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低声咒骂一句,盯着离自己渐渐拉近距离的危险黑影,他脑中想着的是怎么可以尽快离开战场回到南之国履行与她的最后承诺。
“不要动!举起手来!”空中闪过的火光映出几管黑黝黝的枪口。
只是匆忙扫了一眼,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已经确认了人数并从对方的口音与装扮上大略推测出他们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对方问,打开的手电光束照在他的脸上,不客气地暴露出他的容貌。
他不回答,缓缓举起没有枪械的双手,未流露半分恐惧的凌厉视线一一掠过眼前的几张脸,心中无预兆地闪现某个危险疯狂的念头。
“是哑巴吗?喂,听不懂波吉亚语吗?混蛋!”极不耐烦他的不语,用枪指着的男人狠狠用枪托砸向其额头。
温热的血液沿着额角淌进眼睛,他难受地闭起双眼,胸口泛起一股疼痛的快意。
“看这家伙的装束应该是个雇佣兵。”有人又踢了他一脚。
“他就一个人,估计和我们一样都是逃兵。”另一人幸灾乐祸道,“搜搜他的口袋,也许有什么好东西。”
于是十几个人七手八脚围上来,对他一阵拳打脚踢。黑暗中众人无一能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同伴的一声闷哼,等意识到状况不对时原本只能任他们宰割的男人已如豹子般对他们这群手持枪械的猎物们展开了无情的猎杀。没有丝毫犹豫的妙杀,动作精炼简洁,手法熟练果断。只见修长手指间的银光以不同角度划掠过男人们毫无防备的脖颈,手起刀落,原先可组成一小队的男人们只余下最后一个。
“别过来……我要开枪了……别动……”男人几乎是尖叫着大喊,掉在地上的手电光线将他平凡的五官扭曲成恐惧。
手里的薄刃在五指间翻腾,速度之快使得一道道银晕织成一朵绽开的冷花。余东眯眼微笑,鲜血浸过瞳眸令他觉得极其不舒服,可心里的想法与渴望却让他不由兴奋起来。
“那就开枪吧,不会是你没有胆量吧?”他嘲讽,轻蔑不屑的口吻逼人发疯,“我给你三秒时间,如果再不开枪我就动手杀你。你说是你的枪快呢?还是我的刀快?”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二……”不屑与一个快死的人废话。
最后一声数数被枪声掩过,银色的光芒锋利地割破了开枪者的喉咙,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记“哼哼”就倒在同伴的尸体上。
左眼的刺痛几乎要夺取余东的呼吸,是弹屑弹进了眼睛,鲜血从眼孔中涓涓流出。幸亏意识尚清楚,即使没有医生,他也知道该如何自救。捂着已经失去视觉的左眼,他明白从此以后自己多半只能依靠一只眼睛看清这个世界。
“东?是你吗?”又是一阵脚步声,探照灯耀得他没受伤的右眼一瞬刺痛,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你受伤了!遇到什么事?”
“遇到洛克那边十几个逃兵……”他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像是晚风中破败的旗织,而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帮我给军部打份报告,我的左眼失明了,恐怕再也无法参加战斗,必须回国。”
必须回国!这才是他最终要得到的,以一只眼睛为代价,从而正式同战争作诀别。再也不见了,战争!一定会再见,费叔旖!也许这次又是将来会后悔的举动,可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总在后悔总在面对最坏的结果。如果他爱上的那个女人能够潇洒面对一切悲剧,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能学着坦然接受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
谢谢!费叔旖!是她给了他不顾一切的勇气!
当费叔旖事隔三个月再次得到余东的消息时,她正同费叔迪一起出席一个小型的政坛聚会。他们之所以削尖脑袋也要钻进去的原因自然是准备用金钱拉拢一部分有影响力的政治高官以帮助解决波吉亚的停战事宜,其中不乏费叔旖以前的军方熟人。
“竟然没有见到安全部部长真是奇怪,连首相都来了。就算竞选已经开始,他也不应该错过今天这样的内部聚会。”两个政坛名人经过偏厅的长沙发,由于角度关系没有注意角落里的某人。
“哼,据说军部那边现在也支持他,民意调查的结果也是对他有利,再加上他又是首相推荐的人选,财政部的那个这次看来要吃亏。”
“军部嘛,原本可是同财政部的关系更好些,现在一下子改变立场。林泽瑞的儿子在军部执行秘密任务,多半是通过他与军部达成某种同盟协议的吧。”
“林泽瑞的儿子啊,我记得好像是随母亲的姓,叫余东……”男人发出似是十分惋惜的叹息,“可惜有消息说其近日死在波吉亚的战场上,今天他没能来多半就是为了这件事。”
“咦?他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去战场?!这个男人真是冷酷。”
……
费叔迪找到溜号的费叔旖时,她正一动不动地坐着,神色怔忡,两眼呆滞,中邪似的。拍拍她的肩,他提醒道:“别发呆了,首相身边的秘书长终于愿意同我们谈谈。”
触电般地弹跳而起,她根本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部表情有多僵硬。
“我要去一次军部。”
“啊?什么时候?出什么事了吗?”看出姐姐显而易见的反常,费叔迪不由担心起来。
“他……”没法立刻向费叔迪解释,她焦躁地往宴会厅的大门移动,“……我必须去军部确认,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同王秘书长谈话的机会,你这时候走……”
“如果那个人真的死在战场,停战或者世界大战对我而言都不会再有任何意义。费叔迪,不要阻拦我!”拨开阻挡自己去路的人,她急不可耐地跳上侍者为她驶来的跑车。
“费叔旖!”被丢下的名经纪人气急败坏地大吼,可是给予其回应的只有难闻的汽车尾气。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也许只是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也许根本就是自己听错了,因为总是不意间会想起那个人……驾驶着新买的名车,她风驰电掣地赶往军方总部。然而所得到的确切消息恰恰是她最害怕听到与证实的,透着一种深深讽刺的荒谬,仿佛是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及自以为是。
“他是怎么死的?他不是最出色的雇佣兵吗?”
“据那边传来的报告,说他晚上单独行动时遇到一伙逃兵,一只眼睛受了伤。原本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在医疗队进行治疗时临时搭建的帐篷突然发生爆炸,他没能逃出来。”
“我不相信……”
对方并不理会她,见多了死亡军人的家属,已经习以为常,真是可怕的习以为常。淡然地任得知噩耗的人浑浑噩噩地离去,连同情都变得麻木不仁。
大楼外车如流水,熙熙攘攘的人群轻易将某个人的身影淹没。失魂落魄的人竟忘了自己的豪华私车尚泊在停车场,仅仅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人流中,神情恍惚。还是不敢相信那个眯眼微笑的男人已经死亡,或许是没有见到尸体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