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再度降临,带走凉爽。
柏油路上,对流的风扭曲变形。
他需要一台冷气。
下午一点天气正热的时候,就算是躺在地上,仍有汗从额头上滑下。电扇坏了,屋子里问得可以。惟明的脚从他身上跨过,拿着一叠期末考卷,进到房里批改。
他躺在这里很久了,但惟明一直忙着,还没空理他。
「买冷气好不好?」他的视线随着惟明移动,然后汗水就滴到了地上,这样一个夏天,也许他会脱水而亡。
「我没钱。」惟明回答得很实在。一份薪水养两个人,已经有些吃力了。如果再加上电费什么的,那会把他的存款吃光。
看了惟明一会儿,他死心地收回视线。天真的很热,放在桌子上的巧克力都融得软趴趴,要流出包装纸外了。他想,他的内脏一定也像那些巧克力水一样,在身体里融得一塌糊涂。
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爬向厨房,开了冰箱的门就把整颗头给塞了进去。内脏融了不要紧,脑袋融掉事情就大条了。他的人生惟明都已想好,先考上大学,然后再去考个公职,有稳定的工作,也不怕现在居高不下的失业率。所以脑袋很重要,他要顾好它。
满足的叹了口气,他上半身几乎都窝进了冰箱里,动也不动的,像被催眠的蜥蜴,两眼无神。
几个小时过后,惟明从房间里出来,见他这个样子,蹲在他旁边苦笑。
「你不热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记得以前的天气没这么热的啊?好象有什么温室效应,课堂上学过,说是会让地球越来越热,南北极的冰山也在融化,海水水线在上升。
他希望下辈子如果投胎,可以是一只南极企鹅,有天然的冰箱用。不然北极熊也不错,至少不会让太阳晒过的空气,逼到发昏。
不过,如果融到最后,连南北极也融了,那该怎么办?
「心静自然凉!」惟明回答。
「那是老师用来骗学生的!」尤其是国文老师,更常讲这句话。
「我就不感觉热。」
「因为你体温比我低。」惟明的额上见不到一滴汗,衣服和肌肤也是干爽的。不像他,冒着臭汗。
「去洗个冷水澡吧,会舒服点。」
「我都洗三次了。」他有气无力。
「那怎么办?」惟明也想不出方法。最后,干脆打开冷冻库的门,刮了些霜撒在他身上。
「凉了吗?」
「还差一点。」
接下来几分钟,只见惟明笑着抠起那些结了很久,有些硬的霜。手指都红了,还是没有停止休息。
「几点了?」惟明越是对他好,他无法响应的愧疚就会涌出。心想不能这样下去,他要暂时离开。
惟明看了一下手表,「三点多快四点了。」
「那好!」他跑进浴室洗了把脸,又出来,「酒保的店四点开,我去他那里吹冷气。」
惟明的睑色有些难看,「你还未成年,不许老往他的店去。」
「那我们一起去好了,你开车载我,省得我骑脚踏车骑到脚发软。」
惟明沉默着。
他当然晓得惟明还是放不开他,虽然最近没有什么乱来的举动,那双会放电的眼睛也收敛不少,但他就是感觉得到,惟明的心还没从他身上离开。
顶多,只是回到之前相安无事的情况而已。或许,他该努力帮惟明找个对象,转移惟明对他的注意力。
「算了,你自己去吧!」惟明转回房里继续改他的考卷。
「酒保的店里都是Gay,放心啦,我对Gay是没兴趣的。」他留下个保证,下楼骑着脚踏车就往外冲。
街上,摩托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看看自己的破烂脚踏车,摇了摇头。惟明没钱,那他就去打工吧!反正现在放暑假没事做,空着的两个月不利用也浪费。家附近的便利超商好象在征人,存够了钱,他就来买一台冷气,换一台脚踏车,省得暑假过得跟股市一样惨绿。
在大太阳下猛冲了半个小时,就快到酒保的店时,天空突然来了个雷声。他停在红绿灯口,有滴雨水掉到他脸上。
旁边的机车骑士念着:「又下雨了!」
好些人在等红灯的当口拿出雨衣穿上,他不信邪,只剩一段路而已,两肯定不会下的那么怏。
然后,蓝天突地变黑,劈里啪啦的雨莫名其妙的打了下来。有人躲避不及,淋成了落汤鸡。
典型的夏日天气,午后雷阵雨。
他在雨里垂下了头,酒保的店就在眼前。老天爷可能是看他最近不够惨,所以这么玩他。
雨里,空气变凉,酷暑消失得不见踪影,他也浑身上下湿透。牛仔裤吸水后变得厚重,他故做潇洒地在雨中骑车漫步,假装自己很诗情画意,欣赏路旁咖啡店内的顾客,由玻璃橱窗投射而出的目光。
把车停在店门口,他脱下上衣拧出一滩水,穿上后进了酒保的店。
店里头灯一样昏黄,酒保在吧台调酒,冷气开得特强,于是,他的牙齿开始打颤。
「外面下雨了吗?」
「不然我身上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说,我会以为那是汗水。」
他的脸皱成一团,「你这个笑话真难笑。」
酒保自己哈哈了两声。「你没事跑来干嘛,没看见门口的牌子,未满十八岁禁止进入吗).」
「我以为那个牌子只是装饰用的。」他坐上吧台,屁股湿湿的很难受。
没啥人的酒吧里冷气声音嗡嗡响,里头唯一的小包厢传来了争吵声,酒保把调好的两杯酒放在托盘上,像没听到似的。
「包厢有谁吗?」他问。
「客人。」酒保把托盘推到他面前,「帮个忙,送到里面去。」
「你的店员呢?」
「结婚,辞职了。」
「结婚?结婚干嘛辞职,他老公要他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吗?」
