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冷的音调,制止他轻举妄动。
「少……少爷!」是小喜惊慌的声音。
铁福英随手取了一物弹击过去,敲开了房间的窗子,月光直射而入,照出了一名蒙着脸、身穿黑衣、身分不明的人正挟持着小喜,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喜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着。铁福英定眼细看,发现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吓坏了,才稍松了一口气。
再看了眼挟持小喜的黑衣人,心中有些了然。原猜想的某些事得到了证实。
「放了他。」
黑衣人嗤笑了一声。「你叫我放我就得放吗?东西在哪里?快交出来。」架在小喜脖子上的刀威吓地压低了一些。
「想要拿回你的东西就先放了他,我跟你走。」举高双手以表明自己绝不会有所反抗,慢慢站起身,走近他。
「少爷不可以……」
惊恐的小喜被黑衣人推至一旁,原架在小喜脖子上的刀已改架上铁福英的颈项上。
黑衣人出言警告:「别想耍任何花样,你若敢轻举妄动,小心刀锋无情。」
语毕,压着铁福英慢慢退出房外,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又停住脚步转向小喜,威胁道:「你若敢报官或是惊动任何人,休怪我下手不留情。」
小喜吓得直保证:「我不会报官,也不会惊动任何人,请你放过我家少爷!」说着就哭了出来。
黑衣人警告地看了小喜一眼,小喜忍住了哭声,就怕他家少爷有任何闪失。
不再理会小喜的黑衣人架着铁福英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办?该怎么办?要是少爷受伤或是……小喜被自己的想法吓哭了。
黑衣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在深夜里偷偷潜入他们房里?他跟他家少爷有什么冤仇?看他似乎不是什么善类,不行!他不能在这里等着,必须要快点救少爷才行,但又想起了刚刚黑衣人要胁的话,心中挣扎着,最后还是决定求救。
撑起有些发抖的双脚,走至隔壁房用力敲着房门。
「卫公子,快醒醒!」大声喊着,已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其他人了。
过了一会,冉德申一脸睡意地打开了房门,一看是小喜,有些不悦地抱怨道:「这么晚了不睡吵什么吵?是想找人吵架吗?真是……」
才想继续骂人,没想到小喜竟然放声大哭,冉德申被他吓着了,怎么回事?平时怎么骂就怎么回嘴的人,怎么这会才说他两句就哭成这样?面对这样的小喜,他竟不知该怎么应对。
「卫公子呢?请他快去救我家少爷……」说完后又哭个不停。
「我家头儿今夜有事不在客栈,你家少爷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在哭些什么也不说个清楚,一个男孩子这样哭哭啼啼的像话吗?「究竟是什么事,你快说。」
「我家少爷被一个黑衣人架走了……」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叫他怎么跟夫人交代?
黑衣人?冉德申冲进隔壁房一看,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是趁夜闯入的吗?检查了一下房门,门上有被撬开的痕迹。
「你们跟人结怨了吗?」是仇家找上门吗?
小喜摇着头。他们才来京城没多久,怎么可能跟人结怨?但是那名黑衣人一副凶狠的模样,莫非少爷真的跟他有什么过节?不可能,少爷的为人他很清楚,他绝不是那种会得罪人的个性。
看他除了摇头就是哭,对于提供线索一点帮助也没有。
「他挟持铁公子往哪个方向走?」
小喜傻住了,他不知道黑衣人往哪个方向走,他刚才吓得一直待在房里不敢多望一眼那名黑衣人,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挟着少爷往哪走了。
「怎么办?我没有注意他往哪个方向去!」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心里只想着只要有人能救回他家少爷,要他作牛作马他都愿意。
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追上去再慢慢寻找线索。「我出去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头绪,你待在客栈等消息,如果我家头儿回来了,再将此事告知他。」
如果头儿在,一定能找回铁公子的,但偏就这么不巧,今夜他刚好有事不在客栈,只好自己试着找人了。
「还有多远?」黑衣人冷冷问道。
「就快到了。」铁福英表面上依顺地回答他的问题,领着他绕着远路拖延时间,心里却在思考该怎么摆脱他。
又走了好一会,仍然没有停脚的迹象,黑衣人略显不耐。
「你可别想骗我,要是今晚我没有拿回东西,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其实他心里早就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还想活命是不可能的事,手中的刀不自觉压紧了些,在铁福英颈上割出了一道小血痕。
铁福英略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明白若不想办法逃脱,恐怕难以活命。
借着明亮的月光看了一下四周,是他前几日曾走过的地方,他记得下一个转弯处有个小窟窿,上回路经时还差点跌倒,于是心生一计,领着黑衣人往小窟窿的转弯处走去。
「过了前面那个弯路就到了。」
黑衣人闻言,嘴角满意地上扬,眼中尽是杀意。
走了几步,终于到了有着窟窿的转弯处,早有预备的铁福英趁黑衣人稍松了防备,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往后用力一击,黑衣人一吃痛,拿刀的手稍离了他颈项,铁福英矮了一下身,脱离了黑衣的人箝制。
黑衣人反应极快,反手在他手臂上用力划上一刀,当想再往前追上时,却被窟窿绊住了,险些扭伤了脚,等他脱离了窟窿再回过神,已不见铁福英身影。
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走远的,一定是藏在附近的某处,黑衣人开始仔细捜寻四周可供藏匿的地方。
