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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上) 第六章 狂骚 作者:鱼
    藤结蔓缠乱雷动惊天变暗子伏隐乱舞狂骚

    树影扶疏花影摇曳,偌大的庭园在晚上黑漆漆地还看不出什么特别,天光大放后就显出这处林园的不凡,凉亭半山,曲桥流水,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美不胜收。

    揉着隐隐做疼的额角,徐晨曦就坐在八角亭里对着这满园的美景撑首发呆。

    不是他兴致好到学人附庸风雅赏景抒情,而是宿醉未解的脑袋实在需要点冷风灌一灌,好在喝得还不算太过,否则今天准恨不得把头拽下来搁一边摆。

    肘半撑,眼半瞇,徐晨曦不怎么优雅地张嘴打了个大呵欠,无精打采的模样实在叫人很难相信他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的床,一想到这个,困意满脸的人儿不禁皱起了两道弯眉。

    老实说,对于昨天究竟怎么爬上床躺平的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那位冯大小姐离开后古天溟又啰哩八嗦唠叨了一堆,害他不但知道了那些根本与他无关的芝麻琐事,连情绪都被搅得起起伏伏地找不着原来的基准线。

    而最后留在脑海里还算清晰的,就只有那句「没想在你面前隐藏」,一句差点没叫他从椅子上摔到椅子下去的要命言词。

    偏偏说的人连一丝开玩笑的神色都没有,害他惊愕之余还不得不花心思去想这男人随口拋出的谜题谜底为何。

    什么叫不想在他面前隐藏?他是他的谁啊!

    然而在他迷迷糊糊地反复咀嚼着那把心弦挑得乱七八糟的几个字之后,记忆就的空白一片了,连对于那家伙拿这种话搪塞自己的用意都没能推敲出个一二,只因为他……好象睡着了。

    咬咬唇,徐晨曦知道自己最近在找周公下棋这件事上十分反常,就好象要一补之前的夜夜难眠般,不但露宿郊外时爬在别人身上睡得香甜,竟然在群豺狼窝里也能一觉睡到日阳晒屁股?简直不可思议到顶上那黄橙橙的玩意该打西边上来!

    抬头瞄了眼头上依旧西爬的艳阳,徐晨曦闷闷地把脸埋进了双臂里。

    其实说一觉睡到过午也不尽然,天亮后不知什么时辰他曾有过一会儿的清醒,只是耳边有个很柔很好听的声音低哄着要他继续睡,结果他就真的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地就又倒回了黑暗里。

    不过就多灌了几杯黄汤,这脑袋怎么就变得这么听话啊……

    抱头轻叹了口气,徐晨曦徐徐伸直了有些木麻的右臂,偏过头单枕着左臂,整个人像似没骨头地挂在桌缘边继续神游。

    睡迷糊的时候没能多想,现在则是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在他耳边喁喁轻喃的家伙会是哪位,天亮后不叫人起床反叫人赖床的,除了那位古大门主他也无缘认得第二个!

    然而怎么说这也只是气话,真正的理由则是他极不欲承认的。

    徐晨曦心底很明白,倘若换了别人,自己绝不可能还会睡得那么死,管它是走大门还是翻窗爬,进房他就该醒了哪还可能让人欺身近到贴着耳朵说话,若真这般迟钝,轮回殿上早不知游几回了。

    问题是──为什么别人不能,姓古的却可以?

    瞇了瞇眼,徐晨曦的脸色看来有些阴沉不豫,然而生闷气的对象却是他自己。

    认识古天溟好象还不到两个月吧,不再把他当「敌人」看待好象不过也才昨晚的事,他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得这么不对劲?

    『如果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

    『你想说的时候,我愿意听……』

    『……没想在你面前隐藏罢了。』

    低低呻-吟了声,徐晨曦想不通自己的记忆力几时变得那么好,好到不但那些话一字不增一字不漏地嵌在心坎上,连某人说这些时的认真神情也历历在目。

    长这么大来,除了擎云那小子会对他说这种让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的贴心话外,还没哪个肚里关心多到没处倒乱洒的。

    眼前这姓古的显然证明了跟擎云真是亲兄弟,居然大方到对个陌生人也不吝倾倒这些暖意,害他根本不敢多想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因为太过温暖的东西总是令他想躲,害怕一切只是场美丽的误会,只是他空想的奢望,一如她曾给予的一样,到头来全只是镜花水月的虚幻……

    托着腮帮子兀自发着呆,一抹娉婷绿彩袅袅步入了视野,只见昨晚深夜造访的秀丽女子正沿着花间小径徐徐向他这头走来。

    来找他的?挑挑眉,徐晨曦满是不解地直起了上身,他不认为这女人也是来吹风纳凉,虽然他也想不出除此外仅只一面之缘的他们还能有什么瓜葛。

    与她唯一还称得上关系的就只有古天溟而已,可姓古的不一早就跟着她老头出去了?想找人也不会是来跟他问啊。

    「叶公子,不介意我坐下来聊聊吧。」

    欠身微福,冯倩在亭外停下了脚步,行为举止循礼合宜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完全是大家闺秀富门千金的气度,实在叫人难以将她跟冯猷那五大三粗的鲁汉子联想在一起。

