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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别想拐我情夫! (2) 作者:李葳
    ‘然后啊,他就对萧伯父开门见山地说了。你知道他说了什幺吗?’

    揉著眼睛,强忍打呵欠的冲动,仁善把电话夹在肩膀与耳朵间,回答:“……不知道,他说了什幺?”

    ‘咳咳!’电话彼端,宋陵模仿男人的磁性美声说:‘伯父,您一直都看错我这个人了。离婚的事,全部是我咎由自取造成的遗憾。无法维系婚姻的罪魁祸首,不是芙渠而是我。您女儿离家出走不是离婚的原因,而是我漠视她、不曾待她如妻,只当她是花瓶,种种恶因所种下的果。我要向您道歉,没好好爱护您的女儿。’

    宋陵转回自己原本的声音,激动地喊:‘怎幺样,是不是很酷呢?男人要是有担当、有肩膀,所讲的话就硬是与众不同,有说服力、威风凛凛的。听阿芙说,萧伯父都被谷洋震慑住了呢!’

    仁善垂下眼眸。假使这段话早在两年前谷洋就能领悟到的话,后续的发展将截然不同吧?芙渠在私奔前,或许会考虑与谷洋再好好地沟通。没有私奔,谷洋就无须杀到家门前兴师问罪,自己也不可能认识他了。

    ‘你很吃惊,对不对?阿仁。’

    以为仁善是讶异得说不出话,宋陵感慨一叹。‘我也一样耶!我头一次对谷洋这家伙产生了一点好感。人都是很现实的动物,这次他给了我和芙渠大力帮忙,我才能以较为公正客观的态度看他这个人。你以前常说他不是大恶人、大坏蛋,我总笑你天真,没料到你是唯一眼力最好的人。他为人确实不坏,就是一张嘴巴特儿~~坏。’

    现在说这些话,已经太迟了。

    “萧伯父是怎幺回答他的呢?阿陵。”把有关谷洋的话题转移。“是否愿意与你见面,答应不会再逼芙渠与你分手了呢?”

    ‘我哪敢做这种一步登天的美梦呀!可是有了谷洋的“帮腔”,我想接下来的奋战,阻力会比较小也是真的。’宋陵嘻嘻笑道:‘幕后最大的功臣,仍然是你,阿仁。’

    “我?我什幺也没做啊!”仁善还很惭愧,因为分手得仓促,顾不得曾和她们说好的约定——和宋陵一样,他并不抱著谷洋会记得这约定的希望,因此连提都没有再跟谷洋提起。

    ‘你根本不必做什幺呀!只要有你在,谷洋就会动起来。好象装了太阳能电池的机器人,不须激活任何开关,见到阳光就复活是同样的原理。’

    宋陵取笑地说:‘你还真是罪过,分手了也能让对方念念不忘,你改天得告诉我是怎幺把人家迷得神魂颠倒的!想必谷洋是为了挽回在你心中的“地位”,才会特地不请自来,为一个已经失效的诺言,使出浑身解数地说服萧伯父吧!眼前我不就马上改变对他的恶劣印象了吗?这证实了他这招很有效。这不是托你的福,又是托谁的福?’

    不可以听她这幺说,就动摇了。仁善告诫自己,纵使宋陵的推测是真的,谷洋是怀著这种“贰心”,想卖自己一个人情,想软化自己的态度……那又如何?

    ‘我要好好谢谢你,阿仁。由我和芙渠作东,摆桌请你和谷洋吃一顿饭,怎幺样?大家就算分手,还是朋友嘛!’

    无论谷洋收买再多人心,他和谷洋永远也不可能是“朋友”。朋友之间的交情最好是“淡如水”,而非他与谷洋那种“浓胜油”的100C激情灼爱。随便一点点星星小火,转眼就会烧成燎原烈火。一碰面就闹火灾,他又怎幺可能和谷洋同桌而坐,把酒言欢呢?

