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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跑钦差 第四章 作者:李葳
    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睁开蒙胧的眼,兆海趴卧在床铺上,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虚脱、飘飘浮浮、脚踏不到实地的状况。缓缓地眨了眨眼,逐渐辨认出这张床铺、这间房和排山倒海而来的一夜错乱回忆。

    是很想逃避掉那一段段,呃……唔……啊啊啊!光是去提起它,都教他羞愤到想去撞墙的记忆,可是兆海却躲都躲不掉,因为这儿也疼、那儿也酸,还有一个热辣得像是被火刃给捅过的地方,这些全身上下扎扎实实被烙过印子的如山铁证,教他无法忘掉。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昨晚被折腾到最后,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他是晕死了过去,连殿下何时停止、何时离开这屋子,他都不知道。

    不过,不提身子的疼痛难当,现下兆海的胸口倒是暖暖的。

    他作了一场很令人怀念的旧梦。梦中的自己和殿下年纪都很小,是他连“店下”和“殿下”都分不清楚,还待在恶人村的那段日子,那儿也是自己与殿下种下因缘的场所。

    为什么人非得长大不可呢?

    梦中那么可爱的男娃儿,究竟是哪儿出了差错,竟摇身一变成今日的……还对他……兆海真希望梦与现实能颠倒过来,自己便能从头再过一次,将这千疮百孔的人生,补正,变得圆圆满满、妥妥当当。

    始终赖在床上也不是办法,兆海咬住牙根,蹙眉隐忍住“难以忍受之痛”的痛,将这把散开来的骨头重组,提起沈甸甸的腰杆儿——“唔!”

    疾窜过脑门的异疼,让他功亏一篑地倒回床铺。不行……那地方好像还夹着什么东西似的,箝制着他下半身的筋肉、抽干他的力气。现在别说要他走动了,连“下床”这么简单的事,兆海都做不到。

    被“修理”得这么凄惨,兆海对紫宸却连一丁点儿的怨慰都没有。

    自掘坟墓的,不是别人,是我。

    假如是个不懂得殿下脾气的二愣白目,也就算了。可定我这双眼都看到哪里去了?白白跟着殿下这么多年,当做“举一”时,做奴才的却不能“反三”,连殿下的心思都揣摩不到,亏这奴才还有脸自诩为殿下身边最得他信赖的近侍。

    说是罪有应得……多少言重了。形容为自作自受……倒还差不多。

    待殿下回来,他得想好怎么跟他赔不是,让殿下清消火气。呃,殿下不会气得不回来吧?

    兆海操着无用的担心时,咿呀,门板慢慢被推开了。吓!这么刚好?完了,他、他还没准备好和殿下眼对眼、鼻对鼻地说话啊!兆海胆小地闭上双眼,索性装睡,仅剩一双耳朵竖起,听着周遭的动静。

    脚步声几不可闻,一股清淡宜人的薰香袭来,兆海的脸颊被温柔地摸了一把。

    “还在睡呀?也对,你初经人事,元神多耗,不足为奇。昨晚,真是苦了你了,兆海。”

    嘎吱地,床铺多增了一个人的重量。就坐在他身旁,殿下的手自他的脸庞,移到他的下颚,然后兆海的背一凉,整条被子被掀开,底下什么也没遮挡,兆海赤条精光的身,像条光溜溜的无骨蛇,背面向上地趴在那儿。

    “不知道那儿伤得怎样?待本殿瞧瞧,是不是需要给大夫上个药?”

    咦?兆海咽下一口口水,紧闭着的眼脸下,是骨碌碌慌张转动的眼珠子。现在要是惊叫地翻身爬起,就会被殿下看穿自己在“装睡”,可是继续装下去,眼前等着他的将是更大的耻辱!

    开、开什么玩笑!屁股给殿下看光就算了,还得给大夫看?他这辈子还要不要做人啊?就算那儿伤到流血不止,不给大夫看会死,兆海都宁可放任它血流光,也胜过让他人碰触那伤口。

    于是,当紫宸的手掰开他后臀的时候,兆海抖动着肩膀,喑哑地嘶吼着:“对不住您,殿下!小的醒了、小的没事儿,小的不需要大夫!”

