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曾思考过这个问属,现在却深刻的体验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洛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又率性傲然的年轻男人了。七年过去后,他是个年近而立之年,沉稳内敛又带着些许忧郁的男人。
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喜欢跳舞喜欢捉弄人的爱笑舞伶,而是染满鲜血又憎恨一切的血魔尊……
在过去他总是恣意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相处时多半是洛宇主动——主动说话、主动决定要做什么、主动逗他;现在的洛宇变得沉默,他也不再像昔日那般有勇气直接扑到他身上玩弄他的情绪。
说真的,「从此以后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的这种话,感觉起来根本就是在骗人。
「凤儿……凤儿……」
猛然回神,血魄……也许现在该称呼他为雷鸣凤,愕然地转头望向那个已经不知道叫他几次的男人。
「有事?」
「我在问你,你今晚不想住这儿吗?」卓洛宇无奈的笑笑,比着面前道路旁的小空地。
他们很少投宿,因为两人都是见不得光的身分,所以多半都是住在野外,反正有马车,睡车上也没什么不好。
「你认为可以就可以了……」雷鸣凤歪头,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别扭。
可是,他认识的卓洛宇,不是个会在这些生活细节问他意见的人啊!
「那就在这里吧,你休息一下,小心别冷到了,我去捡些树枝回来。」卓洛宇点头,把马牵到路旁树下系牢,拿些干草给它们吃,自己走进树林中。
雷鸣凤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在冷风中形成白雾,开始在雪地中寻找大小适中的石块准备营火。
一路走来,这种充满压抑与沉闷的气氛让他有点受不了。
除了互动外,还有很多相处细节要调整,他已经习惯掌控一切,但因为卓洛宇同样也是发号命令惯了的人,所以他尽量保持沉默……说话语气要注意,饮食起居要注意,就连晚上睡觉都因为身旁忽然多出的气息而睡不安稳。
如果洛宇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他还可以假装自己只有一个人在过日子,可是洛宇的存在感很强,无论气质,气势,还是所有言行举止都让人难以忽视……一个天生就适合当领导人的男人。
选了处空地,把积雪拨干净,用石块铺成一圈,接着就坐在马车前方的木板上等卓洛宇回来。
随手抓着一挂染黑的长发,很无聊的甩了两圈,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宁静让他不太舒服,想说话又清楚记得云飞跟小龙都已经不在身旁了。
「这应该算是焦虑吧……」泄气的嘀咕,曲起双腿,单手抱膝,把脸埋入臂弯中。
果然爱不能当饭吃,现实因素还是很重要啊……
郁闷的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卓洛宇回来的声音,皱眉,拾起头四下观望。
面前近距离注视自己的黑眸让雷鸣凤罕见地枝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反射性的往后仰,却忘了身后就是马车的车身。
砰!
这一撞撞得可不轻,可是他的头没事,因为卓洛宇眼明手快的把手探到他脑后,用自己的手掌承受那股力道。
脸部过于贴近的距离让他没有遗漏卓洛宇的眉头因为疼痛而微僵的动作。
「你没事靠这么近做什么?想偷吃我豆腐吗?」横了他一眼,想推开他起身,但他显然不打算合作,甚至把另一手也搭上马车,将雷鸣凤整个人困在马车与双臂之间。
一推推不动他,雷鸣凤索性也不挣扎,依旧鲜红的眼笔直地与他四目相对。
「怎么了?」卓洛宇低声问。
「……我被你吓到了,你忘了我现在内功从头开始修练吗?我听不见你的脚步声。」好久没有人可以无声无息的靠他那么近了,刚刚是真的被吓的不轻。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了?」他确定自己没漏看他的沮丧与消沉。
雷鸣凤注意到他眶中的心疼与关切,忽然开始有心情笑了。
「很在意?」
「当然,一路上你都好安静。」卓洛宇没有掩饰自己的忧心,「以前你对很多东西都有兴趣的,可是这一个多月你似乎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若要说以前的凤儿只是难以捉摸,历经仇恨后的血魄就是喜怒无常了,他一直在尝试如何在两人的相处间取得一个平衡点,却有点失败……因为他愈来愈沉默。
以前的他……?雷鸣凤一怔。
「是啊……你也是一样的……」如果说他难以调适,比他更害怕失去的洛宇铁定也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如河是好吧?
