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羽不时仰头欣赏,惊奇地瞧着。没有其它一种花能够开得如此充满英雄气概,到了该谢的时候,毫不留恋枝头。
毫不留恋。这可多么难……
不是她回家的路,也还不到下班的时间。自然,她是老板,高兴几点走人,就几点走人。虽然这还是她第一次运用自己的特权。
车子转了个弯,沿着一条上坡路慢慢走着,几乎快要破最低速限。
她想看清两旁的风景,七年前也是和今日一样吗?
肯定不同于今日。当年意气风发的他,即使天气像今天一样浓云密布,心中也是充满阳光。阴影无处可以停留。
终于抵达目的地。她停好车子,步入大楼底层明亮的大厅。她其实并不乐意见到待会儿要见的人。
可是他手中有一样她很想要的东西。
按了门铃,虽然不想见到屋中人,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当初展翼一手打理的家。既然屋主接手之后不曾转卖,又是带家具一起买的,想必装潢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大门打开,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她面前。
「李先生吗?你好!」
「贺小姐。欢迎!请进。」他满脸堆笑,笑得像是发了一笔横财。
贺千羽觉得那欢迎两个字有点不怀好意。
一定是因为心中早对他有了成见,才会这样认为。
这个人几乎是半价买下了这间屋子。那时展翼急着脱手,只能以一个离谱的价钱出售。在她看来,这人简直就是趁火打劫,自然她不会对这个姓李的有什么好印象。
她被请进客厅坐下,宽大的牛皮沙发和她放在展翼住处的那套满像的。贺千羽颇觉安慰地想着。
除此之外,那些家具都不算昂贵,但是搭配得很好。她很感兴趣地往四周打量着,可惜不方便进卧室参观。
姓李的,似乎并不这么想。
「模型我已经拿出来了,就在里面的房间。妳和我进去拿吧!」他一双眼骨碌碌地往她身上打转。
贺千羽微皱着眉,他的眼光、他的语气真的不怀好意。
她现在十分肯定了。
「麻烦你把它拿到客厅来,我们商量一下价钱。」
「好吧!」他心中想着,客厅也没什么不可以。那张沙发满舒服的……
他走进房间搬出一个纸箱,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贺千羽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打开。真是一只十分美丽的帆船。一个大男人竟有这样一双巧手,她佩服地想。船身上细刻着UNICORN几个英文字。
的确是展翼的独角兽。
她轻手轻脚地把帆船放了回去。「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想你一定会满意的。」她把装了钱的信封放到桌上。那是市面上同样大小模型的三倍,她不打算和他讨价还价。
「何必谈钱?贺小姐长得这么漂亮,送妳都可以。就当大家交个朋友。」他慢慢地愈坐愈近,一只手不安份地想去拉她的手。
贺千羽立刻反射性的躲开,霍然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她一只手仍紧抓住纸箱的盖子。
「我不要钱。」姓李的到这地步也卸下斯文的面具,露出狰狞的面目。「这时候妳还摆什么贞节烈女的架子?妳没那意思,怎么会单独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里?」他的双手在胸前交叉,冷笑着,像一只猎犬,戏耍即将到口的猎物。
贺千羽平淡地看他一眼,冷静地估量眼前的情势。
她也明白这件事是她自己鲁莽了,原本大可要别人来办的。
她只是一心一意要看看展翼亲手布置的家……
不过这人也太小看她了,她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歹学过几年的防身术,这是余心洁给她的教训。虽然力气不如他,找到什么顺手的武器不见得会一败涂地……
她悄悄地向一张原木茶几移动,那上头摆着一只插了干燥花的粉绿色瓷瓶,握在手里应该满顺手的。
她慢慢把手伸到背后,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还要我过去抓妳吗?横竖妳今天是跑不掉了。妳乖一点,待会儿我会好好疼妳……」
贺千羽没有回答,警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说话?变哑巴了?还是乐昏了?」八成是吓昏了,他得意地想着。不耐烦再等下去了。这女人光听她在电话中的声音,就让他心痒难耐。没想到运气这么好,送上门的居然是个标致的大美人。
昏了头的是他吧!对一个色令智昏的大野狼,是不用手下留情的。等他走得够近,贺千羽迅雷不及掩耳,扬起藏在背后的右手,奋力往他头上一敲。
哎呀!瓷瓶太脆弱了,居然没把他敲昏!
