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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上) 第八章 挑(下) 作者:鱼
    「魅儿起来罗!太阳都照屁股了还赖床。」随着话语将棉被高高掀起的是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少女,就见她一掀开棉被,十指就往床上蜷缩成团的男孩身上搔去,逗得男孩笑咯咯地张开了眼,却是一双如野兽般淡色的琥珀瞳眸,虽然眸形如杏般好看也难掩给人诡异的感受。

    「好啦!赶快梳洗一下,等会儿姐陪你请安去。」低下首在男孩的额上香了个吻,少女一把拉起又想阖眼偷眠的男孩。

    「不要!」

    「魅儿不乖喔!答应过姐的怎么可以不算数,嗯?」

    「可是……我讨厌,爹娘看我样子,反正他们不喜欢,我的眼,我没办法……」男孩看似八、九岁的年纪,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早熟,他清楚地知道旁人都厌恶着他这双眼,甚至连给他的名字都标着歧视与辱蔑。

    「停,魅儿,要慢慢讲,你这样爹娘会听不懂的,其实就算姐不在,你也可以找香梅她们练习说啊!你越是不肯开口,话就会说的越奇怪,所以人家才会用怪怪的眼光看你。」

    爱怜地伸手轻抚着男孩苹果般的面颊,少女不是不知道除了自己外别人是用怎样鄙视的目光看待他,只因为这双异于常人的眼,似兽如魈,印染着不祥,竟是连亲生父母都无法见容。

    「才怪……荷姐,你陪我,永远?」

    「嗯。」

    「打勾勾。」

    「好,贪心的魅儿,就依你。」

    缠勾的小指,不变的誓言,却是未知人世的童语虚梦……

    贪心吗……那柔声的应允言犹在耳,许诺的人却已随着锣鼓花轿抬人了镇上最有钱势的宋家大门里,一堵高墙隔绝了两颗相依交融的心。

    五、六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足够让男孩茁壮成为有着一身好武艺的少年,帽沿下的淡色晶瞳依旧流转着魅惑的异彩,然而人却显得更沧桑沉默了,只因为世人衡量他的标准从未随着荏苒时光而有所改变过。

    抬头望着宋家宅院的高墙,少年心中有着无限感慨,离家不过数载,唯一支持着他努力活的像个人的亲姐,却在他伸手不及的时候奉父母命嫁入了豪宅当人姨太,就算木已成舟无转圜的余地,他也得亲眼瞧瞧她过得好不好,问问她快不快乐。

    如果是,那么,今后就可以了无牵挂地远走他乡了,如果是,一颗为她而拟人的心就可以从此收起,回归山林做个他人眼中名副其实的鬼魅该比较轻松吧……

    黑幔层隐的大床上,一个修长的人影裹着床同色的丝绒巾被静静俯卧着,然而坚毅有形的脸孔上两扇长睫却不若躯体般沉静,不住地震颤翕合,似将醒来却又像脱离不了梦境的缚锁。

    突然间,静俯的躯体猛地一颤,两扇挣扎已久的睫帘终是缓缓地掀起轻眨……

    又梦回儿时了……张开眼的刹那残余的最后一分艨胧也消褪殆尽,然而梦中的往事历历却依旧清晰如昨,赫连魑魅自嘲地勾起了唇弧。

    时至今日,他都不懂自己当年怎么会傻到相信姐姐说的「是」呢?为什么会迟钝到没看出那张笑颤下逞强的悲容!披星戴月地兼程赶回,得到的却是一坏冰冷冷的黄土,豆蔻年华的姐姐就这么香消玉殡在自己的粗心里……

    难以弥补的错误,只有徒留憾恨……赫连魑魅狠狠吸了口气,闭眼拦下盈眶的无用悔泪。

    很久没回想起这些伤心往事了,没想到离开爷后却是三天两头入梦来,是变得软弱了还是日子真的过得太闲逸?像现在,竟是松散到躺在床上睡着……

    床?猛然睁开眼,突然的认知把赫连魑魅从追忆中蓦然拉回现实,头微偏沉心打量起身处的所在。

    淡微的天光透着重纱而人,灰蒙蒙地叫人辨不明晨昏,不仅如此,触目所及的一切也全是片如夜深沈的玄色,那过往最令他放松稳逸的墨浓色彩如今却完全相反地叫人紧绷,只因此时此地它同是戎剩彰显的颜色。

    糟了,时间!

    微运气,随即就发现内息被人禁制着,丹田处一片空荡荡地难查分毫,而幕幕急涌而回的另份记忆除了让人脸红外却也更叫人心焦。

    赫连魑魅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出帐将天色看个分明,好弄明白自己到底还剩有多少时间,跟戎剩的那段纠缠他根本记不清究竟耗了多久,隐约只记得意识彻底沦亡前……天似乎亮了,再加上失去知觉的这段……

    六个时辰,已经午时了吗?

