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急促的敲门声令人心惊胆战,习惯十点就寝的中原灵指按住同样被吵醒而起身的冰川冬美,“你睡,我去看看是谁。”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好,他不想她再吹风受凉。
冰川冬美为他的体贴浅笑摇了摇头,“都醒了,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拗不过她的笑,他勉强答应,“你先披件衣服吧,外面冷。”
等两个人到大厅时,三个小孩也都揉着惺忪双眼,不知所措的看着中原灵指。
“你们怎么都起来了?没事,快回去睡。”冰川冬美拍拍还在打呵欠的小极北,笑看了眼强自镇定表情,实则略显惊煌的小极西,最后视线落在老成持重,正担忧的望着门口的小极南,“南,你是老大,快带弟弟们去睡觉。”
“嗯。”小极南听话的拉着两人要回房。
中原灵指开了门,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淳子,这么晚了,你……”视线一看清到眼前女人的模样以及她怀中的小女孩后,他惊愕的发不出声来。
听到母亲的名字,小极南欣喜的停步转身,却也同样被冰川淳子浑身是血吓呆住。
“淳子?!”冰川冬美惊呼。
“中原先生……冬美……”冰川淳子浑身是伤,脚步浮虚,不消几步就踉跄跌倒。
中原灵指眼明手快扶起她坐到椅上,冰川冬美赶紧关上门,接过她怀中已经伤重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淳子,你的伤……”中原灵指略懂医术,诊过脉息后,他发觉冰川淳子根本就只剩一口气。
“我……不要紧。”冰川淳子虚弱的笑了笑。
“妈妈!”小极南顿时泪流满面,害怕的扑倒在她膝前,“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孩子,妈妈要死了。”冰川淳子知道自己是硬撑着走到这里求救,她抬眼望着中原灵指夫妇,“中原先生、冬美,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们了,我……”
“不要再说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你……”看着浑身是血的她,冰川冬美伤痛得无法言语。
“那就太好了。”冰川淳子欣慰的摸摸小极南的头发,她的儿子呵。
“妈妈。”小极南害怕的抱着母亲。
她无力的轻拍抚着他,抬手指着被搁在另一张椅子上小女孩,“冬美……那个孩子……”
冰川冬美抱过小女孩放在她怀中,小极南一看到小女孩的脸孔立刻惊讶不已,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怎样?”冰川淳子苍白的脸写满忧虑。
“她没事,只是受了点撞击,晕了过去。”中原灵指已经诊过她,“她是……”
“她是萨亚堤家的小姐,菲奥莉娜。”她深一喘,“我们被追杀,她的父母已经死了,所以我才……”
“我懂了,你别再使力,要不然你会……”中原灵指阻止她再让伤口冒血。
“让我说……要不然……我一死……这个秘密就……没有人……知道……”冰川淳子自知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怀中的孩子是她一点一滴带大的,她早就将她视为自己的亲骨肉了。
低头望着小极南,她像是交代遗言般慎重地说:“孩子,听话……要听中原叔叔和……冬美阿姨的话……菲奥莉娜就……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她……把她当作你的妹妹……”
再抬头看向中原灵指,她已是出息多人气少,“车祸,是有预谋的……那个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杀死……让车着火……坠海……”急喘着气,她的视线突然模糊了起来,四肢冷得失去知觉。
“妈妈!”小极南小手紧抱着她,贴在母亲胸口,难过的眼泪直流。
冰川淳子勉强自己蠕动嘴唇,“那个主谋者就是……就是……”她的眼前袭上一片漆黑,疲惫的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颈一松,头部重重歪倒在椅首。
然而她的声音太小,中原灵指和冰川冬美都没听清楚那最关键的最后一句。
“淳子,你再说一次。”中原灵指焦急的握着她的肩膀摇晃,“淳子,你醒一醒!”
冰川淳子已经失去生命迹象,回天乏术了。
“妈妈……”只剩下小极南撕心裂肺的哭喊。
冰川极南浑身一震,从躺椅上猛地双手握拳坐起。
他激烈的反应吓了来叫醒他的黎沛柔一跳,他给她的印象是八风吹不动的稳重,“你……你还好吧?”
极南望向声音来源,看到瞠大眼看他的黎沛柔。
“我没事,只是……作了个梦。”他疲惫的揉揉眉间,被极东闹了一夜,他根本没什么睡。
“那一定是噩梦喽!”黎沛柔轻快的拉开房间的窗帘,倾泄出一室光亮,“快起来吧,已经中午了。”
中午了?强烈的日光照得他一下子睁不开眼,他睡了这么久?