    一迭声地吼完了,四周登时静得连兆海扑通扑通跳的心音都能听见。当兆海屏住气,戒慎恐惧地扭过脖子,把视线移往后方,迎上双促狭、恶戏、不安好心眼的邪魅绿瞳时,他便知道自己又掉进殿下的骗局里了。

    “呵呵,再装啊!想在本殿面前耍弄骗术,你还得再练上三百年呢,兆海。”

    啪地,轻打了下无辜翘臀,紫宸挑挑眉说。

    “……您是怎么知道小的醒了?”不问一下,兆海死得不甘心。

    “是你没仔细瞧,本殿可一直在门外徘徊,不时窥看一下,瞧你醒了没?所以你一有动作,我便全看到了。”

    您干么这般偷偷摸摸的?兆海脸上写着如此疑问。

    紫宸扯扯唇,俊俏的脸纹着愧疚。“没料到吧?皇帝面前也能满不在乎使坏的我,这时竟这般胆怯,连坐在你身旁,守着你醒来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你一见着我的面,就指着我的鼻子叫我滚出去,那……本殿可会受不了。”

    “小的不懂。”兆海被他的绿瞳囚禁,呐呐地说:“您怎么会那么想?小的向天借胆,也不可能向殿下说这种话的。”

    丽容一黯。“就因为我是亲王殿下,纵使强占了你的身子,你也不能生气?

    好,那我从现在起下当亲王,你想说什么、想骂什么,尽管说、尽管骂,我准你。”

    “殿下……”

    “都说了别喊我殿下!你当我是个名叫南夷紫宸的混帐,骂吧!”犀利一瞪。

    “……我……我并没有想骂人的话语,呃……相反地,还想跟殿下说声抱歉。

    小的要是机灵点、脑子灵光点,就不会害得爷儿被我玷污了。该赔不是的人,是小的。还承蒙您操心奴才的伤势……您大可宽心,我别的优点没有,唯独身子骨硬朗得很,底很厚。这点小痛、小伤放着它去,过两天就能恢复,千万别浪费银子请大夫。”兆海什么都不怕,就怕紫宸逼他看大夫……或说,给大夫“看”。

    闻言,紫宸嘀咕着,自己想听的并不是这种话。

    “你……说了什么吗?”

    就罢了。

    兆海对“无情蹂躏”他的男人,都能宽容地放他一马了,占尽便宜的自己,除了窃笑,默默接收下兆海,哪能再贪图兆海更顺自己的心意呢?本希望兆海会哭闹不休地要“强占民男之身”的恶徒——他南夷紫宸负起责任,照顾他金某人一生“幸福”的,如此他便能顺理成章地稳坐金兆海的“男人”的位置了。

    想想,老实过傻的兆海,根本不是这块料。会如此期待,是自己在发痴梦。

    口口声声说他傻,但兆海并不是笨。他脑子好用得很,兵书古册皆能过目不忘,教他识字不到十日,他就能写出百字文。傻的是兆海的个性,凡事替人想得太周到,苦的全是他自己。

    “本殿是说,你,就这么喜欢被我欺负啊?早说,我便会早点欺负你了。”慵懒一笑,冰青绿瞳眯细了,紫宸瞟他道。

    兆海旋即将脑袋瓜摇得像支博浪鼓般。“不、不、不,小的一点儿都不喜欢!

    殿下您别寻我开心。”

    还说没有?躺在那儿,明摆着可供人欺负的模样。紫宸的目光溜到兆海小巧浑圆的臀谷间,再一次地,葱白玉指边由兆海的腿根处渐渐上移,边撂下话。

    “先把话讲明,我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成了我的人之后,你便不许任由他人欺负你,能欺负你是我的专权,懂吗?随意把属于我的权利交给他人行使,本殿可是会发火的。你不想见我光火便要乖,嗯?”

