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燕玲真的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她要张旭教她数学,几乎一点就通,让张旭教的很起劲。
休息时间,董燕玲起身走动,忽然问道:「张旭,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
张旭瞧著桌上的参考书,应了一声。
「可以拉给我听吗?我从来也没有听过它现场演奏…那一定很浪漫!」
不知为何,张旭竟想到了江少华,心口没来由一紧。
董燕玲看他神色犹豫便笑道:「开玩笑的!别在意,我实在太不专心了!」
「不会,不会,我也想休息一下!」张旭放下手上的资料,走到琴盒,边调琴边问道:「你想听什麽?」
「我…对小提琴曲不熟…」
张旭淡淡笑了笑,架上提琴。
他想起,江少华每次来都要他拉Kreisler的Liebesleid,而且百听不厌,因此他看到了这首琴谱时,莫明的犹豫了一下,最後,他下意识的选了另一首耳熟能详的DESCRIBEYOU。
临场音乐的直指人心,往往为乐曲加了许多分数,加上那专为她而演奏的用心,董燕玲听的心灵深深感动,如痴如醉,全身鸡皮疙瘩全站了起来,眼眶因音乐的贴进而溢满泪水。
「小玲,少华这几天…怎麽都没来看你?」张旭边收拾提琴,并没有发觉董燕玲脸上的感动。
董燕玲却是抚著心口,神色恍惚道:「春节过後他要比赛,所以春节他都在练球,我早上都会陪他练球…」
「这样啊…」张旭吐口长气,心口有种分不清说不出的烧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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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个男孩,个儿都一般高,少不了一八0,里头更有二个洋人,一字排开给人不小震撼力,更不用说这麽浩浩荡荡的走进餐厅了。
可古冬青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何以江少华会想拉这几个来台观摩的体育选手到阿姨开的普通餐厅吃简餐,虽说这四个选手没有多了不起的战绩,但在业馀界总也算是翘楚,这样的待客之道,实在稍显怠慢。
因此他一到餐厅里就忙跟阿姨和张旭打招呼,希望请张旭特加帮忙,张旭基於同学之谊,当然二话不说的答应了。而这也是自那天非礼事件後,两人再次见面。
张旭瞧到江少华了,却没什麽不自在的表情,似乎把他当成一般顾客一样。
他用著温和有礼的态度,配合中英文,口齿清晰的介绍餐点,伶俐的神情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因为谁也没想到,这种餐厅竟会有这麽体面的服务生!
这下子,古冬青可乐翻了,顺著张旭第一场高水准的演出,兴冲冲的招呼起来,一伙人就这麽聊的和乐融融。
唯一不开心的就属江少华。
他捧场的吃了几口,眼睛却无时不刻的随张旭在餐厅游走。
那天,若不是董燕玲即时回来,江少华都不知道自己会侵犯张旭到什麽程度,因此他十分明白,若不快点搞清楚自己何以对张旭莫明的依恋,早晚会做出更难以预料的事!
尤其这麽多天没见到张旭,自己心里竟慌的难受,再瞧见他看到自己时,却是一副无可厚非的样子,就更令人不舒坦。
或许他在生我的气吧?
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废话吗,哪个男孩子被非礼成那样还不生气?
想到这点,他的气闷越严重,整个人坐立难安起来,直见到张旭闪身进洗手间,才故意开口道:「阿青,洗手间在那儿?」
古冬青热心的指了指,江少华便快速的朝那儿走了去。
一进洗手间,果然见张旭在洗手台洗脸,江少华悄没声的靠近他,故作自在的边洗手边叫了他:「张旭!」
张旭手一震,抬起头看著镜中的江少华一眼又默然的洗起手。
他这不像畏怯又冷淡的态度让江少华很想发怒,但他也很倔强,硬是装得慢条斯理道:「难道你没有什麽话要问我吗?」
张旭默不吭声依旧洗著手,然後拿著一旁的纸巾缓缓擦拭。
江少华终於沈不住气道:「我在问你,回答我!」
张旭停下动作仍不看他,只淡淡道:「没有,我没有什麽话要问。」
「你…」江少华气急败坏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麽我要对你那样吗?」
张旭静默几秒,总算道:「我知道!」
「你知道?」江少华心里实在惊疑,怎麽自己都摸不著脑的事,他又知道了!