“今天是极北下厨煮饭喔,很难得吧。”黎沛柔得意的对他笑了笑。嘿嘿;在极东的调教下,她已经开始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个臭男人。
极南站起身,回以她会心的一笑,走到窗前望着停在窗棂上的海鸥。
“不过真可惜,极东没能吃到这破天荒的一餐。”黎沛柔皱了皱眉,“一早我就去敲极东的房间,没人回应,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一起出去了,没想到你是在书房睡觉。”
“你说什么?!他倏然转身,从未如此凌厉的看着黎沛柔。
“啊?”黎沛柔再次被他吓一跳。
“你说……”极南慌乱的失了分寸,“极东她……”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黎沛柔咽了咽口水,觉得突然情绪大变的极南还满可怕的,“有……有什么不对吗?”居然吓得她都结巴了。
“她有跟你说什么吗?她有没有交代她去哪里?她什么时候回来?”
极南气势严厉、咄咄逼人,像是质问犯人般逼近黎沛柔,骇得她节节退步无法反应。
“她……”黎沛柔的背突然的抵到一堵肉墙。
“她什么都没说。”低沉充满魄力的语气,代她回答的是上楼来找情人的极北,“我说南啊,你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底了。”
他拉着黎沛柔的手将她攒到身后,那双酷似荒漠中蛮夷头子的狂野眼眸如刀剑似的盯住极南,一身蓄势待发的不悦。
“对不起。”本就无心,是以极南立刻道歉。
极北的出现宛如一盆冷水临头,让极南平静下来。
也许事情不向他想的那么糟,也许她还不知道真相只是出去走走,并不是……极南一爬顶上短发,努力压抑着心中不安的预感,试图回复平常温和面貌。
歉然地对着黎沛柔再次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有起床气。”
“这才差不多。”撇撇嘴,极北的脾气一向来的快也去的快。
“没脑筋的笨蛋,你是用膝盖思考的吗?”出现在门口的极西讽刺的眼神睇着极北。
“你说什么?!”极北转头瞪向极西那嚣张的表情。
“我说你是笨蛋,用膝盖思考的笨蛋。”极西凉凉的回答。
“拷!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二话不说,极北立刻挥拳霍霍向极西。
他的拳头是很够力啦,不过这都在极西拨好的算盘预料内,所以当他一出拳,极西立刻以柔克刚力量不如人的人一定要学会的招式,反手扣住他的拳头,将极北压在墙角,压得他龇牙咧嘴的。
极西讨人厌的笑挂在嘴角,凉飕飕的低嘲,“你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不出南很担心呜?他是那种会无故发脾气的人吗?别老是像罹患了被害幻想症似的猛挥拳头,用用你的大脑吧?再不用都要生锈发霉了。”
可恶!这钱老鼠!“知道啦,放开我!”极北使尽拧开极西。
极西从善如流的放开了,随即目光一转,望向陷人沉思状态无暇理会他们的极南,唉,又是一个为爱伤风感冒的男人。
“南,通知你一个坏消息,昨天晚上兰妮.萨亚堤病情回复稳定,已经恢复意识清醒了。”
昨天晚上?极南一惊。
“新闻是今天早上才发的,不过我想凭极东的本领,她应该可以拿到第一手的资讯。”极西臆测着。
也就是说,极东昨晚就知道兰妮.萨亚堤脱离险境的事,所以她才会……
那么现在她……该死!
“车子借我。”已经无暇再思考,极南顾不得衣衫不整,以谁也看不清楚的身手从极西身上巧妙的取走车钥匙。
“喂——”极西跟在他身后大喊,“借车可以,要算租金跟利息的唷。”
果然是钱老鼠!极北不屑的哼了哼。
极南的高超技巧让黎沛柔看得都呆了,她愣愣的说:“好……好厉害啊。”
“那当然,他可是盗墓高手,身手不灵巧怎么可以。”见了黎沛柔吃惊佩服的模样,极北有些酸溜溜的,“我的身手也很灵巧啊,你怎么就不称赞我?”
“是吗?”她怀疑的斜睨他一眼。
极北正想要好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咦,嗅了嗅,有一阵焦味……“哇我的汤烧焦了!”