    惶急地想起身,哪知不动还好,一撑掌挺腰,一种无法形容的酸痛霎时也纷纷从四肢百骸间跟着苏醒,毫无心理准备的身躯立即变得如铅块般沉重,几乎才离床的同时就又跌回了铺面,连带眼前的光景也被摔的蓦然一黑。

    眉宇不自觉地拧锁成结,直到这时候赫连魑魅才确切体认到自己的状况到底有多糟糕,浑身又酸又疼地麻木到近乎瘫痪,尤其是腰、背还有两条腿更是疲软地使不出半分力气,整个人就像是被轮辗过般的破碎,遑论还有身后那处接受男人欲望的地方……一动就是股钻心的裂疼沿着脊背蔓爬。

    这下子就算散功的时辰未到自己也难做些什么,这副身子根本连能不能下床站得稳都是个问题!曲掌成拳,昏暗光影下原本淡浅的瞳仁变得如夜深泽,虽然少了份流光莹转的妖冷,却因为怒火丛生而和阳下一般晶亮。

    可恶!那男人根本就是算计好的!表面上故做大方地帮他解毒治疗,骨子里却是好整以暇地抱臂等在坑旁看着他跳,而自己明知这男人危险偏还这般没记性照着他的话做?简直……

    究竟是那男人大狡猾了还是自己太笨了?

    不胜懊恼地把脸埋进床枕里,赫连魑魅真有股想把自己闷死的冲动……事关戎月安危的大事,怎么可以这么地大意落了圈套,要是让爷知道了铁定翻脸从此不认他这号人物,实在太丢他的脸了。

    「黄泉」残雪之名能止儿啼,身为他的影子却这么轻易被人要玩在股掌之间?传出去,可以想见爷的那把火绝对会烧死一票人,话虽如此,然而第一个倒霉的却不会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呵……十有九成会是那个老爱粘在爷身旁的靖远大将吧!笑意微染上黑瞳,心念一动一转间赫连魑魅已是豁然开朗了许多。

    逝者已逝,再懊悔也难追,只要还活着,就该能有机会帮上戎月,不能力敌就想办法智取吧!虽然那并非自己的强项。

    「公子醒了?」随着由远而近的细微足音,柔柔的语声自床幔外传来,突然却不显突兀,不会让人觉得被惊扰到的不快。

    缓缓转首往床幔望去,黑纱层迭外一抹娉婷的身影正端着盘站在床首,从那身红的衣彩赫连魑魅很快就臆测到来人的身分,该是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血胧。

    「主子吩咐,若是公子醒了,就让血胧服侍您换药进点吃食。」

    果然是她,但……服侍?有必要如此礼遇吗?

    过于恭谨的语气让赫连魑魅下意识又皱起了眉……这女子应该是戎剩的人吧!就算只是婢援之流,在这地方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戎剩留下取乐的对象,何来服侍之说?

    「公子?」

    「我,赫连魑魅。」指正似地报上名,俐索的目光毫无避讳地在女子姣好的脸容上一转:「过午了?」

    「酉时一刻,天快黑了……您是在昨早被主子带回来的。」红衣女子显然有着颗玲珑心,一听问语就明白发话者真正想问的,漾笑说明的同时视线也隔纱迎上了帐中人的眼色。

    昨早?是毒解的后遗症还是戎剩封点了睡穴?竟是失去意识了两天一夜这么久……

    敛睫轻眨,甫放下稍许的担忧复又挂上赫连魑魅的心怀……前晚那般突兀地辞离接连着又两天不见人影,戎月该不会误以为他不辞而别又惶急地四处找人吧?戎剩会主动告知吗?

    「公子,容血胧先帮您的伤换药。」随着语声,秀丽的纤指已将重幔拉起系往两侧,女子向床上终于正式朝面的人儿露了个甜笑,体态婀娜地屈膝行了一礼。

    「请放着,我自己来,我不是客人,不必客气。」怎么都觉得血胧是误会了什么,赫连魑魅只有开口筒言自己与戎剩的关系,女子的卑恭多礼实在令他感到很不自在,再怎么论计,自己也不过与她同样身分罢了,都是另个人身后的一抹影,彼此间本不该存在什么尊卑之别。

    曲着肘缓缓撑臂想翻身坐起,然而肩才抬就被双纤细的手掌按压在被上制止着,看似柔和的动作却让赫连魑魅抿唇回首,他差点都忘了这貌美的女子并不是寻常人家,就算不动内息相抗,也感觉得出身后的这女子并非泛泛。

    依戎剩的地位身分及性子,能待在他近侧听差,这个叫血胧的女人不论为侍或为妾,最主要的还是任职守护的近卫吧!看来……他们这天南地北的两抹影子某个程度上还真像呢!

    「公子,血胧不是客气,只是照着主子的吩咐做,还请公子体谅血胧的难处。」瞥着那双与那日烈下回然不同的漆眸又再度望向自己,红衣女子不吝啬地回展着笑颜,手上已是端着置放伤药绷带的漆盘矮身坐上了床沿。

    难处吗……默然无语,赫连魑魅却是顺着肩上那只手的力道降下身躯,重新趴伏在枕席上,然而双眉间仍是若有所思地拧锁不展。

    将心比心,他是很能体会血胧的坚持,只是……伤在大腿上,薄被下的自己又未着片缕,姑且不论男女之防或是自己介意与否,她难道就完全没任何顾虑吗?戎剩又是怎么想的,怎会叫自己的女人这般贴身服侍另个男人?