张旭神色异於寻常的严然道:「你是想拿我试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同志。」
江少华没料到他这一句话,竟把自己镇日来的混乱思绪划出了一条道路,不由得怔然道:「或…许吧!好,就算是吧!」
张旭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忙用手撑住洗手抬。
江少华以为他失衡的毛病又犯了,一时情急,忙伸手要扶住他,张旭却拍开他,直往旁边走了两步,神情从未见的严厉道:「那你现在确认了没?如果确认自己不是同志,那请好好跟小玲交往,如果你是,也麻烦去找别人,别再对我做这种荒唐事,我跟你不一样!」
也不知怎麽,江少华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张旭的撇清,不由得气道:「反正我也没想再瞒你!对,我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头,不过那跟我对你做那件事已没什麽关系了…」其实後面还有一句是:那天对你的反应完全出於本能冲动,我想,我也许是真的喜欢你…
可张旭没让他说完,已扬扬眉道:「没什麽关系?你以为你在玩游戏吗?我们既然有同样的过去,为什麽你还拿这件事来羞辱我?」
「羞辱你?!」江少华没想到张旭的感受竟是股羞辱,这样的答案无疑让自尊心强如铁壁的江少华深受打击。
他瞧著张旭,气的全身发抖,张旭反而被他的神情搞得莫明其妙。
张旭深信,任谁也会觉得他的行为在羞辱人,自己的指责实在宽宏大量之极,他又有什麽好不高兴的,竟摆出这麽不可置信的样子?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声朝门口来,张旭不想和他怒目相向,闪过他就想走出去,但江少华却突然毫无预警的反手一抓,奋力的将他拉进一间厕所里,随及匆匆关上门。
张旭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客人已进入洗手间,他想叫又不能叫,想挣扎也无法挣札,只能双眼惊悸的任他抓著,挤在这小小的空间。
看他害怕的样子,江少华总算消了三分气,露出一抹冷笑,整个人欺近他,轻声道:「我就喜欢羞辱你,怎麽样?」话一完,竟当场要亲他。
张旭吓一跳赶紧将脸转开,没想到这动作更刺激了江少华!
他登时粗鲁的硬将他脸转过来,又亲了下去。
双唇相触,张旭只觉眼前一黑,心口翻腾,万般不堪,想挣扎,力气却比不上他,只能认命的承受江少华无礼的侵犯,任他将嘴唇滑过自己颈项,连吸带咬的生疼,将手钻进衣服里,似搂似抱的上下抚摸燃引情欲。
江少华偷眼瞧到他羞怒难当的神情,心里又是得意却又是生气,然而却更多惊骇,因为他实在没料到自己那麽在意张旭,竟会因为他的推磨而理智尽失。
只是,惊骇并没让江少华得以清醒。
他恶狠狠的翻转张旭的身子,让他趴在门上,一手紧紧抱著他,一手摸入他下身,极尽火辣的爱抚著,张旭欲火被他挑起,整个人发了烫,差点呻吟起来,可为免弄出声音,不由得忙咬紧牙关,但那饱受污辱的难堪和无法抑制的欲火,混著怕被人发现的紧张,却更加的刺激原始欲望,让他整个人晕头转向。
一阵开关门的声音,刚进来的客人走出去了,江少华突然像自动断电一样放开了他。
张旭瞬时手脚发软的滑到门下,一张脸涨得通红,情欲狂潮塞满胸膛几愈爆炸。
江少华瞧破了他的苦闷,悻悻然的笑道:「这样就欲火焚身啦?你是处男吧!」
张旭心如刀割的咬著牙,半句未吭,江少华随及便又冷笑道:「既然被非礼是种羞辱,干什麽不叫出来?你该不会根本就不想叫吧!?」
张旭狼狈至极的咬著下唇,用尽力气的忍著他的冷言冷语及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江少华看得出他是气全身发抖,心头没来由一颤,有些後悔说出那些尖刻的话,但自尊作祟,马上又冷哼一声道:「变态的儿子,终究是变态!我若是,你也必是!」随及转身走了出去。
江少华身形一没,张旭赶紧将自己反锁,双手撑在门後,全身发颤。