男人踉跄地退了一步,抬手摀住额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怒目瞪着她。「看我怎么收拾妳!」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想要上前先给她狠狠一耳光,脑中的晕眩却让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靠着一只矮柜。
贺千羽看看碎了一地的瓷器,可惜了那么美丽的一只花瓶。显然不会是眼前这家伙的品味,八成也是展翼的收藏品之一。她惋惜地想着。
两人的位置对她不太有利,他还挡在通往大门的路上。
她抄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这样东西肯定不会是展翼的,她知道他不抽烟。像一个垒球投手似的掷了过去。
可惜,一坏球,只打中了下巴。
他额上的鲜血愈滴愈急地滑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出一只手去揩,下巴上的剧痛让他连呻吟都没办法开口。
脚步踉跄地走向她。现在他不只想甩她一耳光,他要勒死她!
看出他眼中的杀机,贺千羽知道,现在她不只要为了她的清白而战,更要为了她的性命而战。
一个死了的贺千羽,是帮不了展翼任何忙的。
他步步进逼,而她退无可退。他虽然受了伤,力气仍比她大上许多。身边再也看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武器,只好用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身上留下血痕。虽然不见得能保命,至少可以留下许多罪证。
那男人抓住她肩膀,猛力一摔,将她摔进长长的沙发上。反手给她狠狠一巴掌,留下五道鲜明的指印。另一只手使力一扯,她上衣的两颗扣子飞了出去,露出胸口上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一手抓着衣衫,一手伸到地上摸索着。找到一片较大的瓷器碎片,使力往他颈间一扎,鲜血涌了出来。
他砰然一声滚下沙发,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贺千羽手脚颤抖地挣扎起身,跨过那具粗壮的身躯,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抓起纸箱往大门跑,一直到进了电梯仍惊魂未定的喘息着。一等呼吸稍微平缓下来,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她先看了看箱中的帆船,幸好没有受到任何损坏。她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乏力地站起身,瞄了一眼镜中狼狈的身影,伸手拨了拨凌乱的发丝。此刻才觉得颊上隐隐作痛,不过绝对不会比楼上那个大坏蛋来得痛,她有点得意的想。又忍不住皱眉,那几处伤口都不在要害,应该不会让他送命吧!
电梯停了下来,她仍一只手紧抓着领口,另一手费力的抱着纸箱,走向正用讶异眼光看她的管理员。「十二楼的李先生请你上去一下。」她草率交代了一句,立刻转身走人。
车子很快地驶离,比先前快上许多地回到她住处的地下停车场。
相较于之前的那番惊险,开快车只不过是小儿科。
她停妥车子熄了火,先打电话问明白方才那恶人的伤势如何,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她得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去找个聪明的律师。
当年展翼的律师显然是既不聪明又不够尽职的。
展翼看到他的独角兽,会不会很惊喜?
为了他的惊喜,值得她冒生命危险吗?
原先她以为,轻轻松松付了钱,就可以把船拿回来。
原先她也以为,轻轻松松付了钱,就可以做好所有她该做的事。
展翼……
她发现她想他想得太多。
她不只想要知道他的现在,她还想知道他的过去和未来。
那个她来不及认识的过去,和理当不存在她的生命中的未来。
他的过去和未来都属于他深爱的未婚妻。
没有她立足的余地。
先别提在美国等着她的凯文,更别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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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的铁卷门开了又关,她反射性的熄了灯,把身子压得低低的,今晚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可不打算和任何人照面。至于明天……
反正她是老板,十天半个月不上班也没人说话。
展翼会把公司打理得好好的,她骄傲地想。他早就证明了他是个多么优秀的商业人才。
来车迅速的在她车旁停下。
是他!她总是想着,此刻却一点也不想见到的人……
展翼停妥了车,却并不急着下车。方才他明明见到贺千羽车中亮着灯,一下子又熄掉了,
不会是什么偷音响的小贼吧!
