高兴,我的美梦成真,再过几天,我真的要开始迈入“悍卫战士”的行列,一想到此,连头发都兴奋得肃立敬名,你看到了吗?
在我为飞行勾勒美丽蓝图的同时,随时为国牺牲更是我重要的心理准备,我已完成,你呢?
我走了之后,最放心不下的不是老爸和老妈,而是你!
老人家已经被我“心战喊话”多年,我有自信,他们承受得了这一刻的来临,但是,你,老弟我可就没有把握。
但是,无论你多么不愿意,这个事实来临时,我希望你记住一点——这是我的选择!
选择飞行当我的职责,也选择飞行当我的死亡。
爱我,就尊重我的选择。
而我的选择,包括潇潇洒洒的走,所以,不准你让它变得拖泥带水,我不喜欢。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想我!
想我的时候,看一看青云,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替你作的最有意义的一项决定。她的身上,有我对你的思念及爱。
我知道爱无法强求,婚姻更不能,但是,我这个英雄独具的慧眼,看穿了你和她的心事。你们都——春心荡漾。(哈!原谅我的措词,它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形容词,不甚雅,但却贴切得要命!)
加油吧!老哥!
对你,我有绝对的信心。
下辈子还要当你弟弟的平定
PS:早点替老爸和老妈生几个小平安,平定的空位会很快被填满的!
平安苦涩的笑着。平定就是平定,连遗书也写得与众不同,特别活泼。
在粗枝大叶的伪装下,平定有颗敏感而细密的心,果然如他所料,最伤心的人真是平安。
如果,平安早点儿发现这封信,那么,他这半个月来的表现会不会坦然呢?能不能达到平定的要求——让他走得不拖泥带水?
这是很难的问题,平安不想回答自己。
他不忍心违背平定的心愿,可是也不想要委屈自己的心情——
“平安?平安?”几声轻而短促的叫声,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平定的房门外响起。
平安匆忙的将信收好,塞入裤袋中。
“什么事?妈!”他走到房门口,扭开门锁。
“步小姐来了!”平母闷的心湖在这位意外的客人出现后,似乎激起了一些不寻常的欢愉涟漪。
“哦?”有点儿期待外的不敢置信,平安走出房门。“在哪儿?”客厅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到溪边散步了!她已经坐了一下午,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不叫我?”没想到在平定的房间,随便一磨蹭便过了一个下午。
“她不让我吵你。”平母慈祥的望着这剩下的唯一儿子,心中有无限冷惜。
这段日子来,他变得没有声音,总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默默的发呆,真是令人担心。但愿步青云能让这个一向不需要人操心的儿子“起死回生”,恢复以往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找她去。”平安腼腆的征求母亲的首肯,眼中荡漾着一抹只有母亲看得见的温柔。
“快去!”子母比平安更心急,她双手一推,平安被送出了门外。
平安的背影从院子消失时,平母的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平安,你千万要振作,不要有任何闪失才好。她的心中有着最狂热的祈祷,因为,再小的风浪她也经不起了。
“以前溪水很深,夏天一到,挤满了光着屁股的小孩在这里戏水。每年暑假我都会带着平定来这儿训.练泳技,那是我们相处最长的期间。嘿!等我读完医科回来,平定居然笑我是雕虫小技。”平定来到溪旁,青云坐在溪边的大石上,仿若纷扰的世界与之隔绝。
平安不得不开口,将她拉回现实。
太多大自然的声音进驻青云的耳朵,以至于没有被她察觉平安的出现时,她受的惊吓不轻。
待转头,见是平安,她又放心的回到刚才聆听大自然的心境。
“你瘦了!”今天的平安,门面虽然整理过,可是,他的双颊有明显凹陷的痕迹,更增加了的落寞和郁郁寡欢。和四周的冷空气协调得很,都有一种令人萧条的感觉。
“趁机会减肥。”他笑得极不自然,原因是,他发觉这句笑话真是蹩脚得很,陈腔烂调的可以,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时候,只是认为非来这一趟不可,所以就来了。”她并不在乎他不好笑的笑话。
“希望我不至于不受欢迎,因为,我还带了些行李来。”
老天爷作证,她来此地的目的,绝对不止这样而已。问题是,教她如何进一步表白心事?太难了!她鼓起最大的勇气所能为自己作的,也仅止于此。超过这个上限,就不是她的脸皮所能负荷的了。
“我需要你来!”吸一口气,平安也在青云的旁边坐下来。“人真是矛盾的动物。前天夜里找你,是希望平定的公祭有你陪在一旁,却又开不了口,也许是认为无权这样要求你吧!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度过这刻骨铭心的痛楚,很自然的就是想到你。唉!又觉得自私,不该无端让你卷入这团愁云……”他炽热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你这个人,凡事都想得太多,反而变得裹足不前。如果我没有鼓起勇气自动送上门来,你还会来找我吗?”青云已经暗自为自己所下的伟大决定庆幸,感激她那一股强烈想见平安的莫名冲动。
“有时候想想,当平安多好,想干嘛就干嘛,从不给自己压力,过得多快活。一打定主意便有抵挡不住的勇气往前冲,一点也不犹豫,完全没有让自己后悔的机会。纵使他的决定往往只维持五分钟的热度,但是,每一次他都是全力以赴,真心投入……”好奇怪,以前常常骂平定的缺点,现在看来都成了歌颂的“丰功伟业”。