    兆海“哈啊”地急喘,因为钻入腿缝的那一手,准确无比地擒握住双珠精囊,昨夜惨遭毒手的记忆,重新勾起战栗、惊骇的恐慌。

    “殿下,您、您在做什么?”问得心惊肉跳。

    “欺负你。”答得干脆。

    立刻撑起四肢,往前爬,远远逃离紫宸的“五爪”。

    “你再逃,我便立刻解开裤带,直接上床要了你,兆海。”

    霎时如遭咒缚,动都不敢再动,连呼息吐气儿都止停了,黝黑的脸惨白,不知所措地、困惑地回望紫宸。

    白脸偎近黑面,哄道:“别一脸害怕的样子,本殿无意伤你,乖乖把腿儿打开,我好探看一下。昨日你那样哭天抢地,后头八成是放我给扯裂伤到了,早上我急着赶往宫中,也没闲暇替你处理。不仔细善后,万一肿了、发炎或烂了,搞得不能坐、不能站的,你也不舒服吧?”

    这一说,兆海的身体瑟缩得更剧烈了。

    假使真如他所言,那儿都烂了,那样不堪的画面,怎能映人殿下高贵的眼?不成、不成!

    “不让我看,我便找大夫来喽!你是愿意让外人看,还是愿意让我瞧?”

    两者都不要——这么任性的话,兆海说不出口。他踌躇再踌躇,犹豫又犹豫,最后依旧抗拒不了殿下强势的目光,缓缓地松开四肢,无言地咬紧牙根忍耐着。

    把住半边臀部的手,略微施劲,羞藏于中央的菊办密缩着。

    “呼”地松口气,没有半点说笑、轻佻的,紫宸点头道:“幸好,并未如我所担心的凄惨,是有些红肿、流了点血;但看来还算轻微。这样子不必找大夫,我可以直接替你上药了。来,把你的臀抬高点,我要帮你清出昨夜的残渣。”

    摇头。“我怎能让殿下做这种事!小的自己来就行了,拜托您!”

    愠怒在眸底闪逝而过,未几,紫宸便漾起灿笑。“好,你自己来,本殿就在这边瞧。”

    兆海愣住,没料到殿下会连这点隐私也不给。他等了等,希望紫宸会改变心意离开(盯着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丑事,有趣吗?),可是绿眸好整以暇地凝视着,毫无动摇的迹象……兆海只得硬着头皮,拉起棉被遮住自己的下半身。

    “不行遮!遮住了,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有把药涂上去,还是骗骗我而已。”斥责着,紫宸扬起唇角说:“在本殿面前你大可不必害臊,因为我早看光了,兆海。”

    问题又不是这个!兆海何尝想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可是……要在殿下的注视下,四肢跪趴在床上,再将手指伸到后方,掰开,插进去,枢出来,他、他哪里做得到?

    “兆海,你再不动手,本殿就亲自帮你弄了。”

    晤……罢、罢、罢,男子汉大丈夫,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豁出去了!紧闭着发红发热的眼眸,兆海颤抖着手,慢慢地循着背脊,自己摸索到腰下。

    “嗯!”幸亏牙关咬得紧,不然他丢人的呻吟就窜出了。

    一切只求速战速决,兆海刻意不去意识身后有另一个人的目光,正当他以为自己大功告成,全部结束,可以脱离苦海之际,一道影子压了过来。

    “咦?”

    睁开双眼,近得贴在他鼻子前的,是占满视线的绝美容颜,是欲望火力全开,正要捕捉猎物的美兽。“不”、“干么”、“慢着”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紫宸便强夺了他的双唇,再次把兆海扑倒在床上。

    仿佛连喉咙深处都一并被爱抚了的长吻,彻底瘫痪了兆海的神智。在紫宸抽离双唇,短暂退开身之际,兆海张着茫茫然、醉晕晕的眼,不知天南地北、今夕是何夕,但“危险”并未终结,反而步步逼近。

    一会儿,重新覆过来吸吮的唇,破碎地咬着,沿着兆海的唇舔吮着,把兆海的注意力完全引开,因此当兆海察觉下半身有非比寻常的灼热靠近,想将压在上头的人给推开时,为时已晚。

