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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美 page 13 作者:风光
    果然车厢里早已坐着一个人。

    “天权?”

    见到自己的暗卫一副久候多时的样子,华惟深脸色一肃,心忖乐平公主之事,应该就要有结果了。

    果然天权一揖,言简意赅地道:“禀侯爷,躲藏在江南的那名皇宫侍卫已然寻到,名为陈虎,就在离此不远的民居之中。此人犹如惊弓之鸟,恐怕他很快又会搬走,说不定会趁着税收时码头混乱坐船离去,是否让属下直接将他抓来?”

    华惟深摇了摇头,索性坐进了车厢,还把外头的小雪一并扶上来。

    “太招摇了!本侯亲自去!”

    天权所说的民居,由码头驾车过去只要一刻钟的时间,如果那名皇宫侍卫真的与乐平公主失踪的事情有关,那么选择住在离码头这么近的地方,所存的心思的确昭然若揭。

    为了把握时间,华惟深只能连小雪一起带去,只是在找上那民居时,他将小雪留在了车上,横竖车夫也是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小雪留在车上安全无虞,还能偷懒打个盹。

    交代了小雪在车上等他,华惟深便和天权两人进了那民居的大门。

    这是一户一进的平房,围墙内的屋宇有些破落,角间的屋顶甚至是崩塌的,显然此间的主人并没有打算久住。

    华惟深没有隐藏身形,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房屋中堂,中堂内倒是桌椅俱全,条案上的蜡烛甚至还是点燃的,他摸了摸放在太师椅旁的茶壶,还是温的,便大大方方地在主位上坐下,天权则是站到了他身后。

    此处早已暗中被包围,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不一会儿,房间里走出来了一个中年汉子,留着一脸落腮胡,穿着短褐长裤,头发披散不修边幅。

    当他来到正厅,看到居然出现了两名不速之客,当即吓了一跳,直接就坐倒在地上。

    此人是面对着华惟深倒下,待他一脸惊恐的看清了来人,竟是一名衣着不凡、气质华贵的俊美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心随即凉了,表情也由惊恐成了灰败。

    华惟深见他自己吓自己也吓够了,便漠然开口道:“陈虎,你可知罪?”

    那名叫陈虎的中年汉子本想爬起来,听到这句话双腿都软了,只能勉强跪在华惟深面前,“卑职陈虎知罪。”他苦笑起来,眼中有着必死的觉悟。“你们还是来了,是皇后娘娘派你们来杀我的吗?”

    “皇后娘娘?”华惟深微忖。

    然而他的迟疑却让陈虎眼神微亮,大胆问道:“难道、难道阁下不是宫里来的贵人?”

    皇后、乐平公主……华惟深似乎已经能将整件事情串连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了,恐怕等会儿问出来的事情,已不仅仅是公主春游失踪那样简单。

    既然想从此人身上知道详情,便也没打算隐瞒身分,于是华惟深干脆地说道:“本侯是华惟深。”

    华……陈虎显然听过这个名字,应该说,在皇宫侍卫圈混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字。

    “您是凤翔侯?锦衣卫的……”陈虎已经说不出自己是惊喜多,还是害怕多。因为华惟深绝对不可能是皇后的人,锦衣卫只忠于皇帝,但是华惟深的杀伐果断又是出了名的,从来没有法外开恩的事。

    陈虎一时之间内心纠结挣扎,最后一个咬牙,头往地上重重一磕。“求侯爷救小人一命!”

    华惟深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表情淡漠地道:“那得看你给的消息,值不值得本侯救你。”

    陈虎鼓起勇气说道:“侯爷命人寻找小人行踪,为的应是乐平公主,但小人真的不知道乐平公主在哪里。”

    说着他偷偷观察华惟深的神情,似乎没有因此露出杀意,陈虎微微松了口气,才开始细细叙述当时的情况,“当初小人于去年石景山春游时,由坤宁宫亲下懿旨负责乐平公主车驾。当时保护公主的一共有三人,但待到石景山,坤宁宫的何姑姑却来给小人等下了一道皇后密令,让我等将公主骗离石景山杀害。

    “后来山中下了大雨,我等趁机将乐平公主带离,但乐平公主察觉有人要对她不利半途逃了,我等分头追杀而去,花了几天几夜……最后公主是被小人追上了。”

    虽然自己是追上公主那个人,但陈虎并不觉得开心,因为他根本下不了手。本来还想着公主就让另外两人去杀,偏偏公主逃到他的眼前来,就注定了他之后不见天日的逃亡生涯。

    陈虎语气转为苦涩。“可是乐平公主心地善良,待人纯善,小人、小人这辈子就没见过那样美好的人,着实下不了杀手,所以小人放了她,告诉她要杀她的人是皇后娘娘,让她绝对不要回京,之后小人便……便也逃了。”

    因为他知道这样绝密的追杀命令没有达成,回去覆命也只有死路一条。

    华惟深听完他的招供,果然与自己设想得差不多,不由在心中暗暗叹气,还以为找到这个人就能找到乐平公主,只怕还是棋差一着。

    不过这个陈虎还是有用处的,华惟深为了让他彻底臣服,刻意说道:“你说有三人于石景山春游奉皇后密旨追杀乐平公主,除你之外另外的两人,一人暴毙死了,一人疯魔,现在还关在大狱里。”

    果然陈虎吓得瘫软在地上,什么暴毙,什么疯魔,肯定是没完成密令被皇后灭口了啊!