    礼尚往来,再说幕没落戏也还得帮忙唱下去,所以徐晨曦即使不认为跟冯倩有什么好聊的,还是适如其份地赶紧站起身肃手迎人,等人坐下了再隔桌重新落了座。

    「冯小姐折煞小的,请直呼叶悟的名字就好,您找小的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去办?」没忘记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徐晨曦低垂着视线摆出为人下属该有的脸目。

    「叶公子言重,家父虽然司职舵主之位,但小女子并非青浥中人,与公子就以平辈相论如何?」

    不同于徐晨曦目不斜视的恭谨,冯倩的一对美眸始终不离眼前人的面容,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她都仔细端详着。

    「那么……叶某就斗胆放肆了,不知小姐想聊些什么?」没再虚言推辞,因为徐晨曦相信古天溟对这女子的评价,在聪明人面前扮戏太过无异是自寻难堪做丑角。

    「叶公子快人快语,我若是再拐弯抹角倒显得不够诚意了。」唇角轻扬,淡淡一笑后冯倩脸上是再认真不过的一片肃然,「此番前来是想请公子帮个忙,帮我劝天溟缓缓手,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劝爹收手的。」

    半在意料之中半则始料未及,徐晨曦故作沉吟地噤了声,如他所想的是事情的确跟那位古某人有关,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冯倩眼里,自己居然占了举足轻重的显赫地位?

    昨晚,她该不是误会了什么吧……

    「冯小姐,这事叶某只怕是力有未逮,区区只是个听差办事的,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这个忙。」字字斟酌,徐晨曦拿捏着该把话说到什么程度才能取信于眼前这聪慧的女子,免的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

    「也许昨夜小姐见门主不让叶某离去因而误会了什么,其实那是门主为了顾全小姐名节所以才留我做个旁证,实非叶某有那资格,这次能跟在门主身边纯粹是运气好才有的机会,哪够得上份量帮您去劝门主什么?更何况……

    说来不怕您见笑,昨天小姐跟门主所言叶某实在听不懂个中玄妙,若非如此门主大概也不会留我下来,两位谈的只怕是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事吧?否则小姐也不需要冒着被人指点的风险夜访门主了,所以就算我这个局外人有胆子开口也不知该从何劝哪。」

    一口一个门主,清楚划分两个人身分上的悬殊界线,语气又是无奈又是遗憾,再带点踌躇带点惶急,徐晨曦把想帮却帮不上忙的心情诠释的真切无比,一番话也说的合情合理毫无推委虚伪。

    别说冯倩不可能晓得他与古天溟间那种莫名到连他自己都搞不清关系,连他这号人物怎么冒出来的只怕都没个清楚的底。

    按常理推论,她没道理咬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是古天溟的心腹,唯一的臆测应该只是根据昨晚古天溟不避嫌留他在房里的特殊举动。

    眨了眨眼掩饰着眼里的不快,徐晨曦的嘴角实在笑得有些僵……说来说去,都是姓古的无端惹出来的麻烦,没事留他看什么戏!?也没什么精采桥段,结果还害的他得花脑筋帮忙收拾善后。

    这根本是城门失火映及池鱼,关他什么事!

    干嘛得替他想这么多做这么多?他既不姓古甚至连青浥中人都不是,硬要扯关系,充其量也不过是刚好唯一的手足是同个人罢了,就算再加上雷羿那一笔,也还不到为他做牛做马的地步吧。

    「这样吗?那倒是小女子唐突,让叶公子为难了…对了,公子可知本地极负盛名的『天香楼』遭祝融之灾成了片废墟?就在昨晚办完筵席后不久。」彷佛接受了徐晨曦的说辞,冯倩不再在原来的话题上坚持什么,重新开了个像似毫不相关的话题。

    「还有『虹馚苑』,不知犯了什么事,竟一早就被官家派兵给封了,苑里的姑娘们也全进了衙门,现在整个浔阳地界都为这两件事闹的沸沸扬扬,没想到家父生辰才过就被天灾人祸扰的不得安宁。」

    「这两个地方……想必叶公子该不陌生吧?」语声微顿,冯倩毫不矜持地在对座的人儿脸上来回巡了眼,一对美眸顾盼之间熠耀生辉。

    「嗯,没记错的话,这两处好象都是本门在浔阳开的铺子,又是火灾又是官患……凑在一块也未免太巧合了些。」故作深思般垂眸回避着对方目光中锐利的探询,徐晨曦面色沉凝地将眉拧成了一线。

    「啊,一整天不见门主与冯舵主,莫非他们两位也是觉得事有蹊跷故而亲去查访?」拳掌互击,俊秀的脸容上蓦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而片刻后随即被一抹赧色取代。