    “你们去就行了。下周一我就要招待‘公爵’,会变得很忙碌。你也看到报纸了吧?他今晚就会到台北,周末、假日会有公司的人招待,我还不必陪他,但周一起的整个礼拜,我时间都被绑得死死的。况且‘公爵’想玩的地方很多,我担心走不完,有空时就在整理相关的旅游景点情报、筹划路线什幺的。另一方面,工作也不可能放下……别勉强等我了,你们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去吃饭就行。”说著言不由衷,半是真、半是假推托的台词,仁善为了逃避谷洋,不惜对一向真心以待的好友说虚伪话。

    这是逼不得已的。他在心中强辩。

    我总不能告诉始终为我担心的阿陵,我对谷洋难以忘情,夜夜难以成眠,再与他相见的话,谁知道我会做出什幺蠢事……吧?

    我不希望她为了我与谷洋的事操心。

    仁善再次对电话里的人强调地说:“真的,宋陵。我不是不给你面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方便。”

    ‘……OK,我。’似乎放弃的宋陵笑了笑。‘等你这阵子忙完后,我们再说吧。记得帮我要签名喔,掰掰。’

    电话收线之后,仁善一个人独坐在客厅的沙发中思索著。

    昨夜的一场雨,洗涤了大地尘埃,起初泛著凉爽雾气的清新晨曦,转变成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的朗朗十月秋霁天。

    可是仁善的心,依旧锁在开阔不起的窄小四方盒子,囚禁在心灵仓库里。那里头装有太多回忆、太多点滴。相遇、误解、伤害、吵架,三分之一。接吻、热恋、舍不得分开的抵死缠绵,三分之一。拌嘴、开玩笑、互糗对方、讨论各式各样人生烦恼、新闻八卦等等,三分之一。哪边的三分之一是能舍弃掉的?

    答案:全丢不掉。

    想念著谷洋的一切,想念到害怕夜晚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所以尽量让自己在外头忙碌到三更半夜,以便回到家后累得上床倒头就睡。

    倘若宋陵真猜中了,这是他精心策划的“花招”,谷洋若跑来按门铃,说:“瞧,我是为你而做的,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什幺,仁善,我对你说的字字句句都记得。试问孰能无错?世上焉有不犯错的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他能坚定不移地拒绝吗?

    ……你绝对做不到的,张仁善。

    他能躲掉谷洋的拥抱,拒绝他的吻吗?

    ……每天靠著回忆中的男人,在床上自我安慰的人,你能相信此人的发誓,说:“我绝不会”的谎话吗?张仁善。

    别傻了。仁善啃咬著指甲,盯著电话机,犹豫不决。与其被动地等待,有时主动进攻,得到的效果反而更好、更吻合自己所预期的。既然谷洋一样都要来家里搬走这些箱子,那幺……花好几个月等待,不如直接由我约他吧!

    这次清算完他们之间谁欠谁的、谁多给谁的关系之后,占据玄关的箱子也会和自己放进仓库的回忆一样,不再占据自己的视线了吧?

    伸出手,仁善捉起手机,发了封简讯给谷洋。

    听到仁善威胁要报警,那时候谷洋的心都凉了。

    一股窝囊怨气熊熊地窜出,这辈子自己没被人这样侮辱过!好,他是有过侵犯他的记录没错,可是那之后谷洋指天誓地,再也不曾“强迫”、“强要”过他半次。难道仁善认为自己会再次伤害他?他害怕自己到需要警察(公权力)来保护,否则不能安心?将他谷洋当成是流氓、恶棍,会屡次再犯的强奸狂吗?

    气得他提起简单的行囊,掉头离开。

    有啥好稀罕的?一段关系走到最后,不获得信任就罢了,还被人看成无恶不作的歹徒、死缠烂打的垃圾,徒惹人嫌。再待下去,他该把自尊搁在哪儿?他算不算是个男人?

    要分手便分手。罢,他认栽了!在仁善那比天还高的圣人标准前,自己妄想高攀,本来就是他笨、他蠢!

    没处可去的谷洋怀著满腔“衰到深处踩狗屎”的怨愤,在夜店又遇上死对头宋陵,她容光焕发的模样,让他更郁卒,禁不住反讽一番。

    他妒忌这女人的命这幺好,平平是谈恋爱,她抽到一支上上签,芙渠爱她爱得死心塌地,还为她闹自杀。反观自己呢?只是犯点小错,仁善就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无情地扫他出门。谷洋怀疑仁善是不是没爱过自己?

    噢,他是很爱自己的“性能力”,这点谷洋千真万确地相信。但是,如果他爱自己的“人”,谷洋不信他狠得下心肠,做得这幺绝。

    ……到头来,在那家伙心目中,自己究竟是根方便、安全的情趣按摩棒,还是那家伙的恋人?

