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天幕上,月儿已经隐入了云堆,四周静悄悄,仿佛连虫鸣鸟叫都睡着了。
“什么好不好?”
坐在孩提时代架的木秋千上,祥馨回过头。
范双星徐步朝她走来,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刚刚千峰气冲冲地跑回家去,大家都看到了喔。”见她没反应,说道:“你爸爸差点要冲上去,问他是不是欺负了你?”祥馨飞快地抬起了头,眼里有一抹罕见的惊慌之色。
范双星很高兴自己用对了方法,成功地引起她的注意力色。
“那爸爸有没有……?”
“被我栏下来了。”范双星温柔地看着他。“要不要跟妈咪……谈一谈?”祥馨没有说话。
望着她,范双星的心里充满了骄傲。
这个美丽又优雅的女子,是她的女儿!
也许是世代不同,这就的品格不同,更有可能是祥馨本来就有着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落落大方的气质。
她们的五官就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但相蛟起来,她就觉得自己别别扭扭,只有小家碧玉之风,不若祥馨贝有沉稳大方之格。
但是,祥馨看似圆满如意,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暗暗担忧。
以前,他们夫妇俩只顾着当他们的爱情鸟,小小的祥馨其实很寂寞,没有人逗她、理她,她很早就习惯收好自己的情绪,不管问她什么,她都只是维持笑容,乖巧驯善的笑容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谁也猜不到。
幸好,那时有徐千峰填塞了她的生活。
后来,长大后,徐千峰就像所有的男人一样,忘情于工作,醉心于理想,能陪祥馨的机会并不像小时候那么多,所幸,祥馨也长大了,可以转移她注意力的事物也变多了。
但是,她封闭自我情绪的习惯,似乎没改变。
她起了个话头。“你跟千峰,在沟通上好像出了点问题。”祥馨默然。
“虽然你们一起长大,现在也是未婚夫妻,但他好像不太了解你的生活。”“他的工作很忙,危险性又高,他不需要了解太多的事。”祥馨执拗她说着。“我会把自己及他周边的事情,照顾得很好,他不需要担这份心。”“这就是你的想法吗?”范双星蹙起眉。“我不是在否认你们的感情,只是……你们之间从来没有吵过架、没闹过意见不合,是不是太平顺一点?”“难道这样不好吗?”她很满足于这种老夫老妻式,携手相伴每一天的感觉,简单平凡,这就是她要的恋爱。
“不是不好,只是……”范双星颐了一下。“恋爱应该是充满刺激感,会让你心跳加速、血腋沸腾,会让你因为等他一整晚的电话都等不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会让你终于等着了,又生气又高兴,一边埋怨他,一边向他撒娇。”她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神采飞扬地说着。
“恋爱会让你的甜蜜更甜蜜,痛苦更痛苦,让你们相依相偎的时候,没听到笑话你也会笑得很开心,吵起架来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天崩地裂,万念俱灰,会让你失去一切控制,瘦得很快、哭得很凶,等到言归于好之后,又会让你高兴得想要大跳大叫。”她温柔地看着女儿。“这些你经历过吗?”祥馨原本听得悠然神往,却在母亲最后一句问话后,明显地按捺下渴望。
“不是每一个爱情,都要谈得轰轰烈烈。”当年她父母私奔结婚,后来又闹出舅舅挟持她们的事件。她父母的爱情充满了高潮起伏,有爱自恨,有浪漫,有冒险,的确是很丰富。
只是,她不要那么“丰富”的感情。
感情愈是闹得高潮迭起,身陷感情中的人就愈痛苦。太强烈的爱,不免伤人。
她橡是想证明什么似地,开口驳道:“我跟千峰从来不吵架。”“不吵架的情侣,总让人感觉像是缺了点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缺。”“那你要怎么解释千峰气冲冲地离开这里的埋由?”祥馨沉默半晌。
“他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过两天就好了。”“祥馨,你要跟他沟通──”“刚刚让他不愉快的事,只要他从特警队卸任之后,就不再存在了,根本没有提起这件事的必要。”“祥馨!”范双星低喝一声。“如果你在乎他,你会急着想见到他,会急着要跟他在一起,会急着沟通你们之间的问题,而不是每一次都叫他慢慢来。”祥馨顿了一下,消化母亲的语意,才缓缓说道。
“我当然总是很想见他。但是,千峰的个性本来就很急,如果我切切告诉他,我等他、我想他;如果我在他每次迟到的时候,都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他出勤务时就不会专心,而如果他闪神,就很有可能会发生危险。”血腥的一幕略过她脑际,她心脏漏跳一拍,困难又坚泱地说道。
“我绝对不要再趴在病床边,看他奄奄一息的样子。绝对不要!”她激动的口气,吓了范双星一跳。
“你……你在说什么?”