「不,他是怕被老婆发现自己是个同志。」老板擦着玻璃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怎么跑去跟女人结婚,不是喜欢男人吗?」他倒是有些诧异。
「有些人受不了压力,就会拒绝承认自己是同志。跑去结婚生孩子,害惨另一个女人!」
包厢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跟酒保只聊了几句,就连忙往里面去。
打开门,一个烟灰缸往他脸飞来,他一闪,幸好没被砸中。
包厢里头的景象很混乱,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压着一个男的,他只消瞄一眼就知道在搞什幺了。
「先生们,强暴现在是公诉罪,判刑很重的呦。」拿起手中的酒往正拉下拉炼的少年身上浇去,「麻烦控制控制自己情绪,别在公共场合发情好吗?」
「干你屁事!」几个人握起了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打来。
他挡了几下,把杯子砸在那群人身上,弄得对方头破血流。但见没人肯罢休,他这才说:「报警了呦,最近的警察局就在对面的银行旁边,想不想赌赌看警察多久才会来啊?虽然台湾的警察出了名的动作慢,但是,这段两百公尺不到的距离,不用十分钟吧:」
结果,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立刻夺门而出一哄而散。
躺在布沙发上的少年衣衫不整,双手遮掩着睑,他只看了眼,便把门带上,「没事了,休息一下再出来吧!」
外头,酒保还是若无其事的擦着杯子,但越是装得没事,他就越觉有问题,「你早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了吧!」
酒保点了点头。
「我如果晚一步进去,就发生强奸案了!」
「他自作自受。」
「那个他,想必跟你很熟啰。」酒保这次弄了杯甜酒给他,大概算是跑腿费吧!他喝了一口,酒精度不算高,跟啤酒不相上下。
后来,那个他从包厢里头走了出来,也没啥表情,坐到他旁边。
「怎么是你?」他方才没发现,原来是同校的学长,孟淳安。
淳安穿著红格子七分裤,白上衣,还带了顶有些可爱的帽子。那样子看起来就是十足的零号妹妹装扮,配着他有些清纯的娃娃脸,走在路上,简直是会引人……呃……引Gay犯罪。
人生无处不相逢,但如果同在GayBar相遇,未免也太巧了些。
听说,世界上有百分之十的人口是同志,会不会,这百分之十都给他遇上了?他的身边,除了学校那群共同逃课抽烟的死党外,几乎每个认识的,全是Gay。也许,开学后他得去问问那些人,喜欢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如果不是在酒保的店遇上孟淳安,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同志隐藏人口这么多。
「没见过像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淳安抢过他的酒,喝了起来。
「喂,我的!」
「没关系,我再调一杯给你。」酒保又弄了一杯给他。
只不过再调的那杯有些辣,他才喝了一口,就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听见酒保说:「你带人到我店里乱搞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谁叫你都不理我。」
「店里人手不够,我忙不过来,哪里来的美国时间陪你。」酒保仍是平稳的擦着杯子,只不过,同样一个擦了再擦,好象永远擦不干净一样。
淳安突然把箭头转向了他:「方晓毕,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被酒呛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回问他:「我给你这种错觉了吗?」
「你不喜欢我?」
「应该是说我不喜欢男人。」
「你不喜欢我,那天在顶楼看见我的时候怎么会双眼发直?」
「因为你长得像女的。」他跟淳安还没熟到可以把那夜的事情讲出来。一定会被笑,他这种偏差型的天使执着症候群。
「所以你对我动心了?」
「没有。」他当然否认。
「那,你把我当女人就好了!」淳安露出邪邪的笑容,「反正暑假两个月无聊,跟我交往吧!」
「不要。」他一口回绝,「你是男的,我不跟男人接吻。」
「可是你都说我的脸蛋很像女孩子了啊!」淳安往他靠近,让天使般美丽的脸孔落在他眼里,「你难道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他沉吟了一下,跟外表的清纯完全不搭嘎的淳安,简直是个生来欺骗社会大众的家伙。他有些动摇,但多半是淳安背影带给他第一眼印象的震撼。
一模一样的感觉,期末考那天初次见到淳安,他就想起了那年台风夜,裸身的天使少年。
「我对你的兴趣,仅止于把你的衣服扒下来。」也许这样他就能确定,淳安到底是不是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天使。
「哎呀,你怎么这么色!」淳安有些意外,但笑着,手随即就攀上了他的肩,「可是我比较喜欢按照顺序来,这样吧,先给我一个吻,你认为如何?」
「不要,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