    其实华惟深觉得这三人有点儿傻,当初他们追杀乐平公主就不该分开,又或是分开之后也该约定一个重新会面的时间地点,万一没杀死公主,三个人还能串个假供到皇后面前交差,至少暂时能保住小命。

    偏偏他们三个人没有说好,最后没达成任务都逃了,皇后为了湮灭自己杀害端敏皇后嫡亲公主的罪证,怎么可能不再另外派人将这三人灭口?

    陈虎不知华惟深在想什么,只觉得侯爷那莫测高深的神情,怕不是在考虑着要不要杀他祭旗?毕竟现在公主已经下落不明。

    “侯爷饶命,小人放了乐平公主之后就直奔江南而来,当真不知她逃到哪里去了!”他磕头磕得更厉害了。

    “行了!”华惟深出言阻止了他继续磕,免得什么都还没查清,这个陈虎先把自己给撞死了。“你也知道你的同伴是皇后杀的,与本侯无关,就算是为了留住寻找乐平公主的线索,本侯也不会杀你。何况你说你并没有对公主下杀手,若证实公主仍然活着,说不定你还能将功折罪。”

    陈虎方才吓得狠了,现在得到这种恩典,还不感恩戴德,连忙开口表示臣服。

    “小人……小人愿受侯爷差遣。”

    “起来吧!”华惟深单手微抬,让陈虎起身。

    恐怕这次江南之行,就要到此为止了,不知道小雪会不会很遗憾?

    华惟深让天权带着陈虎,三人出了屋子,走向了大门外的马车。

    因为多了一个人,早就有人去多安排了一辆车,两辆同样朴实无华的马车排在一起,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谁该坐哪一辆。

    其中一辆车厢内的小雪早就美美地睡了一觉,正无聊地掀开车帘,看着隔壁又多一辆车,不由莫名其妙,猜想着华惟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华惟深等三人一出现,小雪立即笑咪咪地朝他偷偷挥挥手,怕他上错车了。

    华惟深有些哭笑不得,天权自然是面无表情,然而被天权暗中制住的陈虎,在惊鸿一瞥马车上的小雪时,突然整个人僵硬在当场,身子发起抖来,一脸撞了鬼的样子,让制住他的天权又用了些力。

    华惟深自也注意到他的异状,见陈虎直勾勾地看向了小雪,满脸惊疑,心中不由沉了一沉,难道……

    此时,陈虎终于回过神来,失声叫道:“乐平公主!”

    第七章  彼此错开的心(1)

    凤翔侯府的江南别院是个五进带跨院的院子,花园假山叠石,沿着山石而上,有水池竹林;绕行亭台,有古树奇花;穿过洞穴,有曲桥累榭;出得小径,有小楼画阁。其中一弯绿水流转整座别院,小桥流水之间显得诗意盎然,奇趣精巧。

    原本小雪很喜欢这座别院,踏行其中只觉处处精致、无所不美,然她今天几乎是被扛着扔进来时,她突然觉得这座院子就是龙潭虎穴,其中最凶猛的那只野兽,正对着她凶相毕露。

    然而,盛怒中的华惟深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青面撩牙,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只是眉宇间的郁气及阴沉的目光,还有浑身充斥的冷意,在在说明了他有多生气。

    “说,你究竟叫什么名字!”他沉声问。

    “小、小雪……”

    “全名!”

    “福……福瑞雪。”

    听到了乐平公主的大名,华惟深逼近了她,只手抬她的下巴,直勾勾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下一瞬就能将这个可恶至极的小女人拆骨分肉、吞吃入腹。

    “福瑞雪,好一个福瑞雪,你还说自己是恭州人?”无怪乎他在恭州查不到她的来历,浪费了许多人力与时间,他竟因为对她的疼宠,没有多加质疑。

    其实只要再多问一些,她的身分便昭然若揭,只是他当时舍不得她哭,该死的舍不得!

    小雪嗫嚅道:“我是宫中出来的人啊……”

    恭州人,宫中人,如今这么说,在华惟深耳中听来就是狡辩了,他简直被她气笑。“你瞒着我公主的身分,是想看我笑话?觉得堂堂侯爷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很有趣?”