“二十年前,千峰帮我挡的那一枪,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对七岁的小女孩来说,有人持枪指着她,已经是够吓人的了,然而喜欢的青梅竹马又扑到她身上,为她挡去那发子弹,甚至后来,狙击手又在她面前,将舅舅格毙,当时血雾四射,一片腥红,到处都是血、血、血!
够震撼的了!
最震撼的是,徐千峰受了重伤。子弹贯穿左胸,只差极小的距离,就会伤及重要脏器。当时的她虽然也受轻伤,但执意在医院里陪着,从加护病房一路陪到他转往普通病房。
那时他很虚弱,连话都说不太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徐干峰病恹恹的样子,她趴在床边看了他好久好久,心里有无边的恐惧,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他一直是个过动儿,喜欢拉着她东跑西跑,忽然间必须长时间躺在床上疗养,叫她怎么能不被吓坏?
当下她痛下决定,再也不要在那种情况下,猜测他的眼睛什么时候会睁开。
就因为知道他是个急性子,如果她撒娇要他早点回来,他一定会急唬唬地把事情做好,赶回来与她温存。
但,人只要一急,就容易错误百出,她不要自己是他心神不宁的理由。她宁可聚少一些、离多一点,也要他小心自己的安危。
范双星愣了一下,似有所悟。“……祥馨,你恨我吗?”“我为什么更恨你?”“因为我与你爸爸的感情,导致千峰受到无妄之灾……”“没有,我没有怨怪你的意思。”祥馨抬起头,看着满天星子。“我只是觉得,爱情不一定要像你们那样,闹得轰轰烈烈,你死我活。那件事让我很早就明白,我只要一个平凡、稳定、坚固的爱情。”“如果真是这样,当我刚刚说起恋爱应有的滋味时,你又为什么会一脸向往的表情?”她震了一下,垂下眼帘,避而不答。
“我爱千峰,没有他,我没有办法活下去。”她续道。“但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他只要知道我爱他就好了。唯有这样,他才能尽情实现他的埋想。”范双星叹了口气,听出女儿要地也别对千峰多说的弦外之音虽然女儿这么坚持,但为什么她有一种愈来愈不安的感觉?
☆☆☆
他跟祥馨吵架了!
他居然跟祥馨吵架了!
相恋二十年,他居然在订婚后,跟祥馨吵架了!
这个消息一走漏出去,立刻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徐千峰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准备交接事宜,却被一波接一波的关怀与耳语,烦得满头冒烟。
“听说你跟祥馨吵架了?”梁队长在获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来电关切。
办公室里也耳语纷纷,下属们都在交换消息。
“听说组长跟嫂子闹翻了!”
“听说是组长先开火的!”
“嫂子那么温柔,又那么体贴,怎么可能会跟组长吵架?一定是组长骂她!”去他的,没事猜得那么神准做什么?他脸臭得很。
因为最近的勤务,他都停止参加,特警队的出勤也恢复往常的顺利,完全摆明了之前那几回不顺,全是冲着他而来。
这件事引起了话题讨论,箭头也都指向成旭甫,但他滑溜得很,用的全景借刀杀人之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做了什么事,也就无法拿他怎么办。
正好,他与祥馨吵架的话题,在此时渲染开来,成为最新一期的热力八卦,人人争相谈论,竟收意外之效──扫去先前出师不利的阴霾。
“组长,这是上次出勤的勤后报告。”骆京旋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先放到档案柜上。”
“是。”她听令照做。回过头,也来参一卡。“听说组长跟孟小姐吵架了?”徐千峰的心情倍加恶劣。“出去。”骆京旋非但没有被吓着,反而上前一步,毛逐自荐道。
“组长,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如果你跟孟小姐有什么不愉快,或许我可以站在女性的立场,给你一点意见。”她决定转换策略。先前几次想要跟他谈些特警事务,忙碌的他总是推荐几名组员,叫他们互相切磋,如今打着孟祥馨的旗帜,应该可以攀上几句话。
徐千峰想了想。有道埋!