    谷洋不知道。

    怀著这样的愤慨,谷洋离开熟悉的夜店,搭车到另一间恶名昭彰、专门聚集寻求一夜之欢的夜店。

    当下脑子里充斥著──

    “我受够了,再也不玩什幺谈情说爱了!管他青任不责任、忠实不忠实!想做的时候,到夜店找个亮眼、上道,成熟又不啰唆的女人,大家合拍就一起解决彼此的生理需求,做完了挥挥手,谁也不必记得谁,这样多好?我是猪,竟会相信爱情,相信‘与君携手到白头’这种痴人说梦的话!不必了!环肥燕瘦随便挑的日子,更适合我!我就是坏,我就是烂!怎样?”

    啥,这样是对仁善的报复?

    非常好,倘使这样算得上报复,最好是气歪他的脸,我马上包红包慰问他!

    但,除非是天生的白痴,才会用这种没意义、没营养兼可笑的手段,报复分手的男友(女友也一样)。

    既然分手,自然就没了对彼此的约束力,但也是因为不在乎对方和谁去干幺了,才会分手,不是吗?

    会为一段死去的恋情守身如玉,是专门骗女人用的童话爱情小说里才存在的奇迹。谁不都是换了男友(或女友),便开始等待下一个男人(女人)会更好?分手一天就和别人上床,或是分手十年才和别人上床,前者感觉好象很没节操,但真相或许是后者苦等了十年才有别人肯要。

    这幺说很毒?事实往往更苦辣、更难下咽。

    不过是回到从前的自己罢了。

    抱著一具具根本没交谈过两句话的胴体,抚摸与亲吻不再是爱的手段而是性的游戏,抽插成了单纯的惯性运动,射精只求一瞬的灭顶。

    脸上虚无地笑著,心头却不识真正的快乐是何物;嘴巴不著边际地空谈,魂魄却飘荡在触手不及的茫然空间中。何谓生?无谓死。在行尸走肉般的无灵无爱空间里,你活著不过是因为你还在呼吸而已。

    过了三天荒唐放荡的日子后,第四天早晨,当他在某间宾馆里醒来,看著左、右两具裸露、一丝不挂的身躯时,谷洋忽然扪心自问,他为什幺要拥抱她们?她们对自己来说,和摆放在橱窗里的假人形模特儿没什幺两样。

    自己在追逐的是什幺?

    他得到他想要的快乐了吗?

    这三天的一切是恶梦般的海市蜃楼。他自以为扑到一处绿洲里,那儿有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解他饥渴的泉水。可是不管他掬起多少水喝,他的喉咙都没有被润泽到的感受,他的五脏六腑仍然干涩紧缩。

    你的确是本世纪最大的白痴、脑残的智障,谷洋!

    跳下床,他边嘲笑自己,边到浴室里头,扭开水龙头洗涤自己的愚蠢。“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的道理,不是要对得起谁、要负起对谁的责任,或是要忠诚于这段爱情,而是……

    海市蜃楼何其多?多少人醉生梦死其中。但是少数的幸运儿,却能在众多虚假的幻象里,找到一道真正的清泉。它或许不显眼,没有绿洲醒目、诱惑,它可能不过是静静流淌于泥沙间的浅浅小涧,仅能供一人饮用。

    但,这就够了。

    这儿的水能解你身体的渴,能安抚你疲惫的心,能舒缓你疼痛的魂魄。它不是空虚的泡影,每一滴都是珍贵的滋养养分,每一口都是生命的泉源。

    ……谷洋过去始终认定,自己是“为了”仁善,而和其它女子断绝往来。因为不这幺做,他就会失去仁善、得不到仁善的爱。他牺牲自由而获得了独占仁善的机会!

    但,结果并非如此。

    尝过了如假包换的真水滋味后,还有谁会需要仰赖绿洲幻影维生?即便喝了十公吨、百公吨的假泉,又怎抵得上那一滴透明、真实、自然的生命之水?不是他“放弃”了假泉,是他压根儿不要那些假泉啊!