    「真是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居然还睡得七晚八晚爬不起来,实在……」状似不胜懊恼地咬了咬唇,徐晨曦索性连肩头都颓然垮了下去,把沮丧的情绪演表无遗,同时还不忘继续「忘情地」自言自语下去,装浑成这样他就不信那两道在身上游移的视线还能看出什么来。

    「都说喝酒误事,黄汤一下肚还真忘了形,这下可惨啦,门主一定觉得我很糟糕,只怕没好印象了……怎么都没人叫我起来呢?早知道就不该喝……」

    「……」看着面前的男人几近啰唆地碎念着,娇颜上斜挑的杏眸有些困惑地眨了眨,原本灿如亮星的炯炯目光也变得有点迷离扑朔。

    如徐晨曦所料,冯倩的确找不出一点可以证实她臆测的迹象,一切的发展看来全都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眼前的男人似乎真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那两处与舵里生意上过从甚密的地方遭难也似乎真的与这次突如造访无关,然而女人与生俱来的直觉却让她无法接受双眼所见的结果。

    因为……静下心细细思索着这份直觉所为何来,不一会儿冯倩就找出了答案。

    因为她的溟哥对这个叫叶悟的男人实在特别,就算昨晚之举真如方才的解释,那么今早的这一桩又该怎么说呢?

    「叶公子其实无须太过介怀。」眼中的迷离霎时一清,冯倩笑语晏然地重拾话题,如炬目光仍是一瞬不眨地紧盯在对方脸上:「是溟哥特别交代别吵醒你的,所以想来他不会责备你才是。」

    「搞……呃。」不期然的惊愕让徐晨曦差点蹦出不合脚本的粗言恶语,好在及时醒觉猛然一噎,赶紧吞回了甚冲的语气。

    「嘿嘿,那是门主客气,客气……」干笑两声,白皙的脸颊立即爬上了两抹浅浅的淡粉,在外人眼中看来像是小伙子脸嫩不好意思,实则是某人怒火中烧已经到了七窍生烟的地步。

    在心底咬牙切齿地复诵了遍,徐晨曦只觉得热血上涌脸上一片烧烫,如果可以发泄,他一定会把所有知道最难听的话再次拿来问候古家十八代老祖。

    搞什么鬼!姓古的是嫌他身上众家关爱的眼神还不够多是吧,还真当他是面箭靶利用个彻底?简直……

    涎脸笑着,染了点尴尬再带上点手足无措的青涩,徐晨曦实在佩服自己气到快想杀人了还能摆这样无辜的一张脸充作应付。

    难怪,难怪冯倩会上门找他这个原该汲汲无名的小人物,开门见山地请求帮忙后又不屈不挠地百般试探,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全因为古大门主对他这小人物的另眼青睐。

    就算他认了雷羿当兄弟,没说就代表把命卖给了青浥吧?抡指算来也不过白吃了几口米粮,姓古的还真是物尽其用一点亏也不吃……

    看着这个就不由地想起了另个,徐晨曦不胜唏嘘地暗叹了口气,长睫蔽掩下的墨瞳掠过抹忧色,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老东家了。

    两相比较下,擎云用人的段数实在比他这个狐狸般狡猾的哥哥差得太多,加上又少了自己这个脑子还算灵活的在旁帮衬着算计,该不会哪天真叫人给吃了吧?而最想把泷帮拆解入腹的

    擎云真能应付得了「她」吗?

    「打扰叶公子甚久,小女子也该告辞了。」

    清脆的女声陡然拉回游离已远的思绪,徐晨曦瞬息敛起眼中不该显露的愁色,重新打点起精神。

    「抱歉没能帮上忙,让冯小姐白跑了一趟。」

    「哪里,同叶公子聊聊愉快的很,改天备些薄酒小菜,再请公子和溟哥一道赏光尝尝。」

    「能得小姐相邀,那是叶某的荣幸。」

    「就这么说定啰,公子请留步,自家门里别拘礼。」

    就像来时的突兀,冯倩人走的也甚是干脆,客套一番后就径自撩着衣裙起身步出凉亭,沿着来时路款步离去。

    目送着渐远渐模糊的婀娜背彩,徐晨曦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心头反倒像是压了什么似地沉甸甸的,并非他认为方才的表现有什么?人疑窦的破绽,只是……

    从昨晚的夜访到今日仅凭臆测就找上门来看,冯倩显然不是个养在沉闺什么都不懂的女子,相反地她不但知道得很多而且才思敏捷行动力十足,这样的人物面对事情时绝不会只认份地坐以待毙。

    昨晚古天溟那番口气甚重的告诫警语怕是早就料到了冯倩不会轻言放弃,反观自己倒是傻呼呼地搞不清状况,想来刚才不论是否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女人都会有所行动吧,亏他还唱作俱佳白演了一场戏。