「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想脱我衣服却不想吻我,我有口臭吗?」淳安什么也不管,整个人的重量全攀在他身上,唇硬是要堵上他的。他躲来躲去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抱着淳安,就从吧台略高的旋转椅摔下了地。
腰直接撞上坚硬的地面,他疼得差点没叫出来。淳安的牙齿也咬到了他的唇,当场血就由嘴边滑落,沿着脸颊滴到地板上。
在他怀里的淳安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有些愧疚地站起身,顺势要把他拉起来。
但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淳安退了两步,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嗨!」他苦笑,打了声招呼。
惟明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神情是,有些妒意、有些怒意,却,极其压抑。
「你怎么来了?」说话牵动伤口,他疼得赶紧闭上嘴。不过幸好不是咬到舌头,否则,惟明可能会显得更糟。
惟明向酒保拿了几张面纸帮他把流出的血擦掉,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因为外面下雨,你又没拿雨衣。我猜你淋湿了,所以带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惟明手中拿着一个塑料袋子。
他伸手要拿,没想到惟明却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掌。
「怎么?」他纳闷。
「回家!」惟明拉着他,转头就要走。
「你不是拿衣服来给我换的吗?我现在冷得不得了,先让我把湿衣服脱下来再走不成吗?」
「不行!」
看来,刚才的事刺激到惟明了。他望向酒保,酒保只说了声:
「保重!」
一旁的淳安,还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其实。
整件事,他都好无辜。
◆◇◇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惟明将他拉到酒吧外头,灰色的天大雨不断下着,雨声几乎要掩盖住惟明的音量,他费工夫地竖起耳听着,但惟明下一句直接朝了他的耳朵喊。
「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见惟明怒气冲冲地质问的样子,自己也不高兴了起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歇斯底里。」
「因为以前我不知道你会跟男人接吻,也不知道你老早就晓得我喜欢你。」雨下得大,他们站在遮阳棚荫下一块地上。来往的车呼啸而过,溅起柏油路上积水水花。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心?你是Gay就该去找Gay,干嘛老冲着我来?」他不客气地回了惟明同样冲的语气。年轻气盛是他这年纪的专利,面对惟明,他忍得已够多。要喜欢谁,该喜欢谁,他不需要别人干预。
为什么惟明一句喜欢他,他就得为这份感情负责?
他不会认真,不会对哪个人认真的。全心全意投入的爱情太可怕,唯一这种东西,哪天失去,就再也不会有了。
一如他死去的哥哥,一如惟明的哥哥。幸福用尽,快乐用罄,便什么都不剩。保持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不要有太多羁绊,不会有太多纠葛,他求的是平淡,他不需要爱情。
「我爱你。」但,惟明还是坚持。前些天才答应井水不犯河水,这下又为外来诱因而完全拋诸脑后。
「你好烦!」他听厌了。这种事,男人和男人,不会有结果的。
「我爱你。」
他不想理会,转身要走,惟明却一把抓住了他。
「放手!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永远不会爱你……」就要失控了,他的唇在颤抖着,惟明受伤的神情活像是被他拿了把刀往胸口扎。
一个巴掌火辣辣的过来,是惟明愤怒的斥责。
他凝住了气。
见着,惟明的眼泪掉了下来。
爱情,就是这个模样。当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注定,就要被他不断伤害。
他伤了惟明,一个爱他至深的人。
惟明退到遮阳棚外,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把他的脚踏车塞到汽车行李箱里。雨越下越大,没撑伞的惟明也淋湿了。
他无力地坐在酒吧门口,自动门因他不住地开开合合着。
只不过贪个冷气吹,没想到,竟搞成这样。
里头的淳安好奇的走了出来,见他歪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问:「不是吧,你们居然吵架?你们两个感情向来很好的啊!是为了我吗?为了我才吵架的吗?」
「你闭嘴啦!」情形都已经够僵了,他不要淳安再搅局。
「其实,我这会儿都感觉到你有点喜欢他了,干嘛不承认?」淳安瞄了惟明一眼。站在外面淋雨,装酷啊!
