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丘晨星挂断手机,脑筋一片空白。
这是他第一次失约,在昨天之后,他选择再度冷却彼此的关系?
这个男人,他既抓不准也控制不了,那时,会把钱兑现,除了家里急用是事实,一部份,是决定离开他,因为,他实在受不了为他牵肠挂肚的痛苦。
可是,现在想起来,那做法根本没有用,他只这么站在身前,对他的感觉全部都回来了!
丘晨星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心头莫名的气愤与苦楚,激得他拿起手机,胡乱的开始拨电话--却在叶建彬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时,气急败坏的将它摔得老远。
「贱货!你这个贱货!」丘晨星抱着头,在床上缩成一团。
他气自己的轻浮,更气自己的意气用事。
在大声的疯狂咒骂自己一阵后,他想起那个看起来严峻,性情四平八稳的潘其钦;他的笑容那么清高,信心满满,总觉得什么都击不倒他似的!
他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一情绪失落就拿肉体欢快来平衡吧?!
自己终究是幼稚不堪啊,这、这怎么给他幸福呢!
丘晨星越想越烦,却在同时,电话铃声大作,一接起来,叶建彬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Altair,你干嘛!」
「什么事?」丘晨星焦躁的回答。
「我才想问你,你刚打我手机,为什么一下子就挂掉?」
丘晨星望着躺在墙角的手机,意气阑珊道:「拨错了。」总不能说原本要找他上床吧?
「你还好吧?听你口气,要死不活的……」叶建彬顿了顿,道:「不会是那家伙跟你爽约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我要出去了!」
「等等,Altair!」
「做什么?」
「还是……我下晚场去陪你?」
丘晨星心一跳,忙道:「不用了!」
叶建彬冷笑一声:「你不要乱想,我只是看你要吃什么,带过去给你……没有别的意思。」
不知为什么,听他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丘晨星的心却纠结起来。
过去,他表现得再明白,再坦承,对于他的情份,总能视而不见,为什么现在,反而异常清晰?
「不用了,偶尔清静一下也好,」丘晨星吐口长气,认真道:「我可以的……」
「真的吗?你不是最怕一个人?」
丘晨星怔了怔,哑然失笑,「神经病,我干嘛怕一个人!我要出去了,就这样,掰!」
没等叶建彬回话,他就匆匆挂断电话,在楞了许久后,缓缓坐了下来。
曾几何时,原来自己这么害怕独处?
三年前,只身从台东上来,要的不正是这份孤独的自由?
不想在那乡间小镇过日子,不希望成天和父亲一样,卖着馒头包子,想看看不同的世界,闯闯名堂,然而刚退伍的自己,身无长技,因此,选择了这个五光十色的行业。
短短三年,从小租屋换成了大租屋,从简陋的装潢一转华丽高雅,认识的人越来越多,经验也越来越丰富,没想到……却养成了一个怕孤单的性格?!
丘晨星颓丧的摇摇头,对于这样的自己,生生瞧不起!
****
陈娉婷一双眼红肿得可怕,刘邦奇看得触目惊心,很想开口说什么,可是,他强迫自己压抑下来--这半年来,他已学会对她冷漠,这很违反他的性格,但是他知道,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温柔,有时会变成一种残酷的存在。
她用叉子翻动着焗烤千层面,神情怔楞着,直过好半晌,才漫不经心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没上班?」
「我想妳可能放假吧。」
刘邦奇喝了口咖啡,瞥开眼,不去注视她几乎满盈的泪水,与削瘦的双颊。这段时间,两人都难熬啊!
「今天应该打扰到你了吧?」她抬起红咚咚的眼,望着他。
刘邦奇心一跳,不去猜测她知道多少,「妳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
她深吸口气,泪水滑落面颊,但是她很快抿紧嘴,用手快速抹去,又拨弄着垂到前额的发丝,让自己看起来爽朗一些。
「我愿意跟你离婚。」
这话令刘邦奇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终于与她四目相对。
「谢谢……」除了这句,还能说什么?