    至于会是什么样的动作……举臂互拉伸展着肢体,徐晨曦对着渐沉的夕阳懒懒打了个困意甚浓的呵欠。

    管它的,反正那是姓古的女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干嘛费神替那个把他当靶的坏心家伙想那想多?就算天要塌了塌的也是他们南水人的天,横竖都该压不着他这个迢迢千里外不小心凑热闹的人头上吧。

    ***

    夜幕低垂,无云长空除了繁星点点外只有一弯半缺明月斜挂枝头,典型秋高气爽的宁夜,月华如霜,树影扶疏,如此该举杯邀月的良辰美景偏是有人不解风情地作那焚琴煮鹤之举。

    是谁说的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

    舞转着左掌中的短匕,徐晨曦脸色直比做人晚娘的还要难看,满肚子积怨已久无处可发的闷气全化作凌厉的攻势直朝对手而去。

    他这个局外人究竟是哪点顶着了这片根本不属于他的天!

    足旋侧倾让银晃晃的长刃从胁下穿出,徐晨曦毫不留情地在擦身而过的臂膀上狠狠划上一记,心头上的这把火从今晚见着那个姓古的开始就没熄过,不但没熄还加油添薪地越烧越旺。

    仗着残存的宿醉之意,今晚原该会是无梦的安眠夜,谁知道前半夜莫名其妙地在和姓古的抢被子,后半夜则换成了跟群蒙面人大玩官兵捉强盗的躲猫猫游戏。

    瞌睡的时候没得睡不说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保命,而追根究底一切明明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倒楣到这份上,只怕是吃素的和尚也恨不得把罪魁祸首供上桌当木鱼敲!

    刀匕互击火花耀闪,映照着徐晨曦的神情越发显得森冷如阎,只因为他很明白再多的不是也不过只是个楔子开端,真正让他心潮如澜汹涌静不下的……是他自己。

    踢偏一对燕翎刀,随势再一个大转轮攻向左首来敌的下盘,右臂的伤势未愈,以生疏的左手持匕就算竭力以对也只能发挥平素实力的七成而已,全仗着身法的敏捷与灵巧在刀光剑影中周旋。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徐晨曦尽可能把握对手们的每一分破绽每一次失误,虽然他不是此次狙杀的最主要目标,但敌人亦非泛泛,并非初出茅庐的他当然知道理当平心静气沉着以对,然而却是怎么也停不下脑中的幕幕残影,减不了心中的缕缕躁念。

    拜古大门主之赐,在这个花好月圆的宁和暗夜他又再次看见了那个遍体鳞伤的脆弱自己,痛得叫他差点没把脖子往刀口上抹,一了百了。

    事情,该从晚饭后回房说起,当他推开门发现某个整天不见踪影的家伙正一脸惬意地霸着他的床横躺时,酒足饭饱的好心情就已经荡然无存。

    可惜这个不速之客向来是人前人后大不同,脸孔之多叫人目不暇给,这一回古大门主脸上戴的叫做蠢不识人脸色。

    见他进门不但高踞床头依旧故我,还大刺刺地跟他点头打招呼,完全无觉于自己是鸠占鹊巢的那只丑鸟。

    「你不回房睡你的,跑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找抱枕啊,我记得说过我怕冷的。」

    怕冷?关他啥事!

    平心而论,这样就被挑起火气徐晨曦实在不认为是自己修为不足,别说天底下没人能够忍受被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当作抱枕用,又有哪个男人会如此一脸理所当然地提出这种要求?

    怎么看都是戏弄之词罢了。

    他只是不懂,堂堂青浥大门主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恶劣嗜好?不予理会地低头看脚趾头,徐晨曦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臭脸色,完全忘了自己以往也常今天逗这个明天惹那个地搅得全帮鸡飞狗跳热闹非常。

    「看在小羿的份上,就别计较这点小事,我不胖,不过只占点床位罢了,而且睡相听说还不错,保证绝不会压着你做恶梦,如何!昨天不就……」

    昨、天?面色一沉,徐晨曦神色古怪地抬眼瞪着那个犹作一脸无辜状的可恨男人。

    敢情昨天这家伙趁他醉得不醒人事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当抱枕用了一整晚?

    难怪……

    亏他还在奇怪着今早自己的警觉性怎么这么差,差到有个大活人欺身到了耳边低语竟也能睡的天昏地暗人事不知,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大活人根本就在他房里在他的床上!