    刷洗掉染在脑浆里的愤怒淤泥,理出被隐藏在其下、清晰明朗的思路,谷洋渐渐看到仁善的指摘与自己的盲点。

    他不想分手。仁善想分手。

    仁善想分手的原因是什幺?他该怎幺做才能让这些原因消失?他想再次赢得仁善的全心信赖。这回不能再靠言语,他得采取行动,向仁善证明自己的诚心、诚意,让仁善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他的改变。他要研究一条条问题对策,针对自己有问题的缺点、能改进的地方,详加检讨。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三次机会,搞砸两回的他,只剩这最后一回了。

    这次的“挽救爱情大作战”只能赢,不能输!

    关掉水龙头,跨出浴室,男人混沌的双瞳再度拾回悍力道。他留下礼貌性的车资与足够结清宾馆帐单的钱在床畔,离开置身于商业大楼里的宾馆大门。

    踏在黎明朝阳普照的街道,迎面拂来的凉凉清净风,唤起脑中些许褪色的回忆──

    不知怎地突然醒来。

    恋人呼呼酣睡在自己的臂弯中,那张秀气平庸,却百看不厌的睑,在少掉银边眼镜的拖累后,白晰无瑕的好肤质让他看来好年轻。假使欺骗外国人他是刚满三十岁的大学生,应该会有九成九的人上当。

    假使说,两人交往下去,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看著他长出白发、生出皱纹、眼袋下垂、牙齿摇晃……试著去想象恋人变老的模样,他赫然发现心里没有排斥、抵抗,反而觉得新鲜、有趣。于是,他更进一步想象,两人退休后,住到哪个乡下度过余生,然后老态龙钟的自己,握住恋人瘦骨磷峋的手掌,每日到田野、山林闲散步的画面,盈满胸口的并不是恐惧,而是宁静的喜悦时……他已经晓得自己爱惨地、爱透他了。

    可是,怕仁善知道了自己对他的爱付出得比他多,会让仁善握住太多情感筹码,狡猾的谷洋决定将这个发现隐藏起来。

    等哪天垂垂老矣,只剩谁比谁早死的问题,没有谁爱谁多的计较时,他再拉拉仁善的手,小声地在他耳边跟他坦白,并且“撒娇”地求他原谅……

    谷洋深深地吸入一口提神醒脑的初秋徐徐凉风,舒展著超过一米九的高大身体,伸懒腰,活络活络颓废数日的懒骨头。

    对喔,那是他认识仁善刚好满三个月时的早上所发生的事。那时候所下的决心,自己都差点忘了。还好现在想起来了,要不,自己就得错过仁善满头白发,一口假牙的模样了,那多可惜。

    呵呵,重新出发吧!这次要稳稳掌舵,牢牢控制好方向盘,绝不能开错路了。

    有空可以过来一趟吗?关于你打包好的物品处理,及一些事想商谈。仁。

    收到这则等待已久的简讯,谷洋不禁扬起“不出我所料”的得意笑容。故意不做任何联络,就跑去芙渠家是对的。在许久没音讯后,做一件能让对方感动的事,就像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波心,再度投入小石子一样,绝对会让仁善的心湖掀起动摇波澜。

    而且由自己去说的话,还不如由仁善身旁最亲近的朋友去说,更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谷洋抬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仁善大约九点会出门到工作室,待到晚上七点回家。自己若要过去找他,最适合的时间是……十点左右,仁善通常会先洗澡,准备十二点就寝。就挑这两个时间点之间,杀他个措手不及吧!

    唔,还有十多个钟头,要如何打发呢?宛如远足前的兴奋感,使谷洋坐立难安地在床上翻来滚去。

    喀嚓!仁善按下电灯开关,点亮漆黑的客厅。揉著僵硬的肩膀、胳臂,他一边走到厨房拿出冰开水,也不想麻烦地拿杯子喝,干脆就著水壶口咕噜咕噜地灌。哈地,抹抹唇角,他不经意地瞥见放在洗碗槽内的脏碗筷……

    洗碗工不在的那天起,家里的水槽总是有几件没洗的东西放在那儿。

    喂,你喊谁洗碗工啊!

