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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座的花边新闻 第一章 作者:李葳
    数台SNG车并列在「明朗医学中心」的车道上,不管会不会阻碍到过路行人的路权,粗长的黑色电缆就这么杂乱无章地占据住半条柏油路面。

    扛著摄影机的摄影记者;拿著脚架正在找寻最佳取景地点的工作人员;坐在一旁花台上补妆、抽烟、整理服装,准备待会儿要上镜头的采访记者等等。这些约二十人庞大的采访阵仗,使得向来宁静的医院大门周边,变得宛如是婆婆妈妈们聚集的路边菜市场。

    「有啥咪大代志发生吗?怎么跑来这么多记者?」

    「就是说啊!」

    路过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著,反正有新闻的地方就等于有八卦可听,有八卦的存在也就少不了好事者的围观。于是乎,人潮像嗅到糖蜜的蚂蚁般,呼朋引伴地将医院大门里外挤得水泄不通。

    「对不起,请借我过一下。谢谢、谢谢。」

    一名高瘦削的男子,迫于无奈地挤进人阵中,艰苦地穿越挡在侧门入口的重重好奇人墙,花了比平常多上两、三倍的功夫,方得以进入医院门厅里。

    他很快地就消失在电梯间,但这短短的惊鸿一瞥,男子出众秀丽的斯文面貌,已经有如投入湖心的石子,化为一个问号,在人群中掀起小小的波澜。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哪个明星啊?好帅喔!」感冒来挂号看诊的年轻OL,与友人交谈。

    「以前好像没看过耶!是不是新人啊?」

    听见她们交谈的院内义工妈妈,呵呵笑著说:「不素啦,那位是欧阳医师。他可是我们『明朗医学中心』的招牌帅哥,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呢!」

    「咦?他是真的医师喔?他是哪一科的呀?」OL的友人已经打起如意算盘,这位帅哥医生若是牙科、美容整型科,她就要马上去挂号!

    「你要是头壳坏去,找他就没错啦!」

    「头壳……哎哟,他是专门看疯子的精神科医生喔?」倒退两步。管他有多帅,每天都得和精神病患在一起耶!年轻OL的满腔「热火」瞬间灭了一半。

    义工妈妈发出大笑。「你误会了啦!我是说真的头壳坏去!你的头壳里头要是长了坏东西,冒出肿瘤,可以去找他看,他专长的是脑神经外科!」

    忽然觉得方才的帅哥,头顶上又多了圈刺眼夺目的光环。天啊,居然是难度最高的神经外科耶!外科医师耶!天下真有这种鱼(才智)与熊掌(外貌)兼得的上天宠儿呀!

    可惜……女子不得不举白旗投降,放弃找帅哥看病的念头,谁教脑神经外科的「门坎」太高,她高攀不起啊!

    ****

    「明朗医学中心」里,炙手可热的脑外科主治医师欧阳英治,沁著薄汗的白皙脸庞浮现健康的嫣红,气喘吁吁地赶到自己的诊疗室。

    「抱歉,密斯林,我迟到了五分钟。」打开门,向正在里面整理病历表与杂物的娇小女护士招呼道。

    「我还在跟护士长提说,欧阳医师很难得的迟到了呢!平常都会提早三十分钟到医院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没到,害我小小地担心了一下。」甜笑地摇摇头。

    林护士觉得欧阳医师实在太客气了。和一些迟到成惯性的大牌医师相较,一年中迟到次数连五根手指都不满的欧阳主治医师,算得上是模范生。而且其中更有那种把「迟到」当成理所当然,即使姗姗来迟也没半点愧疚之色的差劲家伙!似乎只有他们的时间是金钱,完全不把患者的宝贵时间当一回事。

    「是塞车吗?」

    「不,是我自己今天起床晚了。」脱下外套,披上医师袍,欧阳英治坐在诊疗桌前,开启计算器。「十分钟后开始看诊。」

    「好,我知道了。」林护士将整理好顺序的病历表放在他手边。「对了,总务处送来一些你的信件,我把它放在那边了。」

    「谢谢。」

    等待计算器执行连线作业的同时,欧阳英治拿起文件匣上的一迭新信,草草检视著。医疗器材的业务信、会议通知与一些病人寄来的问候信……突然,翻阅著信封的手在碰触到一只白色信封时停下。

    过去这几周来,英治陆续收到相似的信。信封是以激光打印机列出「欧阳英治」四个大字及医院地址,除此之外,有关寄件人之类的抬头都没标上。至于里面的内容……英治拆开封口,抽出那张到处可见的白色A4印表纸,上头一样写著和过去几封信相差无几的字句:

    你死定了!