    而且……暗咬唇,长睫敛掩的瞳仁里有着丝淡微的赧然……虽然细节不复记忆,那晚男人留下的吻痕指印只怕在腿上也不少,依身子酸疼的程度两天的时间该还没法完全褪去吧!嗳昧的情事残痕,纵使自己不是十分介怀却也还没无谓到任人观看。

    「公子,您若是碍于男女之别觉得不自在,就请闭上眼别当血胧是女子看,只当是个小厮或大夫在替您疗伤就好,至于其它的……血胧已不是第一次帮您上药了。」察言观色,血胧很快就明了床上蹙眉不展的人儿在顾忌些什么,淡笑暗喻着自己所知的同时,如凤长眸却是急快闪过抹难明的耀芒。

    「……」那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乍听血胧的惊人之语,饶是赫连魑魅再静沉内敛也不免感到一愕,这算是王者的无心还是刻意想看他手足无措的窘态?这场游戏,布局的人还不嫌腻吗?

    只可惜,自己的反应怕是难如他意……任薄被高掀,任腿肤上纤指徐抚,赫连魑魅没有拒绝也没听从血胧的建议把眼阖起,如今的情势摆明是肉在砧板只能任其所为,在没造成实质危害前,与其徒做无谓的挣扎还不如养精蓄锐好早点取回自主的能力。

    「公子,请您双腿稍微打开些,血胧好替您股间的伤处抹些药。」话,嗳昧的叫人想挖地钻洞,俏容上却仍是笑语晏然—点也不显别扭,甚至纤细的长指已拉着薄被想往上卷的更高些。

    「……」倏然侧身半旋,即使少了内劲赫连魑魅的动作依旧疾如电般扣住了那只太过逾矩的手腕,眉首轻蹙,神情肃然,像是极认真在烦恼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公子不必惊讶,血胧曾说过不是第一次帮您上药了,您伤在哪儿血胧自然清楚。」

    卷俏的长睫状似无辜般摄扑了几下,亮丽动人的脸庞上更是绽了个炫美如花的灿笑,血胧极其运用着女人的天赋魅力,试图软化对手的戒心缓解僵局,即使听似诚恳的话词里半是谎语半是试探地没有一丝真挚。

    谁叫主子对这男人的态度实在太不寻常了,不但连着两次史无前例地让他留宿在主子自己的寝房内,甚至谕令身为高阶护卫的自己充作婢女服侍?

    而更叫人起疑的是——带回男人的那日,主子竟不假他人之手地亲自为他净身沐浴上药包扎,自己仅被准予从旁协助照料男人的腿伤。

    不论基于职责还是基于心底的那一点儿私意,她都得摸清楚这个有着双野兽眼瞳与鬼同名的谜样男人,她从没见过……跟在剩王身边十余年看着人来人去冷暖兴衰,她从没见过他的目光在谁身上这般流连过。

    「戎……剩王的意思?他让你做这些?」五指依旧紧抑,尽管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方才迅疾的动作在叫嚣着酸疼,赫连魑魅面上依旧冷静漠然,只有平静的语声里带了点困惑。

    点点头,甜美的笑容里复又添了几许诱人的妩媚风采,就连对凝的目光也流转着风情万种,血胧另只柔荑缓缓贴覆上腕关处男人扣锁的指掌。

    「血胧是主子最贴身的人,主子的娇客们自然也由血胧悉心打理,这些年来讨主子心欢的男女都有,血胧侍候惯了并不觉什么不便,倒是公子您……害躁吗?一回生二回熟,主子恩眷正盛,您早晚会习惯让血胧服侍的。」

    闻言,两道英挺有形的浓眉拧得更紧了些,为的却不是这番把自己视做变宠的辱词蔑语,赫连魑魅再次抬眼打量着那张如画娇颜。

    不管这女人是存心煽挑还是无意轻佻,是真的不敢违逆戎剩之言还是因为什么故意想令他难堪,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眼前的血胧让他直觉生出—种血胧不像血胧的荒谬感受,虽然之前的印象只是匆忙一瞥,难以定论她该是什么模样,但他没忘记戎剩曾说过:血字十卫血胧居首。

    在魔石坡上,血鸢、血卫的身手与算谋他是见识过,血胧……如果真是众卫之首,眼前这话不经脑的轻浮表像十之八九即是刻意做给自己看的,然而却是想不透让她这般费心所为的目的究竟为何?戎剩的授意?如此曲折实在不像那男人做的事……

    「公子,请放手好吗?主子交嘱的事情血胧可不敢疏怠。」再次抬出戎媵的旨意,迭覆在赫连魑魅掌背上的纤美长指已是渐缓增加着力道,就只差没露骨地直接擒拿扳离。

    神色不动,肘撑在床面上的左手却已松拳并指,暗色遮覆的浅瞳里闪过一丝激彩……

    真以为禁了他的内息就能态意把他当人偶摆布?