    “啊啊啊……”

    “都是你不好,高估我的自制力,兆海。”在半空中擒住他乱挥的手,反把回床铺上,

    嗯嗯地大口喘息。

    前后大幅摇晃的古铜色裸体不住抖颤,像溺水之人,攀住了雪白的宽肩。

    相互摩擦的肌肤与肌肤,里外夹攻的手指与唇舌,烈火从身体深处烧穿了,噗滋噗滋地发出腥浓焦味,吞没掉每一寸。

    “唤我的名……叫我……我就让你飞上天……快……”

    渴望解脱而紧缩的喉咙,发出喑呜声。

    坠落深渊的错觉,与腾云驾雾的幻影,交替占据他的脑海。

    “啊啊……啊……不要……别放……”

    “咿啊”地求饶着,表情恍惚。琥珀瞳里堆积着的满满的水,垂落到晕红双颊,最后被枕头吸干。

    “叫我,兆海,呼唤我!”迷人的沙哑音色多了几丝苦闷,显然也在忍耐着那股被绞吸的快感,不愿三两下就弃械投降。

    “……紫……宸……啊……啊啊啊……”

    美丽的双唇泛出心满意足的笑。

    已经可以了,仿佛在这么诉说的,

    “啊、啊、啊……”

    受不了刺激,主动抬起长腿,放浪形骸地缠上了男人的腰间,交叉扫住,频频跟着男人前后摆动。

    “很好,兆海,这么做就对了。”眯细的绿瞳进出狂喜。“再多扭动些、再多呻吟点儿,我就是想看你这样痴醉神迷的模样,太美了。”

    令人羞涩的话语传进脑里,也照样浇不熄那把火,想要停下来,却怎么也停不了,自己这具沉沦于快感中的身子,已经与意志完全背道而驰了。

    “……嗯……”

    激痛在超越过某一界线后,化为狂巅的喜乐。

    每一次的进出、每一下的律动,后襞便会释放出痉挛的泡沫快感,翻搅着所有感官,节奏越是强劲,细喘越是高亢疯狂。

    眼底似有火花冒了出来,高涨在体内‘的压力嚷着要喷出,腾于半空的意识,想要捉住那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在前方的光芒。

    汗水、泪水与体液全都融合在一块儿,从头到脚都要融化了。

    “我要射了!要射了!”啜泣着,把住。

    窒息般的低吼,震动着胸口,从两具紧贴的身躯间传到脑门,激烈喷发。

    “啊……啊啊……”

    他捉住了。

    那道光芒穿越过他的身躯,盈满了他。

    ※※※

    琉璃宫的御书房内,单手支额的红发女帝,坐于书案前,脸色仍显苍白。她支开所有贴身女官,独坐在这问百年历史的书房里,在心中向先帝先祖们质问,到底她是哪里失德?哪里失仁?何以要让她在吃尽苦头,熬出一片天之后,又再给她这么重的打击?

    是的,南夷紫宸一定知道那个秘密。

    他唇边挂着诡笑,故意在临走前提及。“权杖”的事,全经他精心算计过。知道那时候说出来最有效、最能施予她迎头痛击,不及防备。

    她也确实是被吓到了。仿佛有只冷冽的冰手直捣她心窝里,揪出热烫的心,丢在脚下狠狠践踏一样。

    这个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一旦知道后,动摇到她的帝位事小,真正可怕的是它亦将危及南夷国本的秘密——现在除了她、除了未来有一天将接掌帝位的东宫之外,竟有了第三个知道的人!

    叩叩!

    女帝惊惧地抬起头。“是谁?朕不是说要一个人静静,谁来吵我的!”