刘邦奇吐出一口长气,但很快想起她之前提出的条件,忙道:「不过,我、我没有办法一次给妳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先给妳……」
「我不要你的钱,」陈娉婷凝视着他,「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拿的。」
也许吧,在之前,确实不相信,但是这半年多来,面对她的冷战与避而不谈,对她,已完全失去熟悉。
「不过我有另一个条件。」她侧头想了想,道:「我想见他一面。」
「娉婷……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于任何一个人,是我,是我的问题。」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陈娉婷冷冷一笑,「每个礼拜一二,你不到午夜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全身也是充满香味,我问过丰玉了,有时,你还会请特休假……这么固定的见面模式,你想说,你只是在路上走走还是四处逛逛?」
他们的婚姻走到这个田地,应该是本质上的差异吧?刘邦奇本想这么说,但是他多少能体会她的心情。
她,就像在打一场战,不管对方是谁,总要有个对象,是胜是败,情绪才有依凭的出口,否则就如同宣告:其实,妳一开始就输了!--这是何等残酷?
然而,若真让他们见面,等于承认了和丘晨星的关系……他们的关系……真的是结束这段婚姻的导火线吗?
陈娉婷不知道他在迟疑什么,又道:「等你安排好了,我就签字离婚。」
说罢,她开始吃起千层面,情绪显得平静许多。
「你一定很想问我,为什么我突然想开了?」突地,她又开了口。
事实上,刘邦奇一点也不好奇,关于这段婚姻,他早知道一定会崩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但是他现在半点也不想忤逆她的心意,便点点头。
「你知道我两天没回家了吗?」
看他错愕的神情,陈娉婷兀自垂眼苦笑,「不知道吧……因为你从来也不曾在意我是否回家……有时想想,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厚脸皮的女人,硬是搬去人家家里,将主人赶出主卧房,自己睡大床……」
这个形容方式,对她太不公平,刘邦奇忙道:「妳不要这么想……」
「我妈前天从楼梯上摔下来,送进医院。」
「呃!陈妈妈她……」
陈娉婷完全不在乎他的反应,怔怔道:「我赶去医院照顾了她一天一夜,我真的很累,很累,很想找人来接我回去,」她的双眸再度浮出水气,「可是昨天,我打电话找你,打了一个晚上……你却关机了……我回来,看你睡在沙发上,身上……都是同样的香味……」
刘邦奇想到昨天送丘晨星回去,为免邱丰玉吵扰,便将手机关了起来,然后帮他擦澡,最后……做爱……他心口突地怦怦跳了起来,抬头,见陈娉婷泪水滑落,心一慌,羞愧的不敢与她对视。
「从一天变两天……我不知道哪一天,也许你再也不回来了……那我是不是真的成了乞丐赶庙公了?」
陈娉婷感伤的笑了起来,顺手也抹去了泪水。
「娉婷……」看她这逞强的模样,刘邦奇实在心疼万分,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陈娉婷凝视着他,缓缓将手抽了回来,「牵着我的手,说对不起,你不觉得很可笑?」
刘邦奇的心狠狠一抽,然而,他只是垂下了眼,默认。
其实,他更希望陈娉婷就在这餐厅里,对他疯狂咒骂,翻桌打人,他不在乎在她面前失去面子,因为,他已没有脸再面对她。
可是,陈娉婷毕竟没有,她一直的逞强着,用时间磨消了对于这段可笑婚姻的愤怒,成全了他。
刘邦奇按了几次电铃,不见门开,拿起手机才想拨,身后一个脚步声接近,回身一瞧,当场倒抽一口气。
「你来了……」叶建彬穿着相当时髦讲究,但一脸疲惫,手里一个袋子散发阵阵香气。
「既然你都在了……我走了。」叶建彬把袋子递给他,「这是广东粥,给他的……如果你不爽,就把它扔了。」
「他……好像不在。」刘邦奇没有接过来,深吸口气道。
叶建彬翻翻眼,隐含着一股怒意的走到门口,用力拍了拍门,「Altair,你开门,刘邦奇在外面!」
这样的呼叫方式,令刘邦奇份外尴尬,却又有些小得意,只是门依然没开,叶建彬拿起手机,拨了起来,等了好半天,也没见接起。
「他或许出去了?」
「他不可能出去,他好不容易跟Leo调到礼拜三休全天,就算你没来,他没睡到翻天就要偷笑了!」叶建彬再用力的拍了几次门。
刘邦奇看他的脸色越来越焦虑,不禁有些茫然--他根本无法知道叶建彬为他焦躁的原因。
和丘晨星的相处,只有每周的礼拜三,每次除了做爱,还是做爱,就算闲聊也不深入,当刻的感觉是那么亲密,但,现在站在他门口,才发觉彼此这么生疏……或者说,自己对他这么漠不关心!?