    一挑眉,唇微?就将发难,却突然被个念头横生打断,徐晨曦凌厉的眼色霎时一怔,片刻后复又带了点难以置信、带了点无措的茫然。

    昨晚一夜无梦不会是因为……这男人在身边吧……

    忆及露宿秋林时的那两晚,被他锁在怀里结果也是同样的一觉天亮,原本不豫的脸色就阵青阵白地更是难看。

    这是什么意思?他徐晨曦一个人闭不了眼,得像个孩子被人抱着让人搂着才能睡个好觉?要不要再唱首摇篮曲再加点喃词拍哄?简直荒唐至极!这怎么……可能……

    一阵阵颤栗从心底泉涌而出,徐晨曦缓缓收拢了袖中的双掌紧握成拳。

    答案,其实早就察觉了,太多的迹象太多的事证叫他即使是个傻子也看得出不对,所以他一直在逃,把所有不该的情绪用怒气掩藏,所有不对推倭到古天溟身上,只因为……

    答案,是咬碎了牙都不能承认的。

    要他怎么承认,自己是真像个孩子般眷恋着体温互偎的感受,贪慕着那份温暖、那份关怀、那份心安、那份……

    全是他注定得不到、只能是缺憾的。

    不是说服自己放弃了吗?却为何还盲目地在旁人身上乞求这些?垂睫遮掩眼中不堪的狼狈,徐晨曦一遍遍扪心自问着。

    他,已经软弱到连自己也欺骗吗……

    「会冷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温和的语音在耳边嗡然作响,徐晨曦知道自己比死人还难看的脸色一定已落在对面男人的眼中,然而知道归知道却是怎么也无法漾开抹笑潇洒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早点睡吧,还能这般高枕无忧的夜晚大概不多了。」

    该庆幸古天溟一如以往地不予追问吗?如羽长睫终是不胜负荷心头沉重地缓缓闭上,丝丝苦涩在心底淌流,他已无力去厘清这样不探人隐私的君子行止究竟是体贴还是……残忍……

    整个脑子乱哄哄的,像池开了锅的沸水,徐晨曦没拒绝将他拉上床的大掌,没拒绝踰矩抱搅在胸腹间的手臂,他知道,今晚即使有这男人陪在身边,即使令人眷恋的温暖挨得再近,好梦也难再寻。

    原以为这一晚会是难捱地睁眼天明,然而彷佛应验古天溟睡前的预言般,夜半时分,一种莫名压迫感让他茫然迷离的神智突然一醒。

    就像从个恶梦中醒来似地,遍体生寒冷汗涔涔。

    夜风依旧在树梢间呼啸盘旋,间或伴着虫声唧唧,听起来一如过往般平常,徐晨曦找不出让自己浑沌意识骤醒的原因。

    正拧眉沉思间,腰间把他当抱枕圈搂的手臂突然紧了紧,头尔抬就发现一对晶莹的眸子在夜色中对他眨了眨……古天溟醒了,也或许他根本没睡。

    转掌屈指让腕上的短匕滑入手心,徐晨曦不动声色暗自戒备着,将能让两个武人一个从浑噩中一个从睡梦中惊醒只代表了一件事──危险接近了。

    果如所料,没多久一群裹得鸟漆抹黑见不得见人的家伙就正大光明地破窗而入,在之后事情顺理成章地就成了眼前这般模样──

    一群俗人大煞风景地在柔美月色下你砍我我砍你没完没了。

    压下浮躁的心绪,徐晨曦估量着该不该让这不上不下的温吞战局痛快些,因为眼前这些人还算斯文的杀法似是只在牵制他,目标果然还是那惹人厌的家伙吧,自然这群蒙面人来自何方也就不言可喻了。

    呵呵,冯犹那笨蛋这般煞费心思地留他一命,该不会是想藉他之口好佐证姓古的是死在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手上吧?眉梢子微挑,子夜般墨浓的黑瞳里掠过一丝冷厉精芒。

    可惜算盘虽精却打错了方向,他姓徐的可从来不安于乖乖认份。

    把不灵活的右臂作饵,熟悉的灼痛传来时利匕也深深切划过对方的咽喉,淡粉的唇棱勾了勾,臂上这记挨得不重,这交易,很划算。

    侧身闪过紧随而来的长剑,再顺势一个纵跃从对手顶上掠过,徐晨曦险险贴着回劈的锋刃侧体翻旋,在交错的须臾反手递匕,俐落地在黑压压的阔肩上开了道长口后落地蹲身一个扫堂,只可惜腿上的攻击尚未奏效,背后的另股锐劲就逼的他不得不偏腿旋身避开。

    一个鱼跃起身骤然后掠数丈,徐晨曦拉开距离让自己缓口气。

    老实说,他还挺感谢这群不速之客来的那般适时,虽然这等舒筋活骨的活儿做来实在有些累人,但至少在这种溅血夺命的时候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弱者,不会感受到那股挥却不去的浓沉悲哀。

    不知道姓古的那头怎样了……身随念转,趁着那几个蒙面人还未从骤失对手的迷惑中醒转过来,徐晨曦迅速往花圃边的另团混乱扫了眼。

    七、八个打一个,身为一门之主,应该还撑得住吧?看在欠了擎云的人情份上,姓古的人头说什么也得帮忙好好顾着。

    唇紧抿,徐晨曦眸中掠过抹恼色,月华即使银白如霜,但毕竟不若白日,人多掩蔽加上移形换位又快,他甚至连古天溟的兵刃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出来。

    思绪依旧紊乱如麻,但其实也可以很简单地让它变成片空白,只要拿点东西填满整个心神就可以了,比如说……

    深吸口气纳息运行,不待来敌追至,青影便重新迎上了玄彩,然而出手应招间与之前在锋刃间游走行云流水般的身法截然不同,银光炽闪,忽明忽灭,每一招每一式全刁钻得让人捕捉不着更难以预期。