    脑中响起谷洋的抗议声,镜片后的双眸突地变得幽漆。刚开始坚持不做任何家事的男人,在自己调教数月后,终于明白“不洗碗,就没碗可用”的道理,于是老老实实地接下洗碗的工作。初时还洗得油腻腻、不干不净,但男人越洗越顺手,还洗出心得、洗出兴趣。到最后,偶尔仁善心血来潮地顺手帮男人清洗几副碗筷,还会反过来被抱怨洗得一点儿都不干净。

    真不知当初傲慢地说:“我没进过厨房,洗碗是女人的工作。你不想洗,我不想洗,以后都用免洗碗不就得了!”的那个家伙,到哪儿去了?

    咦,眼镜脏了吗?怎幺一下子视线突然变模糊了?仁善摸摸镜片,自嘲地发现氤氲热气的不是镜片,而是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要早点习惯才好。他已经炒了洗碗工鱿鱼,现在得自立自强地洗碗了。何必为了没人洗碗而哭呢?

    “好吧,说做就做!”

    卷起衣袖,仁善站在洗碗槽前,认真地刷洗起每一个锅子、碗盘,将连日来的抑郁都发泄在菜瓜布底下。

    呼,完成了!十几分钟后,仁善端详著光可鉴人的锅子、亮晶晶白闪闪的碗盘,一股满足油然而生。看,何必要洗碗工,他洗得比那个不知摔破多少碗盘的家伙来得干净多了,还不用看他装神气!

    可是不到一分钟,仁善的唇角又从上扬到下垂。静悄悄的屋子里,没半点声音,想到自己竟无聊到和心中的男人影子拌嘴,就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而且还很娘!忍不住想骂自己,要拖拖拉拉到什幺时候,才能忘记他?

    哔哔!放在餐桌上的手机LED灯闪烁著,这代表“有简讯”进来。说不定是……仁善有些紧张地打开它,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则通知他中大奖的诈骗简讯,翻翻白眼,他按下删除键。

    简讯发出去那幺久,也等不到谷洋的回复,八成是不会回了。这可能是谷洋无言地告诉他,他想太多了。他到萧家拜访的事,与他们分不分手并无关联,顶多代表谷洋是个重言诺的君子而已。纯粹是仁善被宋陵煽动,往自己脸上贴金,还真以为他有“重修旧好”的嫌疑。

    放下手机,仁善拍打著脸颊,要自己振作些。今夜就弄顿好吃的,贿赂一下自己的肠胄吧!因为只煮给自己一个人吃,实在没什幺意思,结果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点象样的东西了,下午还闹肚子疼咧!

    稍晚。

    满足地吃完一桌子的菜后,打开电视,仁善在沙发上打了个小盹。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到卧室里拿了套换洗衣物,钻进浴室,放水洗澡。

    半缸温度适中的热水,添加几滴精纯的柠檬草精油,他慢慢地跨入水中,任由香气与水的热气钻入每个毛细孔,舒开每吋打结僵硬的筋肉,特别是双腿肿胀发麻的小腿肚。在温温热热的水蒸气中,缓缓地闭上双眼。

    叮咚!扰人的门铃,非常不识相地闯入他最爱的泡澡时间。

    仁善蹙起眉。这个时间会是谁啊?不管,别理它,装作他还没回家好了。

    可是访客似乎是个相当不容易死心的人,按个两声,停三秒,再继续按。在第五度听到铃声响起后,仁善放弃和对方角力了。访客会坚持非找到他不可,也许是有什幺急事吧!

    头发还滴著水,仁善套了件毛巾布料做的厚实浴袍,腰带一系地走出浴室。“来了、我来了!”

    门铃第七度响起的时候,他打开大门。“请问有──谷洋,是你?!”

    照旧是一袭机师制服的伟岸男子,脱下机师帽夹在腋下,撩撩汗湿的前额刘海,对他浅浅一笑。隔段日子没见,被那双炯亮、性感瞳眸专注凝视的“滋味”教仁善藏躲在浴袍下的肌肤竖立起一粒粒小疙瘩。

    “嗨,仁善。我看到了你的简讯,你似乎有急事要找我?我从机场那边直接赶过来的,有没有打扰到你?啊,你不会刚好在洗澡吧!”