「妈的,不会又给我喝酒吧!」叶建彬在身上翻找出一串钥匙,挑了其中一根,然后朝着他若有意谓的看了一眼,刘邦奇登时明白,他之前顾念自己的立场,不想拿出钥匙,但现在事态紧急,只好逾越了!
刘邦奇送给他一个理解的微笑,心里却不舒服至极,然而,更糟的却还没完。
两人一进去,屋里果然飘散着浓浓酒气,叶建彬登时失了理智,不再理会刘邦奇的存在,自顾冲到丘晨星房里。
床上没人,浴室却开着,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待叶建彬走进,发觉丘晨星全身发红,双目紧闭,赤裸裸的摊在浴缸里,而莲蓬头高高挂着,正朝他洒着热水。
「Altair,Altair!」叶建彬拍了拍他涨红的脸颊,他只是含糊的应了声,浓重的酒气登时扑鼻而来,视线扫到浴缸边,放着一包剩余了一些白色粉沫的夹链袋。
叶建彬狠狠骂了一声,顾不了全身穿着讲究,手一伸就想从水里将他抱出来,突地手臂一紧,身后传来刘邦奇压抑的声音,「让我来。」
叶建彬心一跳,回头与他对视,气氛僵持一阵,最后终于一脸怏然的闪身出去。
尴尬的三人关系,令刘邦奇心乱如麻,一时间也理不清,直过一会儿,才捋起袖,伸手进水里将他抱出来。
一将全身湿淋淋的丘晨星放在床上,叶建彬随后就递上浴巾及吹风机,然后『识相』的走到一边,抽起烟。
气氛诡异,刘邦奇却知道这不得不承受,只专心帮丘晨星收拾着,最后,实在忍不住心中蠢动的疑虑道:「Altair……他……常常这样吗?」
「你是说喝酒还是嗑药?」叶建彬淡淡反问。
他喝酒,刘邦奇能体会,但他会去嗑药确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他一直会去吃那种东西吗?」怎么自己完全没发觉呢?