    气游九重,集中所有的感知,徐晨曦眼里只剩那道道与黑影互掩的锐芒,然而手中短匕却与他肃煞的目光搭不上半点关系,往往那对墨瞳望着是左边,利刃递出的方位却是上或下边,偶尔却又真的如目所示,完全毫无规则可循。

    诡谲多变的刀路立时斜倾了原本还算势均力敌的战况,不到盏茶功夫,围攻的黑衣人个个都已是血湿重衣狼狈得可以,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无法抑止的惊恐,那种任人宰割的恐惧感深深攫获着众人的心,沉重的压力让人觉得像被只无形的手紧扼着喉般透不过气。

    所谓兵败如山倒,几名大汉攻守进退间原本就已左支右绌岌岌可危,心绪浮动下更是杂乱无章溃不成军,不到半晌伴着声声咻咻怪响,三名蒙面人双手捂喉踉跄着倒地,十指间全是浓稠的鲜红。

    就在此时,剩下的最后一个黑衣大汉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响,人则不顾一切地直往另边围攻另一人的战团疾掠。

    本能地,徐晨曦想也没想就是提脚跟上,反正他本来的用意就是解决了自己这边后向古天溟那头会合的,那名残敌做的恰如他意,只是那声哨响不太像是求援的用意……

    兀自思量间,几个纵掠人无到了地头,然而足才落地所有黑衣偷袭者却有如天女散花般向四周激射。

    有诈!猛然一凛,纵然胸臆间的气已浊徐晨曦还是勉力在第一时间提气跃离,然而两脚还未离地腰间便倏然一紧直朝天上明月奔去,几乎在同时,轰然一声巨响烟硝尘土四起。

    果然……热浪滚滚,徐晨曦下意识阖上眼屏住了呼吸,将安危完全交给背后拥肩紧贴的身躯主人,因为信任也因为此刻的他内息难聚,实已无力再多做腾跃闪避。

    当凉爽的清风拂去浓尘重新吻上脸颊时,徐晨曦缓缓睁开了眼,神智还有些昏眩,映入眼中的是片星罗棋布的华丽夜幕。像是席上好黑绒织缀着璀璨珍宝,美的耀眼叫人为之神迷目眩。

    「没事吧?」

    和煦的语声在耳畔轻拂,徐晨曦陡然敛回迷离的目光,这才发现原来人是在屋顶的横脊上,因为前方屋檐坍了一大块,所以不需费力伸脖子,头微俯就可以看见下方惨不忍睹的狼藉残景。

    原本错落有致的花花草草全成了断枝落叶,参天古木不是倒成了独木桥状就是被削去了大半绿荫,光秃秃的实在凄凉,至于那些石椅木栏的造景就更别提了,偌大的洞漥里东一块西一片地根本拼不回原样。

    「……没事。」眨眨眼,徐晨曦从暧昧的抱姿中撑起身离开背后温暖的胸膛,却是没逞强挪去坐一旁冷硬的脊柱,依旧坐倚在古天溟膝上。

    再瞥了眼下头的一团乱,徐晨曦发现除了被自己撂倒的四个人外,其余黑衣人则是半个影儿也不见,来时勉强还可说在预期之中,走的却甚是莫名其妙。

    目标不还好好地在这儿吸气呼气着,怎么扔了个火雷后就半途而废全跑了?好歹也该看看有没有人倒楣被炸死吧……

    视线再来回扫了几眼,徐晨曦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一件让他嘴角开始有些抽搐的离谱事。

    「你一个人都没宰?」疑问的语词却是十分有定的口吻,徐晨曦神情煞是古怪地朝身侧那张依旧挂着淡微笑意的俊脸斜睨了眼。

    下头的乱七八糟里什么该有的都有,就是没看见手啊脚啊任何一点可以称之为人的残渣,只怕连零星的指头都数不到。

    姑且先不论下头根本就不到只留尘沙的干净,如果那火雷威力真能叫人化作粉末什么都不剩,那么他们两个就算命大还能留口气呼吸,应该也不会还囫囵完整一点都不缺。

    这些迹证只说明了一件事──

    咱们的古大门主混水摸鱼在偷懒,大半夜厮杀竟是半笔生意都没替阎罗王揽上。

    「没必要,这群人不过听令行事而已,意思是向我警告别轻举动吧,呵……我不过动口她却直接动了手,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呢。」

    目光远眺,古天溟望着天边弯月瞇了瞇眼,月华满映的星眸里流波盈盈,像似在盘算着什么。

    已经让雷羿差人暗地连挑了两个据点,钱庄那儿的内应也进了帐管核心,这次的动作就算没按熄冯猷的气焰也叫他大伤元气了。

    至于这批死士……浔阳的暗探该吊起来打屁股了,冯倩手里几时有了这么群人?是和那几个老的搭上线吗?