    该是揭开眼前这道谜底的时候吗?这一来也好,省得他再东想西想地费心思量,阴谋诡计从来就不是他能懂得的玩意,更何况……慑人的眸彩瞬息骤敛:取而代之的是层黯然灰蒙。

    荷姐走了,爷也离开了,千般万种顾虑……也就不被需要了……

    管他鲁莽断行还是粗心大意,就算是轻举妄动了又如何,都无关紧要了不是吗?没有人需要他再这般束手缚脚地瞻前顾后……

    早该戒了,这不再具任何意义的习惯。

    念起身动,正当赫连魑魅准备放手一搏眼前所谓的血字卫首时,一声淡然却透着栗寒的语声自门外响起,恰如其时地打断了两人间一触即发的暗流,只见原本还执意杵在他身上的两只纤掌不但如触蛇蝎般地立即缩回,连人也同时迅疾翻离了床面。

    一切的异变都仅只因为那抹自厅外不疾不徐走近的淡青人影。

    「胧,我是叫你这般伺候的吗?」

    「属下该死,属下逾矩,误以为您吩咐里包括替公子换药……」不胜惶恐地伏跪于地,俏颜上方才泰然自若的闲逸神采早被抹死白惧意所取代,连原本甜软腻人的嗓音也变得僵硬微颤。

    「喔,这么说来倒是本王交代得不明不白让你难为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叩首于地一动也不敢动,血胧是真的由衷感到惊惶失措,即使在这男人身边已久甚至欢爱多次,但正因如此,她比旁人更了解主子邪佞寡情的那面。

    她晓得戎剩对于她的擅自妄为会有所不快,但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以往他的游戏里都是默许着纵容着自己,而这次……十数年来也不曾听过他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过,疏远漠然的就像对个陌生人,怎能叫她不感到害怕,剩王的绝情狠酷远近皆知啊!

    「起来吧!没怪你的意思。」偏腿坐上床沿,戎剩感兴趣地发现那双猫儿眼此刻变得一如常人般漆黑,至于床旁那抹瑟缩的耀眼红彩则始终没正眼瞥上一眼。

    「去叫人盛碗粥来,我想我们的贵客该填点东西祭祭五脏庙了。」

    「谢主子恩典,属下这就去。」如逢大赦般欣喜地叩膝谢恩,血胧丝毫不敢多做逗留地急忙转身退出房外,失去血色的娇靥在跨出门槛后浮起抹叫人悚然惊骇的戾色──

    那男人,主子太在乎了,绝不能留!

    目送那抹红如阵风般在视野里消失,赫连魑魅是如坠五里雾中般地更不明白了,如果不是这对主仆俩的双簧唱得太好,就是这番折腾的确不是戎剩的意思,这么一来血胧的意图可就更费人疑猜,一面之缘而已,他该还没机会得罪她才对,难道又是因为戎月?

    「……刚才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见了我就成了只蚌壳?」即使欣赏这只猫眼里变化莫测的神情很是有趣,然而与被如此明日张胆地漠视忽略比较,还是难以相抵,戎剩不快地连人带被一把揽进自己怀里。

    「看来你跟胧处得倒还不错,不过魅儿……玫瑰多刺,记得了。」看着怀里的人因为自己的举动蹙皱着双眉,戎剩若有所觉地将手自下缘探人了被中。

    「……」尽管再疲乏酸疼,被触及的刹那躯体还是本能地紧绷如石,赫连魑魅咬了咬唇,纵有干般不豫却终是莫可奈何,肉在砧板上哪有办法抱怨砧板被换了块更难捱的。

    对血胧或许还有一拼之力,对戎剩……只有白忙一场自取其辱。

    努力放松肢体让自己好过些,赫连魑魅没发现的是自己对血胧及戎剩的评判标准其实有着天壤之别——对于身后的男人,他没有玉石俱焚的念头,男人的作为即使再狂肆,莫名地竟都似可以忍让。

    「还痛?」滑指循着狭细的股缝轻触肿热依旧的所在,戎剩明显察觉到手下原本柔软肌理蓦然变得僵直,抿唇一哂后却是刻意偏首在那暗褐的发色间厮磨喃语:「这儿还没上药吧!要自己来还是本王服侍呢?」

    「回答我。」半晌得不到只字词组,戎剩手上恶意地一旋,指尖随即投入那高温的窄穴里,几乎同时就满意地感受到指上陡然传来的紧缩。

    「……随你。」猛然吸口长气,赫连魑魅努力忽视着身下那阵阵让嘴角抽搐的肉疼,男人显然只是髓口问问而已,问着好玩的又何必硬是要他回答,若真任他选择那家伙大概也就不姓戎了。

    「魅儿……你这是在埋怨我那晚不够温柔吗?」伸舌舔吮着眼前那细致玲珑的耳垂,戎剩抽出长指在血胧留下的膏药盒里抹了些后复又旋指探入。

    「谁叫你迷迷糊糊的,不让你痛……只怕你连是谁抱着你都搞不清。」轻柔又徐缓地在甬道内寸寸揉抚,就像是天底下最体贴的情人做着欢爱前的准备,对于这只没龇牙咧嘴向他伸爪的乖猫儿……他不介意多花点心思。

    「唔……别……」随着难以遏止的低吟逸出,苍白的脸颊也开始渐渐泛红,赫连魑魅难忍地低喘着,那只在体内翻搅的长指不时按压着某一处,阵阵停不住的销魂酥麻就这么无法抗拒地波波上涌,连身前原本贴伏的欲望都被激的半抬挺举。