叶建彬深深看了他一眼,「本来没有,半年前开始的,嗑过几次都被我发现……后来我不放心,干脆搬来和他一起住。」
这算是解释了当初他们为什么同居吗?而他带着责怪的目光瞧自己,难道……Altair是因为……刘邦奇怔怔而立,不敢往下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丘晨星已盖上被子,安稳的躺在床上。
叶建彬拿起手机,走到一边,不知对谁凶狠的发飙着,隐约听来,好像是在骂那个人拿了这些毒品给Altair,然后就是不断威胁要他好看之类的。
直到此时,刘邦奇才能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全身发红,呓语不断,昏迷不醒的他。
「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情份?」不知何时,叶建彬僵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精神慰藉,麻烦你去找别人!」或许见他迟疑着,叶建彬顿了顿道:「你知不知道,自从你每周三来找他,他就像个疯子一样,情绪时好时坏,星期二可以整天开开心心,到了星期四,又像谁欠了他八百万……」
刘邦奇没有针对他的话做响应,而是抬眼与他四目相对,神情从未有的森然:「听说他姐夫被倒了帐,然后向他借了很多钱?」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不相信他说的话,」叶建彬冷嗤一声,「你就不怕我和他串通起来,一起骗你?」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只好认了!」刘邦奇深吸口气道:「我想知道,现在他身上到底背了多少债?」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深深震撼了叶建彬,好半天才一脸忿然道:「不知道,大概七八百万吧!」
「这、这么多,」这个答案令刘邦奇有些吃惊。
「你结婚那天,他从那家餐厅回去,她姐就跑到他家来哭了,说什么他姐夫开的公司被倒了钱,然后他们为了周转,向地下钱庄借钱,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要债,如果不还,会被五马分尸什么的,所以他那天就把身上的钱全交了出去,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万……我看,他这几年存的都没了!」
「向地下钱庄借钱?公司都开了,怎么不会去银行借!」
「还说呢!他姐夫上个礼拜拎着两个六、七岁的女儿,跑到我们店里来找Altair继续借钱,Altair跟他说,他身上没有钱了,他竟然说,他做这一行的,要赚应该满快的!」叶建彬越讲火气越大,「妈的,好赚自己怎么不去赚,有本事,叫他老婆下海,不是更快!」
刘邦奇眉一皱,实在不敢相信有这种人。
「说到他姐那一家子,真的……你知不知道,之前就是他们这对夫妻大嘴巴,才把Altair在这做的事传回老家,搞得他家鸡飞狗跳,害他有家归不得,现在才又回来跟他叫穷,还叫他不能把这件事传回家里……真是一对……」
看来,若不是碍在事情牵扯到丘晨星,而叶建彬又实在不想在口头上伤害他,不然接下来的话恐怕更难听。
「那上个礼拜Altair又有再借他吗?」
叶建彬长叹一口气,「还不是Altair可怜他那两个小侄女,所以硬跟店里又调了一百多万……」
「所以他才又开始出场?」也因此昨天又惹上了那些煞星?
叶建彬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这种工作,不过我们不偷不抢——」
「昨天Altair让人袭击受伤,你知道吗?」
叶建彬瞪大眼,站直了身,忙不迭走到床边,才注意到他额头,嘴角果然还留有瘀伤,原来,刚刚他因为喝酒又泡热水,整个人红咚咚,所以看不大出来,现在退了热,睑上的伤份外明显。
「他……他怎么没跟我说!那他昨天……」
「他有打电话叫我去接他。」
叶建彬楞楞瞅着他,对于丘晨星没有向自己求救,心里颇受打击。
「这就是他这份工作的风险,」刘邦奇故意忽略他的错愕,冷静道:「每个人有自己的价值观,我只是不希望他再受到这些伤害……」
话一落,他看到叶建彬一脸不以为然,刘邦奇不禁心虚的瞥开眼,泛红了耳根。
这样的神情,令叶建彬明白,他刚刚根本是睁眼说瞎话。
或许他真的关心他工作所带来的危险,但不讳言,他更在乎丘晨星出外场!
这个警悟,让叶建彬又是安心,又是失落。
这段日子,因为刘邦奇的出现,他和丘晨星之间有了亲密关系,但是,哪怕自己用尽心血,付出一切,终是比不过这个每周三才出现的家伙!
「你们……在一起时,都不聊这些事吗?」叶建彬再度点起一根烟,企图让自己的心,尽量不要沉迷于这份要命的沮丧。
「之前不行……现在……或许可以了!」
「哦?」他不说『之前没聊到』也没说『之前没想到』,却说『之前不行』,这不禁令叶建彬万般好奇。
「我……可以离婚了。」
对,因为可以离了,所以可以给他一个承诺,可以离了,所以有权利……介入他的生活,关心他的一切,给他幸福了!