    你毁了人家的一生,还好意思装作一无所知?

    你等著,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算帐!

    初次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英治很纳闷,这封对自己怀著这么深沉恨意的匿名黑函,可能会是谁发出的?

    最初他怀疑是与工作有关,因医疗纠纷所招来的敌意。

    不过自己从专任医师升为专任主治医师的这一年多来,手术不成功的案例只有一件,而且病患的主要死因并非是手术失败。当时开脑后发现,癌细胞扩散得远比预期要严重,纵使尽力清除也只能说是尽尽人事罢了。结果,病患在开刀后一周往生。当时家属方面的态度,看不出对治疗过程有任何的不满……

    非主治时期的话,令英治印象比较深刻的CASE,是几年前自己还是住院第二年医师时所发生的。当时主刀的教授级资深医师,在处理一名年仅十岁的小女孩脑部动脉瘤时,不慎触破肿瘤,导致大量失血。这本来就是手术的附加风险,发生这种状况谁都不乐见,后来经在场的三名医师分秒必争地全力抢救后,女孩还是陷入昏迷,直至脑死。

    怎知,家属非常不能谅解,认为是医院现场没有准备足够的输血袋,在加送血袋的过程中所浪费的时间,才是女孩无法获救的主因。因此,他们数次率众到院抗议、要求讨回公道,最后还告上法院。

    后续过程英治并不清楚,那是医院聘雇的律师的工作,他只知道最终结果这件诉讼案的刑事部分获不起诉处分;民事的部分,因控方家属缺乏有力的证据而败诉了。

    「它」变成英治的医师生涯中,一段难以抹煞的回忆。

    不管是站在法官面前陈述开刀房内的种种、直接面对悲痛欲绝的家属、或是证人对质等等,英治都是头一次经验到。这起纠纷的详细始末、或是事件的枝枝节节,大部分都随时间拉长而日趋转淡了,只有对方在法庭内大声咆哮说:「你是杀人凶手的共犯」,这一句话到现在还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是心中「有愧」。

    但是他的「愧」,不是愧对自己的良心,而是辜负了家属殷殷盼望的一份愧疚、一份抱憾。

    这次的事令他亲身体会到了做为一名医师,双肩所必须承担的期盼,究竟有多么的重、多么的沈、多么的深。

    此后,每次开刀前他都要再三地提醒自己,手术刀底下切割掉的固然是不被需要的血肉细胞,可在手术门外被切割的,却是受尽煎熬的家属们那一颗活生生的心。背负著他们满腔的希望而动的刀,若没做到最后一分努力,也绝不能放弃,要与患者一起向死神宣战,并肩作战直到结束。

    ……真会是那位女孩的家属吗?

    如果黑函是在诉讼期间,或是诉讼结束不多久寄来的,英治便不会觉得奇怪。可是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事到如今才发这种黑函,于理也说不通,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英治朝私生活方面去推测。

    朋友关系、同侪关系,甚至是过去自己在「夜游」时代可能得罪过的人……但这些可能性也一一被排除掉了。

    升上主治医师后,工作日渐繁重,夜游的机会大大减少,就算偶尔趁空档去露个脸,一个月也才一次或两次而已。况且,通常他也不是一个人去,和他「尬车」的对手十次有九次是「那家伙」。也就是说,无论输或赢,都是自家人,任何麻烦都可以关起门来解决。

    至于朋友?英治不愿朝这方面去想。疑人不交、交友不疑。既然将对方当成朋友,还随便揣测对方是否是发黑函的对象,未免失礼又可笑。

    那么,仅剩下的一个方向便是同侪竞争了。

    假设真有人企图利用黑函,达到逼他心生恐惧而离开医院的目的,那这人还真是用错了方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连他欧阳英治是越挫越勇、越是恐吓越是硬骨性格都不懂的家伙,也没啥资格当他的敌手了。

    那天花了十几分钟思考仍得不到答案后,英治就决定对黑函「置之不理」。反正这种只敢躲在暗处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出于好奇,他当然想知道对方是谁,但想不出来也只好等对方自己乖乖现身了。

    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将这封信丢进其它的「复制兄弟」堆里,英治便将此事完全抛诸于脑后了。