    「魅儿,你多大了?没抱过女人吗?」

    还是这么敏感呀!真是只容易取悦的笨猫……扬唇笑了笑,戎剩索性连另只原本揽在腰侧的手也摸进了被里,纤长的五指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巍巍轻颤的灼烫包覆在掌中细细搓揉。

    「……啊!」意识浑沌地根本还没将问题听明白,下一刻残存的意志就全消失在一声压抑的低喊中,赫连魑魅躁热难耐地挣动起身子,十指紧抑着那只过于侵略却带来欢愉的手臂,分不清该要逃躲还是迎合。

    「这是在诱惑我吗?」

    胸贴背脊的亲密,赫连魑魅这一动无异也间或摩擦着身后做为床柱前靠垫的戎剩,只见那双如夜墨瞳霎时变得如池无底深潭般幽邃。

    「笨魅儿,你不想伤上加伤吧!」

    口吻虽然仍是戏谵不减,手里的动作却是加快了许多,只因为戎剩发觉到这只猫儿沉醉在情欲里神智涣散的模样实在太过媚惑诱人,竟让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显得岌岌可危,就只差没即刻土崩瓦解冰消无存。

    前晚的交欢借着药性佐助他可没留什么情面,这时候若再纵情态性要了怀中人……只怕这只猫真得十天半个月离不了床了,以这几天的精采表现衡量,还是留着他有体力四处乱晃比较有意思些。

    「嗯……嗯……啊!」低唔的喃吟声蓦然拔高,被裹的躯体在一阵紧绷后是全然无力的瘫软。

    睫帘半敛唇微启,胸膛不住起伏地急喘着气,即使没忘记身后做他靠背的人是谁,满足后的虚乏还是让赫连魑魅如软泥般别无选择地只能偏首枕倚,少了被药性催动的迷茫,尽管火灼般的炽意高涨,每分感受还是那么地清晰可辨,激烈到几乎令他难以承受地晕厥。

    羽扇轻扑,睫帘后微泛着水气的晶瞳显得有几分茫然,气息渐缓的赫连魑魅发呆似地怔仲望着漆黑的床顶……他不懂,为什么这副躯体在戎剩那双掌下总是这么轻易就燃成了团火?

    若说上次是因为药物的影响,那这次呢?只因身为男人所以就如此容易被撩拨吗?情欲一起就连半点自我约束的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自己,实在陌生得叫他不知所措……

    难不成谁都可以?如此侵略的行为,只因为技不如人无力反抗就对谁都能忍受屈从?

    猛回神,赫连魑魅甫放松的眉心又再次紧锁,因为他很清楚答案是决然否定的,那么……

    「别费神了,魅儿,你这脑袋不怎么管用的,想也白想。」看着这只猫气末平,眼里一的神采就已千变万化,戎剩忍不住感到好笑地揶揄了几句,被他这般强横地逼迫着释放情欲,结果竟不是羞也不是恼,居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道学模样?

    呵……这么有趣的反应,也算不枉他如此用心地挑逗了。

    原本就乱成团的思虑被这么一打断更加整不出点头绪,赫连魑魅有些懊恼地吐了口郁闷长气。

    爷就算了,怎么连这个不算认识的陌生人都看得出他不适合思考?这颗顶在脖子上的玩意真有这么糟吗?

    「你没抱过女人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如此青涩的反应早就揭明了答案,再加上那双迥异于常人被视为鬼物的眼……搁在心里若干天的好奇越发变得不吐不快,双手一揽一旋,戎剩已是将人完全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对面地半俯趴在自己身上。

    「荷姐是谁?」

    「……」即便突然的翻转又惹了阵头晕目眩,男人嘴里吐出的话语还是如响雷般清清楚楚地劈进了耳里,赫连魑魅缓缓抬起眼,视距茫然胶凝在那双夜眸上,没想过有朝一日这揪心的称谓竟还会从他人口中听及。

    「……姐姐,唯一的……姐姐。」

    是呓语吧!该是这几日昏沉间的恶梦泄漏了这刻骨铭心的名字,移开对视的目光,没有沉默的权利,赫连魑魅只有半敛长睫极力掩饰自己的伤痛。

    「死了?」

    「……对,我害的。」

    「所以,兹兹在念,内疚难释?」

    闻言戎剩忍不住眉宇一轩,不用再细察那双眼帘半阖下的流彩,光听这只猫的回答,他就知道想把这双猫儿眼里闲杂人等的身影清干净怕是难了,活人好办,死人难缠,自古以来,总是再也碰不着、触不到的缺憾才会叫人舍不下抛不去地魂牵梦萦。

    亏他还信誓且旦地想叫那双猫儿眼看的念的全只有自己,这下可好,叫他能拿什么把那个已经挂了的女人从笨猫脑袋里扫出去?冥府挥却前世的忘川水还是府里叫人变白痴的忘忧草?

    想叹气呀,这只笨猫未免也太容易把感情交付了吧?先一个戎雪,这会儿又多出个荷姐,天知道有没有第三、第四个让他这般念念不忘的家伙,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大;哪来的位置放这么多人?