他三步并作一步的冲到厨房拯救那锅已经呈现黑色液体状态的汤,看着他手忙脚乱,黎沛柔的脸上挂了一排斜线,身手是还不赖啦,不过脑筋……就有待加强了。
引人侧目,高达八公分的细跟半镂空高跟鞋,踏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高跟鞋的主人一身低胸露背的细肩带红衣裙,外罩诱人遐思的透明柔纱,上了指甲彩绘的纤细手指捧着一束夸张无比的香水百合花束,挺立的鼻梁上挂着遮住她大半脸庞同样夸张的红色墨镜,跟随着她浓烈.的迪奥香水味,一路走过无不引起骚动。
当她驻足VIP房专属电梯前——
“小姐,对不起,那里是……”值班的警卫阻止她上楼。
“V1P房,我知道啊。”微将墨镜勾低,露出一双狡黠棕眸。
“呃……”
她扬唇一笑,霎时美艳动人、风情万千,电得警卫晕头转向、支吾其辞,而她的手指正好压下上楼的按钮。
“小姐,你……”
“你们工作很辛苦吧?薪水少、休假短,还要看那些有钱人的脸色,对吧?”她红唇圆润,气吐如兰,一手扯低警卫的领带,瞄了眼他胸口的名牌,“强森,别太认真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很不错呀,你觉得怎样呢?”
那警卫被她迷得一愣一愣的,正好,“当!”电梯门开。
如蝴蝶般轻盈的闪进电梯内,“有空再聊,拜喽,强森。”笑眼一眯,最后还不忘给个飞吻。
电梯停在二十七楼。补好口红,她擦了擦一头烫成小波浪状的髻发,踏出电梯,推门而人……
十多张嘴巴围绕在病床前争议不休。
“兰妮,你就不要再固执了,好好退休,让我和柏莎接替你的工作吧!我们父女俩绝对会做得有声有色的,你绝不会失望。”兰妮.萨亚堤的弟弟——哈利.卡尔和他的女儿柏莎.卡尔,两人心手相连挤开众多亲戚奋力杀出重围。
“别听他乱讲!兰妮啊,你还是听小妹我的话,把位置传给我家那老头,虽然他不姓萨亚堤,但我可是姓萨亚堤呀,萨亚堤的事业交给姓萨亚堤的人,这样也比较不会惹人非议嘛!”碧翠丝,拜伦——兰妮已死丈夫的小妹,死命的大吼大叫,生怕一个不小心气势给人比下去。
“什么叫姓萨亚堤?!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这老女人都嫁人冠夫姓了,早也不姓萨亚堤!”柏莎冷眼瞪去,嗤之以鼻。
“总好过你吧!”碧翠丝哼笑,“就算你们再能干,顶多也不过落个外戚专权的臭名,你的兰妮阿姨可清楚的很,虽然她本姓卡尔,不过却是萨亚堤家的寡妇,这企业是萨亚堤家族的,不是卡尔家的,你们啊,少作白日梦喽!”
“你说什么?你……”哈利不遑多让,争得面红耳赤地张口就要骂人。
这样的口水战从兰妮醒来后未能停止过,她听多也听烦了,在捺着性子签完最后一份公文,她挥挥手,示意那群排队等着做简报的经理可以下去了。
“你们吵够了吧!可以让我静一静吗?”兰妮气衰力竭的用力大吼,光是这一吼,就让她气喘连连。
“不,兰妮,你不懂,我……”哈利急着想辩驳。
“我懂。”兰妮截断他的话,顺便在碧翠丝要发言前制止,“你要说的我也懂。”她无声的叹了叹,唉,名利权势之争,有谁不懂?“你们希望我这老太婆在死前最好将继位者是谁说清楚,不是吗?不过,你们好像都漏掉了前一阵子公司所收到的一封病毒邮件的事情,你们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没发生?”
忘掉?有人真能忘得掉吗?十几双眼睛面面相觑,皆心虚的低下头。
那封邮件强制公司内所有电脑定格在邮件内容的画面长达一小时,不能关机,也不能开离其他的档案,而邮件的内容就是:
亲爱的兰妮奶奶,我回来了,我从冰冷的棺木中走出来,我从暗杀者的死亡猎捕中走出来,亲爱的奶奶,我要回家了。
爱您的菲奥莉娜
“那……那应该是个恶劣的玩笑吧。”碧翠丝咽了咽口水,背脊发冷的说。
哈利回想起那场恐怖的意外,对于菲奥莉娜死时的事都还记忆犹新,他不禁呐呐的说:“兰妮,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菲奥莉娜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她的死亡是事实,人死是不可能会复生的。”
“人死,真的不能复生吗?”