    “陛下,是儿臣,元潞。女官说您在找我,所以儿臣来了。”

    脸色舒缓下来,女帝金眸黯淡地朗声回道:“你进来吧,记得命左右侍卫退下。”

    没有继承母亲耀眼的赤色红发,也不似列祖列宗有着正统金眸的东宫,曾一度被人怀疑他能否像先帝、先先帝们一样成为“南夷之虎”。这象征一代霸主封号的名,无法冠在母亲的身上,如今连儿子能否继承,大家也都万分好奇。

    元潞自身也很埋怨,何以母亲生下的两子一女里,就他一人和母亲一点儿都不像,他和软弱的父亲有着如出一辙的容貌。褐发、褐眸,平庸无比的父亲,以入赘身分进入宫廷内,存在感却薄得像他从未曾居住于此,成日都在后宫母亲替他设的砖窑子里,埋头烧着卖不了钱的瓶瓶罐罐的父亲。

    他费尽心思想摆脱父亲的阴影,凡事力求精进、力求表现,想让大家认知到他是“母亲’’的长子,是皇帝的继位接班人,是这国家未来的皇帝。可是偏偏他无论做什么,都有个人抢在他之先,比他更显眼!

    是的,他可恨的表弟,大家都爱戴的南夷紫宸亲王。

    自己挥汗如雨地勤练武功,他净在嬉游玩乐,但射羿比赛却由他夺下头彩;自己勤读经书、背着大伙儿念到深夜,偏偏就是有人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十岁便可在殿堂上引古论今,驳倒三朝耆老。什么叫做天赋异禀、什么叫做得天独厚?只要瞧瞧南夷紫宸便知道!

    叫他怎么能容得下这个总是处处胜出、处处抢尽他锋头的表弟?要是没有南夷紫宸挡着,该受天下万民景仰的、憧憬的,该是他这东宫太子才对呀!

    要是南夷紫宸没生在这世上就好了!

    况且,那家伙的“出生”,无疑是这宫廷的污点、南夷家的耻辱。每个人都怀疑在心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大方说出来的丑闻——他是前亲王、王妃与先帝,这三人淫乱关系所种下的子,结生的果!

    一是来自东蛮国度的王妃莲氏充满异国风情的动人美貌,一是觊觎其美貌、贪恋其色相的皇帝,最后是畏于帝王权威,为保自身荣华富贵,不惜将大老远迎娶回来的十多岁少妻与皇帝共享的无耻之徒——虽然那人论辈分也是元潞叔父辈的长辈,但元潞却认为他连做个男人、做个人都不配,顶多是个胆小鼠辈!

    先帝与莲氏王妃的事,在宫闱内传得沸沸扬扬,三不五时便可看到前亲王带着少妻到宫中短住三、五日,次数之频繁让人不起疑都难。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一年多后,王妃怀孕了。大家都在揣测那会是谁的孩子?有人说,亲王早年遇刺时,丧失了育种能力,不可能在王妃肚里孵出蛋,露骨怀疑皇帝才是真正下种的人。当时酝酿在空气中的都是丑闻的气味,在众人好奇、刺探、窥伺的目光中度过十个月后,王妃产下了白白胖胖的男宝宝。

    大家都在赌,不知何时皇帝会化暗为明,将王妃与男婴据为己有,抢回宫中。

    但,或许事实的真相与谣言不同,再或许皇帝毕竟顾忌着身后会如何在史书上记载,而不想败坏名声。一年年过去,大家所等着看的好戏,并未搬上舞台。亲王对“丑闻之子”疼爱有加,皇帝更是宠爱到旁人为之侧目的地步。即便如此,那孩子还是在亲王府中,而非先帝膝下,健健康康地成长,备受呵护地长大。

    等到亲王病死、先帝驾崩,南夷紫宸究竟是哪个人的儿子?世上只有一个人晓得答案——莲氏。她这握有重要关键的人,亦在先帝驾崩前,便将自己藏在神庙内,远离宫廷争斗,绝口不提半字往事。

    这是一个做母亲的,最能保护自己儿子的选择。她清楚知道,一旦儿子的身世被引为宫廷内斗的争端,环伺在侧、虎视眈眈的“敌人”便会毫不客气地对付他们母子。而孤儿寡母能依靠的皇帝,当时缠绵病杨,根本顾不到他们。