    「你……不懂,没有荷姐,没有魑魅。」

    这表情,算这只猫的严正声明吗?看着那双死盯着自己不再逃避的眼,戎剩润红的唇棱不禁徐徐勾挑起,伸掌便将那颗一脸伤悔的猫脑袋往自己胸口上按去,不是他突然大发善心转了性,而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猫儿眼里此刻根本浑沉沉地映不出自己的半分影儿,饶是表情再生动他也不想多瞥上一眼。

    焚香袅袅,偌大的空间里一时里变得连呼吸都嫌大声的静寂空旷,就连画面都几乎静止,只剩只白晰有力的指掌,有一搭没一搭戏玩似地不住在那染了层薄汗的蜜色背肤上摩娑着。

    是因为拥有的太少,所以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好就能叫这只猫永志不忘吗?

    原来这只猫的心不是太大而是小得可怜哪!小到留一方给自己的空间都没有全给了别人,既然如此,那就换个题目玩玩吧!让他好好教教这只笨猫什么叫做「自己」,长指爬抚在怀里人儿裸露的颈背腰臀间,黑曜石般的灿眸狡黠地闪过丝精光。

    那天光顾着逗弄没仔细品尝,到现在才发现这只猫有副好皮囊呢!肌理结实却没有贲张叫聚破坏了优美身形,色泽偏深的肌肤虽然不若女人柔如凝脂,却也细滑得像匹上好的绸缎叫人爱不释手,只除了……

    眼微眯,戎剩的表情有着种被打扰的不悦,只因指下的触感不无些凹凸疤疠穿插其间,在他看来与其说是武人的勋章倒不如说是——这只笨猫的修为实在不到家!

    光看之前那一仗就不难有此结论,狠绝有余却是狡诈不足,江湖诡谲,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只以力搏,早晚会怎么死都不知道,真想不通戎雪那家伙究竟是怎么把人教成这么笨的。

    不过话说回来,叫猫学狐狸,而且还是只笨猫……似是有些苛求了……

    「禀主子,粥端来了。」珠润般圆滑的嗓音轻柔地打破了这一室嗳昧的静默,一抹红影俏生生地候立在厅外门边。

    「进来。」漫不经心吩咐着,戎剩仍没收回在光洁背脊上流连忘返的左掌,仅只是足尖一挑,力道适中地将堆迭在侧的薄被覆掩而上,让趴在胸前的人儿只余小半个肩背露出被外。

    「主子,让属下伺候公子用膳吧!」莲足在床侧尺许前停下,血胧双手捧着食盘等着戎剩示下,平日水灵动人的美眸此刻却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万分恭谨的模样就像是因为盏茶前的教训,因此格外恪守份际不敢稍逾。

    玩味地睇视着那张美容颜,许久戎剩才施施然伸出手端起盘上漆金细描的食碗。

    「这里不用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除了示敬更为遮掩眼底那藏不住的震撼,血胧紧抿着朱唇弯身退离。

    如果说进门前还有些踌躇犹疑,那么方才戎剩举碗亲为的呵护态度无疑是让她进一步确立了决心──赫连魑魅,这来路不明的男人绝不能留!

    不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机会如烟渺她都不会放弃尝试,为了大业,剩主子不该被任何外物影响,而那男人却偏偏竟让主子这么地在乎,如此阻碍怎能不除。

    「胧……」

    悦耳的沉声骤然打断了思维,也成功地叫那只跨出门槛的纤足一顿,血胧几不可察地浑身一颤,虽然明知道在主子眼皮子使鬼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难道连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是因为自己的这点心思根本瞒不过吗?她都已经如此费心思曲折了……

    「没有下次,记住了……叫人再煮过。」

    果然……宽袖里的纤指不自主地紧紧牢握,美眸里浮载的除了憾恨外更多的是无垠的幽怨。

    这样的男人,合该称王啊!却为何总是……

    「属下明白,属下……遵令。」再不甘,褪却血色的丰唇终只能随着膝落点吐出对方不容丝毫违逆的应答。

    过于凄惶的语调让浸缅在往事里的赫连魑魅猛然清醒,从戎剩的怀里抬起头却只瞥着那抹彩的背影淡出了视野,即使瞧不见女人睑上的神情,他也强烈感受得到那身影满溢的哀与怨。

    不是因为那份天赋的敏锐感知而是因为……那滋味他懂,那是种被思慕之人语伤得彻心痛楚,尤其还掺和着横夺介入的比较与排挤。

    这男人究竟说了什么如此伤人?赫连魑魅努力回忆着方才掠耳而过的片段,过于雷同的感受让才恢复几许神采的双瞳再次黯然。

    煮过……再煮过?是这句话吗?看着心上人状似亲呢甜蜜地搂着旁人,而自己不但得按捺着委屈服侍,居然还被嫌弃做得不好?难怪血胧会藏不住心伤了,换做自己,如果爷有天真为了自己服侍那位靖远将军不周而出声怒责,只怕自己也会难过得没法掩藏。只是……这么比喻似乎不太对,角色应该不一样吧!