迅速地从置物柜中抓起一支强力手电筒,刺眼的灯光射向驾驶座,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孔,瘀血肿胀的唇角……
他把手电筒丢回车中,顺手抓起公文包,三两步奔向她车边。
「开门!」他命令道。
贺千羽不甘不愿地打开车门。
她不想对任何人解释任何事,尤其是他……
「怎么回事?」他发现她的伤不只是脸上那些。半边脸颊是肿的,白皙的颈间有几枚深色的指印,掉了两颗扣子的上衣,沾上了点点污痕,看不清楚是泥土,还是血迹……
并不像是抢劫,倒像是……
他想到有一个女孩受到侵辱,后来自杀身亡……
他当然不会让贺千羽走到这个地步,他可不是余心洁那个浑帐未婚夫……
「先下车,好吗?」他柔声低语,此刻她不需要任何质问。「我送妳回家。」
横竖这模样他也看到了,躲也无用。她不由得叹口气,本能地就要伸手去拿箱子,却又收回手。
展翼以为她拿不动,立刻走到另一边,打开门,抱起箱子,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止。
等她下了车,他发现她的伤势比他之前以为的还严重,他瞪着衣衫上的斑斑血迹。「我先送妳去医院。」
「不用了。」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所在。「那不是我的血,是那个人。」
「是妳--认识的人?」他小心翼翼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一直到进了电梯,她始终垂着头,没有回答。
电梯很快攀升到顶楼停了下来。
她从手提包中取出钥匙,可微微颤抖的手怎么也对不准锁孔。
展翼单手抱着纸箱,空出一只手把钥匙接过去,打开大门。
「把纸箱给我吧!再见。」她一转身就想合上大门。
展翼也跟着进了门。「妳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一些小伤,我自己来就好。」她背对着他,边往浴室走。
他连忙放下纸箱,伸手拉住她。「如果妳打算报警,最好先去验伤,别忙着一一清洗。」虽然如此一来受伤最重的会是她。
无论如何,他会和她站在一起。
虽然不见得对她有什么帮助,他既非她家人,又不是她男朋友。
「他没有得逞。」贺千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要报警,就必须考虑到保全证据。当年余心洁若是……此刻她完全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她只想去洗个澡。「他受的伤比我重得多,我要担心的是他告我伤害。」虽然机率很小。
她完全是正当防卫。
展翼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皱眉。「那个人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虽然觉得这种人死了活该。只是这样一来,麻烦可是不小。
「没有伤到要害,我打电话问过了。」
「那妳先去洗澡,妳一定也还没吃饭,是不是?」
「我不饿。」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夜,她哪还有胃口。
展翼不理会她的反对。「我去煮晚饭,可以使用妳的厨房吗?」等她洗好澡,心情平复下来,就会想吃一点东西。「我也还没吃。」他再加上一句。
贺千羽只好随他去,转身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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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翼打开冰箱看了看,决定做一份什锦蛋卷。这道菜他做得很熟练,不怕失手。他平常除了工作之外,不太喜欢出门,总是自己开伙。他把材料准备好,开了火炉,三两下就煎好了蛋卷。这个厨房所有的基本配备和他的完全相同,用起来很顺手。
熄了火,他把蛋卷留在平底锅中温着。贺千羽大概不会太快出来。
宽敞的厨房洁净异常,整齐得像是建设公司的样品屋。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色的植物,长得欣欣向荣,看不见一片枯黄的叶子。
一名宜室宜家的巨蟹座女子。这是贺千羽当初雇用他的理由。和天蝎座在事业上的配合度高达九十分。
虽然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还相信星座,简直就是荒唐,至少这点它没说错。
他也还记得,一名记者在报纸上对他的形容--性好渔色,残害无辜弱女的天蝎座。
贺千羽一定是不曾看过这篇报导。
就算他不相信星座又如何?冥冥之中的确有一些什么主宰着他的人生,或者以星座为名,或者以命运为名。
他走到阳台,凝视着深浓的夜色。不见一颗星,一钩新月淡淡地在天际挥洒银光。
不可知的夜空掩住了不可知的星光,和他不可知的过去和未来。
客厅中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他转身走回厨房,把蛋卷盛进盘中。他的疑问属于过去,属于未来。眼前他可还有一个受伤的人要照顾。
她脸上的瘀肿在明亮的灯光下越发显眼,高领衫遮住她颈间的指印。
「有急救箱吗?我先帮妳上药。」
「在右上方的柜子里。」她指了指电视柜。
展翼拿出药水和棉花棒,在瘀痕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药水。这张脸比刚刚更加可观,不过应该会在一星期内消肿。
「在家休息几天吧,公司的事我会处理。」
「嗯。」她低应了声。和他面对面这么接近,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连心跳都加速了。
「吃晚餐吧,只有一道简单的蛋卷。」他边收拾着急救箱。
「我不……」她想重复刚刚的答案,可是蛋卷的香味吸引住她,她发觉她饿了。当然没必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好。」她临时改了答案。何况也没多少机会吃他亲手准备的食物。
为了吃他一顿,冒生命的危险?