“你坐下。”他扣上笔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会跟你的未婚夫闹脾气吗?”“我没有未婚夫,也没有男朋友。”她先强调一下自己仍是单身的事实。“但如果有的话,我想情人之间的小口角在所难免。”“为什么?”“就是因为爱对方,在乎对方,希望对方和我一样,也爱我,也在乎我,才会吵起来埃”他一脸深思地点点头。“如果你有未婚夫,你会让他知道,你有多在乎他吗?”骆京旋睁大眼睛。
“当然!我会时时刻刻告诉他我在意他、我想念他,毕竟恋爱中的女人心里如果没有这些念头,那她还能再想些什么呢?”她把自己说的好像恋爱动物。
但她相信,恋爱动物般的女人,才是徐组长目前所需。
之前听说,他和他的未婚妻感情很好。现在才知道,原来耶个打扮漂亮的女人,谈起感情好像有点“肉脚”,不太会运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
男人当然爱女人是个小乖乖,说东往东,说西住西,但是太乖的女人,男人又难免若有所失,“失”久了,就会开始寻找向外发展的机会。
“徐组长,我……”她正要自我推荐,争取那个“机会”。
“谢谢你,你可以出去了。”
怎么回事?她说错了什么话?为什么他的脸色比她刚进来时更难看了?
“徐组长?”
他打开另一份报告,把难看的脸色埋进报告纸中。可恶,根据骆京旋提供的意见,祥馨不愿意承认担心他、在意他,就是不承认爱他。
可恶可恶!他不应该问的,这下子把心情搞得更拧了。
骆京旋见他不理,只好出去,她才打开门,热情的招呼就飘了进来。
“嫂子,你来啦?”
“嫂子,好久不见!”
“嫂子,这边坐!”
祥馨来了?
一听到她的名字,他立刻晕头转向了起来。要不是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叫地把屁股死黏在椅子上,多想一想再行动,现在他早就把门板撞出一个人形大洞。
祥馨来干么?自从他说“我们干脆以后都不要说话好了”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她,她也没来探过班,让他苦闷了评久。
一个古怪的想法蹦上他的脑门。她……会不曾是来求和的?
上次韦克惹罗亚宁发怒,当晚也是眼巴巴地赶回去,有没有跳火圈、吞火剑,他是不知道啦,但肯定有道歉。道完歉,才能和好如初埃祥馨该不会是想来道歉吧?
一想到此,他什么气、什么恼都消失了。他真糟糕!怎么可以让女人道歉,让祥馨先低头呢?他最爱她了,不是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脚步像在飞似地走了出去。
祥馨的声音有如黄莺啼啭,顺着凉风吹进他的耳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想念,远比他所以为的多更多。
“夏天天气热,很容易没有元气,我向日本料理店订了鳗鱼饭便当,给大家补充流失的体力,让大家都有元气。”“嫂子最好了,都会照顾我们的健康!”黑仔高兴地叫道。
胡说八道,她是在照顾“我”的健康,你们只是“顺便”而已!
他走进大办公区,正要开口反驳,却被黑仔一声呼唤给打断了。
“组长来了!”
这一呼喝,提醒了大家,对喔,这两个人不是还在吵架吗?
十来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祥馨僵了一下,才回过头去,看着他。
“我来了。”她笑了一下,心里有点紧张。
“我看到了。”他的嘴角也扭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作“笑容”的孤度。
出于习惯,他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手臂圈围着她。
“今天下午没有训练,我会准时回家。”既然她会到这里来,代表她一定深思过他上回严重抗议过的话。
他故意这样开口,主要是想不着痕迹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祥馨这么了解他,一定会知道,他要的是西线无战事──她只消说一句“早点回家,我等你”,什么天大的不快就一笔勾销了。
祥馨看着他,她又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意?