    难怪她从不自称奴婢,做的是服侍他的事却不显低下;说话语气或许娇弱,可一点也不谦卑;琴棋书画皆通,偏偏服侍人的事还得从头学……其实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撑着公主的派头与尊严,只有他被自己的心蒙蔽了,不愿意看清楚。

    小雪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泪水滴滴落下,藏着这么大的事她也委屈,可是这样的委屈是奠基在对他的欺瞒之上,现在说了又算什么?能博得谁同情?连她都觉得自己活该了。

    可是她的沉默更令华惟深震怒,好不容易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能放在手掌心上疼宠的人,这个人却隐藏了尖刺,在他猝不及防时刺得他满手鲜血。

    他这个人,不动情则已,一动情绝不放手,她开了这么大的难题给他,难道他不能生气?不能发怒?他问过她的,他明明问过她的!

    一想到她糊弄他还上手了,华惟深声音更加冷硬。“你在我身边多久了?一年多了!这么久的时间,不足以让你说出自己的真实身分吗?”

    小雪原本闷头无声哭着,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平时就冷冽的气质更像罩上了严寒,把她隔绝在了重重冰山之外。

    她把心中一切恐惧、委屈、憋屈,一忍再忍,但眼下她受不住了,可怜兮兮地哭诉道:“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之后,你会赶我出去;我怕说了之后,又会被人追杀,我、我流浪过好一阵子,连树根都吃过,那很苦,很可怕……”

    她明明和他哭诉过,她最怕的就是被赶出府,那种仓皇度日、饥寒交迫的逃难生活,她实在是怕了。“那个、那个陈虎说,说我一定要隐藏身分,隐藏容貌,绝对不能说出自己是谁,那是杀头的事,所以我把自己滚到泥里,这样人家就不知道我长得什么样……”

    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好,“逃到城镇之后……我、我不敢和别人说话,不敢靠近人群,只能偷偷的去捡人家吃剩的东西……但是、但是我怎么知道人心那么坏,有人把我打晕了,卖了个价钱……我蒙着眼被人送来送去,每天都担惊受怕,不知道自己又会被卖给谁……”

    幸好她最后进了凤翔侯府,可是先前那些可怕的经历沉沉的压在她心中,她真正的身分已成了她的梦魔,所以即使他对她极好,她也没想过要说出来。

    但是华惟深不知道,就算一开始真以为她是个下人,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在心中有她之后,他对她掏心掏肺、真心实意,可恨的是她竟不信任他,难怪她一直对他有所保留。

    “你宁可觉得我会赶你出去,也不相信我会庇护你?我的人格在你心中究竟是多么卑劣?”或许这才是他最最生气的部分,他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轻贱了。

    小雪却觉得无辜,吸着鼻子哭道:“我不知道你在找乐平公主啊……”

    然而这个说法却让华惟深更加生气,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失望。

    “我不找乐平公主你就可以不说?你隐藏着这天大的秘密留在我身边,有没有想过万一被拆穿了,又或者有人要在暗处对你不利,我会不会措手不及?”

    若是早知她是公主,他自然会在她身边布下相应的人马护着,岂会轻忽地多次放她一个人独处,甚至带她进皇宫做坏事?

    万一被揭穿了,可是两个人一起完蛋!

    小雪原本还算哭得自制,然而被他这么一说,她突然定在当场,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她的身分他知道了,若有人揪着这小瓣子,告他凤翔侯私藏公主,这罪名他可担得起?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连累他、连累整个侯府,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当下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太过无耻,竟只想苟安罔顾他人性命。

    一下子心中所有痛苦纠结的情绪像放大了无数倍,瞬间溃堤了出来,让她蓦地失声痛哭,“哇!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我不想拖累你,我不想拖累大家,我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出现的,你把我赶出去好了……”

    这么听起来却又像赌气了,华惟深心底一寒,“你终究,没有真正的相信过我。”

    如果真的信赖他,早该把一切和盘托出,让他护她于翼下,他华惟深,又何曾怕人拖累了?她究竟知不知道,如今的他,为她豁出命都可以,她却给他致命的一击!

    华惟深不再说了,连眼光也不给她一个,一甩头拂袖而去。

    她闪着泪光的大眼,已经完全无法打动他。

    两人的关系,彻彻底底化成了冰。

    江南的早稻已经收割得差不多了,收取的税粮税银也纷纷运回京师,再加上找到了陈虎,证实了小雪就是乐平公主福瑞雪,这一趟视察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华惟深再没有和小雪说过一句话,任凭她再怎么试图示好撒娇,再怎么低声下气都没有用。回程的船,他甚至把整个舱顶留给了她,自己到下层住也不愿再多见她一面。

    待华惟深一行回到京师,已经接近中秋。

    可能是因为小雪仍住在华惟深的院子,他居然不回来了,每天下衙就直接留在锦衣卫衙门。

    小雪重新回到了四面墙一扇门,却走也走不出去的生活,见不到他的面让她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好像自己在冷宫长大那个时候,清冷寥落无人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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