****
丘晨星坐起身,感到全身肌肉紧绷,大大伸了个懒腰后,才昏昏沉沉下了床。
当他双脚一落地,瞧着身上宽松的运动衣裤,登时想起自己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穿着,更不应该躺在床上。
他匆匆走出门,看见叶建彬坐在餐桌旁边抽烟看报纸,终于恍然大悟:「你来啦……」
叶建彬一听到他的声音,当场站起身,沉声:「你那包『冰块』哪里来的?」
丘晨星心一跳,神情闪烁,道:「我……就……」
「我问过杜明锋,他说没给你了!」
「唉呀……」
「Altair,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嗑这些东西是会上瘾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每次心情不好,不是喝酒就是随便找人上床,你、你就不能……」叶建彬气到不知要怎么说,吐了好大口气才又道:「以后我没办法在你身边盯着,你千万不要再这样,不然……」
「喂,你干嘛啦,念就念,何必讲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丘晨星刻意耸耸肩,顾左右面言他:「啊……肚子好饿哦,你饿不饿啊?」
他转脸看时钟,凌晨两点多,不禁揉揉肚子道:「哇……我睡了四、五个小时啊,难怪这么饿,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突地,一抹熟悉的味道侵袭脑门,让他忍不住动动鼻头,四处张望起来,「阿彬……你有没有闻到一个……香烟味啊?」
叶建彬当然知道他指的是Davidoff,当场不耐的坐下来,「你是狗啊!」
「你今天是吃了炸药啊,火气这么大,好啦好啦,以后我不碰那东西了,我是想说上次有剩……」看着他的脸再度铁青,丘晨星忙挥挥手道:「啊,那不是重点,你、你有没有闻到——」
「Davidoff嘛!那么一丁点的味道你也闻得出来,你的鼻子怎么长的?」
丘晨星脑筋一转,差点跳起来:「等等,你、你是说,Ben,他、他有来过!」
叶建彬翻翻眼,完全不想理他,丘晨星却冲到他身前,急道:「他是不是来过了?」
叶建彬敲敲桌上黑色Davidoff香烟,道:「你说呢?」
看到这包烟,丘晨星头皮瞬间发麻,「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他有看到你吗?有吗?」
「你有给他钥匙吗?」
没有,所以——
「那、那他、他……是不是……」丘晨星的脑筋乱成一团,垂首瞧到身上的衣服,回想起当时自己应该是醉醺醺,一丝不挂的躺在浴缸里,更是毛孔尽张,几乎要哭出来,「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那、那他在不在?那时在不在?」
叶建彬知道他的意思:心里顿时升起一阵疲乏,不耐道:「既然这么在意,就该知道不能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完了……完了……」丘晨星抱着头,痛苦的坐下来,想到昨天才跟他说,自己不再和叶建彬纠缠不清……今天又被他看到这些有的没的,他一定以为自己在骗他……两个人妤不容易才和好,现在又……
叮咚——
门铃乍响,丘晨星却怔怔的坐着,动也不动。
叶建彬烦躁的睨着他,「不去开门吗?」
丘晨星哭丧着脸,有气无力道:「三更半夜……又是谁啊……小成吗?他来干嘛?」
叶建彬拿起Davidoff香烟,扔到他身上,翻眼道:「想那么多,去开门不就知道了?」
不知怎么,丘晨星觉得现在头疼欲裂,便懒洋洋的站起,死命的拖着灌铅似的双脚,开门。
眼前是个穿一身纯白运动服的男人,头发柔顺伏贴,全身散发着一股悠闲自在的气息,手里则拎着大包小包的便利超商袋子。
男人眨眨眼,与他擦身走进门,「你醒啦?」
「Ben?」丘晨星呆了呆。
待回神,只觉得心头怦怦狂跳着,几乎是扑到餐桌上,「你、你……」