只是,该坚持的个人原则,她还是要坚持,绝不愿他急中出错。
“没关系,你慢慢来,千万别急,我不会介意。”徐千峰迅速沉下脸,好心情维持不到五分钟,就宣告破灭。
吵架这几天,他回自己家里睡,夜夜孤忱难眠,想她想得紧。
说他不后悔对祥馨乱凶一顿是骗人的,但是,只要看到她不疾不徐的模样,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他就思念愈急,愈爱愈狂。
“不介意就好。”他点点头,抽回手臂。“你们聊吧,我有事忙。”他转身就走。
几乎是立即的,当那双手臂抽离她的肩膀,即使是炎炎夏天,祥馨仍然觉得从骨中传来一阵抽冷。
他还在生气。
她勉强自己微笑。“对了,黑仔,你不是说,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对啊,嫂子。”黑仔的脸红成了一片。“请你到这边来一下……”徐千峰原本还站在办公区门边,在内心挣扎着,想回头去把她拽过来,挂在肩上,带到楼梯口,狠狠地吻住她,惩罚她让他的心七上八下。
但是一听到黑仔与祥馨低声密切地交谈,一阵醋怒突然涌上了他的心。
想来想去,祥馨根本不是来探他的班,而是来跟外面那一票家伙打交道的!
真可恶!难道在她眼中,他连那些家伙都不如吗?
他举步离开,打开门,踏进个人办公室,又重重地摔上门。
骆京旋见状,故意大声的自言自语。
“看来,组长好像清醒了,没脑袋的美女果然还是很难抓住男人的心埃”她高兴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祥馨一眼。
祥馨的笑脸微微一僵,瞬间又回复柔美,仔细倾听黑仔的低语。
没有人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像破了一个大洞,汨汨地在流血。
☆☆☆
“祥馨,你有客人,出版社的陶小姐来了哟!”用内线分机告知祥馨之后,范双星倒来一杯香柚水,递给海晶。
“你坐一下,祥馨马上就下来了。”
“好。”海晶端坐在沙发上。“不好意思没有事先通知,就突然跑来。”“没关系。”范双星一身米白罩衫,倚坐在单人沙发上,微笑中掩不住一丝担忧。“你跟祥馨多聊一聊,我看她最近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喔?”海晶困惑地挑起了眉。
怎么回事?祥馨居然会心情不好到让人看得出来?她不是很ㄍㄧㄥ吗?
五分钟后,她直接被请上楼,进了祥馨的香合。
“嘿,我来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花写稿。”她试着轻快地问道。
在话很投机的好朋友面前,祥馨也就不再掩饰自己满头鬼火的委靡模样。
“当然是没有。”
咚!这个“当然”像颗大石头,重重地敲打住海晶的脑门上。
基于编辑的立场,她本来是想严厉训话一顿,不过看祥馨的模样……算了,反正编辑本来就是来被作者蹂躏兼糟蹋的。
她叹了口气。
之前她打电话向祥馨催稿,祥馨说话的语气就已经很不对劲,她愈想愈不妥,才会趁着风和日丽的星期日,先到她家看一看情况。
虽然在工作上,她是编辑,但在生活中,她们是朋友,所以比起对待其他作者,她自然更关心她一些。
“到底怎么了?”她用最耐心、最温柔的声音问道。
“没有。”祥馨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
早上梳洗时照镜子,她发现自己有熊猫眼,才惊觉到她已经失眠了好几天。
“我跟徐千峰有点……不愉快。”
“你们吵架了?”海晶瞪大眼睛。这可是个大新闻!
“不,不是吵架。”吵架也得两个巴掌才拍得响!
“冷战?”
“不,也不算冷战。”
“那是怎么样?”
“他……不跟我说话。”
海晶弹了下手指。“感情陷入瓶颈了?”祥馨想了一下。“好像可以这样说。”“嗯……”海晶想了一下,打开带来的牛皮纸袋。“我们来讨论你的作品吧。”她一愣。
“稿子?”海晶有没有搞错?她正在为徐千峰斯人独憔悴耶。
“打起精神来,你会发现有异曲同工之妙喔。”海晶眨眨眼,接下来拿出一张整理表格。“殹壳澳阋丫隽耸孔髌罚颈径际俏盖嗝分衤淼墓适隆!檐暗愕阃罚獯握娴暮芊笱堋?