响亮的嗓音让室内四人目光的焦点聚集在门口,那个一身火红艳丽的身影。
“人死真的不能复生吗?呵呵,那么我是谁呢?”
极东娇笑如花,她一步一步缓慢的踏着那八公分高跟鞋,铿锵有力的每一步像是踏在四人颤巍巍的心房上,终于她走到了兰妮病榻前。
“献给您,我亲爱的奶奶,祝您早日康复。”她将鲜花放到兰妮颤抖的手中,望着她迟疑惶恐的双眼,她绽出一抹筑笑,“奶奶,不要怕我呵,您忘记我是谁了吗?我已经知会过您了,我即将回家呀。”
“少装神弄鬼!你……你……你到底是谁?”碧翠丝指着她颤声质问。
“我是谁?”极东娇笑了下,“我是,菲奥莉娜呀。”
此时此刻,旧金山第一大医院的VIP病房内正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混乱,而这场混乱的来源正潇洒、从容的缓步从自动门内走出来。
任意的搅乱直到鸡飞狗跳后再轻松脱身,就是她的作风。
阳光稍妹刺眼,嚼了嚼口香糖,努力将鼻腔内恶心的消毒水味遗忘,从弧形低领上勾起墨镜戴上。
因为昨夜没睡好,略显疲惫,她微张小口打了个哈欠——
“唔!”有人指住了她口鼻,强押着她住后走。
她使尽全力挣扎,但来者力大无穷,她的手脚不过是花拳绣腿,起不了什么作用,对方将她拖进了车内,她一时慌了手脚,张口就咬。
“你!”一阵刺痛使得极南松手,摊开手掌心,看见烙着明显齿痕的手臂,泛出血丝。
墨镜滑落摔在地上,极东二话不说就要逃。
“你又要去哪里!”极南扣住她的手腕。“你难道不晓得你这样不告而别让我有多担心!”
“你现在知道我在哪里了,不用担心了吧,这样你可以放手了吗?”极东仰着下巴不看他,语气冰冷。
极南一怔。
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向腻着他的极东却突然不再对他撒娇,这让极南难以适应,他知道这是为什么,而原因让他苦涩的只能勉强开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别再任性,快跟我回去。”
“你就只会说这样的话吗?”极东倏地转过头,“不要任性、不要胡闹,呵!我已经长大了,是个成熟的女人了,我不用别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可以回家睡觉煮饭了,哥哥。”
他气得无法压抑手臂青筋,她是故意气他才这样喊他,他知道,“如果你真当我是你哥哥,那就听我的话,别蹚入萨亚堤家的浑水。”
“就算你是我哥哥,那你也未免管太多了。”先说爱的人注定输吗?他说的话她就一定要听吗?他以为他是谁?
“我是怕你受伤啊!他的心意要怎样才能传达给她?
“你已经让我受伤了!”她放声尖叫。
手一扬,红色柔纱揭开,麦色肌肤下是点点吻痕,残留着昨夜灼热的温度,烫伤了两颗扑朔迷离的心。
狼狈的不只是遮不住激情痕迹的赤裸爱恋,还有为了她,那慌乱焦急仓促追赶下暴露出的煎熬挣扎。
“我尽力了。”如果说道歉有用……
“还不够好。”不看他,紧缩了缩喉咙,生怕低哑的嗓音压不住泪,“我要的,你永远给不起,如果是这样,我不强求。”
抿了抿干涩的唇,她一个劲的甩开他的手,他可以不松手的,但他无法不,而她的身影渐行远去。
“极东!”明知这是徒劳无功,他喊住她。
极东顿了顿,“我累了,从今以后别再用这个名字叫我。”背对着他,她才能不软弱,“你既然将我的身份定位在菲奥莉娜,就喊我菲奥莉娜。”
她知道……极南收紧拳头,那是他没有勇气越过雷池的理田,因为她是菲奥莉娜,萨亚堤家族高高在上的惟一继承者。
他强迫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告诉我,冰川极东呢?她……”
“她在昨晚就死了。”极东淡淡的回答,柔纱再度覆住她裸露的大半肌肤,以及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是啊,那个傻傻依恋执着一个男人的冰川极东已经不在了,从她决定重返萨亚堤家族的那刻起。
弯腰捡拾起墨镜重新戴上,遮住了那双盈满不知名液体的棕眸,优雅转过身,极东扬起一朵虚无缥缈的微笑。
“我是菲奥莉娜.萨亚堤,很高兴认识你,冰川极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