    冯猷也许不是个聪明人但他身边还有个冯倩,既然那妮子不惜与他撕破脸也要他缓手放过一回,那么顺水推舟权充卖她个面子倒也无妨。

    「罢了,看在过往情分就再给个机会吧。」

    没、必、要?

    罢、了?

    还……看在过往情分上!?

    眉,越挑越高,最后在阵微微抽搐后回归原位,很显然,这偏属宽恕的决定听在某人耳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古天溟,下次想放长线钓鱼时麻烦通知一声可否?我跟门主大人的心眼没连通一气,早点告诉我可以让在下省点力气少作点白痴蠢事!」

    再次点破隐于背后的用意,徐晨曦已顾不上藏拙与否,月光下原本显得惨白的脸容霎时多了些血色,他不禁由衷庆幸起自己现在没什么气力,否则难保不会动手亲自宰了这个他原打算代人守护的臭家伙。

    平白被人砍的一身伤一身痛地,天知道他这般拼命究竟是在为谁白做工!

    「不好意思,我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幕后藏的是尾大鱼。」

    「没、想、到?哼,你也会有算错时的时候?咳……」汹涌的气血又是一阵激荡,口里的腥膻让徐晨曦皱了皱秀气的双眉,唇边沁出的血丝伸手连抹了好几次才感觉不到湿意。

    再继续跟姓古的这么掺混下去,迟早会英年早逝下去替阎王爷看门。

    「怎么伤得这么厉害?你身手挺不错的,对付这几个应该……」拧锁着眉心,古天溟略为检查那只披染着血色的右臂后大手滑向腕脉,半晌后俊脸上的神色越见凝沉。

    一则是为这人儿旧创未愈新伤又添,另则是……探手在人儿的胸背间细察,结果印证了他原先的臆测,这回内腑的受创并非来自外力击袭,倒像是强聚内息所致的真气反噬……

    这家伙练的是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名门正派没这样伤身聚力的霸道心法。

    「你刚刚做了什么?」搭指箍着细瘦的腕关徐徐渡入真气,向来柔和的低沉嗓音隐隐带了丝不悦的怒气,古天溟瞥了眼下头倒卧的四具死尸。

    开战之初也有留意过夜雾那头的战局,虽然是五个打一个,不过观察片刻后他就确定以夜雾展现出的身手取胜或许困难自保却绝对有余,他倒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五去其四。

    从这家伙身上的伤势判断,不难想象他是如何地勉强自己才有这样的辉煌战果。

    然而这却是为了什么?又不是生死关头何必这么拼命?就算嗜杀成性也没有人是拿自己的命去填吧。

    思及最后那如流星赶月般的身影,古天溟顿时蓦然一凛,让那人这般拼命的理由……会是自己?

    「做了什么?咳……废话……当然是砍人啊!咳咳……哪有你大门主,咳……轻松。」没好气地白了眼提出这种白痴问题的家伙,徐晨曦答得有些咬牙切齿,却是叫不时溜出口的呛咳减弱了气势。

    「……」神色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苍白面容,当瞥见那青灰的唇角又溢出浓稠热液,古天溟想也不想地就是伸指揩拭那染在唇-瓣上的缕缕暗红。

    「为什么……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一反之前凡事不予深究的态度,第一次古天溟对面前的男子追问起原由。

    拭着血痕拇指摩娑着有些干裂的唇,幽沉的目光下心绪如潮汹涌,对于等会儿将听到的古天溟竟有种莫名的雀跃与期待。

    这一瞬间,之前对这男子很多的「不知道」似乎都有了个思索的方向。

    只是这方向指出的答案有些惊人,连见惯风浪的他都不由得质疑起这答案究竟对是不对。

    想来还真有意思,老算计着别人,岂料到有天竟是连自己的心思都得拿出来动脑分析判断……自嘲地勾了勾唇棱,古天溟的视线缓缓移往自己爬抚在软唇上的长指。

    比起胸膛里这颗裹了太多层虚伪的心,身体的感觉看来倒是易懂得多,他喜欢指上的这份触感不是吗?不仅只这两片唇-瓣,那纤瘦的腰、结实的肩臂乃至整个人,否他又怎会老找借口把人像现在这样锁在怀里呢?