她满脑子心事,实在很难打起精神,仔细听她怎么说。
海晶拿出自动原子笔,点在表格上。
“你采用的都是“两小无猜”的设定,过去的十二部作品,写作主题明确,本本又有新花样,当然也树立了自我风格。”“懊噢。”说真的,她现在不想聊这个。
说到青梅竹马,就想到徐千峰前几天从她肩上,硬生生地抽回手臂,那倏然冷淡下来的神情,让她回来后,忍不住躲在棉被里哭好久。
尽管她当时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原则,绝不给他来匆匆、去匆匆的理由。但是,原则有什么用?坚持了只是让他更加误解而已!
海晶滔滔不绝。“青梅竹马的恋情,在你写来,真的很甜蜜很甜蜜,在你的书里,读者可以感受到很多很多的幸福感,但是──她停顿一下,语气出现了转折。
“蜜里调油似的幸福,久了也会让人觉得腻,腻到后来,会失尽胃口。”祥馨一怔。“腻?”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把你的作品再看一遍,我想,你的写作风格到了该做改变的时候了。”话题还在稿子上?但,当她听到“腻”的时候,为什么直接联想到她与千峰?
“把你手边正在进行的稿子放下,先去写能符合你心境的作品。以前你写青梅竹马,写来得心应手,是因为没与徐千峰起龃龉,但现在,你的心态、感情状态有了改变,你的心不定,要再写那样的纯纯之恋,未免太强逼自己了。”海晶认真地说道。“感情也是一样,太幸福又太平静的进程,也许一开始心里会甜滋滋,但时间久了,难免会腻,腻到最后,一定连“品尝幸福”的“味觉”都迟钝、消失了。”这一句有如重炮,轰击了祥馨一直以来的坚持。
“怪不得他会觉得我不够爱他。”
原来不是爱少了,也不是他不知足,是因为幸福到后来,感觉都已麻痹。
她捂住脸,平时艳光四射的光环全部消失,现在她只是个心碎的平凡女子。
“怎么会这样?不管我做什么,都只有一个出发点,我在为他着想埃”“别急别急,还有补救的空间。”海品拉下她的手,安抚道。“徐千峰还是爱你的,要把他拖回来继续当裙下臣并不难,女人有的是法宝埃”“什么法宝?”祥馨问。她从来没有这么六神无主过!
“在餐桌上喂饱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有二分之一的心就偏向你了。”“问题是,他不想再吃我做的饭了。”她委屈地扁扁嘴。
“是吗?”海晶邪邪一笑。“那就在床上喂饱他埃”“床上?”祥馨脸上突然浮现两片红云,小声问:“要怎么把他弄回我的床上?”海晶受不了地翻白眼。居然连这个也问她?到底谁才是黄花大闺女呀!