「怎么?」刘邦奇狐疑的瞧他一眼,随即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朝着叶建彬道:「这附近都没什么店了……我去便利超商买了一些东西……」
「没关系,我随便吃就饱了。」叶建彬随意拿了个便当,拆了就吃起来。
丘晨星压根没心思吃宵夜了,整个心神全盯在刘邦奇身上,「Ben……你穿运动服耶……」
刘邦奇斜睨了他一眼,将一碗关东煮推到他面前,「我看你喝点热汤再吃饭吧,先把胃弄暖!」
「咦,你穿我的!」丘晨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起来。
刘邦奇拆了个便当,故意不看他,淡淡道:「是啊……就不知是哪个人,喝了酒又嗑了药,糊里胡涂的泡在热水里,你说,我的衣服能不湿吗?」
丘晨星眨眨眼,脑筋一转,顿时道:「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啊?」
刘邦奇耍笑不笑的瞧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啊?」
丘晨星摇摇头,开心的笑了起来,胃口登时大开,淅浬呼噜就将关东煮喝了大半碗。
三人各自默默吃了一会儿,丘晨星突然感到脑海一抹锐利的剠痛,忍不住叫了起来,「唉哟!」
两男人登时齐望着他,异口同声道:「怎么了?头痛啊?」
话一出,三个人互望一眼,都尴尬起来。
「咳……我去抽根烟!」叶建彬僵着脸,拿了烟就离开了座位,转进厨房。
对于他这退让的行为,刘邦奇感受到了,心里有些惆怅却又无比松心,便也就不再掩饰对丘晨星的关心:「你还好吧?」
「刚刚抽痛了一下……应该没事了……」丘晨星凝视着他,露出安慰的笑容。
「下次不准喝那么多酒……」
丘晨星点点头,随即挨到他身边,无限春情道:「Ben……你穿这样……好性感……」
「喂,你不要在这时候发疯!」刘邦奇脸一红,拉开两人距离。
「可是……我一看到你穿这样……心就……」
刘邦奇没让他说完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丘晨星忙将话吞下肚去,也在同时,叶建彬走了回来。
三个人再度送给彼此一个牵强的微笑,默默吃起来。
正想着丘晨星会收敛些,刘邦奇就感到桌底下,一只手朝自己的大腿摸了过来,害他差点跳起来。
他忙瞪着丘晨星,却见他装着正经八百的模样,吃着一串鱼丸。
叶建彬抬眼瞧了他们两人一眼,深吸口气,又垂首吃起来。
「我、我看时间很晚了……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刘邦奇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我去房间换衣服,你们吃吧!」
他完全不理会丘晨星错愕的神情,转身走进房间。
然而他没想到,在他前脚一踏进房,丘晨星就从后面摸了进来,在轻轻关上门后,一把就自后抱住他,将他压在墙上,狂吻着他颈项,一手伸入他衬衫里用力的揉搓,一手滑入他裤里,热烈的爱抚。
「你、你发什么疯!」刘邦奇剧烈的挣扎着。
丘晨星却理也不理,只在他耳际喃喃低语道:「你穿这样……很好看……很好看……」
刘邦奇扭动身躯,低吼着,「他在外面!」
「反正你又不曾叫过……他不会知道……」丘晨星以下身暧昧的摩擦着他,挑逗道:「你看……一摸就进去了……」
丘晨星飞快的扒下他裤子,在他正享受着下身饱胀的淫欲高潮时,毫无预警的进入他体内。
「啊——」刘邦奇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趴着……趴着……」丘晨星顺势搂住他的腰,猛力冲撞,直到刘邦奇再也受不了的求饶……
****
「我好幸福哦……」丘晨星自后紧紧抱着他,双双躺在床上。
「笨蛋……」刘邦奇仍调着息,企图用最短的时间平静在体内激荡的情欲。
「Ben,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要啊!」
「那……你今天怎么可以这么晚啊?」
若不是叶建彬硬是杵在这儿,他也不会这么做——好啦,他承认,自己是有点不放心他们两个独处!