可那狂风暴雨般的侵略早已点燃了他潜藏在体内的欲火,阵阵热潮在体内翻滚、横冲直撞,他不禁难堪的抚著渐趋发涨的下体,失声的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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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华一走出洗手间,便朝餐厅门口走去,完全不理一堆朋友的呼叫。
朋友个个面面相觑,搞不清出了什麽事,古冬青的心却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忙欠身离了座位。
当他一进入洗手间,张旭正失魂落魄的扶在洗手台。
张旭瞧见古冬青,一阵心虚,避开了他眼光。
古冬青却被张旭衣衫不整的样子吓呆了,忙急道:「你怎麽了?少华打了你吗?」
「没…有…」张旭匆匆整理著自己。
「真的没有?少华一出洗手间就走出餐厅,叫也叫不回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古冬青仍仔细的流转眼神。
张旭心绪起伏,却已没有思惟能力,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因此只是拚命摇头。
古冬青默然的瞧著,直到张旭要走出洗手间才挡住他道:「张旭,我看你还是暂时不要出去吧!」
张旭故作镇定道:「不行啊,我得去工作…」
古冬青淡然一笑,轻转张旭的脸,朝向镜子道:「你看,你的颈子全是吻痕!」
张旭一阵晕眩,双手掩住脖子,急急退了一大步,脸涨通红,难堪万分的瞧著古冬青。
但见古冬青耸耸肩,苦笑道:「我从不知道你和少华是这样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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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沈重的开了门,董燕玲已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道:「张旭,听说周末,你们班同学要帮你办庆祝会,我可以一起来吗?」
张旭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他下意识拉了拉领子,试图掩盖什麽似的步入房间。
董燕玲便依在门边,语意关切道:「你怎麽了,眼睛好红又有点肿。」
「没什麽…有点疲惫吧!」
董燕玲缓步走进他房间道:「是吗?什麽事困扰你吗?」
张旭避开她的目光道:「没有,真的没有…我去洗把脸…」
走进浴室的张旭,赶紧将门锁起来,心烦意乱。
难道我能跟你说,你的男朋友非礼我?
张旭心情又苦又涩又充满歉意,一进入浴室,就到洗手抬拚命洗脸,企图用冰冷的触感,洗去餐厅时,江少华那带著歧视又自私的挑逗。
然而在餐厅时洗不掉,回来了也洗不掉。
面容越冰凉,江少华如蛇行般的情欲探索依然存在胸怀,令他血液翻腾全身滚烫。
张旭支著洗手抬,眼望著汹涌冒出的水龙头不由得失了神。
今天,江少华的行为更加不可理喻,更加露骨。
难道他和爸爸一样…对男人有兴趣?
不,张旭马上否定这个猜测,因为江少华在侵犯自己时,那神情是如此残酷,像在玩弄布偶似的…但,若非如此,他又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只是为了要羞辱我?为什麽呢?为什麽!
张旭用力晃著头,企图把脑中混乱的思绪甩掉,却挡不住江少华那狷狂跳跃的影子,他满心难堪却气不出来,因为他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所以只能无法抑制的哭,躲著哭,像个懦夫,像个女人…
不,如果是女人,早在被非礼时就该挣脱呼救…而我,连女人也不如,竟乖乖的让他羞辱!