她可没爱谁爱到这地步。
爱?贺千羽顿时定住了脚步,呆呆地瞪着他。
展翼回过身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她脸上一副「中邪」的表情。是因为受到惊吓,此时才发作吗?
「没事。」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蛋卷。
「嗯,很好吃。」她不吝惜地赞美道,的确是美味得出乎她意料之外。
展翼微微一笑。「妳不要觉得我班门弄斧就好。」
「怎么会?我肯定做不出这么美味的蛋卷。」
「但是妳肯定做得出一桌满汉全席。」
「你怎么会认为我很会做菜呢?」她怀疑地问。
「凭我吃过妳一顿可丽饼,还有妳厨房中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道具。」
「你不知道那些小玩意儿,就是专门拿来骗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男人,让你们觉得我很贤慧才买的吗?」她开玩笑地回答。
「追求妳的男人,排队排到浊水溪还不够吗?妳还要他们排到高屏溪去吗?」
「他们」当中包括你了吗?
端起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牛奶太烫了吗?」为了怕弄痛她唇角的伤口,牛奶只是稍微加温而己。
贺千羽摇摇头,很快地把那盘蛋卷吃光。
展翼迅速起身,收拾着杯盘。「妳先去客厅坐,我待会儿有事要问妳。」他通常没有过问别人隐私的习惯。可是贺千羽不是别人,她是他的恩人。那个伤害她的人曾经掐住她的脖子,分明是打算置她于死地。
贺千羽只好到客厅中坐好,脑中迅速地编织故事。在路上遇到不良少年?有人制造假车祸?
还是干脆叫他闭嘴?她是他的老板,根本轮不到他来质问她。
对,就是这样。她根本不需要对他解释任何事。
绝对不可以让他发现是为了他的帆船,她才几乎遭到毒手。
心里愈是这样想,目光愈是不受控制地向纸箱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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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翼擦干了手,走到她对面坐下。
「打伤妳的人是谁?」他开门见山的问。
「路人甲乙丙,这有什么要紧?我只不过是在回家的路上和另一名驾驶发生擦撞罢了。」
单看她的伤势,也知不是这么回事。「妳不是说他也流血了?你们就在大马路上当众扭打,上演一出全武行?」他摆明了不信。
「喂,你是在审问犯人吗?」她恼怒地反问。
展翼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通常会对认识的女人动粗的男人,不是丈夫就是男朋友。
让自己的爱人殴打不是件光采的事,难怪她要闪闪躲躲。
多事就多事吧!现在多说两句,好过日后反悔莫及。「打妳的是不是妳男朋友?这种有暴力倾向的男人,不值得妳托付终身。」
这个推测很合理,贺千羽却有点哭笑不得。她贺千羽是可以让自己的男人对她拳打脚踢的那种女人吗?敢动她一根寒毛,立刻将他扫地出门。
「喂,你自以为是张老师,还是生命线?」
她的语气神态告诉他猜测有误。不是男朋友也不是陌生人,她有什么好隐瞒的?