    ****

    「欧阳医师,时间差不多喽!」林护士探头进来说。

    点点头。「请第一位患者进来吧。」

    英治展开了忙碌的另一天。

    头位挂号的病患是前来回诊的一名年长女性。

    「上回的断层分析,并没有肿瘤复发的迹象。」以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与不温不火的沉着声音,年轻医师看著计算器中的脑断层影像说:「这样看来,药物控制发挥了效用。若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情况,就继续按照目前的剂量吃就好。记得一定要定时吃。」

    「可是吃药之后,会有点昏沉。」

    「很严重吗?」声音里多了丝关怀。

    「……也不是那么严重,躺一下就会好多了。」妇人迟疑地说。

    「不是很严重的话,可能是药物本身的副作用影响。调整剂量是可以降低副作用,但会增加复发的风险。这阵子是关键期,能不能抑制住就看这两、三个月了,所以我还是照原来的剂量开,假使你晕眩的症状日益恶化,记得马上过来复诊。」

    点头,妇人以全心信赖的眼神看著他。「我知道了,谢谢你,欧阳医师。」

    在前来求诊的患者眼中,一名医师的长相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医师的技术与经验能否值得自己将性命交到他手中。

    在大多数的病患眼中,「欧阳医师」其实是个严肃、凛冽到近乎恐怖,从不与病患说笑的可怕医师。他不会对病患多所安慰,当病患若不好好配合治疗、按时吃药,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大声叱责、痛斥。然而,没有一个人会在私下抱怨医生不够亲切,只会提及他认真、仔细、绝不马虎的看病方式,以及对病患提出的疑问会详细解释到底的专业态度。

    与其让亲切却只会出一张嘴的庸医看诊,不如让可怕却有口皆碑的优秀可靠医生治疗。

    欧阳英治目前在院内每周四天的门诊,几乎天天满诊,并非出于偶然。

    ****

    「是,这里是305诊疗室。」

    看了十几名患者后,林护士接到了通内线电话,她中止叫号的动作,说:「欧阳医师,VIP那边要请你过去和内科部门进行会诊。」

    「不是急诊吗?」

    林护士向电话那端的人再次确认,而后摇摇头,说:「不是,是一位刚刚住进VIP的新患者。内科主任已经先行检查过了,似乎想再征询一下外科部门的意见。因为主任今天休假,他们希望你能过去。」

    「告诉他,等我看完这边的患者,就会过去。」

    林护士低头对话筒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又叹气地抬起头说:「抱歉,欧阳医师。他们希望您能马上过去。」

    皱皱眉。不是急诊,便代表患者不是处于紧急状况,为何非得要他放下门诊的患者不顾,以VIP为优先?「请他们找其它没在看门诊的医师过去会诊。我还有这边的病患在,分不开身。」

    「咦?可是那边是VIP耶……」

    林护士有些迟疑,她担心回绝会诊,日后会让他受到刁难。内科主任的小心眼是院内出了名的,要是他直接向外科主任抱怨,外科主任也不好意思不做任何处置吧?轻则骂骂了事,重则……做一辈子的主治医师,别想再往上升了。

    「病情只分急缓。」英治淡淡地说:「叫下一位病患进来吧。」

    担忧归担忧,林护士还是很高兴他做下这样的判断,不然自己心中欧阳主治医师的形象就全部幻灭了。

    趁著患者还没进来前,林护士说:「欧阳主治,我最喜欢你了!我永远支持你喔,加油!」

    真不知她要自己加油些什么,英治只好对她的「支持」微笑一下,说:「谢谢。我们别让患者久等,继续叫号吧。」

    「是,对不起!」

    向VIP病栋的护士传达完英治的意思,挂上电话后,林护士换上开朗明亮的笑脸。「三十五号林00,请进!」

    ****

    门诊告一段落后。

    「英治!」

    在医院里和英治交情最好的前辈医师董新彰,急急忙忙地冲进他的诊疗室内。「听说你拒绝了内科主任命令的会诊,是真的吗?」

    「嗯。我总不能放下外头的一堆病患。他们既然挂了号,我就有义务看完。」

    「你糟糕了啦!内科主任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在办公室里咆哮著说你耍大牌,自以为有外科主任的宠信,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董新彰摇头兼叹气地说:「谁你不好去得罪,偏偏要去惹那个戽斗脸。」