倾身把头抵在卓洛宇的胸骨处,雷鸣凤忽然道:
「你变得好小心翼翼,以前的洛宇很习惯自己抓主意,不会一直要确定我的看法。」
他不明白为什么洛宇要对他这么的小心翼翼……
「以前的你不满可能拐弯抹角唱反调让我注意到,现在的你我不确定能接受我的『自作主张』到什么程度。」卓洛宇很配合的接着道。
真的很担心他会沉默的凝聚不满,然后在某次直接离去,所以只好小心谨慎地确认他的喜好是否还是跟记忆中一样。
「以前不管去哪里你都会跟我说当地的风俗民情还有你知道的奇闻轶事,这一路上你好沉默。」
沉默到让他开始怀疑这样的相对无言是否就是未来的相处方式,可七年的仇恨让他遗忘了如何正常对话,开口不是命令就是嘲讽,也不知道该怎么寻找话题……
「我以前说的时候你显得兴味盎然又感兴趣,这次你看起来兴致缺缺又不想说话,我也怕你不想再听什么武林事,所以只好不说那些。」
也许是他变胆小了吧?以前面对凤儿他敢不停的逗他说话,直到他横他一眼或露出笑容,可现在没了他的回应,他就迟疑的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
「……」
——很好,问题找出来了,他们不断的把对方过去应该会怎样怎样抓出来参考,然后担心自己让现在的对方不高兴……这算是哪门子的互相体贴?
明显都发现问题重点的两人有些感到好笑,心底的压力少了很多。
愿意把话这样摊开来讲,就说明双方都只是无所适从而非真的不愉快,而且这样看来,他们两个一样困惑无奈。
雷鸣凤咬咬指甲,还是决定把所有话都一次说清楚。
「你以前在独处的时候总喜欢亲近我,现在睡同一辆马车你却有办法不碰我一根头发,你难道不知道冬天睡马车很冷吗?」
害他一路上睡不安稳,几乎每个夜晚都被冷醒过。
幽怨的血色眼眸役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被瞪的人很无辜的喊冤:
「可是我第一天抱你的时候你可是浑身僵硬了一整晚没睡着。」然后隔天他就几乎都不笑了,这要他怎么敢再搂他抱他?
眨眨眼,雷鸣凤的眼神有些飘忽。
「那是……我不习惯……」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他就很厌恶身体丧失自主权,只要身体活动一受到阻碍就会开始心情不好,就算知道搂着自己的人是卓洛宇,那种『不能自由行动』的箝制感还是让他无法放松。
之后注意到卓洛宇隐约的避开肢体接触,说实在的让他有点失落跟挫败,但他更担心伤害到他,心虚之下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深怕在其中看到失望或受伤。
「我也是怕你不习惯,而且只抱着你什么也不能做也是种折磨……」卓洛宇摸摸鼻子,说不下去了。
互看一眼,两人皆是失笑。
结果他们依然很像,只是像在钻牛角尖的那份……默契。
「搞什么啊,我们……」卓洛宇抚着额头,摇头笑叹,发现自己真的摆一个大乌龙,「还好没害你染风寒。」
他只记得顾了别让他反感,却忘记他现在内力全无,让他在下雪的夜晚睡在会透风的马车上却不提供体温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这样不行啊,洛宇,回忆跟现实一直冲突,会错乱的。」不过这样笑笑,之前的沉闷感好像就消失了……
「你有什么主意?」卓洛宇挑眉,漆黑的眼瞳含笑。
他的建议就是两个人都别考虑那么多,自在点表现出自我再慢慢寻找相处之道……可在那双眼的注视卞,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感觉心跳些乱了。
「凤儿?」
因为他的沉默,卓洛宇低头更靠近他,脸颊几乎已经感觉得到彼此的气息,也让他把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吞回去了。
改变主意,理智的沟通可以慢慢等,他现在比较在意本能的互动默契培养——既然不太习惯当情人,那就先找回当情人的感觉吧。
红唇徐徐扬起,雷鸣凤似笑非笑的眼挑逗又挑衅地看着他。
「我的建议就是……也许我们的进展太慢了,才会变得如此客气。」
这是赤裸裸的勾引,卓洛宇自然听得懂,但他挂虑的是另一个原因。
「……你可以吗?」
自从知道凤儿发生过什么事情后,他很怕表现出「想要他」的念头会让他有压力。
「只有你行不行的问题,绝对没有我可不可以的顾虑。」再补一招必杀招,不怕他不上钩。
男人绝对听不得有人说他不行——管他是哪方面的「不行」。
「真的答应后,我可不会半途中止,那样对身体不好。」卓洛宇敛起笑容,认真的看着他。