躲在一片芦苇丛里的铁福英用力挣脱了绑住双手的绳索,没受伤的那只手捣着被划伤的手臂,流出的血已染红整个手掌和伤口旁的白色芦苇花,显见那一刀划得极深,失血的他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无法集中,看着离他愈来愈近的黑色身影在眼前晃动,变成了好几个,他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好像快要失去意识了。
难道今日他就要在此结束一生了吗?脑中闪过了好多画面,一切要来不及了吗?他以为他还有时间的,所以才会一直迟疑。尚未做的事已无法完成了吗?他有些不甘心,有些无奈,在他快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
「铁公子!」冉德申循着在路上发现的双人脚印,一路追至此地。
黑衣人听到叫唤声,停住了脚步,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是在考虑着留下来硬拼还是走为上策,衡量了一下情势,最后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奇怪?脚印到这个地方变得有些杂乱,冉德申拿着火把仔细看着地上的脚印,发现弯路上的窟窿旁不只脚印交错,还滴落了许多血滴,心中暗惊,铁公子该不会遭到不测了吧?赶紧举起火把往四周察看,并未发现任何身影,眼神一闪,在白色芦苇丛中看到很显眼的红色血迹,提起脚步往芦苇丛走去,看到其中倒了一个白色身影,正是他在寻找的铁福英。
他蹲身抬起他,发现了他手臂上血流不止的刀伤,先撕下衣袖帮他止血,再将他的身子扛在肩上,打算先找个地方清理他的伤口。
才起身就见到头儿已追至此,他有些讶异。
「头儿,你怎会这个时候回来?这么快就追上来?」一定是小喜见到头儿回来,告知他发生了大事,他才会一路追赶而至。
他没有回答他,脸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的铁福英,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看起来怵目惊心。他将冉德申身上的铁福英抱起,背至自己肩上。
昨天夜里他被紧急召进宫里,为的就是追捕夜枭一事。本来打算隔日才回客栈的,怎知他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连夜赶了回来,没想到果真出事了。
「你回客栈通知小喜一声,让他别担心。」说完即背着铁福英往最近的村落疾步而去。
时值清晨时分,露水稍重,背上的人因失血加上清晨的寒意,体温降得有些低,靠在卫子商颊边的脸一点暖意也没有。卫子商加快了脚步,但离最近的村子还有一段颇远的距离,若是到了村子才处理他的伤口,恐怕会有危险,因而卫子商找了一处可供遮蔽的废弃屋,将他放置在一堆干草上。
一安置好他,便开始着手处理他的伤口。本想松开他的衣襟帮他上药的卫子商犹豫地停住了手,思索了一会,抽出腰间一把随身小刀,割开了他的衣袖,白皙的肌肤上沾满了鲜红血渍,深可见骨的刀痕显示出那名黑衣人下手极重,根本意图置他于死地。
卫子商制住了他周身的大穴,止住了伤口的出血,拿出金创药洒在他手臂上的刀伤,包扎好伤口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
失去意识的铁福英冷得全身直发抖,嘴唇不停地打着哆嗦,卫子商见状,抬起他的身子,让他的背靠在自己胸前,稳住他的身子,然后用手掌抵住他的,运气将热气透过经脉运行至他的四肢百骸,直至他脸上稍稍恢复血色才停止。
再将他放躺后,确认一下伤口是否仍有渗血,包扎在他手臂的棉布被血给染红了一小角,但并没有扩大的迹象,血似乎已止住了,卫子商稍松了口气。
厚实的掌心碰触着他的额头,掌心传来有些烫人的高温,虽已灌入真气至他体内,但仍不足以驱走他体内所有的寒气,他正在发烧。
卫子商思虑了许久,过了一会才躺身在他身侧,将他揽靠在自己怀里。
被寒意侵袭的铁福英不自觉地偎进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暖意,慢慢地,身子停止了颤抖,睡得安稳许多。
连夜从宫里赶回的卫子商有些疲累了,阖上双眼睡着了。
微睁开眼,才动了一下身子的铁福英因手臂上传来的痛意皱紧了眉头,不自觉申吟出声。
他还活着?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完全睁开了眼,却被眼前一张俊朗仍熟睡的脸给吓着。发觉自己竟偎在他怀里,立即飞快往后弹开坐起身,却扯痛了手臂上的伤口,让他痛到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
看了眼手臂上仍然十分刺痛的伤口,刀伤显然已经做过处理并妥善包扎好了,同时铁福英还发现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除了伤口处,肌肤竟毫无遮掩地显露了出来,于是赶紧拿起盖在身上的外衣掩住,这才发觉原来盖在自己身上的竟是卫子商的衣衫,脸上不禁升起一阵热气。
躺在地上的卫子商动了动身子,似乎快醒来了,铁福英有些慌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只好躺卧回离他一小段距离的干草上,闭上眼假装熟睡。
卫子商起了身,靠近他确认了一下是否已退烧,掌心传来微温的热度。他的脸还有些发红,过了一夜,烧仍未退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卫子商想了想,屋外的温度因阳光照射已逐渐回升,已不若清晨那般带着寒意,确定他不会冻着了,才拿回盖在他身上的外衣穿回身上,走出了破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铁福英再次睁开了眼,摸着刚他碰触过的额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他单手撑起有些无力的身子试着站起身,晕眩感让他眼前一片漆黑,只好用手顶在墙上稳住身子,等晕眩感稍退后才用另一边的衣袖掩住受伤、毫无遮掩的那只手臂,极缓慢地走出了屋外。
昨夜暂时栖身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农舍,屋外放置了一堆已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农耕用具,旁边还有一口井。感到有些口渴的他试着拉动井绳,但井底的水早已干涸,一滴水也没有。没想到这一动竟扯动了伤口,伤口又开始渗出血。
他虚弱地蹲下身,坐在地上,整个人靠在井边,脸色开始转为苍白,坐了好一会,仍挤不出半点力气站起身,扶着井口的边缘试着想站起来,却仍是徒劳无功,放弃地整个人又跌坐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