「好…惨啊!为什麽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麽他会变成这样…」张旭几近哀戚的抚著脸,痛不欲生。
「因为…你跟你爸一个儿样…」一句凉飕飕的话轻飘飘的自耳後传来,张旭抬起头,天啊!又是那个女人,她惨青著脸,嘴角微扬,像歧视像冷笑,阴森森的自镜中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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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开,江远棋当场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他真的没想到江少华会主动来找自己。
可江少华一进门,发觉屋子似乎有另一个的声音,竟没来由一阵紧张道:「有…人在?」
江远棋露出明显的尴尬神情,乾咳一声道:「佑南,你出来一下。」
不多时,一个年约卅岁的男子自房间步了出来。
男人长的相当秀气,穿著十分轻松,但神情有些疲累,他不安的深吸几口气,望了望江远棋。
「嗯…他是我跟你提过的,读高三的少华…」江远棋朝男人指了指道:「少华,他是爸爸的朋友,余佑南。」
早在余佑南一出现,江少华就大略猜出他们的关系了,他的心头登时升起一股两极化的情绪。一是放心,一是无明怒气。
至於自己放心什麽,却如何也说不上来,而无明怒气却很清楚,因为他马上想到了张克雅。
「爸,你已经忘了张叔叔啊?」
余佑南敏锐的意识到他的意思,不由得看了江远棋一眼。
「少华…」江远棋有些急迫道:「你有事要找我吗?我们去外面谈吧!」
「我想在这里谈。」江少华像找碴似的。
「那…」江远棋迅速的考虑一下道:「你等一下。」他随及将余佑南拉到一边,说著话,余佑南的脸色明显的越来越不开心,但最後还是点点头,走出了门。
江远棋讨好似的将江少华引到客厅坐著,脸上漾著难以明言的欣然,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
江少华却半分不领情道:「爸,张叔叔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份量?」
江远棋僵坐著道:「少华…我不明白你现在质问这个…代表什麽。」
与张克雅分手将近十年,要父亲的感情生活全都空白的守著,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江少华也不知为什麽,心头硬是被这股强烈的愤怒填著,便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张叔叔竟为你这种人打碎婚姻实在太不值得而已!」
江远棋脸一变,激动道:「少华,克雅不是为我打碎婚姻,我们是真心相爱才选择这条路的…」
「我真是搞不懂,你当初为了他不惜弄的妻离子散,结果没一年就任著他走!你真的爱他吗?你真的能这样说吗?你现在跟别人上床时,难道都不会觉得遗憾吗?」江少华气的站起身道:「当初你们既然要做得这麽轰轰烈烈,为什麽就不好好的维系下去?竟然这麽随随便便就分开!我真的不明白你所谓的真心相爱是怎麽回事!」
江远棋望著怒气冲冲的江少华,心头一阵茫然,半年前,江少华对自己和张克雅的爱恋还一副极力不屑的态度,甚至还说了句:”活该要生离死别”的狠话,然而,今天听江少华的口吻,却好像在替张克雅抱不平,不由得狐疑道:「少华…你不恨你张叔叔了吗?」
江少华被父亲问的一阵发怔,突地有些脑羞成怒道:「我…恨他干什麽?」
「你…不再怪我们了吗?」
江少华更是涨红脸,想到自己对张旭也生了那莫明其妙的感情,他如何还能怪父亲呢?可自尊心却让他软不下态度,只能没好气道:「都是陈年旧事了,要怪什麽!」
江远棋这会儿可真是傻眼了,他想也想不到江少华会突然”原谅”了自己,双肩不由得一阵发麻,鼻头也有些发酸,尽管极力压住激动,却仍忍不住颤道:「少华…谢谢你。」
「你谢什麽!」江少华心虚的大声道:「我只是…只是…总之,我不明白当初他想离开,你怎麽能这样就放他走!」
江远棋怔怔望著他好一会儿,便突然走到一个柜里,找了找,接著便递给他一张有些发黄的名信片道:「他现在在德国,我们一直有联络…」
江少华看著写满英文的名信片,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他太脆弱了,跟我走,已是他的极限,最後他受不了压力而选择离开我…我再舍不得也不能留住他,然而…我从没有忘过他,是他…忘了我了。」
江远棋眼神飘空,怔怔的摸著茶杯,江少华第一次看到父亲露出这麽茫然无助的表情。
「少华…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问这些吧!」江远棋回过神,顿了顿又道:「克雅的事…我们再找个时间聊吧,爸爸现在…有些情绪不稳,我不想谈。」
父亲的表情,让江少华查觉到他对张克雅的依恋仍深,不由得消了气,好一会儿才转口道:「爸…同性恋会遗传吗?」江少华坐在沙发上,双手捏著名信片,认真的瞧著江远棋。
江远棋曾在心里反覆的假设这儿子又会说出什麽尖锐的话,却怎麽也没想到劈头所提的事这麽令人震撼!