    爷与祁沧骥两心互许,自己不过是个影子而已,但血胧不是戎剩的女人吗?就算只是个侍妾,那男人也不该会为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伤她的心吧!何况就只为了不满意一顿吃食?

    忍不住拿眼往戎剩手上兀自冒着热气的米粥瞄去,赫连魑魅眼里心里全写满了疑惑……

    真的不好吃吗?不用尝光用看的就能知道?

    赫连魑魅禁不住又是昂首打量着碗里的内容物……葱花翠绿,粥粒莹白晶透,更别说溢散的鱼味鲜而不腥外,似乎还添了些药材使得香气更甚,这碗粥不管看起来闻起来都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想吃?」瞅着那双猫儿眼里瞬息万变的丰富神采,戎剩忍不住有趣地扬了扬唇……

    这只猫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真像只猫吗?一只见着了鲜鱼在眼前晃的馋嘴猫。

    沉吟着,赫连魑魅没立即作答,习惯性把入耳的问语反复思考,被男人捉弄了太多次,让他下意识都会先想上个一两圈才决定答案。

    肚子是饿,可还没到要抢吃食的地步,那碗粥戎剩若是想吃他也无谓,俗话说客随主便又遑论他现在跟个阶下囚没两样。

    「你先,我没关系。」

    「给我?」失笑地反问了声,戎剩持碗的右掌却是突然下翻,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粥食就这么万分无辜地跟地上光可监人的石板,脸贴脸相亲相爱去了。

    「我可无福消受。」

    「……」对于戎剩这突兀的举止赫连魑魅不是没感到惊讶,却依旧不动声色地不发一语,谁知道这男人又是存了什么心思,赌气?示威?找碴?好象最后一项比较符合男人那恶劣的心性。

    「魅儿,才说过玫瑰多刺你就忘了?」

    尽管那双猫儿眼在微光下变得深晦难明,但以这只猫不怎么拐弯的脑袋而言,倒还不难猜他在想些什么,戎剩不满地伸指弹了下人儿发丝散覆的额角。

    「美丽外表下裹的毒可是要人命的,想吃这碗粥还得真有猫的九命才行,唉,戎雪到底是怎么把你教成这么笨的?」

    「……血……胧?」没计较男人又说了爷的坏话奚落自己,赫连魑魅只是一脸茫然不解地回头直瞅着那双满是谵意的深瞳:「当着你的面?」

    「哼,那妮子就是打着你这心态。」就爱看这只猫茫茫然的迷糊神态,戎剩顺势低首吻了下那俏挺的鼻尖:「粥食是她端来的,若是有问题自然第一个躲不过嫌疑,但是以她的聪颖她的地位,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会笨到胆敢在我的面前自掘坟墓。」

    「虚虚实实,胧使的就是这套把戏,唬唬别人还可以,错不该在我面前玩,班门弄斧的下场只有自讨没趣。」

    「……」哑口无言,赫连魑魅索性敛睫闭上了眼,半是疲惫半是不想再看着男人狂肆讥诮的神情,然而思绪一时问却是波澜翻涌难以平静。

    之前种种就感受到血胧对自己的不善,却没料到这份敌意竟已深到令她不计后果地下杀手,血字十卫,血胧居首,想来除了过人的容貌丰姿绰约的仪态外,身手与智谋也该同属一流,可这样不凡的女人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却宛如傻子般轻易失了分寸。

    因为妒忌吧!无可厚非的理由却是没有必要的多余,他跟戎剩之间根本不是她所以为的关系,然而纵使无关,她的那份怨那份恨还是深深渗入了心坎间。

    只有影子,最能了解为影的悲哀……

    「累了?想睡就睡吧!吃的来了我再叫你。」

    伤体未愈再加上之前的那番折腾,是有些困了,但心底很明白在床上自己是不可能得到片刻安歇的,更别说还有个天敌般的人物横在眼前,睫羽轻扑,赫连魑魅唱反调似地又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有我堂堂剩王守着还担心屋塌了埋了你这只猫?」

    伸掌盖上那染满倦色的眼瞳,揶揄的语声里有着一丝淡不着痕的宠溺,戎剩干脆扯被一一畏搂着人一块卧倒。

    「闭眼快睡,我这儿可没横梁让你四处乱爬。」

    可以吗?有人守着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深沉入睡?虽然不认为习惯浅眠的自己能够在这张大床上在这男人面前酣然人梦,赫连魑魅还是没有反抗地在那微凉的掌心下阖上了眼。