    「你错了,学长。他不是个戽斗脸,我也一样会拒绝。」英治扯著唇说。

    董新彰翻翻白眼。「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检讨它也没意思。学长,不要紧的,等内科主任气消了点,我再过去向他致歉,相信事情不至于闹大。」

    「你怎么能这么笃定呢?我可是比你更清楚方主任是什么德行的人。」

    董新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当初要成立VIP栋时,院内的主任级医师就分成两派赞成与反对的。方主任就是赞成最力的一个,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是想藉此掌握到与权贵阶级的直接联系,因为这对他日后竞争副院长的地位将是个有利的条件。不消说,你们主任是他最大的眼中钉,加上你这一闹,我看外科与内科的嫌隙又更深了。将来他肯定会想尽法子整你的!」

    对这种事一向冷漠,习于置身事外的英治,听了这番话后仍没多大的紧张感。

    「学长知道的真不少。」边动手收拾著桌上的东西,边说。

    「哈哈,我这个情报通可不是吹牛的!」董新彰得意忘形了一会儿后,马上又用力拍了下英治的肩膀道:「你少引开话题,臭小子!」

    呵,果然这招已经过时了吗?「不,我是真的认为学长很厉害。每次每次都是你把消息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感谢学长的情报,没有你,我就是个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了。」

    「啧,灌我甜汤也没用啦!告诉你,我能给你情报的日子,也就这两、三个月了。」一不小心说溜了嘴。

    「学长要离开这里吗?」

    董新彰抠抠脸颊。「被你知道,那也没办法了。其实事情还在谈的阶段,有间私人医院要聘我去做主任,是间规模虽小,但也是各科别都有的地区医院。在咱们医学中心里,你这个学弟都抢先我一步挂上主治了,我却连点动静迹象都没有,老实说,要说不著急也是骗人的。只要薪水、各样条件确认没问题了,我想我应该会接受这次的挖角。」

    人生聚散总无常。

    想到身边又将少了个能放开怀说笑怒骂的对象,不免寂寥。幸好,无法在同间医院共事,并不代表未来都不能见面。台北就这么丁点儿大,要找人随时都找得到。曾数次在生死关前徘徊的英治,很快就想开地伸出手。

    「恭喜你了,学长。祝福你在新天地里,鸿图大展。」

    「哎哟,搞得这样正经八百的,反而教人很害羞耶!记得喔,庆祝我升格为主任的贺礼,包现金来就好,最近家里欠缺奶粉钱。」

    微一微笑。「没问题。」

    董新彰拍拍屁股起身说:「我该回去上班了,关于我新工作的事,在还没底定前,你会帮我保守秘密吧?」

    「当然。」

    「那我走啦!」

    挥挥手,董新彰脚步轻盈地走出诊疗室,回自己的办公室。等到他想起自己还没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告诉英治时,英治已经离开医院,下班回家了。

    ……都是那小子,老爱把我的话题引开!亏我还想糗糗他,因为没去会诊,错过了摸到当红偶像的天大好机会哩!

    董新彰觉得上天的不公平,就在于老是把机会赐给一点儿都不懂得珍惜、把握的笨蛋!唉。

    ****

    「哇无醉~~哇无醉~~无醉……」在深夜的马路上,男人旁若无人地拉开嗓门,大声唱著。

    一百九十公分的魁梧身高,长手长脚、满布精壮结实的肌肉、坦克车等级的筋骨构造,一旦这些全变成软瘫的废物时,足以压垮两个大男人。

    「好、好,夏哥你没醉!我只拜托你音量放小一点儿,全世界都快被你吵醒了啦!」小汪使出吃奶的力气撑著夏寰的左肩,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时会出现差点双双一块儿摔倒在地上的镜头。

    再也看不下去,奉命留守在车内的男子,打开车门追上前。在颠颠倒倒二人组摔进路边水沟前,先行搀住夏寰的另一肩。

    「管,我不是叫你留在车上吗?」负担顿时减轻,小汪的眉头反而皱紧。

    「有力气说话,不妨先把力气用在搀扶夏哥身上吧。如果你是怕我进夏哥家里的话,我帮你送到大门边就好,剩下的交给你。」

    男人务实的口吻,让小汪想反驳又没得反驳。一切都被管看穿了,本来小汪决定,在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能不能信任前,不让他踏进夏哥住家半步的。除了想保住夏哥的隐私之外,这也是为了保护另一个……