“告诉他,你孤枕难眠,没有枕着他的胸膛,你睡不着觉,告诉他,你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灵活又邪佞的手指,你夜夜都作春梦,主角都是你们俩……”祥馨听了吓一跳,连忙捂住她的嘴,迅速地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再说一遍。”
她难得地面带羞怯,又小声地说了一遍。
“不会吧?我一定是听错了。”海晶拍拍后脑勺,礼貌地干笑。“你、再、说、一、遍。”她又附耳过去,嚜嚜嚓嚓地说着。
这一回,海晶几乎按不回爆凸的眼珠子。
“你跟我一样,还是处女?”她激动狂吼。“敢问徐千峰睡在你床上两三年,半夜都在干么?把红豆跟绿豆混在一起,然后拣一整晚的豆子吗?”这时,门口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曾附在门边偷听,然后离开,但她们都没有注意到。
“当然不是。”祥馨红着脸轻斥。“他说要尊重我,不想在婚前就……”“那他跑到你床上,是睡好玩的吗?”海晶无法想像,她每天晚上都在梦想要双宿双飞,实际上,居然有人如此糟蹋这个机会。
祥馨急了。“反正……反正,我们就是不曾有过那一类亲密的接触就是了。”小气,连个试用机会都不给!海晶替好友忿忿不平。
“那他有没有在接吻与上床之间的模糊地带,做过什么事?”“……有啦。”悄脸已经火烧红霞了。
“那你就可以借题发挥了。等等,别问我怎么发挥,再讲下去,人家会误会我是黄“瓜”大闺女,这可不行!”海晶红着脸制止她。
两个人都沉默半晌。果然,这种闺房私事还是不要拿出来讲比较好碍…“海晶,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祥馨忽然问。
“如果你问的是稿子方面,我是专业编辑,当然懂得多。”海晶幽幽地叹一口气。“如果是感情方面,一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来我实在太无聊了,没人找我谈恋爱,我深闺寂寞,只好多看一点恋爱教战守则,聊以遣怀。”祥馨噗哧一笑,又想了想她的建言,一张美丽的俏脸儿突然红了起来。
☆☆☆
喝!他一直以为,女儿早就被徐小子吃干抹净了,没想到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男人虽然无所不能,但绝对要有所不为。婚前偷吃,绝对不算一个好男人该有的行径。
不错,他从今天起,开始欣赏起这个准女婿!
想当初,他以为徐千峰假借悲伤之名,行吃掉他女儿之实,事后还厚颜无耻地坐在他家大吃大喝,心里真的很不痛快。
不过,既然当年的误会已经解开,他就不该再对准女婿存有偏见,女儿为了徐小子形容憔悴,他不是没看见,这次定要他俩和好如初才行!
徐千峰回到家,就看到孟鹊起从两宅相通的拱门走了过来。
当年他靠着自掘的小洞,钻到孟家,及时救了祥馨一命。大人们知道后,也默许了他们两小无猜的感情,就在原来的地方,开出一道门,方便他们腻在一起。
“喂,小子,我注意到你最近都没过来找我的女儿喔。”孟鹊起靠过来拍拍他的肩,决定来一场纯男人的对话。
他涩涩地说道:“她讨厌我。”
“谁说的?”现在看准女婿,真是愈看愈有趣。“她当然爱你。”他很惊讶地看着准岳父。
这个老家伙,今天怎么转住了?以前见他登门造访,还会哼哼哼地表示不悦,今天是天要下红雨了吗?居然大有鼓励他跟祥馨在一起的意思?
孟鹊起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小俩口闹别扭了吧?”“嗯。”他惊疑不定地回答。
“让我来传授你几招。”
他的惊疑变惊骇了。“吵架是我们两个小辈的事,你其实不用管──”孟鹊起当没听见,开口洗脑。“女人呢,是需要哄的。”也许是太想早点赢回祥馨的心,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到话题上。“可是,这次是祥馨嘴硬──”“错!”孟鹊起毫不客气地指正他。“男女相处有一个大原则,就是:你是男人!就因为你是男人,所以千错万错,一定都是你的错。”“我的错?”他心有不甘地重复一遍。
孟鹊起赏给他一个爆栗。真是没慧根!
“当男人要能屈能伸,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一定要低下头,讨她开心,就算学小狗在地上撒娇打滚也没关系。”他严词警告。“我注意到,以前都是我女儿迁就你,步步追着你跑。你是爱她,可从没有把她当作宝一样,捧在手心疼,不是我要说你,但如果我女儿在生你的闷气,你实在该要好好检讨自己才对。”“是这样吗?”祥馨有迁就他很多吗?迁就他哪里?他怎么一点都没有特别的感觉?
不过,质疑归质疑,韦克也说过“男人就是要有风度”。这两位提出如斯建议的男士,目前感情状态都很圆满,或许他应该要从善如流才对。
“你要用心去疼惜她、宠爱她,别只是想要争出个谁对谁错。你想想,只要你先退一步,就能抱得美人归,对我们男人来说,这并不吃亏,是不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他用力地点点头。天啊,之前他的脑袋怎么会这么硬,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白白让一股拧脾气,害两个人都饱受寂寞难熬之苦?
决定了,他今晚就要向祥馨臣服,就算把头垂到地上,也要唤回她的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