“你也可当自己又当平定啊!偶尔放松自己一下,疯狂一些也不是坏事,这样平定的精神还是不死的嘛!他把它留下来,送给了你。”
“那,我岂不是成了完美的化身?”他突然执起青云的手,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将他全部的爱集中于两掌之间,传送给她。“平定叫我好好把握,不能让你从指缝中溜走。”
“你自己的意思呢?我不习惯一次和两个人谈恋爱的!”朵朵春花在寒冷的季节,提早绽放在她的眼眸。她的双眼是温室,可以培植出任何喜悦的花朵。
“我比平定更贪心,我要的不止这样。”他顽皮的眨一眨眼睛,露出隐藏太久的热情之火,他将手搭在青云肩上,往自己身边拉过来,青云依势将头靠在他宽广的肩膀,享受这一刻真实的接触。
“我不急,我要慢慢品尝你!你是杯绝佳的好酒,拿来狂饮,岂不是糟蹋?”他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秀发,这种感觉既新鲜又兴奋。
“有这样形容女人的吗?”她嘴已经合不拢。
“现在,我要改变生活方式,我要加紧脚步追回失去太多的乐趣和经验,绝对不容许自己再遭受一次失去于定的痛苦。”他低声的说,以一种温柔的声音坚定的说。
“原来我是实验品?”她无限娇羞的拨弄他依旧修剪得非常整齐的修长十指。
“不!”他极力否认。“是我浪费太多时间了,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说到浪费时间,你……你会不会觉得把时间全用在伤心是一种极奢侈的浪费?”青云极小心的措词,她必须尽快说服他回到工作岗位,这是平母急着看他振作的表现。
“人留念为我忽略了医院和诊所?”他侧身反问。
“医院少了我,还会有别的医生;诊所关了门,还有别的执业诊所。对病人而言,我不是绝对必须的,但是我却只有一个弟弟,谁也代替不了的平定,失去他,我的理想和抱负已不再那么重要和有意义。”不等她回答,平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这样的想法让你的爱恋得不但自私,而且狭隘。”她不愿苟同他的说法。
“我也这么认为!”对于她的指责,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欣然接受。放开怀抱中的她,他站了起来。
他拾起脚边一颗扁平的小石头,平掷向溪中,石子在溪面上三级跳之后落水。
“这叫打水瓢,很好玩的游戏!可以带给玩的人许多成就感。”望着水面上未散的涟漪,他说了一个离话题很远的话。
“你刚才的话还未说完。”她不想改变话题。
“今天,自平定死后,我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坐了一下午,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感到最惭愧的是,这些日子来,我应该负起的责任,我都以悲伤——逃避它们,平定的死,难过的不只是我,我却忘了父母,不曾安慰他们,减轻他们的痛苦。我只是一味的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让他们回过头来不停的安抚我的情绪,我真是无知得可笑。像个傻孩子般的哭着失去心爱的宝贝,却忘了身边还有更珍贵的父母。”他又抬起一颗石子,用尽全身力气似的重重掷出,仿佛丢出一切不愉快的愚昧,“总之,平定虽然常常调侃我做‘赔钱生意’,其实,骨子里,他是非常赞同我的!痛定思痛,我应该更积极于工作,至少这样才不会让平定笑。”
听完这一大串的话,青云却出奇的沉默。
“怎么?还是不同意我说的话?”带着纳闷的微笑,他回头望望大石头上的青云。
“我觉得一点贡献也没有,这一趟可有可无的旅程。”她稍感委屈又有点自责。
“这么容易对自己失去信心?”他走过去,蹲了下来。“看着我!如果你没有来,我就没有机会向你作这么露骨的表白,那么,岂不是太对不起平定了?而且,我的诊所重新开业,我希望有你帮忙,你愿意吗?”
“真的?!”她的沮丧顿时消失无踪,眼中再度出现光芒。“那……我倒是少带了很多东西。还有,我得先办好离职,退租房子,然后在附近找新房子,事情满多的哪!”她一古脑儿的将后续动作都想到了。
“别急,会有时间让你办好全部的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我敢打赌,我老妈一定望穿秋水,担心着我们会不会一起失踪。”他太喜欢这种全新的感觉了。他扶起青云,一把圈住她娇弱的肩头,拥紧她。
两人心灵契合是这么美好,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一阵飘然的兴奋,惹得他心跳加速。
感受到平安的兴奋,青云的心脏也不规则的跳动着,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与不规则。
他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深情款款的注视得目不转睛。
他要亲吻她。
青云的心中已经作好准备,她觉得全身几乎要融化在这一刻的沸腾中。
轻轻的,平安在她的双唇作一次短暂而客气的停留。
和想像中的激情完全不一样,青云的心头闪过一丝失望,感到有股难以抵抗的渴求无法释放。
“在我还没有吃掉你之前,我们赶快走吧!”在这淳朴的小镇,任何外露的动作都是民风所不容许的,平安绝对不敢因一时的冲动,作出冒险的举动。
“嗯!”很好,证明自己不是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她满意的将渴望收藏好,相信总有“运作”的一天!