刘邦奇并没告诉他这层在意,只是干咳一声道:「我这不是要回去了!」
他强忍身后的不适,下了床,开始穿戴起自己的衣裤。
等他们走出门,却发觉,其实叶建彬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以刘邦奇的性格,他真的不喜欢让状况搞得如此尴尬,但是叶建彬之于丘晨星实在太特殊,因此,他并不执意去拒绝这么天光亮的一场爱欲缠绵。
「他把钥匙扔进便当里了……」丘晨星拿起钥匙,苦笑了起来。
要是我,大概也会把它扔进马桶里!刘邦奇暗叹一口气。
「那……Ben……这个你要吗?」丘晨星将钥匙递给了刘邦奇。
刘邦奇瞧了钥匙一眼,摇摇头,「我用不着。」
丘晨星心一抽,觉得受了伤,但为免气氛僵化,忙又堆了笑脸,「哦,也、也好,反正……你来的时候我都在。」
刘邦奇深深凝视了他一眼道:「Altair,我问你,你这房子租金多少?」
「嗯……三万二……」
刘邦奇暗自思虑一会儿,道:「你一个人一定要住这么大一间吗?」
「我……」丘晨星想到现在背了一身债,不禁道:「我有想过要换小一点……」
「我看,你下个月跟房东把这里先结清了,搬到我家吧,虽然远了一点,不过租金都省下来了。」
「哦……」一时半刻,丘晨星还没反应过来,待听清了,忍不住张大嘴道:「搬、搬去你家!」
「是啊,不过要先说好,允许你酒气冲天回来,但是在家里不能喝酒更不能嗑药……还有……咳……不能带人回来。」
「啊……那个……」丘晨星兴奋的红了脸,但他很快想起现实状况,黯下神情,「可是你……」
刘邦奇知道他想说什么,垂下眼神,苦涩一笑:「我……要离婚了……而且,可能需要你帮忙。」
****
丘晨星站在玻璃窗前,仔细的修饰自己的容颜。
今天,他破例穿着一身毕挺西装,整整齐齐,头发还乖乖的梳理服贴,全身饰品拔个干净,活像个中规中矩的上班族青年。
他很紧张,也很不安;这个任务令他好几天都睡不着。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形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这算是谈判吗?不……这像在强取豪夺。
真的,他从来也没想过要赶走刘邦奇身畔的任何一个人,以取而代之,最多的贪心是,能永远保有和他偶尔见面的权利。
唉,这……一样自私啊!
他瞥开眼,不再看窗前倒影,因为,他突然有点厌恶自己。
深吸口气,推开餐厅的门,才扫了半圈,就看到刘邦奇在不远处朝自己招了招手。
对于丘晨星这样的打扮,刘邦奇难掩惊讫,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忍不住朝他感激的抿嘴浅笑。
「坐吧。」刘邦奇示意他坐到身边。
服务生为他们送上饮料,三人故作自在的喝了几口,沉重的气氛令三人皆感到一阵窒息。
从他一进门,陈娉婷就觉得高估了自己。
她根本无法与这男人四目相对。
他和自己完全是相异的;他没有曼妙的体态,只有宽广的肩头,没有纤细的腰枝,只有英挺的背脊,也许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一点也不柔弱,反而有些刚毅。
这些男人啊!已经是个坚强的存在了,为何还需要另一个刚强的躯体为伴?