    她若消失,年幼亲王便不成威胁,反倒是众人碍于世俗目光,不能、也无法动南夷紫宸半根汗毛。

    这根肉中刺,就这样戳在大伙儿的心头,直到今日。讽刺无比的是,当年下成威胁的幼子,转眼成了棵自有势力的大树,他不靠大臣、不赖朋党,掳获无数人心做为人质,让女帝投鼠忌器,连要铲除他都得再三思过。

    元潞则巴不得能早一点拔除他,倘若今日他手上握有帝权,他首先会做的,便是将紫宸放逐到冰天雪地的边疆地带,任他自生自灭还不够,要断他的气根,才能抚平自己多年的闷气。

    “陛下,您气色不太好呢,儿臣替您找太医来吧?”看着母亲纠结眉心,灰白面容透着憔悴,元潞立刻上前说。

    “不必,你坐下,朕有话要告诉你。”

    什么事害母亲这样担忧?元潞将末出口的疑问放在腹中,走到书案旁盘腿坐下。

    “你还记得,朕千交代、万交代过你,万万不可将“权杖”的事说给任何人听。朕能相信你,此事你牢记于心吗?”

    元潞快速地点头。“这么天大的事,儿臣岂敢忘掉。”

    “那么,紫宸是从哪里得知的?”

    “您…-一说什么?那家伙……知道了?”

    女帝深吸口气,将早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他用“褪色”二字,显然连目前红宝权杖上头的那颗红宝并非天然石,而是以白宝后天染成的,都一清二楚。目前知道内情而还活在世上的,除了你我,别无他人才是。为何他会知道这点?朕苦思一早上,还是不明白。”

    “有没有可能他是胡谒的?或许他在先帝在世时,曾看过真正的权杖,因此能分辨其中真假,他并不知道其余的事。陛下,您先别慌,他即使知道了,也不能怎么办的!”

    元潞以坚定的口吻说:“在他能以此大作文章,威胁到咱们母子前,儿臣会去封住他的口。”

    “不,不要胡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王牌在手,他既然故意说给朕听,必留有一条后路可走。你要是不慎失败,他便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到时事情会更棘手。”女帝坚持谨慎。

    “陛下,不能相信他说要自我放逐的话。那家伙是想让咱们母子放下戒备,认为他对皇位没野心,再乘机攻我们个措手不及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我们非除去他不可!”不死心地说服。

    决心稍有动摇,女帝闭目深思。

    “咱们得要先下手为强,陛下——”再道。

    但女帝还是下了决心。“朕要再细查,等确定了他手上握的是什么样的把柄后,再对付他不迟。潞儿,你只须派人多加暗中注意他举动,不要打草惊蛇地跟着他,明白吗?”

    “……是,儿臣遵旨。”南夷元潞嘴巴上这么说,但内心已有了阳奉阴违的念头。他不要等,现在、马上除去紫宸亲王,才能避免夜长梦多!

    ※※※

    结果第二次的清理,兆海实在没有力气做,终究还是借用紫宸之手来完成——

    像个初生婴儿般,让他打开自己的腿,擦拭。期间和事后,兆海都很不好意思地甩手臂横遮住双眼,可惜没办法连整张脸都遮住,不然他一定会那么做。

    “好了,总算都千干净净了。”

    哗啦啦地扭干手巾,净了净手之后,紫宸回到床畔,长臂一伸地抱住兆海,执住他的下颚,抬起。“怎么?替你弄干净、弄舒服了,还不理人啊?”

    想起方才种种,兆海一对上那双眼就不禁脸红。

    “啧,别再诱惑我了。本殿是很乐意和你竞夜缠绵,不过咱们时间不多了,得在天黑前离开这座宅子。”掐掐他的鼻子,紫宸遗憾地说。

    先搞清楚,这是谁诱惑谁呀?兆海本想发出不平之鸣,但殿下后面所提的事更让他介意。“我们要离开亲王府?为什么?是为了小的吗?”

    “是。也不是。”

    “您还打哑谜,是想要急死小的不成?”气急败坏。

    紫宸叹息,不得不将自己找上皇帝摊牌,还放话的事,一口气全说了。听得兆海差点转不过一口气,气晕了过去。

    竞……说他不做亲王了!