江远棋尽量让自己自在道:「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据我所知,同性恋…该是不会遗传!」
「是吗?」
「是…啊。」江远棋帮他倒杯热茶,心里的惊愕仍令他声音有些发颤道:「少华,告诉我,是…什麽事情让你想到这样的问题?」
江少华默然盯著他一会儿,冷淡淡道:「白痴也听的出来,不是吗?」
江远棋一怔,勉强一笑道:「没错,我是在装傻!」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你…是怕…爸爸是同性恋者,所以对自己的性向有所怀疑和困扰,是吗?」
江少华吐口长气,将眼神飘向一旁道:「不止如此。」
「那…」江远棋侧头又想了想便道:「我…不是很明白!」
江少华深吸口气道:「这几个月我一直跟张旭有来往…」
江远棋似乎有所想法了,然而却怎麽也不敢往下想,只好僵著脸道:「我知道,他有跟我提过,你常去找他聊天。」
江少华有些意外父亲这麽快的反应:「嗯,从那天自医院送他回家,就常去找他了…」
「你…怎麽突然会想跟他做朋友?」
「不知道,就…想这麽做。」江少华本来想说:我想去看看那个跟我同样是”变态”的儿子,过的怎麽样,然而一想到张旭那清秀忧郁的脸庞,”变态”两个字怎麽也说不出来。
「那他…跟你现在要说的事又…又有什麽关联?」
「我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满喜欢看到他的。」这是第一次江少华这麽赤裸裸的承认对张旭的感觉,心跳不禁有些失速,说话也结巴起来。
江远棋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道:「我懂了,你最近觉得对他产生了爱意,所以你怀疑自己”遗传”了…我的毛病!」
江少华又淡淡道:「不止如此!」
这句不止如此已使江远棋的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度了,但他仍冷静道:「不止如此…好,那麽…」
江少华咬咬唇,忽然下定决心似道:「我对他不止产生爱意,还产生性欲,也就是说,见到他,我…那个…你知道,就不断有反应,一股想和他上床的念头凶猛的让我不敢和他见面!」
「嗯,我大约明白你的问题了…」江远棋摆出了老师的架子,冷静道:「不过我得先知道一件事,就是你来问我这件事的重点是什麽?」
江少华收起咄咄逼人的神态,垂头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没处去,没处说,很难过,就来了。」
这真是个乾脆又有个性的儿子,问题清晰明白,却让江远棋一个头两个大。
「很意外吗?」
当然意外,江远棋怎麽也想不到儿子会和张克雅的儿子再度牵上关系,而且竟是父子同劫的爱上另一对父子。
「他本人知道你的意思吗?」
「不知道吧!」江少华原本想说,他根本把这件事当成”羞辱”,只是自尊心让他说不出来。
这时江远棋已在脑中排好了轻重缓急:「少华,你目前有个算是固定的女友吗?」
「这段日子才开始算固定。」
「那你和那女孩是否曾有亲密行为?」
江少华皱皱眉,漫不经心道:「亲密行为?你是指上床吗?」
江远棋听他这麽粗鲁的回应不由得苦笑的点点头。
「有啊!」他停了停又道:「我不止跟她,在高一就有过了!」
「那麽…」
江少华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你想说我既然能跟女孩子上床,又怎麽能喜欢上张旭,对不对!」
江远棋没有否认,江少华便激动道:「难道你会不明白吗?那根本就不一样,跟女孩子在一起是因为…好像…大家都如此,所以就必需要这样,但想跟张旭上床是…总之是不同的,你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否认我对他的感情!」
江远棋瞧他激动的样子,淡淡笑了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原来,你来找我并不是要解决你对自己性向产生怀疑的困扰,你只是要我肯定你和张旭该在一起,是吗?」江远棋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这样,那麽,按你那我行我素的个性,这麽做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吗?对你来说,只要你想做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人支持的,不是吗?」