几天后,青云带着迷人的风采回到医院递上辞职书,并和同事们简短的告别之后,回到住处。李忠妍当然不放过她,紧追不舍的跟在身后,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这些天代班的辛苦岂非毫无代价?
另一方面,与青云相偕而来的平安,则在齐文正的簇拥下,进入主任办公室“密商”。
“这个长假休的够久了,请销假上班吧!”主任的目光带着谅解,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说。
平安因羞愧而不敢正视老师的眼睛。原以为他的不敬业又不负责的举止,肯定会遭老师的训诫,没想到连可能遭遇的难堪,都被老师的一句“休假”巧妙的化解掉。
“怎么?还不满意?打算再休多久?”见平安不语,主任变得有些急躁。
“这……”他无意识的搓着手掌,终究还是抬起头来,迎视主任双眼。“既然没有被开除,那就星期一来上班!”
“开除?”主任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珠。“哪个医生没请过假去充电一番?这样就开除的话,哪有那么多医生等递补缺额?像我,下个月又要出国一趟,这样说来,主任这个位子也该换人坐了。”对于平安的说词,他嗤之以鼻,觉得可笑之至。
“那些都有预先计划,人事上也好有个安排,而我……”
“别说了!”他不耐烦的打断平安,“如果回来医院这么勉强的话,我也不敢再留你。”
“我只是不愿为了我的去留,让老师遭人非议,毕竟老师袒护学生是很容易引人联想的。”
“这医院不只你是我的学生!我们的话题可以换个更生动有趣的,不是吗?对了!你一声不吭的就挖走我们大医院的好护士,再怎么样我也要把你留下来当人质,否则,我不是亏大了吗?”话题一改变,他乐得呵呵大笑。
“好护士这里多得很,小诊所就难找喽!您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而我却得到莫大的好处,当然要两利相权取其重喽。”既然老师一心护航,平安也不再多加推辞,反而乐得轻松。
“好吧!算你有理。现在我就放牛吃草吧!齐文正那小子恐怕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你赶快出去满足他的好奇心,别让他像个贼似的探头探脑,成何体统!”
“是,我这就捉贼去!”
“什么?”大叫一声,李忠妍激动的从床上跳下来。“原来你辞职的原因是为了到平医生的小诊所当护士?太夸张了吧!我还以为你是准备专心当新娘子呢!我看你准是头壳坏掉!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居然就作这样的牺牲,值不值得啊?”她极力反对青云这个差劲的决定。谁不处心积虑的想挤进大医院当护士?偏偏就青云这个呆瓜随随便便的即放弃。
步青云仍然保持她的神采奕奕,至于李忠妍的大惊小怪,一点儿也不以为然。
“又不说话啦?你这个人真贼,以后别再哭哭啼啼的找我诉苦,也别再叫我帮你加班!”李忠妍气呼呼的往椅子上靠。她的记性真的不是很好,因为她居然忘记是自己热心积极的主动献计。
“你这种西北雨的脾气真教人受不了!说来就来,无处躲,没法挡。”青云放下手中叠一半的衣服,走到李忠妍身旁,坐下来。“你说的都是实话。顾虑的事也都正确,所以,我无话可说喽!只是,每个人的价值观念不同,你认勾去那里我会比较快乐,所以,我只好放弃这里。”
“这下不是该我无话可说了吗?总之,你一切小心,自求多福吧!”李忠妍嘴上妥协,内心可是一点儿也放心不下。
“听你的口气,好像平安多不可靠似的?他到底有什么不良的花边纪录在你手上?说来听听,也好提防啊!”青云强忍住笑,怪腔怪调的说。
“就是什么部没有才教人担心哪!谁晓得他是不是同性恋!果真如此,你可就押错宝了。”
“懒得理你!没一句正经话!”瞪她一眼,青云站起来,走回床边继续她的整理工作。“你好像专门为反对而反对哦!什么毛病都想得出来,还真亏了你的脑袋瓜!”对于李忠妍的杞人忧天,青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反正你也不信,就当我没说过,别再提这码事儿。”
“心虚了吧?鬼扯一堆,最后叫人当作没听过,这种事只有你李忠妍干得出来。”
“咦!好心提醒你反遭数落,这天底下还有公理吗?听不进去就算了,难不成以为我非挑拨离间不可?”李忠妍从沙发上跳下,然后跳上床盘腿而坐。
“人家也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不能,又没有说是绝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行了吧?”青云实在被宝贝整得既好气又好笑,真不知该扮哪个脸。还是转移话题,省得她又喋喋不休,越说越离谱。“电话号码都记住了吧!记得和你的‘阿娜达’来看我。”
“那当然,我得去看看你有没有被欺负!”说完她实在受不了自己的神经质,忽然放声大笑,笑得一塌胡涂的瘫在床上,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