淳安再说:「当Gay很见不得人吗?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否认?」距离够远,声音又是只在耳际,淳安肯定惟明不会听见这段对话。
「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回事。」
「不然是哪回事?叫你和我交往你又不肯,要是你和我在一起,说不定他会打消把你追到手的主意。」
「你不了解他,他那个人就算说要死心,心也是只死个一天两天。等见你态度松懈,有机可趁,就又故态复萌了。很难搞的!」他又是摇头又是搔头,再这么下去,大概离精神崩溃不远了。
「要不就让他上,要不就离他远远的。你这会儿是自己放不开,态度暧暧昧昧。他当然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当然会以为可以和你在一起。」淳安都觉得有些好笑,「听说你对付女人很有一手,遇上了男人,怎么,就变白痴了啊?」
「惟明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如果一样,那就好办了。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手。
「喜欢就喜欢,说那么多,你到底在ㄍㄧㄥ什么?」
想了想,他又叹了口气。原因很多,而且还牵涉到男人的尊严问题。
但见他与淳安说上两句话,惟明迟疑了一下,立即又趋向前来。
惟明在他跟前顿了顿,有些不晓得怎么开口,一时半刻后才说:「回家吧,回家换套干净的衣服。」
惟明把手扭到了背后。
其实,惟明倒也没伤到他多少。那巴掌只在最初几秒有些疼,惟明虽然气过头,但还不至于真会下手多重。脸颊现在老早没啥感觉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打是活该。
「衣服等一会就干了。」他想着,该怎么向惟明道歉。
惟明拉起他,脸色有些愧疚,「你会感冒的。」
同时,淳安也拉住了他。
「干嘛?」他问。
「不考虑跟我在一起吗?!」淳安微笑,故做无邪的问着。
他伸手,猛地拨乱了淳安的头发,当成了回答。
「走吧!」惟明打掉了淳安的手,醋意依然浓厚,闻得人鼻子都要酸起来。
他们两个人湿答答地坐进了车里,惟明发动车子,雨刷扫开雨水,让车窗外的蒙眬视线清楚了些。
他在想着该怎么开口道歉。
「对不起,刚刚打了你!」惟明先开口。
「我没事。」错的人好象是他才对!
「以后不会了。」
他陷入沉默。明明惟明那么容易就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怎么他努力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唉,一定是他品德有问题。的确,是个烂人。
「晚上想吃些什么?」惟明边开车边问。
「麻辣火锅。」
「麻辣火锅?」惟明想了想,「那很花钱。」
「算了,当我没说过。」心情有些郁卒,惟明老对他这么好,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惟明。如果惟明能够回绝这顿晚餐的话,说不定他会好过些。
他真的很想大喊:伤我的心吧,多打我几拳吧,把我丢下车吧,赶走我的罪恶感吧!
可是,惟明却说:「那好吧,晚上去吃麻辣锅。」
天啊,惟明干嘛对他这么好呢?他拿头去撞玻璃车窗,无力。
「不要晚上,我现在就想去。」干脆任性到底好了,他喃喃念着。
「现在?你身上都还湿的,会感冒!」惟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一样拧得出水来。
「我要去吃麻辣锅,吹冷气。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知道当老师的赚不了多少钱。我老是在花你的钱,而你养我已经花太多钱了。」这样,惟明大概会生气,一口回绝,直接把他载回家了吧!
结果,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般。
惟明把他载到了市中心一家著名的麻辣火锅店,两个人湿淋淋的走进冷气开得超强的店里面。他发狠点了两盘牛肉、两盘羊肉、两盘猪肉,什么菜啊、肠啊、饺啊的叫了一堆。
惟明还是什么话也没讲,就任他这般挥霍。
后来他才明白,惟明一直为了自己打他的事情懊恼后悔,麻辣锅,是当作补偿用的。惟明以为让他吃顿好的,他会开心点;哪知道,他越是吃得撑,心里,就越是难过。
惟明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感受到一股,甚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