    然而出乎意外地,掺着男人味道的黑暗竟是那样的宁祥,像春风徐拂又似冬阳遍洒,舒适地叫人涣散了神志沉沦深陷,再难保持完整地……寸段碎落……

    一片宁和的气氛中,地面上却赫然出现一抹颀长的藏青暗影悄然近移,然而就在影子的靴尖离着床沿还有丈许多时,躺在床上闭眼假寐的男人动了,却是伸手拂点了身侧人儿的睡穴。

    「你来干嘛?」

    语调虽无起伏,但从这称不上友善的问词判断,显然被打扰的人并不怎么高兴来人的造访。

    「看咱们英名伟大的媵王爷改行做褓母哄人人睡啊!百年难得一见呢!」

    素玄的帐幔随语被只白晰的手掌撩起,缝隙中随之探出一张狰狞的木雕假面。

    「嗯哼,近看这只猫睡着的模样还颇惹人怜爱的,难怪能让小天你这么温柔以对,真叫我羡慕呀!」

    「我说过别那样叫我。」不耐的语气再又往下降了三分,听得出有几分火气正在男人的心头燎原蔓延。

    「喂,不会要我跟那只猫一样喊你翔~天吧?嗯……我的鸡皮疙瘩呀!」

    捏着嗓故作娇柔地喊了声后,带着木雕假面的男人立即垂首捧心状似哀悼般盯着地面,可以想象面具下的那张睑此刻一定表情十足。

    「姓戎的,你是来专找碴的?」一字一顿,男人把话说的很慢也很清晰,没有揽人的那只手缓缓的屈握成拳,那双漂亮凤眼里的暗色也随之变得更为深幽。

    「小天呀!你自己好象也姓戎吧!我是不介意你跟小月一样喊我声剩哥啦!」

    「那是那小子搞不清楚状况!」终于忍不住低吼了声,墨浓的黑眸满是阴戾的狠色,虽然男人心底很明白眼前这家伙根本不会当回事。

    若说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他敢说这家伙生来就是专门克他的,早知道他长大后会是这模样,当年就不从鬼门关拉他那一把了,真是自找麻烦!

    不过没关系,一物克一物,他知道这家伙的罩门在哪儿。

    「说到阿月,现在赫连魑魅在我这儿你也敢走?哼,等出了什么岔子,哭到摧心断肠也没人会理你,『螭』大血卫。」

    「不好玩,又抬小月压我,每次都这样,赖皮。」果然面具后的语声立即得意不再,开始嘟囔了起来。

    「还有,你明知道我讨厌那个字的还喊这么大声,明明跟剩字意思就差不多,为什么念起来差这么多?螭……是白痴还是饭桶吃?」

    又来了,这家伙到底哪年哪月才不会再提这档子鸟事……男人握拳的那只手现在是改为蒙眼了,翻口他真会抑不住自己眼珠子上翻状若白痴的举动。

    每每跟这家伙交谈,所有的行为举止都会被他影响地倒退十年有余,至今他仍想不懂,究竟是戎咽的教养方式出了问题,还是他俩根本不是出自同一娘胎?

    「不必每次都要我提醒你做的蠢事吧?自己选的还敢跟我抱怨!」

    「呜……人家那时候年纪小脑袋不清楚嘛,再说又还不识字,哪知道它念起来有这么多瑕疵?怎么看『螭』都比『剩』好看啊,我们重选一次好不好?」

    「行,要换就全换,以后你做戎剩,我当血螭,面具摘下来给我。」

    「那朝议……」

    「你去。」

    「我?那军机……」

    「你去。」

    「我话都还没说完,怎么又是我?」

    「废话,『戎剩』不去谁去?还有,那老女人的唠叨你听,那群老废物你管,血字当头的那票麻烦也请你一并搞定,还有血胧的那点无聊把戏,你也给我全接着继续玩。」

    「小天你好凶喔!敬老尊贤,怎么说我也比你年长耶!」

    「长?长在哪儿我怎没看见?多吸一刻钟的气也不见多长了什么有用的。」

    「小……」

    「戎螭,有话快说,再蘑菇下去,小心我答应老女人把你的那方月亮从天上摘下来当饼啃。」

    「血鸢、血卫巳命丧戎雪手里,戎雪现在则跟大祁的靖远将军凑一块,还有黄泉阎罗大概就是那个人没错,八成把握,没了,再见。」连珠炮般的话语毫无抑扬顿挫地从面具后迅疾报出,字字简洁句句俐落,与之前唱作俱佳的表演大柑径庭,语毕,藏青的色彩只一闪就踪迹杳然,比来时不知还要快了多。

    这一招还是屡试不爽啊……透着晃动的帘幔望着青影疾如风逝,终于扳回一成的男人慵雅地伸了个懒腰,屈肘作枕后薄唇边缓缓泛起丝淡微的笑意。

    就因为所谓的爱吗?这种麻烦的感情除了落人把柄外,根本半点好处也没有,那家伙果然是被戎咽教笨了……眨眨眼,男人有些兴灾乐祸地加深了唇弧的曲线。

    如果能摊上台面分项一一细数的话,任谁都会觉得自己与那个白痴家伙说得出口的地方没有一点雷同,只除了脸上的这张面皮外。

    但实际上,他很清楚那家伙的本质跟自己并无不同,心性同样寡情凉薄,手段同样狠戾冷酷,更同样地目中无人狂佞邪肆,他俩的名字其实就是最好的注解。

    螭——无角之龙,不也是飞天神蛇吗?

    差的不过只是这条蛇倒霉了点,悠游四方时忘了把眼睁大看清点路,撞着那轮在地上的月亮后就陷在烂泥坑里越沉越深,而自己……

    若有所思地,男人的目光下意识移往臂揽的人儿脸上,漆亮的墨泽渐渐转为深浓……

    双生子,运气该不会也同般差吧?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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