    庆幸自己可以借口是洗澡而红了双颊。“是啊!不过没关系,你进来吧。”

    “好,叨扰了。”

    还没进门前,谷洋设想过千百种计划。进门后,那些计划全部不翼而飞。

    何需计划呢?过去他们一向是火上加油的组合,把他们丢在一块儿,关上个几分钟,他们便会忍不住要借口摸摸彼此的这儿、那儿……强烈的性感张力,不会因为分开一阵子就消失,反而是积压已久的情潮在空气中震荡,两人连眼睛对看都是能免则尽量避免。这种不自然的举止,早已是一触即发的前兆。

    “你坐一下,我去换件衣服。”他背对他走向寝室。

    “不用麻烦了,反正你穿得更少或没穿,我也都看过,没差吧。时间已晚,我不方便久留,你说有事想跟我谈,那就快谈吧。”

    “噢。”仁善迟疑地转过身,无声地吸口长气,再慢慢吐出。“关于你到萧家帮芙渠和阿陵说情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你是想告诉我不必多事吗?很抱歉,我以为会有帮助,以后我不会再做了。”

    “……”仁善张著嘴,神情由紧张到自抑,他一向温和的表情略带险峻地说:“不,我很感谢你,芙渠和阿陵也是。有了你的大力帮忙,她们有信心多了。相信总有一天可以和萧伯父和解。”

    “是吗?那就好。”谷洋由沙发上起身,朝向玄关走去。“我知道这些箱子该搬走的,可是目前我住的地方还没有这幺多空间。如果你很急的话,我会安排时间,将它们放到出租仓库去。”

    仁善咬咬牙。“急是不急,可是一直放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你没地方摆,可以摆到这栋大楼底下的仓库。只要跟管理员说一声,付点租金就好。”

    “是吗?我知道了,我明天马上处理。不好意思让它们一直搁在这儿,很挡路吧?”

    “……不会!”仁善口气很冲的回道。

    挑起眉,谷洋淡淡地说:“你气什幺?”

    “我没有!”固执不承认。

    “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如果你留胡子的话,现在胡子已经气得翘起来了。”谷洋故作不耐烦地一拨刘海,说:“我知道自己碍你的眼,所以想尽量简短地把事情谈完,快点离开。我不想再让你难过,也不愿再看你为我伤心,更不想多惹你讨厌……啧,你又害我讲这幺多,讲到后来似乎又变成我孩子气、耍脾气了!”

    仁善诧异地瞪大眼睛。“我、我还以为——”

    “别讲了,再讲下去就很危险。”谷洋伸出一手制止。

    眉轻蹙,眼困惑,跟不上谷洋的思绪,让他被牵著鼻子走。“你到底在说什幺?”

    “在说这个呀!”

    仿佛经过精细计算的动作,谷洋一把攫住仁善的手,让他隔著裤子碰触自己热烫的部位,并且在他耳边说:“这样你懂了吧?或许你说了分手,就以为我会死心断念,但是很遗憾,我的大脑无法指挥我的下半身。进门后,我一直是这种状态,原因你能懂吧?同样身为男人的你。”

    就在仁善耳根处整片红通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谷洋放开他,还施了点力道让他后退两步。

    “和我这种禽兽在一起,不是危险是什幺?不过你不必劳师动众地叫警察,我自己会走。”谷洋一笑,柔和了犀利的眼。“你自己要多保重,快进去把头发吹干吧,当心感冒。拜……”

    高大背影越过玄关,随著慢慢关阖起来的大门,逐渐被隔绝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仁善痴痴看著,脑中的思绪一片紊乱。

    太快了。

    慢著!还有……一定还有什幺事是没解决的!

    不行,你要让他走!让他离开,你不可以追过去,追过去就完了,张仁善!

    喀咚一声重响,门完全关上的那,前一刻还天人交战的脑子,蓦地一片空白。仁善不知道是什幺驱策自己追了出去,他连鞋子都没穿,赤著脚、穿著浴袍就追了出去。

    到电梯前的楼层玄关处,映入眼帘的是刚好走进电梯里的男人身影。

    “给我等一下!”

    仁善冲到电梯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门阖起来前,用双手扳开它。

    里面的谷洋错愕地看著他。

    “还有事吗?阿仁?”压住电梯的开门键,他问。

    一语不发的仁善,面无表情地进了电梯,站在他身边。

    “噢,你也要下楼啊?呃,可是你要不要去换件——”谷洋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有一道阴影凑了过来。

    热热的呼吸掠过唇瓣,瞬间,掀起燎原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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