别再追问了吧?他又不是她什么人!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欲为人知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
可是,如果那个人再度伤害她呢?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起身。反正她表明了不肯说,再问也没用。
正想告辞,视线不经意地落到随意摆在墙边的箱子。
没有完全合拢的纸箱微微露出一角白帆,样子十分熟悉。
「那是什么?」不待她回答,展翼直接走到墙边,拿出那模型。「是我的独角兽。」他疑惑地喃喃低语。不会错的,船身上除了船名,在角落里还有他的英文名字。
贺千羽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
她连对自己都解释不清……
「我刚好在礼品店看到它……」她有些笨拙的说明。
是吗?礼品店会这么草率的用一个简陋的纸箱包装?上面还大剌剌的印着「特选水果」几个大字?他也不相信买他房子的人会把它卖掉,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有可能他会把它往床下一塞了事。
对于接手他房子的人,展翼还知道一些。
那个姓李的也是他律师的客户。房子急着脱手,一时又找不到买主。只好听凭律师的意见,卖给唯一出价的人。原本那不是他愿意打交道的那种人,律师也不是。
他没有多少选择。
他的律师曾经得意洋洋地吹嘘,他帮多少人打过这种风化案件的官司。
他们个个有罪,可是个个全身而退。包括那个姓李的,他还是个老客户。
「礼品店买来的?这家礼品店的老板该不会姓李吧?」他锐利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
贺千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展翼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那种人。瞒也瞒不过,她索性承认。「没错,我是从接手你房子那家伙的手中买下来的。」
「妳今天提早下班就为了和他见面?妳到他家里去了?单独一个人?」他拉长了声音。
这一点也不像看起来冰雪聪明的她会做的蠢事。
贺千羽当然不会忽略他话中的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你还要继续审问犯人吗?」
展翼早在多年前就对女人的毫无理智失去耐心和同情心。她们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也给别人添麻烦。
「是不怎样。妳高兴害自己送命,我的确管不着。我只是好奇,妳干嘛不嫌麻烦要弄来那艘船?」独角兽是对他意义非凡,可也称不上什么艺术品,任何一个有点手艺的工匠都做得出来。
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为了送他!「我打算把它拿来当作你的年终奖金。这样就可以省下我一大笔钱。」她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副奸商的口吻。
「不值得的。」他低语道,不敢相信她冒险犯难竟是为了他?
「不值得?」她故意曲解他的话。「你是说这只独一无二的船不值得我该给的年终奖金?那折抵一半就好,这样总可以了吧!」
展翼不相信她玩笑似的话,他也不敢让自己相信别的。「再昂贵的动机也不可以拿来当做蠢事的借口。妳怎么可以单独一个人跑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里,把自己送进虎口?」
贺千羽也知道今天做了件蠢事,她把自己埋怨得还不够吗?「我是成年人,做什么事都不用你来多管闲事!」她有些恼羞成怒,又觉得十分委屈,还不都是为了他?
他活该在公园里喝露水,喂蚊子,只能跳进骯脏的池子里洗澡!她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
「妳既然自认是成年人,就别做些三岁小娃才会做的事!」展翼瞄了她的颈项一眼,上头的指印虽然被衣领盖住了,只怕好些天都不会消失。
贺千羽更是火大,他有完没完?不都说他对女同事最是体贴周到?怎么对她就没一点样子?没一句安慰的话也就算了,光会教训她?
「你唠叨完了没?回你自己家去喝口水吧,我都忍不住替你口渴。」
忠言总是逆耳!这女人做事老是不经大脑,早晚要出事。
比如说当初在公园雇用一名流浪汉,今天又随随便便跑到人家家里……也是为了他的独角兽。
唉,她对他好得真是没话说。
为什么?当然不会是因为看上了他--拜她之赐,他已经不像初见时狼狈。强暴犯的罪名像是一个烙印,让他难有翻身的一天。
或者是因为她是个优秀的童子军,他正好是她每日一善的行善对象。
「妳好好休息吧,我走了。还有,拜托妳,下次想再去拜访别的杀人犯时,找我陪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