    「全宇盟」里的A级秘密。

    「好吧,那只能到大门边。」

    将来管若通过了夏哥的「审查」,负起「全宇盟」第二把交椅的重要地位,早晚也是会知道这个A级秘密的。

    可是在这之前,为了安全著想,小汪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态度。有了去年暗杀事件的教训后,现在小汪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全力防止再有类似事件的发生。

    失去了一个阿超,已是太多,他们付不起第二次的代价。

    男人点点头。「走吧。」

    之前是死要面子苦撑,现在多了管出力,小汪不免偷偷在心中高喊「得救了」。凭他一个人,想把烂醉如泥的夏哥送到家中,用滚的可能还比较快些。

    两人三脚地搀著满口醉歌醉唱的夏寰,他们千辛万苦地抵达门边后,小汪迫不及待地想将他一脚踢开,催促说:「到这边就好,你可以回车上去了。」

    在管应答之前,大门忽然间喀地开启。

    「英、英、英治哥你这么晚还没睡啊?」小汪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秘密」竟会自己走出来曝光!

    「这个笨蛋大老远地唱著那么荒腔走板的歌,就算是死人都会被吵醒。」一手搭在门边,冷淡地回答。接著,清澈的黑瞳落在喝醉的男子身上,半边眉毛挑得老高。

    「他是怎么了?掉进酒海里吗?平常喝一升、两升都不会醉的家伙,今天怎会喝成这副德行?是不是年纪大了,肝脏忍不住抗议了?」稀奇、稀奇、真稀奇地摇摇头。

    呜呜~~您老人家说话真是太毒了。

    小汪看著英治哥外罩睡袍,里面也是一副睡衣的打扮,猜想英治哥应该是自美梦中被吵醒,所以「脾气」有些差。但,好歹他与夏哥两人也是对「爱侣」,就不能对夏哥多点温柔体贴、嘘寒问暖一下吗?

    夏哥,小的同情您。虽然英治哥平时待我并不薄,我并不想说他坏话,但……换成是我,娶了这么个冷冰冰的「老婆」,我早就「冻未条」地拜托他和我离婚了~~

    「大概是有很多不愉快的事发生,夏哥才会喝多了。」小汪能做的,只是替夏寰粉饰几句。

    压低眉头,英治沉默片刻,终于朝夏寰伸出一手。

    「英治哥,我、我们送夏哥上楼就行了啦,不必劳驾您!」既然曝光了,小汪也毫不客气地利用起身旁的管,道:「来吧,我们把夏哥搬到他的房间里。」

    「他是?」发现一张生面孔,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小汪以最简短的方式介绍道:「夏哥的新帮手,他名叫管。」

    管默默地点个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俊脸挂著困惑,企图在储存各式信息的脑海中揪出那块被触动的记忆。

    「我没有这样的印象。」管回道。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没再追问,英治对他们说:「你们不必忙了,把夏寰交给我就好。你们早点回家休息吧。」

    说著,他接手支撑夏寰进入屋内,另一手带上大门。小汪虽不知英治哥一个人要怎么将夏哥扛回楼上的卧室,但既然英治哥这么说了,他应该会有他的办法。

    「他就是欧阳英治?」管蓦地开口。

    小汪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英治哥的全名?

    「谣传说『全宇盟』的夏寰夏老大迷恋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不再涉足风月场所,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认为这是个笑话。因为,『那个』夏寰会去喜欢一名男人?每个人都觉得这不啻是异想天开。我也有同感。」

    就这点而言,小汪当初何尝不是如此,完全无法接受。

    不,不只他,恐怕所有认识夏哥的人都……靠北,这不是重点!小汪熊熊给它想起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你是从哪里听到英治哥的事?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小汪竟没警觉到「A级秘密」早变成了「A级新闻」,这教他怎能不紧张?

    「夏寰有了『这个』的事,这四、五年来或多或少都有风声。」管竖起小指比了比。「但去年曹水的事件,已经让谣传变成浮上台面的道上八卦,要不要相信就在各人判断。至于对象是个男的、名字与医师身份这些细节,就端看各自的情报搜集能力了。」

    可恶!那他之前辛辛苦苦地隐瞒,全是白费功夫喽?