    就为……一个奴才,去挑衅皇帝?

    他……怎么都不想想,多少人想要而要不到的,有了还不知惜福,说丢就丢!

    “您、您、您……若嫌小的麻烦不够多,没关系,尽量给我找麻烦好了,反正小的扛到死都认了。可是您有必要跟着跳进来凑热闹吗?殿下!”兆海反揪着他的胳臂,摇晃着他的肩膀说:“你清不清楚,那是陛下,是皇帝,是南夷一国的主子!她若要杀人灭口,您能有地方去吗?”

    “本殿自有打算。”还是笑嘻嘻地说。

    平常嘻嘻哈哈也就算了,连这种时候还……兆海无声地发怒了。他抿嘴不语,黝黑的脸绷起,作势翻身下床,旋即又被紫宸给拉了回来。

    “没有本殿跟着,你想去哪儿?”

    “更衣!”抽回手臂,兆海忿忿地回道:“主子的决定小的不能置喙,您要去东边,我就去东边。您说要在天黑前离开,小的还能躺在那边睡吗?我还得替您收拾行囊,发落府里的下人,安排好马匹、代步轮车,要做的事可多了!”

    紫宸笑了笑。“这些都不用。”

    “不用?殿下敢情是想用两条腿走遍天下?”皱眉。

    “我全安排妥当了,剩下的就只有你。只要你换好衣服,能下床走动,我们便能离开了。”体贴兆海的身子不适,紫宸在他睡着时,便把事情全处理完了。

    不信地一瞥,兆海撑起软绵绵的脚,步履艰辛地走到门前,拉开它——平日不乏人声吵杂的亲王府邸,此时此刻却安静无声。

    “派完他们该领的薪饷后,大家都拎着包袱走了。屋里就只剩你和我……等我们也离开,这儿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空屋了呢!”

    环视四周,回过身,紫宸冲着他笑笑。“如今,本殿身边就剩你一人了,兆海。你要走吗?你会离开我,一个人走掉吗?”

    是了。

    自己走不掉,不是他霸道得不让自己走的缘故。

    兆海终于知道,是因为他和他,都是一样的,在这世上孤孤单单。是他的寂寞绑住了他的脆弱。他们各自单独一个人,虽然什么事都能做,在什么地方都不怕活不下去,但就是无法知道两人聚在一块儿时,能有多快活。

    一步走向他。两步走出寂寞。

    “您不必问。”三步定定地站在紫宸身前,兆海睁着毫无犹豫的眼,望着他。

    “只要告诉小的,该往哪里走就是。”

    紫宸啥也没说地,展开双臂搂住他。

    ※※※

    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数十名黑衣人沿着亲王府高耸的墙边,静悄无声地移动着。来到偏离大路的那头,再三确定没有被人发现的风险后,他们一个接一个,靠着叠人龙的方式,攀越过高墙,潜进屋内。

    目的只有一个,夺取亲王的头颅。

    手段只有一种,倘若遇有任何抵抗,杀无赦,不留半个活口。

    精心筛选出来的大内高手们,一到府中便直入黄龙,越过后苑、弯弯曲曲的府内廊道,闯进亲王的寝阁。手握长刀,朝着覆盖着被子的床头砍下去——

    喀!一分为二,从床头滚落下某样黑呼呼的东西。

    得手了!元潞高兴得掀开自己的黑面罩,吩咐左右。“给我一盏火,我要亲眼看看这家伙凄惨的死状!”

    火点起的瞬间,照亮一小方地板,也映出了在地上不再滚动的东西。

    元潞喜孜孜的唇,变为狂张的大口,他蹲下去,捡起那人头——看来,有个可怜的稻草人代替紫宸亲王承受了脑袋和身子分家的厄运。

    在人头的脸面部分,还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道——南夷草人,殁!

    当场摔烂了那草头,元潞朝着空荡荡的黑夜,高声怒吼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南夷紫宸,你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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