江少华怔了怔,颇意外父亲对自己的了解。
「你之所以要我的支持,只是想让自己对张旭的纠缠合理化而已!」
江少华当场站了起来,怒道:「你凭什麽这麽说?我才不是纠缠他!我是喜·欢·他!」
「你今年十九岁,由於背景、个性不同,你或许有过很丰富的情感性爱经历,可以趋使你在年纪轻轻即肯定自己的性向,可是张旭呢?应该不一定吧!所以对他来说,你的喜欢是很一厢情愿的!」江远棋也缓缓站了起来道:「没有人可以否认一段感情的是非对错,但如果只是一味满足自己而让他人受到伤害,这种层次的感情未免太过肤浅!」
江少华登时怒道:「满足自己而让他人受到伤害是种肤浅?那麽你做的事又是什麽层次!」
江远棋对他的反应似乎已有心里准备,只是这些话仍像万箭钻心般令他抽痛,不由得沈声道:「正因为我曾做过这麽肤浅的事,我才希望你别步我後尘…」他顿了顿又道:「当初若不是我强求克雅跟著我,他不会受不了压力而离开我…两个家庭也不会变的破碎不堪…就算我跟你说,我对他的爱有多强烈,有多深,或直到如今我仍是多想念他,却永远也弥补不了我的自私所造成的伤害,更不用说张旭也是受害者之一,如今,你却要二度的伤害他吗?」
这些话似乎真的打击到他了,江少华怔然的坐了下来,沈默一会儿才有些委屈道:「我可以…等他成熟一些,长大一些,然後慢慢努力,让他自然而然的接受这种感情…」
江远棋缓缓摇摇头道:「性向不是用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东西!」他温柔的瞧著江少华道:「如果张旭的个性像克雅,那麽他该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或许他真会因为你在一旁努力而开始对自己的性向产生改变,但绝不能是在这十来岁的年纪,你明白吗?」
「可是…」江少华难得的紧张道:「我真的爱他,是真的,我好想跟他在一起,你要相信我!」
江远棋有些惊讶,他第一次发觉儿子的感情竟然比自己更直接更真诚,只是事情太难决断,他不得不道:「少华,你可知道张旭高一曾休学过?」
江少华错愕道:「不…知道…」但随及又醒神:「你想说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没资格说爱他吗?」
江远棋缓缓摇头道:「不,不是,我是想告诉你,他是因为自杀未遂所以休学疗养!」
「他…他为什麽…要…」这答案吓到江少华了,他万万想不到性格冷淡,反应灵活的张旭会有走绝路的想法!
江远棋垂下眼神,思索一会儿才道:「克雅一知道你云欣阿姨自杀,只留下张旭一个人便十分不放心,然而他自己却患了忧郁症,情绪相当不稳定,所以,他才请我做张旭的监护人,而这也是他唯一愿意跟我保持联系的重要因素…虽然我实在很失职,然而,我起码知道,张旭的自杀,正是因为他父亲和我私奔,而母亲又在同一年自杀,以致於从小就受到了影响…」他深深叹了口气又道:「在他十四岁以前,几乎是长期在吃抗忧郁剂,你知道吗?!所以,有太多的可能,会让他因小小的压力而走上绝路!」
江少华现在几乎是目瞪口呆了。
「少华,你可以任自的选择一种感情的形式,但张旭可以吗?他有你的坚强能承受那麽大的压力吗?」江远棋认真而严肃的瞧著他道:「每个人的感情都应该被尊重,不管他们所交往的伴侣是什麽样的性别,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请你给张旭一点时间,让他追求属於他的、最适合他的人生,也就是说,请你不要在这时侯给他这麽复杂的压力,同样的,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思虑这份感觉,说的不客气一些,同性恋这条路,是需要在人格已十分完整而独立的人,才有资格选择的,那千夫所指的沈重不是你能想像的!」江远棋顿了顿,突然现出无限凄凉的表情道:「而且,他们父子,气质太像,一旦对他们那种人放太深的感情,若失去了…你一定会受不了的,你一定得等到自己有全然的准备才可以冒险…明白吗?」
一直以来,江少华觉得父亲的语意都在保护张旭,然而直谈到最後一句,江少华才明白,父亲竟是怕自己步上跟他一样的後尘…