    「你想多了。」过于炽热的目光让徐晨曦不自在地偏首避开眼,顺道将唇-瓣拯离那过于暧昧的触碰,只有嘴里吐出的语句依旧强硬。

    「什么叫『为你』?少往脸上贴金!这不过是我这人打架的方式,没听过兵器一寸短一寸险?我这把匕首下很难留命的……喂,眼前这些怎么办?」

    不想再继续这危险的话题,徐晨曦不认为是时候让古天溟知道他俩间的瓜葛,只好闪烁其词再多管些闲事,主动提起了善后问题。

    「信不信回去睡场觉明天起来一切就都恢复旧观了?」没在意对方言词中的闪避,古天溟也顺势改了话题,因为他也还需要时间去确定心底的这份异念,需要时间……做决定。

    古天溟三个字不只是一个人而已,他是江湖上屹立百年的青浥门当家龙头,也代表着南水十八帮,这样的身分注定他不能只是自己,得顾及得考虑的有很多,譬如青浥的利益,譬如古家的声誉。

    很多事,不是他想就能由心随性。

    「当没这回事?」语声高扬得有几分战栗,徐晨曦转回头皮笑肉不笑地摆了个恐怖笑脸。

    是啊,反正挨刮的又不是他,他古大老板当然可以不计前嫌地大方作善人。

    「不是知道了我要钓鱼嘛,再说……看来暂时他只能这样。」端详着那苍白的唇泽不再灰败地吓人,古天溟收回了扣在腕脉上渡气的指掌,改为在背上徐缓游抚着,就像在安抚着张牙舞爪的小动物。

    「你瞧,闹成这样都还不见半个人来,想必事前都打点过了,她也知道今晚的事情我不会张扬。时候未到,闹的人尽皆知对青浥并没有好处,弄个不好反而让一旁虎视眈眈的有心者捡便宜,说来她的确有资格夸口说了解我,至少她猜的没错,不到最佳时机我确实不会贸然出手。」

    耐性十足地细说分明,古天溟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无奈,想他古某人这般勤快地跟人解释自己的想法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如果让雷羿那小子知道了,准抱怨自己偏心啰唆个没完。

    然而眼前的情况摆明了叫他偷懒不得,否则就算某人现在没力气动手,以后的日子只怕也得提心吊胆地过,他若是没看走眼的话,坐在膝头上的这家伙绝对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那种人。

    仇不但记,而且只怕还加倍奉还。

    再说……浑沌未明前,还能惯着这家伙的地方就多惯着他点吧,就当是在诸多权衡考量的缝隙里留给自己的一点小小自由。

    一旦界线清楚划下后,也许……连朋友这层关系都得舍下,只能从此陌路。

    唇微抿,古天溟细细咀嚼着心中淡淡泛出的萧索怅愁,他一向很明白自己的,真做了决定就不会留下一点余念,曾撩动心弦的,只有阻隔在最遥远的地方才能将这份心念断得彻底。

    「他……」开口正想问古天溟他来他去的究竟是哪个神通广大的家伙找的碴,某段对话的印象却陡然闪入脑里,徐晨曦有些愕然地朝身侧男人望了去。

    「『她』!?你说的是冯倩?」

    「嗯哼,不然你以为是谁呢?」看着那双优美的眸形瞬间睁如圆铃,古天溟不觉莞尔地摇了摇头,随即捺下了眼底的那点轻愁。

    「那妮子做了这么多丰功伟业,你对会还以为她只是个世事不知的大小姐吧?」

    瞥着古天溟揶揄的神情,徐晨曦气闷地转开了眼,那位大小姐昨晚加今早的精采表现叫人想误会都很难,他不过是没料到那女侠的本事这么高,不但自个儿养了批杀手,胆子还大到敢派出来跟未婚夫门主示威?

    张狂的程度跟古某人的某副脸孔还真一个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锅配什么盖……

    「还真是你的女人没错……」喃喃自语着,徐晨曦眸中掠过丝懊恼的神色。

    早该想到狼狐之辈的另一伴怎么会是只吃素的小绵羊,若不是有冯猷这个尾大不掉的绊脚石,冯倩还真的和古天溟非常匹配,足以堪当青浥门的半个主人,姓古的想必也是看在这份上所以才留了分转圜余地吧?

    毕竟,像这样漂亮有脑袋又胆识的女人实在可遇不可求。

    眉微拧,徐晨曦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不知为何地胸口突然闷的喘不过气来,这感觉比让人打上一掌都还差劲,完好的左掌忍不住抬起压在了心窝上。

    「怎么了?」察觉怀里人不寻常的举动,古天溟仔细打量起人儿的脸色。

    「没事,累了而已。」随口丢个答案,徐晨曦索性阖上了眼帘掩饰着不舒服,头微侧倚向了身后厚实的肩头,「劳烦古门主带我回房休息吧。」

    怎么说都是为他而伤,把他大门主当人轿坐上一回应该不为过吧。

    思及那张俊脸上可能的僵色,徐晨曦紧抿的唇就不禁微微漾开了笑意,连带地胸臆眼的烧灼似也在这一瞬消退了许多。

    没耽搁多久,徐晨曦就感觉身子被打横抱了起来,一阵缓缓飘降后是步履稳健地慢行,些许摇摇晃晃地很是催人入眠,就在这如波轻摇的晃荡下,疲累的意识逐渐迷离,没等到在床上躺平就跌入了沉沉黑暗中。

    唇弧微微弯扬,徐晨曦笑的甚是沁甜,虽然天快亮了,但他知道这剩余的夜他不用睁着眼迎接东升旭阳。

    此时此刻在这双背弯里,他可以,寻梦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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