承受他的目光,雷鸣凤也没多扭捏,同样面无表情的以左手直接扯开衣领。
「我说过了,只怕你没性致。」
暴露在冷风中的白皙肌肤上满是伤疤,再也不像曾经的无瑕凝脂。
卓洛宇看着他锁骨下方一道狰狞伤疤,俯身温柔亲吻。
「我早看过了,你昏迷的时候,是我照顾你的。」
第一次亲眼看见他身上数不清的伤痕的那一刻,他彻夜无法合眼,不能想像他誓言要保护的凤凰是怎么背负着满身伤痕从鲜血折磨中活下来的。
温热的唇贴着肌肤移动,雷鸣凤因为他的话而眼神迷蒙,探手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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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卓洛宇在他身上耗尽体力,紧紧拥抱住他时,雷鸣凤已经累得只要一闭眼就能沉入梦乡。
「凤儿……」卓洛宇亲吻着他的脸颊,轻声在他耳畔呢喃。
「嗯?」
「我爱你……可是我不道歉,」就算因为他这身伤心痛懊悔,也绝对不道歉,「所以,你也别对我抱歉……」
再也不需要说什么对不起,因为真正失去的这三个字挽回不了,还拥有的也不需要靠歉疚来维系,所有痛苦两个人一起背,就算绝望,只要还能拥抱彼此,就会有勇气活下去……不是吗?
雷鸣凤沉默,用手指顺着埋首颈侧的脑袋上的长发,半晌,才回应:「嗯……不说抱歉……」
***
等雷鸣凤睡醒时,耳中听到的是马车规律的前进声,密闭的车厢内还遗留昨夜过度放纵的气味,身体更是筋骨酸痛。
昨晚最后做了几次?三次还五次?半夜睡到一半被吵醒又是几次?
「结论……上人比被上轻松……」起码某部位不会痛到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坐起身。
不过,稍微有点找回来爱人与被爱的感觉了,不像之前很僵硬地知道陪在身旁的人是他爱的人,却几乎找不到已经遗忘很久的感情与表达方式。
看了眼盖在身上的披风,他穿妥衣物,直接从马车内爬到前面给车夫坐的地方,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精神一振。
「穿着吧,现在病倒我可没力气照顾你啊。」顺手把披风递给卓洛宇,他边说边拉开布帘让马车内通风透气。
竟然把披风留给他盖,自己在外面吹风雪驾马车……真的是只要遇到有关他的事就傻了吗?
卓洛宇笑了,接过披风披上,再抓着披风把雷鸣凤包入怀中。
因为姿势变动牵动到下身,雷鸣凤微微蹙眉。
「还疼吗?抱歉,我有点得意忘形了……」虽然嘴里说着抱歉,眼神也很担心,但那带着心满意足笑意的唇与眼角眉梢的春风得意,怎么看都怎么欠扁。
雷鸣凤看着他,心里怀疑这世上有几个人知道卓洛宇在真的开怀露出笑容时,右脸颊上有一点点不很明显的酒窝……
「很得意?!」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露出暗藏玄机的笑容。
「没有。」他很诚恳的马上把满足与得意收得一丝不剩。
「没关系,只是我要跟你说一件很抱歉的事……」
他的笑容清纯无辜到让卓洛宇大感不妙,过去每次被他狠狠摆了一道的时候,他几乎都是这种笑容。
「什么事?」卓洛宇提高警戒的看着他。
看出他的紧张让雷鸣凤笑得更愉快了。
「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痛到只想回去睡觉,所以……在我身体恢复前,你想要只有两个选择,一,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提供任何帮助;二,我提供手跟嘴,其他免谈。」
早就知道他说的没好话,卓洛宇好笑的看着他。
「没折扣的是吧?」说是这样说,他凑身亲吻雷鸣凤颈侧,在已经留有吻痕的地方慢慢吻咬。
「还有选择三啊,如果你坚持不要一跟二。」雷鸣凤吃吃笑,「换我上你,如何?保证我能配合到底。」
漂亮的红色眼睛天真无邪地眨了眨他看起来就像从未沾惹凡尘俗事的出世主人,不过说的话却让卓洛宇彻底无语。
「……不必,选择二很好。」只是过去的经验让他知道选择二那种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会让他宁可选择第一条路……
看着他有些郁闷的神情,雷鸣凤笑弯了一双大眼睛。
他最喜欢的一句话叫做——最后笑的人才是赢家!
所以,昨晚被逼到讨饶的事情就真的不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