她感到心口有点痛,很多不甘,满溢的委屈。
尤其,悄望他们并肩而坐时,那不经意的对视,壬百万语,尽在无言,却仿佛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陈娉婷感到自己的心又被撕裂开来。
「咳……妳……妳好,我、我是……」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她垂下眼,逞强的回答,周身的空荡令她寒毛直竖。
丘晨星虽然感到有些莫名难堪,但这是他能承受的部份,因此,便点点头,不再开口。
「我只想知道……你和他认识的时候,知道有我吗?」
「不知道。」丘晨星诚实道。
「那就是……是他一直瞒着你,还是你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他没瞒着我,只是……我……在酒吧和他搭讪时,没想过这么多……」
「哦……你们是在酒吧认识的?」
「嗯。」
三人再度沉默起来,好半天才见她又道:「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是什么……挡在你们两个真爱之间的臭女人吧?」
丘晨星怔了怔,急速道:「我没这么想过。」
陈娉婷冷笑了一下,随即抬眼道:「你……喜欢他什么?」
「他每次来都坐在吧台……」丘晨星才开口,陈娉婷就睨向刘邦奇,森然道:「我在问你,刘邦奇,你喜欢他什么?」
刘邦奇查觉到她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登时面露为难,「娉婷……」
「他的长相?还是他身体?」陈娉婷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很快瞥了一眼丘晨星道:「你呢,你又喜欢他什么?」
「我……从第一眼见他……就喜欢了……他身上的香味……他的个性……」
「香味?」
「嗯……我喜欢他身上的深泉香味……很多男人有搽,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特别不同——」丘晨星正说着,刘邦奇突地朝他置于膝上的手,紧紧一握,生生吓了他一跳。
丘晨星心里正狐疑,瞥见陈娉婷举起咖啡杯,颤动着手,咖啡溢了出来,一双热泪也滚滚而落。
「娉婷!」刘邦奇忙站起身,紧紧抓住了她双腕。
「为什么……」陈娉婷泪眼朦胧的瞧着他,咬牙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刘邦奇只能无限歉疚的瞧着她。
她粗鲁的将刘邦奇甩开,以手抹抹泪,低吼着,「你和我交往的时候……你、你送我花,你和我看电影,我们、我们牵着手在大安森林散步、聊天……你、你吻过我的……我的脸颊……难道……都是作戏?都是假的?都只是为了骗一个女人来……来……掩人耳目?」
刘邦奇无意识的摇头,「不是,我……不是。」
「不是?不是?那……那……现在这算什么?现在这算什么?」陈娉婷颤着,指着丘晨星,「他是男的啊,是个男人啊!你喜欢他什么,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我还以为……他……也许长得多美……多像个女人……但……他真的就是个男人啊!」
「娉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刘邦奇实在不知道,除了这个答案,该怎么说了!
他真的没想过要拿陈娉婷当掩入耳目的对象,事实上,他甚至以为,他们是那么客气而相敬如宾的相爱着。
但是,这爱,却在二仅之间,被丘晨星的挑眉轻笑所摧毁。
最可怕的是,在尝试过同性肉体交缠的火热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就像找到了依归,不住的贪恋,不住的期望,再一次、再一次……不可自拔。
这是爱吗?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辈子,他最不解的就是这个字,如果,能懂得,他就不会蹉跎了这许多青春,错失掉那可能成就的情份。
然而遗憾,却是真真切切的在这段时间,锐利的剌痛着他的心门。
他已不再年轻了,他不想抱着无奈渡过未来的岁月,哪怕,他现在必须做个修罗夜叉,他都不后悔。
「我不懂,我真的……真的不懂……」陈娉婷几近歇斯底里的抱着头,不断哭着,「为什么你会为了一个男人抛弃我……我……我不懂……」
她的失控已造成餐厅众人悄眼侧目,刘邦奇瞅见丘晨星苍白着脸,垂眼喘气,心里无限自责,本来这一切都该自己独自承受,怎么现在却多拖了一个人,一起受折磨?
他颓然而坐,不自觉就握住了丘晨星的手,轻瞥他的一眼,却不知这一幕全收进了陈娉婷眼里,妒怨让她的理智像突然脱轨的火车,瞬间崩解。
她像疯狂的妒妇,狂掏着自己的皮包,抓起一个白信封,用力捏成一团,朝他们两人扔过去,随即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泼了他们面门,大声叫着,「离啊,离啊,就离啊,你们这两个变态!」夺门而出。
众人见此光景,再也无法沉默,窃窃私语起来。餐厅服务生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收拾残局。
刘邦奇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的抹净脸上、发稍的水珠,拿起掉落脚边的信封,在看到里头是张连保证人都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时,复杂的心绪令他禁不住心头一酸,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但,他已分辨不出,这是为了陈娉婷的痛苦,还是丘晨星的无辜,或者,是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