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叔旖厌恶对方那仿若来自地狱般的恶劣语气,仅仅只有沉默。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司徒闲露出一抹狡猾奸诈的笑。
“加条件。”
“什么?”她有点不满意。
“要我帮你解决这件事,你必须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情愿当一个毁约的疯子。你知道我喜欢当疯子,因为疯子有着常人没有的特权。”他不停转着的眼珠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什么条件?”她咬咬牙问。
“每个月都来看我。”他笑嘻嘻地说,“原本我以为已经没人记得我了,显然我想错了。被人记得的滋味真是不错,我可不想还不如一个死人,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做些什么事。”
打个寒颤,费叔旖犹豫片刻便点点头,得到保证的漂亮青年笑得格外灿烂耀目。他自顾自地哼唱起奇怪的歌曲,起身走向房门。而手握住门把手的一刹那,他突然回首,如冰锥般的视线直直射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的余东。
费叔旖立刻注意到故人的反常,无意识地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自己保镖的身前。显然她的紧张没有逃过那个远远比常人聪明数十倍的疯子,他嘻嘻一笑,半真半假地喃喃道:“真奇怪……真奇怪……”
没有问他所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不想同一个精神病患者在话语上没头没脑地纠缠不休,费叔旖保持静默,目送司徒闲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端。随即悠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首看一旁的同伴,露出得以解脱的轻松微笑。
司徒闲哼着自编的歌曲,被两名男护理夹在中间走回自己的单人间。路过大厅时,他看到了今天新进研究所的男子,正是十几分钟前在探视区记住的某个陌生人。他发出“格格格”的有趣笑声,而在其前后监视的两名护理则不安地盯着他,一脸惶恐。
“可怜的孩子……我最喜欢的可怜的孩子……乖……到舅舅这边来……”他继续哼着,呢喃的温柔曲调,仿若单单是一首催眠曲,“……轻轻的……疯狂的……”
轻柔的嗓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惊慌地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男护理,不理会对方的惊骇而大声叫喊起来。
“嗨,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他是死尸堆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们看到他身后的那些血淋淋的幽魂了吗?他们瞪着掉出来的眼珠又怕又恨地跟着他,他是恶鬼,是毁灭我最爱的小叔旖的恶鬼。他会毁掉她的……我该怎么办……”
“不要胡闹,你这样我们会很为难。”了解对方究竟是怎样一个疯子,男护理胆战心惊地提醒他。
司徒闲惊恐的表情一滞,映着某个人影的瞳孔一暗后又再亮起来。他发出一连串清脆得意的笑声,拍手唱起儿歌。
“稀奇稀奇真稀奇,麻雀踩死老母鸡。稀奇稀奇真稀奇,蚂蚁身长三尺七。稀奇稀奇真稀奇,恶鬼吃了费叔旖……恶鬼吃了费叔旖……”
晚饭的时候费叔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仍维持下午在精神病院的紧张状态,右手的五根手指轮流击打着橡木餐桌。
“怎么了?”一直等着准备收拾餐具的人不明白地问。
“司徒闲……”她说出下午见面的某人的名字,“……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要我每个月去看他一次。”
“你很在意他吗?”
“也不是……”她沉吟,发出一声叹息,“……算了,要去琢磨一个疯子的打算,除非我也变成疯子。”
“我倒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并不是个单纯的疯子。”只见过一次,可余东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的确不是个单纯的疯子,他是一个连四大国政府都不敢忽视的人。”
“四大国政府?有这么厉害?”才回到和平世界几个月的前雇佣兵勾起了些许好奇心。
“嗯。因为他也算是西之国前皇族司徒家的后裔,虽然他家只能算是旁系,但血缘应该不假。不仅仅于此,在他名下有着几十亿的资产,这些资产基本上都是与四大国政府一起合力开发的矿产。金矿、铜矿、钻石矿、煤矿……几乎他们家祖先买下的每座山都是含有大量贵金属矿的好山。”
余东的眼睛亮了起来,越发对司徒闲感到好奇。
“为什么他们会选这么一个疯子作为继承人?”
“因为他是这支旁系唯一的继承人。据我所知,前皇族司徒家的人丁十分不兴旺。主家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继承人,而大部分的旁系家族早就因为没有继承者而相继消亡。司徒闲出生的这支旁系同样面临这个一直困扰西之国前统治家族的重大问题。司徒闲的外公作为亿万富翁,拥有两位数的情妇,但遗憾的是他只有一个儿子同一个女儿。女儿司徒裳据说拥有倾城之姿,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然她却一生未嫁,只在二十七岁时生下了父不详的司徒闲。外界对司徒闲的猜测纷纷扬扬,甚至有不堪的流言说司徒闲是司徒裳与其兄司徒敛乱伦生下的孩子。不过这样的揣测也非空穴来风,因为司徒敛直至四十二岁死时都没有一个情妇也未娶任何一位女子为妻。有人说曾看见这对兄妹接吻,也有佣人作证说两人的房间有暗门相通……总之基本上就是认准了司徒闲的生父便是其舅舅司徒敛。”说着无聊的八卦,费叔旖咋咋舌,喝口水后继续解说。
“司徒闲一出生就被认定是个不详之人,在生他的时候他的母亲难产死在手术台上。也因此,他虽被作为唯一继承人抚养却没有一天享受到来自父母亲的关爱。而司徒敛对他的管教极为严格,有时候苛刻得近乎虐待。”
“所以他被逼疯了?”
“谁知道。我只知道他从小就显露出学习的天分,他有过目不忘的异能,无论学什么都能比别人更快更准地找到诀窍。十六岁时已经获得工商管理学与法学的双博士学位,同时还是武术高手,弹得一手好钢琴,擅长人物素描画像……”
余东忍不住吹一记口哨,为那个已经与疯子无异的天才。
“……反正,这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倒他。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八岁,来我的射击俱乐部练射击。每周两日,每日三小时,三个月后他的枪法练得百发百中。如果我没记错,那天晚上下着雨,我在家里看电视……”
……
费叔旖打开门,司徒闲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她面前。及肩的发丝散乱地黏在脸上,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眸四周布满血红的丝纹,一身白色的休闲套装,赤着脚。白皙的肌肤沾了泥水,脚趾间露出磨破的血痕。他望着她,一脸的水,悲凄孤独。
“出什么事了?”她侧过身示意他进屋。
“我要一把枪!多少钱?”他的眼神狂乱,水滴沿着发梢直直掉在地毯上。
她朝他皱眉,道了句“等一下”便转身离开大厅。
“给你。”她回来时递给他一杯热可可,“喝下去,然后洗个澡,我帮你把衣服弄干。”
“我要一把枪!”他再次强调,声音是绝望的尖锐。
“司徒闲,我没有说不卖枪给你。但是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的原则,我不卖枪给鬼一样的人。”她瞪他,仿佛他出奇秀丽的容貌突变为地狱深处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