    「不过……」管眼神瞟向大门,若有所思地道:「今日一见,长相俊美是俊美,但是我看不出夏哥究竟迷恋他哪里?他毕竟还是个男人,从头到脚,没半点柔软皮肤、或是玲珑凹凸的身材,怎么看都是个硬邦邦的臭男人,哪里有凌驾女人的魅力呢?还是说,他床上功夫特别了得,臀技高超?」

    一咋舌,小汪揪住他的衣襟说:「听好了,给你一句警告。想在夏哥身边待著,最好是把英治哥当成是夏哥的分身一样,放尊重点。你对他有半点不敬的言行举止的话,不用等到我找你算帐,夏哥就会要你脑袋开花的。在『全宇盟』一天,你就要把英治哥的交代,当成是夏哥的交代、当成是圣旨,懂吗?」

    「……」

    「我问你懂了没」

    管扣住小汪的手,拉开。「我会把你的『四句』警告放在心上的。该如何做,由我自己判断,后果我会自行负责。」

    X!这吹毛求疵的家伙,真!小汪实在无法喜欢上这家伙,把他当成兄弟看!对著管的背影吐吐舌、扮鬼脸。唉,他超想念有阿超在的日子啊!

    ****

    另一头。

    门外的争论声灌不进英治的耳内,因为他此刻最大的烦恼是这个瘫在地上,像团烂泥的男人。已经没在哼醉歌的男人,被英治拉入屋内后,便一头倒进沙发,呼呼大睡起来。

    「夏寰?夏寰?醒醒。」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到底会是什么事,让夏寰苦恼到非得以酒浇愁,将自己搞成这副不成人形(?)的样子呢?

    不知道和刚刚那个新来的家伙,有没有关系?

    英治很肯定他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如果对方没有否认,英治还不敢说,可是偏偏对方否定了,而且否定时的眼神……

    算了,不必勉强一定要现在想起,该想起时,自然就会想起来了。

    现在,要怎么处理这个动也不动的「庞然大物」,还比较令他伤脑筋呢。

    他能自己醒来,回房睡觉是最好的,毕竟睡在沙发上,即使盖著棉被,也难保不会摔到地板上。十几度的低温中,在地板上睡一夜,即使俗谚有云:「傻瓜从不感冒」,但也不是百分百的绝对。

    以脚尖顶顶男人的腰间道:「喂,你再不醒,我可要搬个水桶泼下去了,夏寰?」

    「……」鼾声更响了。

    著眼睛。「这可是你自找的喔!」

    转身,英治走进浴室。既然没办法丢下他不管,只能将他叫醒了。最快速的方式,也等于是伤害最小的方式。

    别怪我心狠手辣,夏寰,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提著一大桶水的英治,重返客厅。

    咦?原本躺在沙发上的那个活死人,跑哪里去了?看著空荡荡的皮制沙发,英治狐疑地转头四望。「夏……吓!」

    一条手臂从后头伸向前,勾住了英治的脖子,从沙发椅背的那一端现身的男人,隔著沙发,前倾身子,嗄哑的耳语掠过英治的脸庞,道:「拿这么大一个水桶招待我,会不会有点『那个』了点?小、治、治。」

    「你,故意装醉?」敏感的耳根后方,寒毛根根竖起。

    朝英治的脖子吹了口气,臭醺醺的酒味,夹著格格的浅笑。「不,我是有点醉了,可是一闻到你的味道,脑子就自动切换成清醒状态了。这是不是叫做猎人本能呀?」

    「我看你的是猿人本能吧!」红晕渐渐爬上双颊。

    「呵呵,小治治,你的嘴巴越尖利,就代表你越是害臊,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含住他的耳垂,啾地吮一下。

    抿紧唇。

    「装酷也没用,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跳得好快,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男人空著的另一手,沿著英治提著水桶的手臂,慢慢地上下滑动,若有似无地抚来摸去。

    「这层冷冰冰的皮肤底下,血液已经开始沸腾了吧?是否等不及要被我好好疼爱一番了呢?你脑子里一定正在想象我的唇在你全身上下肆虐的样子吧?」

    子夜黑瞳斜斜一瞥,眉一挑。「是啊,我想起了小学到乡下玩时,双脚上沾满吸血蛭的可怕经验。」

    噗哧,夏寰笑出声来。「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说得出这么杀风景的话,像你这么天才的老婆要到哪里去找呢?我这辈子非得吃定你不可,绝不让你跑掉!」

    黑瞳中的怒火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魅惑的绚丽光芒。「那你还在等什么?我的血,凉下来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而我们千万不能让这种状况发生,对吗?」笑著,男人亲吻上他的双唇。

    咚!水桶掉落到地上,洒落一片湿情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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